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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作者:馬廣
「洗澡,怕丟,離婚或者想分手的時候。」
「是我。」他笑了,「就知道你一定能認出我。」
穆隋陽雙手捂襠,蹲到地上。
「是的。」
「那就別說了。要是沒什麼事,你可以走了。我要工作了。」她坐到床上,拿起錄音筆。
「死的是什麼人?怎麼死的?」
「只是普通朋友?」
「所有這些的大前提是鑽戒真的丟了,可問題是,如果這個酒店裡真的有人在監守自盜,丟東西的人會很多,報警的人也會很多,應該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那我問了。」
「嗯。」
「怎麼知道是強行?」
「比如背叛。」
「剛才說話的就是那隻癩皮狗。請問,不是因為你,還能因為什麼?」
扼住她咽喉的手不大,像是女人的手。指尖很涼,濕乎乎的,好像之前冒了很多汗。雖然掐著她的脖子,力道也不小,卻沒有指甲的觸碰感,說明對方的指甲很短,沒有用全力,也就是說這個人並不想傷害她。最主要的還是那個氣味,就是這個人的體味兒,越來越熟悉了。
「你不說話,說明我說對了。」
她離開酒店,坐計程車,找了一家星巴克。雨還在下,店裡人不多,她點了一杯摩卡,服務生幫著選了一個安靜的座位。落座后,她撥通了黃杏兒的手機。接電話的是黃杏兒的媽媽。她謊稱自己是警察,做電話回訪。
男的,手小,短指甲,知道她鼻子靈,喜歡惡作劇,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考慮後果,是他?這個味道,一定是他。關於這個男人的回憶漸漸復甦,心就像一個酸蘋果,眼圈也不由得紅了。
沉默了幾秒鐘。
她記下號碼。
「有什麼關係嗎?」他的聲音更低了。
「不行,這也太敷衍了。現在麻煩你給你的朋友打個電話,我想知道具體原因。」
「你想測試一下?」
「年齡呢?」
「你怎麼知道?」他靠到她身邊,朝著浴缸使勁吸了口氣。「什麼味兒也沒有啊?你的頭髮好香啊。」
「是的。」
「沒錯,我本來就屬狗,我甘願做你的導盲犬。汪汪。」
「眼睛能看見風景,心裏卻沒有未來。」
她拿起錄音筆。
「要麼鑽戒是真的丟了,要麼是她太蠢。」
服務生留下的體味是渾濁的黃色。
「你說,再看見我,見一次打一次。」
「在浴缸里?」
「是的。」
「工作呢?」
「你忙。我肯定不打擾你。」
「你知道她當時住在哪個房間嗎?」
「你覺得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摘下鑽戒?」
「三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知道。」
「你?」
她嚇了一跳,但又馬上平靜下來。
「你好,我是穆隋陽的朋友。」
「所以是她想分手,想把鑽戒還給他?」
「我知道。他和我說了,你問吧。」對方的聲音很溫厚,帶著笑意。她想到一張微笑的圓臉。
「他怎麼了?」
「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要害怕?」
「我不知道,曖昧吧,我感覺自己更像是備胎。」
「你所說的聯繫上,是怎樣的聯繫?加了微信,朋友圈點贊,還是怎樣?」
她也笑了,抬起另一隻手,雙手捧住他的臉,突然,掄開右手,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接著,雙手抓住他的肩膀,頂起膝蓋,直搗黃龍。
「之前的警察說了。」
過了半個小時,穆隋陽給她打過來,語氣異常興奮:你猜得太准了,他們真的來偷你了,被我抓個正著。果然是監守自盜,團伙作案,專偷開房偷情的房客,一九_九_藏_書共三個人,一個是保安隊長,負責篡改視頻……
她先撥通了時間較早的那個號碼,對方是個男的,一聽到黃杏兒的名字,馬上掛了電話。肯定是那個渣男。
「一個女孩兒,因為感情問題,割腕自殺了。」
「快說。」
之所以能夠成為網紅,坐擁170萬微博粉絲,簽約旅遊網站,她靠的就是鼻子。本來她的嗅覺就特別靈敏,因車禍失明之後,鼻子就更靈了,已經變成了她的第三隻眼睛,味道則是她所處的黑暗世界的光與色。
「別自作多情了,說的又不是你。」她嘲諷地撇了撇嘴。
窗戶開了,外面的雨氣衝進來,感覺好多了。
「滾開。不信給你朋友打電話問問。」
「只有酒店經理。」
「送你一句話。勇敢的人才配有愛情。」她決然的掛了電話。
「如果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她一定特別難過特別失望,但可能還不至於絕望到自殺。」
「我想和你重新開始。」
「沒懂。」
「如果是怕丟,當然是戴著最保險,所以不是怕丟。也不是洗澡。」
「可能是吧。」
「因為,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這首歌陪伴她度過了無數個難熬的夜晚。
「到底什麼事?」
「我覺得她的自殺另有原因。」她一直認為自殺是悲慘人生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一個人選擇自殺,無論什麼原因,有一點是肯定的,想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她要把她的尊嚴還給她。
「你立功的機會到了。」
這一系列動作是如此流暢,如果有外人看見,絕對想不到她是個盲人。
「為什麼?是因為看不見了嗎?」因為緊張,他的聲調也變尖了。
「想必很漂亮了?」
對方沉吟片刻。
當初,已經是十年前了。兩人大四,戀愛三年,他劈腿,被她抓住。分手的那天也下著雨。她已不恨他,卻還是想打他。
「還有什麼疑問?」
「你可以給這家酒店打低分,但肯定不是因為我。」
「還有,她為什麼要分手?」
「真不知道。」
「男的叫什麼?」
「算是吧。我們是高中同學,高中三年都在一個班,但交往不多,大學之後就分開了,也沒有聯繫。大約一個月之前吧,我出差,坐的正好是她的飛機,這才又聯繫上。」
「雖然剛到這家酒店不過幾分鐘,我已經能夠給出最終的評價了。負100分,因為安全性太差。我的房間里居然藏了一條癩皮狗,還是一隻公泰迪。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她用錄音筆錄下這段話。
「不是因為我瞎了而同情我?」
「不帶這樣的,你這是人身攻擊。」
「我女兒很孝順很開朗,她肯定不會自殺。我和她爸離婚就是因為第三者,她和我一樣,最恨小三,怎麼可能去當小三呢?」
進到房間,那個氣味又出現了,和服務生的體味、香奈兒女士香水、洗衣粉和消毒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
「這種事還是不告訴你的好,怕你晚上不敢睡覺。」
她摸到把手,拉開衣櫥。香水的味道像一群小飛蟲密密麻麻撲面而來,她被熏得後退了兩步。很快,香味散去,那個味道又浮現出來,暖乎乎的。
「總之,最後並沒有找到鑽戒?」
他上網搜了一下,找到了那條新聞,只有兩段文字,沒提酒店的名字,原因也語焉不詳。聽他念完,她不甘心地搖了搖頭。
「看報紙幹嘛,直接打電話問我朋友就完了。」說著,他拿出手機。
「謝謝。」
「她報警的情況能詳細說一下嗎?」
「好,我說。就在前幾read.99csw.com天,這個酒店裡剛死過人。」
在酒店前台辦理入住的時候,章白羽聞到一種似曾相識的氣味,飄飄忽忽,似有似無。她偏過頭,屏住一口氣,慢慢呼出,細細體味,認真回想,有那麼一刻,感覺馬上就要想起來了,結果,嗖的一下,還是讓它溜走了。
「就是閑聊。說我也老大不小了,趕緊結婚什麼的。」
「如果是強行,那就和強|奸沒有什麼區別了。」
「這個我不知道,估計那個片警也沒問。」
「因為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等了大約一分鐘。
「高中三年,我一直暗戀她。」
「這個……還是不要說了吧。」
「簡單點說吧,她是小三,想要男方離婚和她結婚,男的不同意,最終決定和她分手。她想不開吧。」
勇敢的人才配有愛情,這句話也送給她自己。
「那晚他們做|愛了嗎?」
「朋友吧。」
「她對你的感受呢?」
「黃杏兒。」
「他說是因為女的強烈要求,最後一次,他沒辦法,只好同意了。他說她那方面的慾望一直很強,他有點受不了,也是想分開的原因。」
「你看不見怎麼還能一下子就揪住我耳朵呢?」他一邊揉耳朵一邊問。
「阿姨,您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可是這死過人?」
她感覺心裏一熱,趕緊踢開他,轉身走進房間。
「我先走了,幫您把門關上了。」
「不知道。」
「那什麼才是?」
「沒有原因,就是能。快說,什麼事。」
「她想和那個渣男分手,你知道嗎?」
關門的聲音。腳步聲漸漸遠去。
「那就不知道了,當時她報警了,最後也沒找到。」
開始的時候,她並不知道他有家庭,後來知道了,所以想分手,同時也對自己相當失望吧?
最後是那種似曾相識的味道,是草芽的淡綠色,同樣來自衣櫥。到底是什麼味道呢?
「您還需要其他服務嗎?」服務生問。
「你還是無法原諒我?」他的心裏一陣刺痛。
「不,我想先聽聽報紙上怎麼說。」
「嗯,在女方的陰|道里發現了精|液。」
「服務生的態度很好,沒有收小費。但房間里的氣味有點怪。」
「我怎麼心裏黑暗了?」
「黃杏兒的手機號碼,你還記得嗎?」
「鑽戒究竟丟沒丟呢?」
他坐到她身邊,靜靜地望著她。十年,她變了很多,眼角多了細紋,額頭添了新疤,嘴好像更大了,嘴角更翹了。唯一沒變的是她的美,像陽光下的匕首,明亮,鋒利,尖銳,穿透了他的心。
「你知道她是小三嗎?」
「你不害怕?」
「想和你聊聊黃杏兒的事情,可以嗎?」
她又抬起手。
「如果被偷的人不喜歡報警呢?」
「還說不好。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他注意到她表情的變化,壞笑著問,害怕了吧?
她感受到他熾烈的目光,知道這一次他就算不是狗,也是狗皮膏藥,趕是趕不走的。心裏想著由他去吧,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
兩人一起進了衛生間。章白羽在浴缸前吸了一口氣,她又聞見了那股微乎其微的血腥味。不是大姨媽的味道,是從木質材料裏面散出來的,帶著一丁點木質的味道,應該是木櫃吸附了大量血液的氣味,現在又發散出來。
「既然男的想和她分手為什麼還會和她做|愛?」
「好的。」服務生的聲音略尖,但不難聽。
「對,她家在外地。男的是本地人。」
「首先我不是泰迪,即使是狗,也是金毛。其次,我是從你的微博上知道你要來這個城市,入住這家酒店的九_九_藏_書。」這一點她也想到了。為了和粉絲互動,每次出發之前,她都會在微博上預告行程。「我是警察,我是來保護你的,他們才敢放我進來,所以呢,在這一點上,酒店沒有錯誤。如果你給他們差評,應該是因為另一件事。」
「哦?」
對方不說話。
「不知道。」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
「陰|道有精|液,說明沒有保護措施。如果是自願的,她想分手,肯定會自我保護。如果是男的想分手,更要保護了,不然懷孕了怎麼辦?」
「這麼說來,你還是恨我。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愛就是恨,恨就是愛,也就是說,你還愛著我。」
「他說的是錯的。」
洗衣粉的味道是敷衍的藍色,消毒水是潑辣的熒光綠,兩種味道一部分來自床上,一部分來自衛生間,殘餘都超標了。
「是你讓我說的,你別後悔。」
「你呢?」
「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他好了。」
「對,獨自一人的瞎子丟了東西也不會發現。」
她像小狗一樣嗅了一路,電梯和走廊里都沒有。
「你好,幫我開一下窗戶好嗎?」她對幫她拿行李的服務生說。香奈兒女士香水和消毒水是她最討厭的兩種味道。
為什麼會是暖乎乎的呢?
「找到了。」
「可是,警察看了監控,沒人進入她的房間,又怎麼解釋呢?」
「我前夫。」
她脖子上的手也鬆開了,輕輕摩挲她的臉龐。
「你幫我找一下那天的報紙,看看怎麼說的。」
「你喜歡她?」
他馬上打給當時出現場的那位朋友,說了房間號,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黃杏兒的家人和朋友怎麼說?」
「我心理陰暗,離過婚,有案底,還瞎了,無論從哪方面看,我都是一個殘缺的人,你也不介意?」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
「你真想知道?」
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具體是什麼問題?」
「那是誰?」他頗有點不服氣。
「那又怎麼樣?這個星球上還死過人呢,你怎麼不搬到火星上去?」
「好啦,好啦,我已經不想聽這些了。」她粗暴地打斷他。「我問你,你今天為什麼來找我?」
「家庭暴力。」
「那麼,她到底為什麼要自殺呢?」
「對。」
「她為什麼不戴著鑽戒出去吃飯呢?為什麼要放在房間里?」
「你也知道我已經不是十年前的我了。」
「她是自殺的?」
香奈兒女士香水的味道是妖艷撩人的金粉色,來源是衣櫥。上一位客人是女人?
「對付你這種人渣,這都是輕的。」
「您客氣啦。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服務生並沒有接錢。「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打前台的電話,直接撥0就好了。」
「不明白,舉個例子。」
又沉默了幾秒鐘。
那天晚上,黃杏兒給兩個人打過電話。
從窗戶衝進來的雨氣是清爽的白色。
「現在放心了吧?」
她摸索著走到門口,將門反鎖,靜靜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絲一縷地分析著空氣中的味道。
「不換。你剛才說那個女孩兒是因為感情問題自殺的?」
「什麼意思?」他更困惑了。
「他認為鑽戒根本沒丟,她騙他是想從他身上弄錢,可是,如果她想從他那弄錢,也就是說其實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至少是兩手準備,對不對?」
「我不走,住在這是我的工作。」她抽回手。
「都不相信她會自殺,這也正常。」
「我有點不明白,你為什麼對她這麼有興趣?」掛了電話,穆隋陽問。
「黃杏兒。」
「當九*九*藏*書時出現場的是我一個朋友,第二天還上報紙了。」
「一個空姐,智商應該沒問題吧?」
因為呼吸,衣櫥里有人!
「男的,還是女的?」
「不願意。」
她改撥第二個號碼,接電話的也是男的,她繼續謊稱自己是警察。
她聽見服務生走向門口的腳步聲。
「每天都會發微信,我們又在一個城市,約過幾頓飯。」
「不是。這又不算什麼大事。」
「她叫什麼名字?」
她微微蹙起眉頭。
「沒有了。謝謝你。」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小費。
「沒找到。」
「知道了,謝謝。給你添麻煩了,還請你收下。」她循著聲音,把錢向服務生的方向送了送。
「知道,但不知道她是小三。」
「別說了,快來找我。」
「結果,鑽戒丟了。報警,也沒找到。然後那個男的來了,她提出分手,男的不同意。她態度強硬,執意分手,還把所有他送的東西都還給他,除了鑽戒。他抓住這一點,說,分手可以,把鑽戒拿來。她說一定會還,但現在拿不出,明天去買新的。他說不行,只要他送的那個,如果拿不出來,就不分手,然後還強行和她發生了關係。」
「這些都是那個男的告訴你的?」
「絕對不是。實話跟你說吧,十年來,我交往過不少女友,最後發現每一個都很像你,卻沒有一個能替代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我一直愛著你,一直在祈禱,你要離婚就好了,雖然這很不道德……」
「我們至少要換個房間吧?」他一邊關窗戶一邊勸她。
「沒見你之前,我以為你只是看不見了,現在我才知道,你不僅眼前黑暗,心裏更黑暗……」
「你幹嘛去?」他納悶地跟上。
「我這一米七五大個兒怎麼就成泰迪了?」
「之前的警察說……」
「真的不用。」
對方還是不說話。
「當然不介意。我年少無知的時候還犯過不可原諒的錯誤呢。」
「丟鑽戒報警這件事是在男的去酒店之前?」
「我也不是十年前那個混小子了。」
「阿姨,請您幫我一個忙,可以把那天晚上杏兒打過的電話告訴我嗎?」
「沒錯。」
「他們知道她有男朋友嗎?」
「用不著你,已經過去了。」她風輕雲淡地笑了笑。「別說我了,還是說她吧。在她男朋友的說法中有幾個矛盾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
「那你還敢來找我?」
「是你們先發現了精|液?男的並沒有主動說這一點?」
「假設你背著老婆開了房間和小三偷情,其間丟了幾百塊錢,你願意報警把事情鬧大嗎?」
「有。」
「你怎麼知道?」
「疼,疼。」他疼得直咧嘴。
「還有,假設,她說鑽戒丟了,是假的。她完全可以編一個圓滿的謊話,隨便丟在無法取證的地方就好了,何必說丟在酒店房間呢?」
「這還不是大事?」
她站起來,走向衛生間。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說不過你……」
「幫我把窗戶關上。」
「嗯,問吧。」
「謝謝。」她微笑著向門口點頭致意。
「有。他曾送給她一個鑽戒,那天她說鑽戒丟了,還想要一個。他覺得鑽戒根本沒丟,她就是想從他身上多弄點錢,他不想當冤大頭,所以決定分手。」
「她覺得被侮辱了,才會有輕生的念頭。」
「走,我們現在就退房,換一家酒店。這家酒店太操蛋了,還四星級呢,死過人的房間還敢給客人住,我要投訴他們。」
「我不知道。」
「你是狗,哪有人身。」
她從挎包里找出錄音筆。
「你真不知道她當時住哪個房間?」read.99csw.com
「意味著,她愛你。只是她太脆弱太敏感不敢說出口。」如果當時你勇敢一點,說你愛她,她就不會死。她心軟了,將後半句咽進了肚子。
「更不放心了。」
「因為你有一顆操翻世界的心啊。」她又被自己逗笑了。
「沒注意。」
沉默。
她抬起手,摸到他的臉,好像多了點肉,又摸到鼻子,就是他,沒錯。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好,我說,你先放開我的耳朵。」
他一手拉箱子一手拉住她便往外走。
「可以。」對方的聲音很低沉。「有什麼新發現嗎?」
「當然,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你進來的時候都有誰知道?」
「心裏不黑暗能出手這麼惡毒嗎?」
「快說。」
「是什麼讓他下定決心要和她分手呢?之前說的那些都是日積月累的矛盾,有什麼直接原因嗎?導火索之類的。」
還有一種味道,因為太虛無縹緲,剛進門的時候被忽略了,是血腥的味道,紅色,偏黑,陰鬱,也是來自衛生間。幾天前的女客來了大姨媽?她忍不住胡亂猜想著。
「她不住在這個城市,是吧?」
「我女兒肯定不會自殺,也不可能是小三。」即使是在電話里,她也能感受到這位媽媽的執拗。
「那天晚上她給你打電話說了什麼?」
「她自殺之前,只給你一個人打了電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還有誰是他們的目標嗎?」
他蹭過去,抱她的腿。
「酒店裡有人監守自盜。改個監控錄像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當時出警的是附近的片警,我也是從他那了解的情況。她說她出去吃晚飯的時候把鑽戒放在酒店房間了,吃完飯回到房間發現鑽戒不見了。警察查看了監控錄像,那段時間並沒有人進入房間。」
「他不想說也可以理解,畢竟是隱私嘛。」
「21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筆記本里應該有,我找找,你等一下。」
「就是這。」
「有道理。」
「穆隋陽。」
「我出去轉一圈,順便解決另外幾個疑問。」
「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她鬆手。
撥通電話,說清原委,他按開免提,把手機舉到她嘴邊。
等她明白過來已經晚了,衣櫥里的人一伸手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聽說你出事了,不放心,就來看看。」
馬廣,作家,編劇。@馬廣
「混蛋,你告訴我去哪能找到他?」他霍然站起,握緊了拳頭。
「我還是不懂,也許是我的錯覺,為什麼你好像特別在意自殺這件事呢?」
「對。」
「可惜啊,你是一隻泰迪,我不敢養。」
「不是,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黑暗,瞎了不是。」
「什麼事還能比遇見你更糟心?」
「雖然用女士香水,你卻是個男的。用女士香水是為了掩蓋自己身上的臭味。你知道我鼻子靈,如果不用香水,我一下子就能聞出你是誰。」
「就算你的假設是對的,又能說明什麼呢?」
「既然是這樣,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分就分嘍,為什麼還會自殺呢?」
「空姐。」
她把錄音筆送到他面前。
住酒店是她的工作。有人稱這個職業為酒店體驗師,有人稱之為試睡師,與她簽約的旅遊網站提供的合同上寫的是商務經理,但在自己的微博上,她自稱城市探險家。僅憑一己之力在陌生城市中遊盪的女盲人,不是探險家,又是什麼呢?
她不害怕,但很難過,覺得屋子裡一下子變冷了,充滿了絕望和悲傷。也許是因為雨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