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維修與量子物理
楊樂的手遲遲沒有拍下去，他想把錄音帶聽完。
楊樂接過來，看到愛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為了她，毀滅了另一個地球。
穿軍裝的擺擺手：楊樂小同學，今天我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你啊。
果然。楊樂咬牙切齒，被騙后的羞辱漫上心頭。舉在額前的手開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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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多重宇宙包含了無限可能性，那麼必定存在著一個宇宙地球沒有毀滅，所有人都還活著，那麼這個宇宙里我犧牲的意義是什麼？
聽到這裏楊樂是猶豫了的，畢竟獻上自己年輕的生命對於一個剛上初中二年級的人來說並不是那麼容易。
她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也明白一切皆是徒勞，但是，或許呢？
楊樂：啥？
今天也不例外。
如果你生活在這條長巷，那麼你就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某家人正在觀看棒球英豪時突然遭遇電視機故障，那家的孩子就會跑到家門口，朝巷子里喊一聲：楊樂！然後楊樂就會從家裡跑出，一路小跑，出現在故障電視機前，對著電視輕輕一拍，偶爾需要拍兩下，但大多數情況只需要一下，電視就恢復正常了。
或許是天意，老天不會無緣無故讓一顆隕石偏離軌道，也不會無緣無故讓一個男孩的右手擁有神奇的能力。兩者相遇是命中注定。
1999年，浙江南部的一個小鎮，梅雨季節，空氣里瀰漫著潮濕，據當地人的描述，每天睡覺時被子都像是在水裡浸濕過一樣。想把衣服晾乾更加不可能，你只能把半干不幹的衣服穿上身，靠自身的體溫緩慢烘乾衣物。
楊樂就是這樣的同學。
河流在小鎮里蜿蜒，一個姑娘坐在長船上，用一把雨傘緩慢划動。
楊樂對自己說，此刻的行為沒有任何意義，我可以拯救自己。
楊樂看看爸媽，爸媽的眼神躲避，楊樂彷彿意識到了些什麼。白大褂也拿起茶杯狂喝起來，軍裝男子眼睛炯炯有神：不止是國家，整個地球都需要你啊，楊樂同學。
紙豪，不知名編劇，半吊子作家，一個在當地頭髮較亂的人。@眼睛長在屁股上
白大褂：根據哥本哈根學說呢，你每一次隨機行為後，其實都產生了一個宇宙，也就是說，其實存在很多個宇宙。薛定諤的貓你知道吧？這個實驗很有名了，量子衰變隨機，貓既死又沒死。這個不多說了，哥本哈根的意思就是，有倆宇宙，一個宇宙貓死了，另一個宇宙里貓沒死。
楊樂不知道是自己是怎麼答應下來這件事的，他開始仔細回想整件事情的經過和細節。
那天和平常的每一天都沒有區別。
「雖然告白是假的，但是喜歡你，其實是真hｔtｐｓ://ｒｅａd.９9csw.cｏm的。你不知道我偷看了你多少次在放學后無人的操場上投籃，你不知道其實每次都是我自己把電視機弄壞，為的只是喊你名字，見你一面。學校不許早戀，我想考上大學后和你說的，但看上去，好像是來不及了。」
白大褂：這太簡單了，別說是這個，我們連……
楊樂：是……
白大褂：總之，就是你的右手可以改變宇宙態，比如我們這個宇宙里電視機的態為負，你楊樂一拍，它就變正了。而且我們發現你總是能把負變成正，概率在百分之90左右。而不能把正變負。
兩個多月沒來看我，終於在最後一天來了，很好，這樣意義重大，離別情緒濃重。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爸爸一戳楊樂：快叫叔叔！
隕石越來越近。
楊樂：是……
因為她知道有一個人永遠地留在那裡了。
這時候就要靠楊樂出馬了。
5，4，3，2，1，發射！
軍裝：是的！你可能也會奇怪，好奇是為什麼，但你先別問，我先問你。
軍裝：我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幫你搞明白為什麼，接下來讓這位科學家叔叔給你講講。
白大褂：是咯，改變態是你的能力，本質是帶領我們宇宙發生量子遷躍，按照俗世的宗教論調，你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帝。
當然了，這個計劃的缺陷點在於載人航天技術尚未成熟，楊樂很可能有去無回。
楊樂：那你們是怎麼知道……
生活中大多的時刻，他處於被忽略的狀態。你的學生生涯里是否有這樣的人，最普通的同學，相貌普通，成績也普通。無特長，運動會和元旦聯歡會都不會出沒，畫板報和演講從未有他的一席之地，偶爾的同學間玩笑才會把他提起，但從來也不是好笑的那一個。
楊樂：喔……
楊樂：我？
軍裝：你看，如果你不上天，三個月後還是死，而且是全球人陪著你一起死。亞非拉歐美，這是多少條鮮活的生命啊。
女孩沒什麼變化，只是看上去有點不開心：來了。
肯定能。
電視台還採訪了楊樂的家鄉和母校，但比較尷尬的是，大家只記得楊樂是個修電視和在操場怪異投籃的男孩，其他印象皆無。
班主任：楊樂啊，你還在猶豫什麼，國家養育你多年，不就是等你拯救國家嗎？試想一下，幾年後，美帝沒能拯救人類，怎麼還能號稱燈塔？將來它肯定在咱們面前抬不起頭來，我想，這趕英超美那一天，你在天堂看了，也會微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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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樂緩慢飄向隕石，一切沒有偏離軌道，距離越來越近。
楊樂放學回到家，扔下書包，正準備趴到門框上等待呼喚，猛然發現家裡多了幾個人。一位穿軍裝，一位穿白ｈttpｓ://rｅad.99cｓｗ•cｏｍ大褂，還有一位燙捲髮、戴銀邊眼鏡，哦，這位是楊樂的班主任。
楊樂把手從宇航服里縮回來，慢慢地伸到自己的額前。
女孩低頭看著地面，臉一片緋紅，羞赧不已。
楊樂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地位一下子到了創世者的級別，上個禮拜他的目標還是勞動委員。
楊樂禮貌表示不用不用只要改成右手的樣子就行。
「楊樂，楊樂你好，昨天晚上我悄悄地把這個錄音機放到了你的頭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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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裝：你投籃是不是很准？
楊樂用左手摸了摸頭盔上，那顆愛心所在的位置。
我會到一個平行的宇宙里吧？那裡我的家人和我喜歡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死亡，我可以到那裡和他們團聚吧？
楊樂聽呆了。
楊樂看著頭盔上的那顆愛心。
是她。
軍裝：你修電視機是不是一拍一個準？
「再見。」
頭盔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軍裝咳嗽了一聲，白大褂止住話頭，軍裝說：剛開始我們是給央視新的節目「走近科學」做選題調研，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需要你。
於是隕石重回軌道，世界一片大好，人類重獲新生。
女孩：還給你。
又或者說，
軍裝：國家一定會記得你！廣場上的紀念碑，肯定會有你的名字，我現在就能封你為烈士。想想吧，如果將來共產主義實現了，歷史記載你的這一筆，肯定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倒數完畢，飛船發射，楊樂的心臟承受著幾個g的重力脫離地面，衝破大氣層，進入近地軌道，隕石還未進入肉眼可見範圍。
楊樂愣在原地：就這樣？就這樣走了？說好的離別情緒濃重呢？最後一別真的不說些感天動地的話語嗎？
大家向楊樂投去讚許的目光，楊樂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回到家裡。
為了國家而死，為了地球而死，都是為了他人，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願意不願意，我願意嗎？
鎮第三中學體育場，放學后很久的籃球場，一個少年拍打皮球，獨自一人。他拍球的姿勢明顯業餘，腰板僵硬，手腕筆直，一看便是運動天賦為零的那種學生。他雙手托球，置於胸前，也就是俗稱的「三八式」，向籃筐投出。
楊樂看上去更加瘦小了。
班主任：楊樂，你如果能犧牲自己，這個學期的三好學生，肯定有你的名額。
楊樂開始思考幾個問題：
楊樂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一夜未眠，他知道外面的人也一晚上沒睡等他答覆。
又看了看桌上爸媽同學送來的果籃，花籃，遊戲機，同學錄，課堂筆記。
2000年，浙江南部小鎮，又是梅雨季節。
終究楊樂還是點頭了。清晨他從房間走出，對客廳的眾人點了點頭，九_九_藏_書眾人想歡呼鼓掌但又忍住了，只是上前拍了拍楊樂的肩膀。
後來軍裝男子就開始談論那個計劃了。
但1999年時，液晶電視還未普及，這給楊樂提供了一個有聚光燈的舞台。那時的家庭多購置台式純平顯像管電視機，加上浙南多潮濕，電視機線路老化，經常會短路或管座接觸不良，電視機就顯像不正常了。
楊樂：哈哈，考得不錯吧，還好我要拯救世界，要不然也得考試。
女孩看著楊樂：楊樂，我真的覺得你是個英雄，你的勇氣讓我敬佩和欣賞。不瞞你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
楊樂早就習慣在每一天的黃金時間被人呼來喚去的日子，每到傍晚時分，他就會趴在自己家的門框上，等候他人的呼喚，這一刻他感覺終於被人需要了。
楊樂經常會躺在發射基地宿舍里的床上，在思念一個人。
有一個瘦小的男孩為了她，拯救了一個地球。
楊樂：國家？
「多重宇宙如果真的存在，那麼總有一個宇宙，我會和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哪怕那裡的杯子用人喝水，大海在天上洶湧，雪從雲變成大雨，人們用雨傘划船。」
好了，不是很可能，楊樂絕對是有去無回。
門被叩響，打開，終於來了，楊樂想道。
軍裝拍拍手，一個娟美清麗的女孩從門外走進來，是她，楊樂呆了。
楊樂：你是來看我？這兩個月你都沒來。
回想起這兩個月，除去到各大學校演講做英雄的心得之外，以及提前當選99年最感動中國人物之外，楊樂大多數時間都在思考一個念頭：原來1999年真的是世界末日啊。
楊樂裝作自己聽明白了的樣子。
女孩：學校期末考，學業比較緊嘛。
貪戀一絲僥倖而已，又或者只是一點心理安慰。
她總會想起。
載人飛船發射前的一夜，甘肅某發射基地內。
楊樂愣了：我？
「有幾件事我想要跟你坦白，那天和你表白，是被那位軍人授意的，他說這樣做可以讓你救很多人。但我必須坦白，我是被授意的，否則我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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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轉身，走了。
但終究只是打個招呼，再多一點的話是沒有說了，錯肩之後楊樂連頭都不敢回，他多想偷摸看一眼，看看她的背影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馬尾跳動，脖子的形狀十分明顯。是不是能從人群里脫穎而出。
第一粒、第二粒……他連續投出十球，十中九，命中率高得可怕。他咂咂嘴，彷彿早就習慣這樣的結果，撿起籃球踏上了回家的路。
軍裝：楊樂同學，我沒有想到身為共青團員的你竟然會如此猶豫。是的，生死乃大事也，我也可以理解你。或許，有一個人你會很想見吧？
白大褂聽聞，放下吹了半天的茶杯，推推眼鏡rｅaｄ.９9ｃｓw•ｃoｍ：其實這個電視機拍打維修法啊，跟電視機維修沒多大關係，其根源上啊，是屬於量子物理的範疇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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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還有一些諸如給楊樂戴上封閉手套，將他改變態的幾率波積攢到百分之百的細節之類的。
軍裝：或者說，國家需要你。
楊樂被從載人艙內拋出，隕石出現在視野範圍內，但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只是視野里的一個小點。
楊樂把頭盔遞上，女孩接過端詳起來，裡外看看，最後掏出筆，在頭盔額頭的位置，畫上了一顆愛心。
如果多重宇宙真的存在，那麼地球就喪失了唯一性，那麼國家的意思又何在？
「所以，救你自己吧。你在我心裏比我自己更重要，救你自己吧。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去那個宇宙吧，如果夠幸運，去那個我和你在一起的宇宙。」
楊樂被集中訓練了兩個多月，主要是讓自己努力在重力加速度下不要昏厥，然後不要踩油門和剎車，保持不動即可，其他的地面控制台都會安排好。
楊樂站在高台上，眾人拖著他，確實是下不來。他感到自己被人五花大綁，接下來就要扔到火堆里祭祀上天。他看了看爸媽，爸媽和他面面相覷，表情里只有幾個字：別讓爸媽難做人啊。
還有，他們是怎麼知道我暗戀她的？
直到白大褂科學家告訴楊樂他的手是神之右手的時候，楊樂的頭腦還算是清醒的。這的確解釋了自己投籃准得過於常人和擅長電視機維修這兩件事沒錯，雖然玄，但聽起來確實有那麼幾分道理。雖然可能對方在理論上瞎編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右手。
楊樂：好奇……但是弄不明白哇。
去美國巡迴演講的時候，美國政府還禮貌地提出把自由女神像改成楊樂的雕像。
但並不是說大家不會拍打電視機那麼一下，弔詭的是，大家都拍不好電視的時候，只有楊樂能把電視拍好。這說明，楊樂是有一定能力的，雖說拍打維修法算是玄學的一種，但想想，你拍了十幾下電視，電視故障依舊。這時楊樂出現了，輕輕一拍，電視好了。幾次三番下來，你也只能認，楊樂在拍電視機這方面造詣確實比你高。
楊樂算是個准文科生，目前是完全一頭霧水，對方就算是瞎編他也聽不懂。
球進了。
楊樂：你來啦。
計劃其實非常簡單，大意就是國家天文局發現了一顆隕石軌道發生了偏移，再過三個月就要撞上地球了。而且由於隕石體積過大，整個地球都會被撞爆，沒人活得下來。而這個計劃的核心就是，用載人飛船帶上楊樂，最後讓楊樂摸一摸隕石。
爸媽趕緊招呼楊樂快點坐下，楊樂躡手躡腳，不知所措，顫顫巍巍坐下了。
楊樂在太空中漂流，像是遭九_九_藏_書遇海難后的倖存者依著木板漂浮在大海，命由天定，總體上來說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楊樂又開始問自己一個問題：我願意嗎？
楊樂所要做的就是接近隕石的時候，摘下手套，在手被真空壓強擠爆之前，拍一拍隕石表面。
白大褂喝了口水繼續說：轉換到修電視這事上來說，有的宇宙里電視機是好的，有的宇宙里電視機是壞的，他們是互相平行，互不干涉的。但你楊樂的手，可能是具備了一些非常規的因素，可能是幾率波較大，也可能是能聚集量子能，這個我們還沒研究出來。
楊樂戰戰兢兢地叫：叔叔好。
楊樂只好恨不得她家的電視能多壞幾次。
楊樂：怪不得我投籃總是能10中9……
如果說我的手存在改變正負態的可能性，那麼我拍一下自己，會是怎麼樣？
還來不及多了解一點，就已經失去，女孩像是在一個永夜的荒島等待黎明，屬於她的勝利永遠不會到來，她永遠也無法在紀念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她也明白這點，但能怎麼辦，忘不了啊。
尤其是2號院的同校女孩，每次楊樂去她家修電視的時候，就會多駐足幾秒，多偷看女孩幾眼。那不是他的同班同學，只是偶爾在學校時打過幾個照面。多虧了修電視的機緣，他們遇見還會打個招呼。對於情竇初開的初中二年級學生，喜歡這樣一個女孩也無可厚非，漂亮、馬尾、瘦、學習還好，穿校服也好看。
「我要和你說，放棄吧。你可以拍拍自己的腦袋，救你自己。你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你的手只是交替兩個宇宙的概率而已。你修好一個電視，另一個宇宙的電視就會壞掉，你救了這個地球，就會毀滅另外一個。所以，救你自己吧，一切都沒有意義。」
總之，多虧了他，1999年的梅雨季節，沒有永遠的結束。
女孩沒被這個無聊笑話逗笑，只是說：你的宇航頭盔呢？給我看看。
楊樂回憶起來了，就是這一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楊樂感到自己被需要，被強烈需要。他不曾覺得自己會甘願為別人犧牲，但這一刻他似乎只能點頭，才可以從高台下來回到人間。
她時常躺在屋頂看看星空，實際上看不到什麼星星，但她每天晚上，還是會凝望許久。
班主任先說話了：楊樂，今天來到你家，主要是這位解放軍叔叔和這位科學家叔叔，找你有一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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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樂，鎮三中初中二年級學生，身材瘦小，先天或後天發育不良，每天放學后都會到學校操場投籃，雖然奇准，但從未和其他同學一起同場競技。他怕別人嘲笑他那並不標準的姿勢。
軍裝：這就對了，你難道沒有好奇過，為什麼嗎？為什麼你投籃要比別人准，為什麼你拍電視能拍一下就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