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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喪家犬

美麗喪家犬

作者:曹暢洲
我問她午飯吃了么。她沒回。
因為她又倒下繼續睡了。
「怎麼可能。」她說。
第二天一早,我們睡了個大懶覺,醒來纏綿一番,神清氣爽,起床穿衣。從出門的一剎那起,她又開始雙手環抱,並很少看我,只是盯著手機不斷地和別人發微信。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很清楚我是誰,她是誰。我送她的時候,問她下午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她說明天可以,今天可能沒空。我開玩笑地問,怎麼,下午要去見下一個床伴嗎?沒想到她很認真地說,嗯。
說來也奇怪,醉酒的感覺明明虛幻,可是我們竟然卻渴望在這虛幻里,樂此不疲地尋找自己的真實。有時想想,真是不可理喻。
「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來不和別人過夜,做完就走嗎?」她問我。
但我這一切情感的波動,在她面前都幾乎從未表露過。我深深地明白,當我們需要一個擁抱,一個溫暖,一個吻,一場纏綿的時候,我們未必需要愛。當某種默契形成的時候,愛的闖入會破壞一切。有時我很想對她說些什麼,但為了保持默契,我終於是沒有說。我告訴她跨年這天我要去另一座城市簽售,她說那天有個夜店要找她做充場,不然她和我一起去。我想,對她這樣一個人來說,願意陪一個人去遠方,大概是一件很勇敢的事吧。
她驚訝地看了看我,然後說,好啊。
但話是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讓她變得更好。我似乎一向只會糟蹋女人,卻從沒想過怎樣才能幫助她們,而我也無意做她們的男朋友。第二天上午我送她回去,一路上她雙手環抱,好像在下意識地提醒自己,不要和我太過親密。大概對她來說,我們的關係也只能到此為止,她也無意做我的女朋友。
她說她吐了好多,到現在頭還痛著。
我馬上回了句「新年快樂」,立即點了發送。
我後來常常想,她在發那些微信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她是不是又將自己灌醉,是不是又把頭埋在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她最後下了這樣的決心,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準備,這一切都已無從得知。我反覆揣摩那三條微信,每個字都快看得不認識,只為找到她當時情緒的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我這一生目擊過許多喝醉的女人,她們走路搖搖晃晃,酒杯永遠不放,對任何一個男人推推搡搡,粗話髒話出口成章,大笑和大哭隨機發生。最後倒下不省人事之前,往往會告訴大家一個悲傷但語無倫次的故事,接著穿金戴銀地癱倒在沙發上。我看著她們此時的樣子,像一條雍容華貴的美麗喪家犬。我常常想,人為什麼要買醉。可能就是因為這才是她們最真實的樣子。那些金銀珠寶、濃妝艷抹、端莊優雅,全是裝的,全是裝的。這些都是牢籠,清醒的時候掙脫不開。只有酒精才是鑰匙,打開皮膚和戒心,露出最真的自己,透氣,自由。
01:25:「謝謝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一天晚上剛剛喝醉,她第一次和我說這麼多話,我也第一次願意聽一個不熟知的女人說那麼多話。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得意又自滿。我這時忽然發現我的https://read.99csw•com心裏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既對這樣的女人充滿好奇,又夾帶著一些莫名的崇拜,再加上她姣好的外表,我一下子覺得懷裡的這個女人變得珍貴起來。大概我的內心深處渴望被征服。可是我不能愛上她,這顯而易見,我怎麼能愛上一個這樣的人。況且我沒有愛上她,真的,一點都沒有,我這樣告訴自己,同時把她抱得更緊。
「我們是在車裡做的。」
「切,一樣是上床,誰睡誰有什麼區別?」我問。
忽然我想起了艾琳,又想起了那條來不及發的新年祝福。零點時沒有發成功,現在應該也不算太遲。我於是拿出手機,連上賓館的無線,許多祝福微信蜂擁而至,其中她發了三條,我下意識最先點開她的,可能這也是一種可怕的慣性吧。
沒過一會,她就下樓來了,披著一件黑色棉襖,裏面穿著活動要穿的制服,黑上衣白裙子,以及一雙撩人的肉色絲|襪。我們來到她做活動的商場,各自插著口袋,在商場里逛了一圈,然後吃了頓午飯,便道了別。這場活動是為某電視機品牌的展示做禮儀,她工作的具體內容,就是站在某台高清電視旁朝著顧客微笑,然後回答他們關於諸如解析度和價格相關的問題。在那個位置,和她搭班的還有一個姑娘,她們倆每一小時輪換一次。艾琳休息的時候總會在微信上找我聊天,而我回家以後也清閑得很,陪著她說說笑笑。這個活動持續了六天,這六天里的生活,幾乎每天都是如此。其實和她聊天談不上多麼愉快,只是當她開始換班工作而無法和我聊天時,我就會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麼。為了彌補這種缺失感,我每天晚上都會提早到商場去,來到她站的那台電視機旁,裝作多管閑事的顧客和她說話。為了避嫌,說了沒多久我就會去別處逛逛,過一會又來找她,直到她十點下班,我等她披好衣服,便送她回寢室。這時我才覺得心裏踏實一些。
其實我多希望這些眼淚可以統統湧出,但是並沒有。可能她對我沒那麼重要。但我確實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習慣失去她的生活,走在路上的每一步都是空的。
她笑著搖搖頭,不說話。
「你這個動作,」她慢悠悠地說,「讓我想起一個男人。」一面說一面轉過去平躺到床上。
她說,誰知道,難道你會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哈哈。
她離開以後,我就起身打開電腦,開始繼續寫我的小說,過我清苦的獨居生活。而她要麼回寢室,第二天參加某個活動擔任禮儀小姐,要麼直接前往夜店,坐一晚上收收充場費。我一度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對一個在家中無所事事、寫作時常缺乏靈感的人來說,這樣一個人就像點燃香煙的火一樣,讓我這枯黃的生活和那莽莽的野草有了分別。而她對我的表現似乎也很滿意,至於是什麼表現,你們都懂的。我們各取所需,平時也會用微信聊天,開開玩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聊起來自然也沒有什麼顧忌,因此雖然聊得不多,但也自在。
然後我就敷衍著應和了她幾句,她越說越多,一發不可收拾,這時我才知道,她喝多了。read.99csw.com果不其然,聊到一半,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發了句「我喝多了,先不聊了」,然後就再沒迴音。直到第二天下午,她對我道歉,說昨天喝多了,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一定特別煩。
她說,這樣的我再也不會有人要了。
「什麼?」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說:「你運氣好。」
我說,那就不做好了。
我想,這離別的一天終於到來,而我們的默契,似乎也不該再由誰打破,因此我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聯繫過她。我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再去想念她,但我還是會忍不住想起她,並好奇她現在生活得怎麼樣。這世界上有人說人性本善,有人說人性本惡,我想,即使人性當真充滿了惡,但它始終向善,這才是人們真正的本能。我想當艾琳要做一個好人的時候,她一定能做到,因為當她祝我新書大賣時,我真的新書大賣了。
「那些人我都沒再睡過第二遍。」
「不開燈也是一樣的原因嗎?你不想看到陌生人的樣子。」我問。
她說,可是我來姨媽。
但好在和艾琳在一起時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因為她從不和我過夜,該做的事做完以後,她就會穿上衣服,藉著一點點月光,徑直離開,只留下一聲拜拜,連房燈都不開一盞。
00:02:「新年快樂,祝你新書大賣。」
她點點頭,然後轉過頭來埋在我的懷裡。我心裏忽然變得很難過,但我所能做的只有抱緊她,用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撫摸她那及腰的長發,拍拍她的背。我們之間就是如此,有時我依偎著她,有時她依賴著我,我們在生活里都很體面,但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比想象中更脆弱。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她的一個借口。一個「慣性借口」。不過我忽然想起在她喝醉酒找我聊微信的那天晚上,曾經出現過這樣鬼使神差的對話。
然後跟了三個大哭的表情。
22:43:「新的一年,我把所有床伴的聯繫方式都刪了,我現在在猶豫要不要刪你。」
我納悶怎麼會不知不覺聊到了這麼棘手的問題上,還在想該如何回答,她就緊接著發了一句。
但那三條的內容,卻出乎意料的刺眼:
跨年這天的氣氛比想象中熱烈很多。出版公司為我做足了宣傳,讀者們排著一眼見不到底的隊伍。大堂里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真是一派迎接新年的歡樂景象。我原打算在零點時抽空發一條微信給艾琳,祝她新年快樂,但是當我們一同倒計時結束后,身邊的工作人員和出版社的朋友們紛紛聚攏起來互相賀喜歡慶,接著我又得把剩下的一些隊伍再趕緊簽完,一時間就忘了要發艾琳微信的事。簽售結束以後我的雙手酸麻,握筆的手指都快一夜成繭。第一本書就如此大賣,這自然是好事,可有那麼一剎那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難道就是我所需要的嗎,它就如此無聲無息地到來了嗎。我忽然彷彿置身於那種再熟悉不過的空虛感中,那種完成夙願的巨大滿足感后,緊跟著是更巨大的空虛感,倍感人生虛無,薄得像紙。我為這種熟悉感到害怕,像是在被什麼追殺似的,陰魂不散。
「你前男友?」
然後又對我露出那天晚上那種得意read•99csw•com的神情。
「當然有啊」她說。
我說,瞎講,我就要啊。
「快說!」我催促道。
她說,你只是喜歡我的身體。
車停到了她寢室樓下,她要上去換一下衣服,換好就下來,我說別急,我在這裏等你。看著她上了樓以後,我便在車裡點了支煙,構思起我的小說來。責任編輯說我這部小說很出色,提了一些修改意見,要我再潤色完善一下,很快就能出版。他說根據他的經驗,這本書寫好了一定很受歡迎。我笑著向他道謝,但事實上我不太願意相信未來。
接著我就開車到她寢室,帶她出去吃了些粥,散了會步。她挽著我的手,告訴我許多夜店裡有趣的事,許多做禮儀活動時遇到的明星,以及許多她認識的小名人。這天晚上她話特別多,不過這些話比昨天的要有意思多了,不知不覺就超過了十二點。她一看表,說,寢室關門了。
「因為我不想每天醒來看到身邊躺著的,是不同的男人。」
「沒什麼。」她笑得更厲害了。
我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和她繼續開玩笑,但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其實我應該感謝她這種水性楊花的秉性,畢竟我也因此得到了好處。但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在難過些什麼,我又不愛她,我想,我也根本不想愛她。既然不愛,那就她怎樣都無所謂,但總有一股失落在心底隱隱徘徊。送走她以後,我回家把修改後的小說交給了責任編輯,他看了看,表示十分滿意,並告訴我會立刻拿去下廠付印,同時打算為我在12月31日這天去S城辦一場跨年簽售會。我的第一反應是,我不能跟艾琳一起跨年倒計時了。雖然這個打算我從沒和她提起過,但還是不免覺得遺憾。
她說,那就行。
「說呀!」我捏了她一下。
界面卻顯示「需要對方驗證」。我一下子鼻子有些酸。
接著我想到此刻她應該正和另一個男人在床上歡愉。這本是無妨的事,但我一想起她那天使勁搖頭的情形,我似乎就能隔著時空看見她現在心裏流的眼淚,哪怕事實上她根本無暇想那麼多。於是我打開了電腦瀏覽器,開始挑選和預訂明天的電影票。似乎只有做這些和她有關的事,我的心才能得到片刻安寧,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出於某種情感。如果是的話,這是怎樣的情感呢?
這個世界總是有更多美好的事可做的,我想。
後來我知道這種事在她過去的生命里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她得意地一連給我講了好幾個偷情的故事,比如她前男友的弟弟哥哥親朋好友,比如她做活動的一些主辦人,她全部都「睡過」。字裡行間,全是驕傲。而對於所有的人,她的措辭一律使用「我睡過誰誰誰」。我說,一般不都是女的被睡的么。她說:「笨蛋,我不想睡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睡到我啊。」
「可是你明天早上就會在我身邊醒來了。」我說。
她說,那不是很掃興。
我陪你。我說。
「我喜歡。」她下意識地說,說完才發現和剛才自相矛盾,於是別過頭去,沉默了幾秒,一改剛才的神氣,說:「說這個幹嗎。」
而我根據編輯的意見和市場的反響,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本新書的創作中。聲名漸漸鵲起,我也越來https://read•99csw.com越忙碌。但總是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孤獨在任何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刻突然襲來。它襲來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使我變成一個悲傷的死人。我慢慢發現,大概其實我們每個人都一樣,本質上,都只是一條美麗的喪家犬而已。
我說,我忍得住。
從這個時候開始,我暗自在心裏下決心,要讓她變得好起來。我不是什麼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英雄,我沒有這麼高尚的情操和擔當,這一切只是出於我對她的憐惜,我見不得她如此悲傷的樣子,我會心疼,這是我的天性。我覺得所有的女人都是美麗的,每一個喝醉過的女人都應當變得更好。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吻她的脖子,我不知道這個動作會不會也讓她想起某個男人。
當然在這段時間里,我們也做|愛。我曾好奇地問她,為什麼會和我保持這麼久的關係。她說因為她尚未失去興趣。而當她失去興趣的一刻,毫無疑問就是我們該說再見的時候。我不知道這什麼時候會來,但它總會來。離別往往比重逢更可期。所以每一次她來我家前,我都會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噴上香氛,準備美酒和鮮花,因為每一次都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所以每一次我都力圖把它變成最愉快的體驗。事實上,當我現在回憶過去所有的大小事件時,好像也就只有每次當我這樣精心準備的時候,我感到的才是最純粹的滿足與幸福。
「不是,是我大學的一個老師。」她平靜地說。
「多大啊?」我問。
那天晚上九點多她回了我的微信:「沒有,晚飯也沒有,餓死了。」
但忙碌的簽售很快就打消了我這些感受,機械地簽完所有讀者后,出版社的朋友們提議去吃夜宵,因此回到酒店已是凌晨兩點多。我鞋子都沒脫就撲通一下趴到床上,滿身的疲憊,大腦和情緒都停止運轉。
你回去以後幹嗎?我問。
汽車一路飛馳,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問答著,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各自有些害羞。
那天晚上我所想到的活動,除了跨年倒計時那一項,其餘的我在元旦前的這一個多月里,都和她一一經歷了。我們一同去唱歌,一同去看電影,一同看了喜歡的明星的演唱會,一同去遊戲機房裡吊娃娃,我們把這座城市所有的娛樂項目都玩遍,就像一對真實的情侶——只是我們很少牽手,她依然習慣性地環抱自己,而我也手插口袋。只有到夜裡,街上人煙稀少,霓虹閃爍的時候,她才會勾住我的手臂。我有時覺得黑夜和酒精一樣,都是使一個人去偽存真的方法。但我不確定她內心深處是否就是希望勾住我,可能她僅僅是覺得這樣的場景做這樣的動作會比較自然,就好比上了床就必須做|愛。對她來說,這是一種生活的慣性。生活到了一定的階段,人們就只會按照慣性來繼續,這是生活的可怕之處。
「哈?那怎麼會……」
「35、36吧,不過他並沒有和我上過床。」
不過事實證明我們都沒有忍住,我們一同躺到床上后,忍了半個小時就開始動手動腳。她勾住我的脖子,我從她的肩膀一直吻到小臂,她的手臂又細又滑,叫人不禁憐愛。漆黑的房間里,我忽然瞥見她將頭向後仰起,長發垂落,嘴角九-九-藏-書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在這麼深的黑夜裡,那個笑容那麼明顯,她或許以為這黑暗可以掩蓋掉一切,所以笑得毫不收斂,我從沒見過那麼得意的壞笑。我湊到她面前,問她:「你在笑什麼?」
然後問她,「那你喜歡這樣的生活么?」
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那種和陌生女子做完愛后,兩個人躺在床上相顧無言時的巨大空虛感和失落感,這種感覺太過沉重、悲涼,像是自己變成了一座荒蕪的孤島,死氣沉沉,沉到海底。很多次以後我開始漸漸明白,其實對每個人來說,心靈的空虛比肉體的空虛更難以忍受。但即使如此,當肉體變得空虛時,人們還是會忍不住去重複同樣的過程,再去重複同樣的失落。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我們很容易就能找到肉體空虛的解決辦法,而心靈的空虛,卻沒有速效葯。
我說,那我還為何陪你聊天。
「為什麼?」
不過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幾天,事情就發生了變化。那天她發微信告訴我她要和朋友去KTV喝酒,然後一面喝一面和我聊著微信,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她的前男友,接著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故事,她對我說,這些事比我的小說牛逼多了。確實很牛逼,短短几條微信里,就充斥著「同居」、「墮胎」這種狗血故事必備字眼,另外還有報復性出軌、男主角出國等狗血故事必備情節,不用我細述,大家都可以約摸猜到發生了什麼。我其實對這些毫無興趣,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發生的故事,在這個時代里早就被說完了,甚至都說爛了。我心想,我的小說可比你牛逼多了,因為你只有故事,而我還有情懷。
休息一會,下午去工作。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我問。
她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住了,遲疑了一下以後,拚命地搖頭。
曹暢洲,青年寫作者。@曹暢洲_Nevermind
我說,我沒事,你怎樣。
和她搭班的姑娘說我們很配,我莫名地有些高興。但我並不想和她成為什麼,我說不清我的骨子裡究竟是喜歡她還是厭惡她,我覺得喜歡一個人需要很多條件,比如外貌看得上眼、性格善良溫和、聊天聊得來、學歷不能差太多、家庭圓滿門當戶對等等等等,而她不符合的實在太多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外界附加的東西已經為我戴上了鐐銬,我因這些而看不到自己的內心,或者即使看到,也不願意承認那就是真相。
在那次活動的最後一天,她因為這份苦差事終於可以結束而感到十分高興,要去我家過夜,第二天又不用早起,還可享受早上的曼妙時光。我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但是那天晚上,當我和她做完以後,那種一無所有的空虛感又照例襲來,儘管這次已經比曾經的幾次好很多,但依然讓我感到悲哀難過。我這時忽然想到,之前所想到的使她變得更好,或許只要和她做一些上床以外的事就可以。比如可以一起聽演唱會、一起看電影、一起去遊戲機房,或者,一起去跨年倒計時。雖然她應該也知道,但我仍希望她明白,其實生活並不是只有酒精和床,並不是只有黑夜和眼淚。
我說,那就只好住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