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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一道河流

夜是一道河流

作者:秋名
賊抹去淚,問:「後來呢?」
「她說她相信我,就說明有人不相信我!」
當黑夜褪去,光亮縮進燈絲的時候,兩個男人坐在同一個沙發上,抽最後的兩支煙。他們彷彿是被海浪掏空的貝殼,面無表情地沉默著。倆人最後的對話來自半小時前。給警察開手銬時,賊說:「你不是賊。」警察說:「我相信你。」然後他倆並肩坐到沙發上,看著頭頂的煙霧,想究竟誰是賊。他們都想到了時間。時間之河在他們腦海里流過,隨意打亂了撲克牌的位置和正反,並精準地偷走了最好的牌。
「從此,每天中午我都去校門口等她。晚上也等,我要送她回家。我是個混混兒,最清楚夜路有多危險。但她每次見到我都左顧右看,匆匆走掉。我知道,是我讓她難堪。那天中午,她一出校門就徑直走了,脖子梗得硬邦邦。我晾在那兒,像一坨突兀的屎。屎黃的頭髮擋住臉,一綹綹都是臭的。牛仔褲比漁網還破,髒得能脫下來支地上。我第一回從內到外噁心起了自己。原來人們對我所代表和引以為豪的暴力從來都不是害怕,而是噁心。那些覺得我瀟洒而往我身上撲的女生只因為她們是同樣的一攤。之後,我把一個斜眼看我的男生拽到牆角暴揍一頓,要了十塊錢去了網吧。」
「我!」
「一年後,風波早就過去了,但我也從一個學習優等生變成了白痴。不可惜,因為我正因此得到了畫畫的機會。一直以我為榮、把藝術當歪門邪道、期望我做內科醫生的父母無奈隨了我的願。
「世界扭曲得沉天昏地,空氣里飄滿了謾罵、陰謀和眼睛。我的憤怒全變成了恐懼和焦慮。任何細節出錯,都會正中他們下懷,變成真正的賊。每回獨自回宿舍,總能看見地上扔著錢,那是用來檢驗我的。取完東西,要反覆確認,就算所有熟悉不過的衣物上都寫滿名字也不能讓人踏實。路上,要遠離別人,萬一碰到誰的口袋就糟了。不得已被人流包圍時,就得把雙手放在胸前,像猴子一樣邁步。絕不能盯著別人的東西超過兩秒鐘,因為這個時候,我總在警告自己千萬不能拿。而警告的聲音有多高,那些罵我是賊的聲音就有多高,前者讓我小心翼翼,後者同樣能操縱我伸出手。
「我跟你截然相反,」警察說,「我打小就壞。幼兒園,我愛騎在其他小孩肚子上,摁著他們的手背在水泥地上磨爛。三年級,我就往書包里裝青磚和菜刀。初中四年裡,我打斷了同學五支胳膊、三條肋骨。還沒中考我便被硬性分流到那所和你高中相鄰的職業中專。中專里的男生都一個德行,燙煙疤、穿耳洞、揍老師、打群架。女生也都一個德行,學生老師輪著上,沒一個乾淨。不到一年,我就和一對兇狠的雙胞胎兄弟輟學了。學校附近租間小民房,古惑仔海報貼上牆,幻想闖出個呼風喚雨的名堂。我們像鬥犬一樣招搖過市,帶著比尋常少一半的神經,搜尋一切施暴的機會。不管男女老少,打九九藏書得過就猛揍,走時留名,打不過就跑。偶爾會有老混混兒把我們叫去辦事兒,但錢掙不上。好多回餓急了眼,從床上爬起來,提著鎬柄就去校門口勒索。那天中午,我褲兜里裝了把彈簧刀,校門一開,就看見了莉莉。」警察說出了女孩的名字,讓一直在使勁辨認他的賊又一次瞳孔震蕩。
「都是我的錯!我想要的太多。我要錢給她買發卡,我要她做我女朋友,我要她畢業了還留在這兒陪我,我要她半夜去公園等我,我還非要學電視里來個他媽的求婚……十一刀……她就這麼沒了,味道,一切……我什麼都做不了!」
「為什麼你說的他們都在你身後?為什麼謾罵都在嘈雜的早讀和安靜的晚自習上?你就沒想過這是幻覺?」警察有些興奮,當他砸塌賊的人形,怪物就會現身。
審訊椅被警棍砸得啪啪響。警察跨到賊身後,猛捶他的脊樑。賊的腮幫子綳到哆嗦,眼睛充滿血。夜已深成一個活物。
一個女子躺在公園裡,有風有星的夜晚。
「那是一次批鬥會,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場大party。教室的氣氛讓人想死。如果沒切身體會,就永遠不知道三人成虎和眾口鑠金的厲害。『賊』、『賤』,連同那些不可抑制的尖笑,在早讀和晚自習上把我捅爛。身後那些咬牙切齒的臉不斷地繁殖它們。
「我。」
「什麼?」賊抬起木訥的臉。
「學生時候的事兒了。」賊說。
「從此,每次休班,我都去找她,晚上也送她回家,非常快樂。不久,家裡找到了我。我媽又哭著勸我去當兵,之前她甚至為此給我下跪過,我從未考慮。而那次我忽然覺得,如果我去當兵,莉莉就會對我刮目相看,甚至有可能接受我。所以我打掉紋身去體檢。當時想的就這麼簡單,覺得后怕和慶幸還是幾年後的事。在聽說了那對雙胞胎兄弟的下場后,我才意識到自己當時已瀕臨毀滅。
「誰是?」
「老婆懷孕后愛上吃草魚。在魚攤前,我彎腰去撕粘在鞋底的報紙,看見了她……她剪短了頭髮,發卡是橙黃色的,比我畫過的所有畫都明亮……報道的題目是……《白領公園深夜散步,被搶后慘遭毒手》……燈塔滅了,繩索斷了。
賊的肩膀和瞳孔隨著他急促起來的呼吸顫抖。「把我推到這處境的,不是那個丟錢的舍友,而是被他一句話就鼓動起來的人群。他們對人的信任和不信任都同樣輕浮,對任何事總是毫不分析就妄下結論,譏笑怒罵,從不知還有責任這回事。我無處可逃,因為他們無處不在,而且永遠躲在你身後……」
「第二年,莉莉也來了這兒,上大學。叛逆、善良、浪子回頭、遠方、軍人,這些虛假的標籤騙了她……時間往前走,逐漸地,我變成了一個多少能配得上她的人。」警察雙手捂面,手銬搖晃,喉結跳動得像要爆炸。「出事兒的時候,我們就快結婚了。」
「你怎麼確定?」警察故作輕佻,賊泄氣嘟囔,「就是確read.99csw.com定。」警察撇嘴,「怎麼確定?」賊不再吭聲。「怎麼確定?」賊猛然抬頭,「因為她相信我!」
「你這叫妄想症。」警察找准賊的裂痕,一錘砸下去。
「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認為我就是那個賊,甚至連我都懷疑起了自己。而所謂事實,無非就是大家都認為的樣子。所以那時的我深陷困境,就像被巨獸吞進胃裡腐骨蝕肉。舍友在宿舍宣布丟錢后,針對性地看了我一眼,晚自習上就對我下了判決。證據是,他放錢的時候,五個舍友里只有我在盯著看。他跟我隔著些距離,聲音又低,但從下午進教室起,我的耳朵就拴著他,所以聽得很清楚。對於這個結論,那時的我還不能跟他同桌那樣欣然接受,卻又不能跳過去沖他們大吼。萬一只是神經過敏,就會變成欲蓋彌彰。我就這樣成了眾矢之的。
「我相信你。」警察對痛哭的賊說。他吁一口氣,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
「相信我?」賊臉上的不可思議透露出一股嘲諷,他突然大吼,「你憑什麼相信我!」
當辦公室只剩下燈管發出的電流聲的時候,警察挺直了腰。賊提著警棍站到他身後,衝著他的脊樑一棍棍抽下去。從十一年前起,對於別人的痛苦,賊比誰都感同身受。
「我開始失眠,像鍾錶一樣清醒。每一夜,我打著手電筒在我的床上、書上、衣服上、錢包上、每一張錢幣上、身上,寫滿我的名字。但事實上連我自己都變成了陌生的。我喪失了存在感,像被罩進玻璃缸,什麼都感覺不到。時間把我繞開,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就都成為空白。這種透徹的石頭般的孤獨遠勝過死的痛苦。」
警察打量著賊。賊的臉上只有意外沒有責備,他想聽下去。

1

黑夜裡,二十七歲的纖弱女子躺在地上,生長出風、哭泣、救護車、建築工人、派出所。少年的身上寫滿名字,混混兒把錢掖進褲襠。大學美術老師開始行竊,年輕的軍官背起行囊。警察走進派出所不久,賊也被一群身穿綢緞、揮著刀劍、眉毛豎立像唱樣板戲的老人押了進去。
「能給我支煙嗎?」警察的五對手指在一起快速碰撞著,像被砸懵的草魚唯一抖動的尾巴。他連吸了三大口煙,才對著滿臉困惑的賊開了口。「我的故事,是你的故事的另一半。」
「我們是小學同學,她變得好看,透亮。我喊她,朝她揮手。但直到我不得不報出自己的名字,她才笑起來。那天的風很大,總把她的頭髮吹到嘴裏。我突然想送她個發卡,特別漂亮的那種。」一層光從警察臉上緩緩浮起來。
夜是一道奔騰的河,失眠的人們被裹挾著漂流,急速、漫長而疲憊。
「你?」
那十一刀把警察和賊捅成了兩塊破布。兩人共同的生命之光坍縮成了永遠無法填補的黑洞,他們無處可逃,在黑洞里無止境地下墜。
「極力躲避的事總會發生。它發生了,我九九藏書反倒踏實下來。真實的打罵遠好過背後的絕望。接受了命運給予的身份,就無需再提心弔膽。我就是個賊,被打罵就是我存在的方式……我來到公園,再也沒離開。我把手伸進人們的口袋,讓他們知道我是誰。我渴望被他們圍著打,聽他們罵出我的身份,這讓我滿足。人越多罵越凶就越像我當年的處境。這個時候,她就會出現在我身後……」
——獻給時間
「她是忽然出現的。無緣無故,非親非故,連個招呼都沒打過,她就成了我的救世主。她同樣只出現在我身後,但她就是真的。那句『我相信他』是她每天拯救我的盾牌,我真的聽見了。只有她相信我,她是暗夜裡射出光亮的燈塔,懸崖上放下的繩索,是我唯一的依靠。如果沒有她,我就會去死。死可比活容易得多!」賊喘起粗氣。
「高二一開始,我就成了賊。我看見舍友把錢放進櫥櫃,就把錢偷走了。可能是第二天偷的,也可能是第三天。這不重要,和我並沒偷那錢一樣不重要。」
「案板上的草魚被開膛破肚,只剩一攤爛肉在張嘴,這就是我。我仍困在高二的教室里,全世界的人圍著我,咬牙切齒地罵我賊。但世界上已經沒有她了……那個女人背對著我站在前面,她的錢夾從挎包里伸出來。罵我的聲音有多高,錢夾就變得有多大。我失去了反抗能力。全世界只剩這兩樣東西,它們擰成一股力,把我的手拽了過去……一個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的小夥子把我踹倒在地。
警察給賊打開手銬,讓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接著,警察坐進審訊椅,銬上了自己。
三個月前的深夜,一個女子被捅死在公園裡。媒體爭相報道,坊間大驚失色。但偵緝工作在確定了案件性質屬於搶劫殺人後便停滯不前。這是警察上班的第一天,他主動要求值班。因為這個目光獃滯、渾身腳印的偷竊癖一進來,就跳進了他的腦海里持刀亂捅。而警察的同事——兩個有著十年警齡和啤酒肚的中年人——連頭都不抬。其中一個說了句,就是個神經了的大學美術老師,公園睡公園偷,天天找打。警察不說話,他把賊摁進審訊椅,上銬子,掄警棍,天黑了仍不放。倆老乾警見慣了年輕同志的立功心切,就隨他做。再說那瘋子受頓狠的,興許就再也不來了。
「沒偷?」警察眉毛一皺,嘴一撇。
「這三個月,我無數次向前追索,無數次倒在這個結點上。每一次,我都希望當時的我能像當時的自己一樣,用那錢去買煙和啤酒,喝醉了被人砍死。這不就是混混兒該有的樣子么!」警察抬起頭,淚光里透露出痛苦、歉意和渴求懲罰的訊息。但賊並沒拿起手邊的警棍,他只想繼續聽。那些關於她的情節都是他不知道的,就像她的生命仍在流動。
「幻想出來的依靠。」
「什麼?」

3

九_九_藏_書
「第一次偷,那隻豹紋錢夾從挎包里伸出來,拽著我的手。一開拉鏈就摸到了錢。接著,那女人抽了我,火眼盆口地罵。人群把我包圍。踢打和辱罵都是鍛造,讓我終於有了存在感。」
「我入伍不久,那對兄弟便開始搶劫計程車。不管司機給不給錢,他們都會捅死他,被抓住時已經殺了五個人。據說家裡花了大錢去疏通關係,不是沒可能留一個。但從審訊到開庭,這對長相一模一樣的親兄弟始終在互相推諉,然後一起被槍決。如果我沒去當兵,恐怕也會跟他們一起……做和那個兇手毫無二致的事……只有部隊能把我的嗜血和狂暴轉化成好的東西。而且我真的很喜歡部隊,我甚至想過當一輩子兵……如果不是莉莉,我不會有這造化。」
金黃的陽光穿透薄霧,爬到窗戶上。公園恢復了熱鬧。有人散步,有人跳舞,有人練劍,有人唱歌。賊掏出錢包,從裏面取出一張疊成方塊的紙。警察看到賊展開的是一幅破滿口子的鉛筆素描,畫的是高二時的莉莉。她穿著連衣裙,帶著他送的發卡,對未來抱有無限憧憬。賊記得那一天,他又躲進美術樓哭泣、畫畫,然後看見莉莉在樹下等待。他終於拿著畫跑下來時,莉莉與一名男生並肩離去。她穿著天藍色的連衣裙,男生穿著白襯衫,法桐葉子像金蝴蝶飛舞。在那個屬於夕陽的時刻,警察把當兵的想法告訴了她。她的睫毛揮動得像蝴蝶翅膀,美得像大自然。他們在校園裡遠遠走著,不時笑出聲來。那一刻,賊把他想象成自己。賊要把畫交給警察,但警察說,它屬於你。
警察看看賊的眼睛,繼續說下去。「你那個丟錢的舍友,叫周偉吧,是我初中同學。那天我們在網吧碰見。我借他錢,他說沒有。他說宿舍有方便麵,我就跟他翻牆進了學校。他打開櫥子,泡了面。趁他上廁所,我翻了他的櫥子。櫥底墊著一沓英語周報,錢就掖在報紙下面。」
秋名,青年寫作者。@秋名xcl

2

警察也吼,「因為你不是賊!」
在美術班,我賣力表演善良,誰有要求從不拒絕,誰有痛苦耐心撫慰。因為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的兩面:正面是永遠不要輕信所謂的事實,就算眼睛看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反面是一個事物的好壞絕不取決於事實,而是周圍人的看法。正面是真理,反面是法則,都要牢記。這讓我頗得人心。而且每天都能畫畫和遠遠地看她,我逐漸放鬆下來。我從小喜歡畫畫。和這個世界不同,那是個深海般寧靜的地方,絢爛,安全,能包容我發泄所有情緒、盡情追尋失落和未知的自己。我經常畫她,春夏秋冬,她徜徉在色彩里。她有許多鮮艷的發卡,每天都換一個。她的睫毛長得像蝴蝶翅膀,美得像大自然。她對我的意義遠勝過愛情,她是我存在的基礎。高考後,打聽到九_九_藏_書她報了這個城市的大學,我也填了這裏的一所美院。畫畫,考研,留校,結婚,雖仍會突然陷入惶恐,但我相信總有一天能脫身。」賊突然抖如篩糠,眼淚奔涌。「三個月前的那天……」警察凍結了呼吸,看怪物跳出來。
賊怔了一下,立馬回擊,「不是幻覺!」
「都是因為我。」
「我的兩個好友也選擇加入他們,說什麼『我們總是一起離開一起回去,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偷的呢?』呵,形影不離的朋友寧願懷疑我有分身術,也不對我抱有一絲信任。他倆還把我的種種缺點獻給他們,一起撕扯開大肆謾罵。脾氣暴躁、心胸狹窄、尖酸刻薄,這些既是我偷竊的鐵證,又和偷竊一樣罪不可赦。班裡有誰新丟了東西,就說明我又出手了。
賊已在過往中,他用平靜短暫的沉默回答警察。
「我竟然用那錢去剪了頭髮,染回黑色,買了白襯衫,挑了十個發卡。第二天還去汽水廠找了個刷瓶子的活兒。周偉打電話來問過是不是拿了他的錢,被我臭罵一頓。第一次休班的時候,我換上新襯衫,拿著發卡和從車間偷的汽水,又去校門口等她。這一回,她又沒認出我來,又是驚訝的笑。她說,發卡好看,汽水很甜。」賊的臉也在變柔和,是警察臉上的光暈爬了上去,那就是她的溫度。
賊持刀亂捅的畫面被警察突來的驚詫炸碎了。不是由於賊的講述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也不是因為他終於承認了自己也只是在胡鬧,而是他忽然想起了對面的人是誰。他不敢相信,但這千真萬確。
「送她回學校的路上,她說起你。她說班裡有個叫周偉的男生丟了錢,好多人都說是另一個男生偷的,都在罵他。我說,這種事不能人云亦云,如果沒有證據,就該相信他。我就是表演善良,她卻很滿意,猛點頭,說她相信你,還說我善良。我要告訴你,不管我有沒有那麼說,她都會選擇相信你。那句話,她是真的說了的,她就是那麼善良的人。她絕不是你身後的幻覺,她是真實的存在,永遠記住!」
「賤!」
賊點著頭,淚珠連連滾落。

4

「她是真的!」賊突然激動,雙拳捶打審訊椅,「真的!」看著賊充滿裂痕的人皮和皮下呼之欲出的身體,警察滿意地蹺起腿,「說下去。」
賊臉上的燈光被扭曲的五官攪得支離破碎,「那我是誰?」他迫切地問。
對於死比活著容易這句話,警察也深有體會,但他躲開了它後面的深潭,他說:「接著說啊。」
在某個城市的城中公園裡,有個小派出所。所里的值班警察正厲聲審問著銬在審訊椅里的賊。「是不是你乾的?」「打我!」賊一副乞丐模樣,梗著頭懇求,還起了哭腔:「那是我的愛人。」警察當然覺得這就是殺人鐵證。
打累了,警察跟賊相對而坐。他改用迂迴術,給賊點支煙,盡量和緩地問怎麼沾上的毛病。賊看著兩人吐出來的煙霧,像看著過往。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