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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男和女

刀下男和女

作者:行吟水手
再後來,在一天清晨,有兩個人走出了狗肉鋪,一個是七子的妻子芸娘,一個是他們只有三歲的兒子。母子倆走得好像很輕鬆,如同了結了一件窩心的事情。
再後來,雨城的人們又有了新的話題。有人在七子的狗肉鋪里發現了已經死去多時的七子。他的心臟部位插著一把牛耳尖刀。許多人認出那把牛耳尖刀就是七子經常用來殺狗的那把。想想能殺狗的七子讓人像狗一樣被殺掉,人們不禁毛骨悚然。
這一年他要寫一部關於抗戰的書,在查閱相關資料時,他看到了發生在雨城的那段往事。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父親的缺席。他覺得有必要向自己的母親read.99csw•com搞清楚一些細節。母親給他講了許多雨城的往事,也講了他父親的一些事,還有關於他父親的死。母親說他的父親叫七子,說把知道的都給他講了,但他總覺得母親還有許多事沒有給他講,而這些沒有講出來的恰恰是最要緊的一部分。比如說七子的那把牛耳尖刀是誰刺進七子胸膛的。
芸娘和兒子從此再也沒在雨城出現。
翌日,雨城的大街小巷傳說著這樣一件事,昨天夜裡,一名半月前越獄的抗日游擊隊領導人被日本憲兵隊抓捕了,而且在當天夜裡就被殺害了。那個抗日游擊隊領導人是被人認出后出賣的。據說告九_九_藏_書密的人領走了很大一筆賞銀。
許多時候,七子都在磨那把牛耳尖刀。在他磨刀的過程中,又一隻狗已經被吊在木樁上,目光驚恐地看著他。七子磨完了刀,眯起眼睛看看刀刃,呼呼吹幾口氣,那刀便發出脆脆的聲響,同時,那被吊在木樁上的狗也發出幾聲絕望的哀叫。七子能夠很熟練地從一隻狗身上剝下一張狗皮來。至今,雨城還沒有誰能像七子那樣技藝嫻熟。嫻熟的技藝讓人相信他甚至能從一隻狗身上剝下兩張狗皮來。
選自《百花園》
許多年後,在一個叫良恭的九九藏書小鎮上,生活著一對外來的母子。母親不苟言笑,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男孩長得高高大大,他不像鎮上的年輕人那樣熱衷於玩刀子,他什麼刀子都不喜歡,倒喜歡玩筆杆子。
這天夜裡,秋雨霏霏。一個穿著竹布衣衫帽檐遮得很低的中年男人打著一把油紙傘走進了狗肉鋪。他站在白木桌邊,對七子說,老闆,給我切一盤狗肉,溫一壺燒酒。狗肉要澆上蒜泥。七子說,好的,馬上就來。來客一直低著頭,像有很重的心事。直到七子將狗肉和燒酒端上了桌,他才稍稍抬了一下頭。七子說,客人你慢用。七子又轉身對一旁的芸娘說,芸娘你侍候好客人。九*九*藏*書然後他走出了狗肉鋪,然後他罵了一聲娘,他說他娘的這雨咋就下個不停呢?我得去駱記酒坊說一聲,叫他們明天送幾壇酒過來。芸娘說,七子你就不能明天再去嗎?你不見外面正在下雨嗎?七子說,兵荒馬亂的做點生意不容易啊,我必須得去,我一定要去。七子說著撐起一把破油紙傘走進了煙雨中。他又罵了一聲娘,他說他娘的這雨真涼啊這雨真涼啊。
在他殺狗的時候,妻子芸娘環繞在他身邊,替他打下手。殺狗的間歇,七子看著芸娘端給他一碗涼茶或一碗燒酒,目光輕輕柔柔地將他淹沒,他就感到自己幸福無比了。
在七子的生活中,幸福的概念除了讓九-九-藏-書芸娘和兒子過上好日子外,就是狗肉鋪的生意能一直紅紅火火地做下去。
戰爭的炮火離雨城越來越近,市民不敢輕易上街了,市面上開始蕭條起來,狗肉鋪的生意變得十分冷清。七子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憂鬱的水霧。
三天後又發生了這樣一些事情,先是七子的狗肉鋪關門歇業了。在這期間,七子的妻子芸娘大清早就出了門,回來時已是黃昏,正下著綿密的雨。後來才聽說她去了郊外八丈嶺的善因寺找了無塵大師,也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話,回來后她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
七子的狗肉鋪開在雨城的橫街上。雨城的人們特別喜歡上他的狗肉鋪吃狗肉,尤其是雨城的男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