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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由了

我自由了

作者:奧古斯
台下交頭接耳,然後有人喊:「別裝了!」
嘿嘿,我搞定了這些白痴!
我故意停下不說,賣個關子。台下的人群一臉的迷惘與失望,好像要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獵物跑掉了。
還有,雖然曾有無期徒刑犯通過這個考驗,但這隻是傳說,可以確定的是,從我入獄至今,這一年來還沒人成功過。差不多一個月一次,我們其中的一個會被帶上露台講話,之後又一個一個地被帶回來。群眾把每個人都噓下了台。
「我為什麼要說話?」我說,「我站在這裏因為輪到我了,如此而已,我並不想感動你們什麼。我有罪,我不想再看見我的家人。我在這裏過得很好,不想離開。」
守衛通知我,輪到我上場了,下午兩點。再過兩小時,我就要去面對群眾了。我一點兒都不怕,知道自己該說九_九_藏_書什麼。我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整整一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這個問題,不敢奢望我的聽眾會比其他牢友所面對的聽眾有教養。
「我過得比你們好多了!」我說,「我不能說細節,只能告訴你們,我興緻一來,就會穿過一條沒人知道的秘密通道,直通某棟美麗的花園別墅,當然不能跟你們說是哪一棟。那裡的人都認識我,很照顧我。還有……」
最棘手的卻是那些來聽演講的市民。犯人固然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外面那些自由的男男女女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宣布有犯人要上露台講話,他們就蜂擁而至,不是因為有人的命運掌握在他們手上,事關重大,而是帶著逛廟會、看把戲的心情而來。他們是來看熱鬧的,口哨、髒話齊飛,外加陣九_九_藏_書陣鬨笑。本已心情起伏、全身無力的犯人,面對這們的舞台能做什麼?四面楚歌。
最後,一個和氣、誠懇的聲音說:「你說話啊!你說,我們聽。」
台下發出長長的噓聲,罵聲四起。「喔,出場了!你說話啊,無辜的受害者!快逗我們笑,說點笑話來聽聽。你家有老母在等你,對不對,你想你的孩子了,對不對?」
我心裏已盤算好了,說不定這是惟一能救我脫困的妙計。我無動於衷,無所謂,既不要求他們安靜,也不作任何表示。
這聽起來好像是個天大的恩惠,其實不然。首先,向大眾救助的機會只有一次。其次,萬一聽眾不捧場——而大多數情況都是如此——這無期徒刑就等於是社會大眾對你的宣判。
要了解情況供參考的就是那些已作過演說但未獲read•99csw.com青睞的前人的經驗之談,至少也要探聽一下他們採用了什麼方法。但這些被「篩掉」的傢伙一句話都不肯多說,不管我們怎麼求他們透露演說的內容和群眾的反應,都沒有用,他們只是冷冷地笑,不發一言。既然我要在牢獄里度過餘生——他們心裏一定那麼想那你們也都留下來吧,休想我會幫你們。
我還是不說不動,像尊雕像。嘈雜聲漸漸平緩下來,偶爾還冒出一兩下噓聲,然後一片靜默。
「還有一位少女深愛著我。」
人群中傳出一個惡毒的聲音:「你想得美!才沒那麼好的事!」
其實,就算他們守口如瓶,一些小道消息還是會傳進我們耳朵里,只是沒有什麼具體依據。舉個例子吧,據說,犯人的主要訴求有二:即自己的清白和對家人的愛。至於他們是怎麼個說法九-九-藏-書,就沒人知道了。
在這所專門關押無期徒刑犯的監獄里,有一條看似十分人性實則極為殘忍的規定:每個被判終身監禁的人都有一次站在大眾面前發表半小時演說的機會。犯人被帶到監獄長和其他人辦公的大樓露台上演講,若演講結束後有聽眾鼓掌,演講者就重獲自由。
接著,又有人喊起來:「對,你休想!當我們是白痴嗎?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你走吧,」他們說,「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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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一點,它讓希望變成折磨。犯人並不知道何時輪到自己,一切都由監獄長決定。有可能才入獄半小時被帶上露台,也可能需要經過漫長的等待。有人年紀輕輕入獄,走上命運的露台時已經垂垂老矣,幾乎喪夫了說話能九*九*藏*書力。
這時,有人為這兩人的話鼓起掌來,第二個人也跟著鼓起掌來,然後十個百個,全場響起一片如雷的掌聲。
看守打開牢房鐵門,帶我穿過整個監獄,爬兩級階梯,進入一間莊嚴的大廳,上露台。我身後的門被鎖上了,我一個人面對黑壓壓的人群。
我很快就欣慰地發現,我的舉動讓他們不知所措。顯然,在我之前站在露台上的牢友都用了另一套策略,或許大吼大叫,或許用軟話請求下面安靜,結果都不討好。
我整個身體探到露台外面,故作顫音地喊道:「答應我,大慈大悲的先生小姐們,你們又不會損失什麼,求求你們,給我這個幸福的人犯人一點掌聲吧!」
監獄長和看守們打開通往露台的門,一臉的驚訝。
「夠了,不要再說了!」有人痛心地大喊。得知我過得那麼幸福,想必觸痛了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