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嚇得好像要暈過去了一樣。

我在他對面剛坐下，他就探過頭來，神秘兮兮地說:「我見過你！」

他瞪大眼睛:「我親眼看見的，兇手是個男人，被殺的那個女的就住在我們旁邊，她是干那一行的。」

「田古啊！」

在客廳里坐下后，女人的臉色有些蒼白:「我叫夏真，是田古的老婆，程先生，我們家田古是不是跟您說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話……」

我一頭霧水:「怎麼了？」

白得瘮人的眼珠上爬滿藤蔓一般的血絲，直勾勾地望著我，臉色鐵青，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溝，凝固的血液已變成了紫黑色。

酒吧里人不多，我在吧台前坐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可以聊上幾句的人，一個人喝的就不叫酒了，那是鬱悶。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開始尋找機會，尋找每一個可以被人殺死的機會。

分別之前，他好心地提醒我:「老弟，以後小心點兒，沒事兒別半夜三更一個人跑出去散步了，危險！」

然後指了指我的筆記本:「一定忙著寫小說吧！」

我大叫一聲，好友的聲音傳過來:「我在視頻里看見你睡著睡著突然站起來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拖來一具屍體放進衣櫃，然後趴到電腦前繼續睡……」

報警？

憤怒讓我無所顧忌，我打開了房間里所有的燈，燈火通明中，我搜索這個房間一切可疑的信息，沒費多大力氣，我就在牆上的照片中找到了夏真，那個聲音柔弱，可憐兮兮地向我訴說她丈夫是個精神病的夏真。

我壯著膽子打開櫃門，一個軟軟的身體慢慢靠過來，脖子上的血滴在我的手臂上，還是溫熱的。

她邊說邊指了指腦袋，又說:「他大多時候很正常，可是有時候看電視或者看書，對一些能引起他興趣的情節記憶特別深刻，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分不清這些情節是虛構的還是真實的，他這個人秉性善良，總是神秘兮兮地到處說，要人家小心，留意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兇手，這一帶的鄰居都知道他有這個毛病，所以從來不把他的話當真，您新搬進來還不知道，所以我先跟您打個招呼，讓您也有個思想準備，別被嚇著。」

我吞了口口水:「那……我找田古。」

「然後呢？」

我放下酒杯，正想起身離開，就在這時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斜斜地射過來。轉過身，我就看見了角落裡一個男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舉止沉穩，目光卻是鬼鬼崇崇的。

我拿著照片去夏真所在的精神病院，很快就搞清九-九-藏-書楚了兩個夏真的關係，很簡單，發瘋的那個是真的夏真，假的夏真的真名叫武寧，不過是精神病院負責照顧夏真的護工。

我謙遜地搖了搖頭:「作家還談不上，只不過喜歡寫點東西而已。」

見我點頭，她的臉色越發蒼白起來:「程先生，您千萬別信他的，他以前受過刺|激，這裏……有些問題……」

她隨後跟來，面不改色，舉起笤帚就是一頓狂轟濫炸。

我搖了搖頭，進屋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對，脫了衣服，剛打開衣櫃門，裏面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直地就朝我撲了過來。

他邊說邊往外走，眼見他的手已經落到了門把手上，我大驚，本能地把手裡的杯子扔了出去，厚重的瓷杯正打在他的後腦勺上，他哼也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從廚房出來，我發現他已經在我的筆記本前坐下，正滾動滑鼠，翻看我的小說，一邊看一邊說:「又一個穿紅皮裙的小姐被殺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送李曼出的門，從她說出田古的名字后，我的腦袋就徹底懵了，田古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被他精神病的妻子打死了，那麼我剛剛用瓷杯砸死的那個人又是誰呢？田古和夏真，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我的這些鄰居們，到底誰的話才可信呢？

我該怎樣對警察解釋這具出現在我的衣櫃里，身上到處都是我的指紋的屍體呢？

我跟好友說。

「什麼好戲？」

我的腦袋此刻一團糟，如果田太太所說的是真的，那麼田古就是個精神病人，他的話不足為信，可是田古故事里穿著紅裙的女屍此刻就躺在我的柜子里，這又如何解釋呢？我又該怎樣處理這具女屍呢？

夏真，她真的是夏真，那麼那個瘦削留短髮的女人又是誰呢？真是活見鬼了。

我獃獃地望著這具憑空出現的女屍，腦子突然不好用起來，我想起不對勁兒的地方了，田古說距離太遠，他看不見兇手的樣子，可是同樣的距離，他為什麼能看見我，還在今天一見面就認出我來了呢？

我大叫著跑下樓，她拿著笤帚緊緊跟下來，那看起來孱弱的身子，跑起來卻像一陣風，我給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繞著便利店跑了好幾圈，到後來肺都要跑炸了，一頭鑽進便利店就倒在地上。

她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找我什麼事？」

好友繼續在手機里絮叨著:「你的夜遊症又犯了，以後千萬別再寫命案了……」

我邊說邊喝了一口酒。

我頭皮一陣發麻，還是硬挺著問了一句九_九_藏_書:「你什麼意思？」

臨走之前，武寧在我身後輕聲說:「你放心，如果揭發你，我就拿不到那筆保險，我肯定不會告發你的。」

她白了我一眼:「你什麼意思？有事兒快說，沒事兒我要關門了。」

田古似笑非笑地走進來:「老弟，昨晚忙了一宿吧！」

他邊說邊回頭來:「不知道這次屍體會在哪裡出現呢？」

我一直想到凌晨也沒想到一個萬全之策，最後索性趁著天黑，把女屍拖到郊外埋了，如果此刻給人看到，只怕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只要你肯留心，機會無處不在。

唉，我又要搬家了……

女人臨走前，又掃了一眼我的屋子，最後視線落在我的筆記本電腦上，瞪大了眼睛:「您是……作家？」

他湊得更近了:「你真的沒看見嗎？昨天半夜，那裡有人被殺了！」

「你打開衣櫃看看就知道了。」

我猶豫了一下，回他一句:應該沒有。

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一步，那個東西，確切地說，是一個女人，正好倒在我身上，下顎抵住我的肩頭，硬硬的。

他好像一直等著被我發現似的，我一回頭他就朝我招手:「老弟，一起喝一杯吧！」

他原本打算以告發兇手相威脅，這樣兇手就會殺他滅口，只可惜兇手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又實在等不及了，索性把屍體從陽台搬進我的家裡，嫁禍於我，只等著逼得我走投無路，殺他滅口。

「然後我就下樓了，奇怪的是，那個女人的屍體不見了，真邪門了，我一直看著她的，她穿著紅色的皮裙特明顯，怎麼在我下樓那麼一會兒的工夫屍體就沒了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我越看越滿意，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耳邊突然門鈴聲大作，我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我竟然趴在電腦前面睡著了。

我的身子僵直，一動也不敢動，眼珠悄悄轉了一下，視線里出現一個紅色的皮裙，我腦子裡轟隆一聲就炸開了，尖叫一聲，猛地伸手一推，女屍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他猶豫了一下:「昨天半夜，便利店旁邊的小巷子里，我看見你在那裡散步。」

我的小說已經完稿，我最後瀏覽了一遍結局:那個以隔壁李曼為原型，白衣飄飄，清純無比的女學生竟然是殺手，這個結局一定會讓所有人發狂的，更妙的是，警察終於找到她藏身的地點，想逮捕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死在了ｈｔｔｐｓ://reａｄ•99ｃsｗ.ｃｏm衣櫃里，跟那些被她殺害的人一樣，眼珠慘白，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溝……

面對如此美女，我自然求之不得，忙迎進來，她打量了一下我的屋子，滿臉讚許之色，連誇我的房間設計得很有特色，在得知我還是個作家之後，更是傾慕的不得了，她一邊用那個砸死了田古的白瓷杯喝水，一邊輕聲提醒我說:「程大哥，你剛來，可能還不知道，住在你隔壁的那個叫夏真的女人，是個精神病人，去年發病的時候還打死了自己的老公，現在雖然好了，但是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發作呢，你一定要小心啊！」

他頗遺憾似的搖了搖頭:「那您一定是錯過那出好戲了。」

第二次，白波成功了。

他在視頻那頭嘆了口氣，打出一行字:這次你沒惹事兒吧！

我張口結舌:「你……就是夏真？」

我找到武寧的時候，她正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淚。

我輾轉反側一宿沒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紅著眼睛敲響了夏真的門。

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一襲白裙，長發飄飄的女生，清純無比。

沒等我繼續想下去，門鈴突然響了，我看著眼前的女屍一下子懵了。

便利店的人都嚇呆了，等到他們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拉開那個瘋女人的時候，我已經遍體鱗傷了。

便利店的老闆對著人群大叫:「快，給醫院打電話，夏真的病又犯了。」

我看著懷裡漸漸失去溫度的李曼，想起了武寧，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她看到我會那麼害怕，害怕得像要暈過去一樣，她一定是從望遠鏡里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可是，她為什麼告訴我是白波把那兩個小姐的屍體拖進我的衣櫃，嫁禍於我呢？難道她都知道了？

我在半夜端著啤酒站在陽台上，眺望夜空，一邊繼續捕捉我的靈感，幽暗深邃的夜空，帶給我的思緒卻是空白的，就在我已經放棄了希望，打算吃兩片安眠藥，好好睡上一晚再說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東西。

「我喜歡這個地方，雖然有點邪門，但是靈感多！」

我沒想到她膽子這麼小，不等我問就全招了。

我怒火中燒，夏真這個瘋子，竟敢偷窺我的生活。

小說又寫了半個月後，我遇到了瓶頸，沒有靈感急得我白天黑夜都無法入睡。

於是就有了那架高倍望遠鏡，他用它觀察周圍的每個鄰居，尋找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每一個潛在兇手，機會說來就來，他目睹了一起命案。

我的冷汗刷一下就出來了，我張口結舌，我百口莫辯。九*九*藏*書

迎著我詫異的眼神，她自我介紹:「您好，我叫李曼，就住在隔壁，上個月一直出差，剛剛回來才知道來了新鄰居，只是過來問個好。」

我新租的房子在郊區，空氣新鮮，人口稀少，正是可以靜下心來寫作的好地方。

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盯著我的眼睛好像要冒出火來，突然從門后拿出一把笤帚，朝我劈頭蓋臉打過來。

很諷刺的是，在她身邊的那個頭髮枯黃的女人，赫然就是那個拿著笤帚追趕我的夏真。

而那個聲音也不是什麼門鈴聲，而是手機鈴聲，好友的聲音顫抖著:「程銘，你……又惹事了。」

我嚇了一跳:「我怎麼沒聽說？」

我愣了一下:「請問，夏真在嗎？」

我嚇一跳:「你看清那個男人的樣子了嗎？」

搬進去的第一個月，我一直窩在房間里攻一個長篇，出入的場所也僅限於樓下十步遠的一個便利店。

從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的那天起，白波就為自己買了巨額保險，受益人正是武寧，他生前不能給她帶來幸福，希望死後她們娘倆能過上好日子。

我打量了一下兩個陽台之間的距離，然後毫不猶豫地爬進了隔壁的陽台。

她湊過來看了一會兒，神色突然一凜:「這本書原來是您寫的，我們家田古最近天天在網上跟著看呢！」

長篇即近尾聲，為了放鬆一下，我去了附近惟一的酒吧。

他頓了頓，眯起了眼睛，小聲說:「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我還看見他手裡的刀了，一閃一閃的。」

我莫名其妙地走到衣櫃前，沒等打開衣櫃，心裏就咯噔一下:衣櫃門半掩著，櫃門和地板之間夾著一塊裙擺一樣布滿褶皺的白布。

送走女人後，我打開衣櫃，女屍正窩在我的衣服堆里，直勾勾地望著我。

白波知道武寧照顧的病人夏真在郊外有一棟空房子后，本能地意識到，機會來了，郊外，人煙稀少，正是發生意外的最佳場所。

他突然站起來，直奔我的衣櫃，猛地拉開衣櫃門，一具女屍應聲而出，長發紅裙。

他說完，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表情很怪異。

我笑了:「那您一定是看錯了。」

如此折騰了一宿，我筋疲力盡，回去倒頭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門鈴聲大作，起來一看，已近傍晚。

那個東西就在隔壁窗前，直勾勾地對著我，一開始我以為那是一個人，跟我一樣趴在窗前發獃，可是等到我仔細看了一會兒，眼睛適應黑暗之後我才發現，那個黑影的形狀更像一個望遠鏡，而那個黑影正在隔壁夏真的房九-九-藏-書間。

第一次，武寧的軟弱破壞了丈夫的計劃，武寧告訴我，他是個精神病人，他說的話都不算的，她彼時已經知道衣櫃里的屍體，這樣說只不過是告訴我，精神病人即使看到了什麼，說出來的話也沒人相信，不會對我構成威脅而已。

她頓了頓，又怕我不明白似的解釋著:「比如說殺人了，屍體了……這類的事情！」

貧困的家庭，添了孩子，孩子不滿周歲，男人，也就是被我殺死的那個所謂的田古，真實名字叫白波，得了胃癌，晚期。

處理完兩具屍體，已是深夜，回到家裡，我開始改小說，把與紅裙子以及小姐有關的所有情節都刪掉，小說剛改了一半，門鈴聲又響了起來。

他的嘴巴離我很近，濃烈的酒氣令我皺了皺眉頭:「是嗎？什麼時候？」

從酒吧出來后，我和這個叫田古的男人一起回家，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就住在我的隔壁。

真是做賊心虛，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去廚房倒水。

我一愣:「她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那果然是一個望遠鏡，從這個架在支架上的高倍望遠鏡里望出去，對面我的房間任何一個角落都一覽無餘。

真是冤孽，原本以為這裡是個靜心寫作的好地方，想不到詭異事接連不斷，先是憑空出現的兩具屍體，接著莫名其妙的精神病人，現在連我自己也成了兇手。

我將女屍塞進衣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短髮女人，瘦削的臉上有一雙剛毅的眼睛，可是聲音卻柔柔弱弱的:「您是程銘先生吧？我就住在隔壁，能進去跟您說幾句話嗎？」

我繼續寫我的小說，很謹慎地斟酌著字眼，盡量避開:紅色、皮裙、小姐，以及衣櫃，這些敏感的字眼。

「我看你的燈亮了一宿。」

他依然笑嘻嘻地望著我:「我親眼看見你在巷子里殺了那個小姐，只可惜我說的話他們都不信，現在證據確鑿，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我這就去叫鄰居們，讓他們看看，我並沒有說謊。」

他搖了搖頭:「太遠了，看不清。」

瘋子夏真被送往醫院后，隔壁空了下來，我的日子也難得的清凈下來，那兩個紅皮裙的小姐屍體，以及我砸死田古的事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

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還撒了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謊呢？

開門的是一個臉色枯黃，形容憔悴的女人:「你找誰？」

半夜是我的創作高峰期，我可以一整夜抱著筆記本陶醉在自己編織的世界里，怎麼會有閑工夫跑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