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雨夜推理

雨夜推理

作者:肥丁

「話是這麼說。」司機說道,「可從現場的跡象來看,房間雖是出租房,但被主人也就是那個死者,布置得井井有條極有品位,而且死者頗有姿色,衣櫃里平時所穿的衣服也是很上檔次。如此一個女人,不太可能是個沒身份的黑戶。根據我推理來看,無非兩種可能。」
「這個男人看見女人有姿色並且獨居,一下就色膽包天,強|奸了她還毀壞了現場。正如你說的,這個兇手是個智慧型的犯人,他具有反偵察能力。什麼樣的人具備這樣的能力呢?很可能就像老兄你這樣,善於推理又經常接觸警察的人,所以行事滴水不漏毫無破綻。」
司機津津樂道地發揮著自己的想象:「第一,關於死者身份的一切證明都被兇手銷毀了。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據兇案現場來看,處理得很乾凈,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且死者的十個指頭都被兇手戳爛,給調查取證帶來了極大的難度。試想一下,兇手連指紋這樣專業性很強的問題都考慮到了,還能放過其他證明身份的證據嗎?這是個極有頭腦,具有一定反偵察能力的智能型兇手。」
「你似乎對這個案件非常熟悉,你怎麼能了解這麼清楚?報紙上不可能有。」
「精彩!精彩!」陳小北鼓掌,「你很厲害。」
陳小北沒有說話,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
「犯罪痕迹?」陳小北冷冷地說:「我記得你說過,這位兇手很聰明,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線索。」
「呵呵,如今這年頭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司機還拽上文了,他通過後視鏡看著陳小北,「朋友,要不要玩個簡單的小遊戲?」
這時,車子「吱」一聲停了。
車子重新啟動,駛入了昏昏的雨夜。車輪所到之處激起一灘水。司機嘟囔著:「這場大雨真是罕見。」
「哪兩種?」
司機的嘴張合了幾下,整個人終於無力地癱軟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司機笑眯眯地說:「跟你開個玩笑。我猜你是在政府機關工作的公務員,具體職位不高不低,手裡有點實權。」
「所謂的沒有留下線索,是指警方在現場沒有任何發現。他們沒發現,不代表兇手沒留下。」司機嘿嘿笑著:「假如說你真是此案的罪犯,真的也是如我所想,偷著來毀滅證據,那麼這個證據一定是警察和兇手都忽略的。是什麼呢?」
陳小北見他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十分噁心:「快開車。我還要趕路呢。這個地方真讓我不舒服。」
司機哈哈一笑九九藏書:「我平時沒事就喜歡看個懸疑小說推理故事,特別喜歡福爾摩斯那一套方法。因為職業關係,我經常猜測乘客的身份,而且八九不離十。如果有觸犯朋友的地方,不好意思了。」
「我能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司機說道。
司機眉腳一挑:「說說看。」

司機猛地一拍大腿:「有了!這個證據既能表明兇手身份的,還要不易察覺的。我有個大胆的想法,會不會是鏡子或者是掛鐘呢。因為在它們身後都刻著什麼字,可是掛在牆上,十分普通,警察還不會注意到。經典,經典!等明天,我得趕緊給大哥打個電話,讓他留意一下。」
「不錯。動機!」司機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路,點點頭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逼迫我們這位優雅翩然的紳士對情婦下了死手呢?為了嫉妒么,似乎不值得。為了遺棄她嗎?又好像沒有必要殺了她。真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這個女人沒有身份!」
「我有個很大的疑問。看見你之後就釋然了。」司機笑眯眯地說。
司機得意地笑:「我大哥就是本地公安局的一個警察。這個案子就是經他手辦的。我的推理很厲害的,他有案子經常請教我。所以多多少少我知道一些具體的內幕。」
陳小北整個人隱在黑暗中,雙目直直地盯著他。
司機說道:「你是做飯的廚師……」
他蹣跚著來到司機面前,看著眼前的血人,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他戲謔地看看手裡的掛鐘:「我用熨斗殺了小玉,現在又用掛鐘殺了你這個大偵探。真是有意思。你真厲害,我都有點怕你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你眼皮子底下發生。只可惜你時運不濟啊,偏偏讓兇手坐上了你的車。」
掛鐘被摔出去很遠,順著馬路骨碌碌地往前滾動,打在石頭上停了下來,反面朝上。上面寫著一行小字:「科長羅剛送與陳小北和高玉僅作紀念。」
陳小北嗤之以鼻:「沒有身份的人比比皆是。可能身份證丟了,也可能是農村戶口跑到城市打工。趕你說話了,此地犯罪率極高,有個把沒身份的人很正常。」
「哈哈。」陳小北像是成功偷到糖塊的頑皮小孩子,看著司機的窘樣笑個不停。
話音剛落,他陡然怔住了,車子迅速打轉,一下撞在街旁的大樹上。司機上半身撞出了前窗,血肉模糊。他大口喘著氣,眼前陣陣發黑。
司機轉過身,幫他拉下車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外面是瓢潑大雨,藉著昏黃的路燈,可以清晰看read.99csw.com到絲絲雨線。
司機聽了他的推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勉強擠出笑:「你懷疑是我乾的?」

陳小北看著他,說不清什麼感覺,既是厭惡又是噁心,心情極為惡劣:「你少拿我打比方。」
陳小北笑:「你推理這麼半天了。是不是也該我說說了。」
「哦。第二種可能呢?」
陳小北都聽愣了:「你好厲害。我有個疑問,想問問你。」
陳小北揉揉眼:「你分析得再好,怕是有個問題你解決不了。」
司機用手指指街道對面:「兇案現場就在那棟樓里了。」
「動機問題。」陳小北咳嗽了一聲,「殺人總得有個動機吧。」
「你穿著價值不菲的黑大衣,裏面是一整套工作西服,哦,還打著一根領帶。我仔細看過你的手指,細長白皙,一看就是從事的工作極為悠閑,老百姓話說就是坐辦公室的。從衣著來看,你應該經常出入大場合。」
陳小北惱怒異常:「這是到哪了?你怎麼隨便停車。」
車子開動,行駛在滂沱大雨里,車窗外已經形成了密密厚厚的雨簾。計程車開得很慢,雨刷不停地刷著前窗的雨水,即使打開了車頭燈,能見度也是極低。司機罵了一句:「這個賊老天。」
司機咋著舌,這時,車身猛地一震,兩人都被顛得差點彈起來。
司機說道:「動機就是他們曾經共同干過違法的事,怕被揭發出來,所以殺人滅口!至於什麼違法的事,查查報紙就行了。」他隨手把一張報紙遞給陳小北,「這是上個禮拜的晚報。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市政府的一件侵吞公款案。專管市政建設的城建局的建築科長,在承包市體育館的工程上做了手腳。現在事發,科長被揭發出來,不過在審訊期間自殺了。不過我想啊,侵吞幾百萬的大案子,再怎麼一個科長也不能一手遮天,他肯定需要同夥。而你,」司機雙目有神,「就是我想象中的完美罪犯!」
司機說:「這不算什麼。朋友,既然我說准了你的職業,我就繼續往下猜猜。你是政府機關的公務員,完全有理由在白天乘車,或者在此地住一宿。你如此匆忙行程,在雨夜趕路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就是你來此地辦了件需要保密的事兒。」
司機話音剛落,外面的天空閃過一道凄美蜿蜒的閃電,一股股滾雷炸響天際。兩個人的臉在瞬間都被映得雪白。
司機略一沉吟:「第二種可能就是死者在有意隱瞞自己身份。這個出租房的房主介紹,這個女人租房子時https://read.99csw.com是一個人,出手闊綽,一下就交了半年的房費。房主拿了錢,是不會注意租房人身份的。而且女人住的房子十分偏僻,鄰居也老死不相往來,誰也提供不出更有價值的線索。根據以上跡象表明,女人似乎在很刻意地隱藏身份。」他頓了頓又加一句:「第二種可能和第一種並不相悖。或許兩種可能性都存在。」
陳小北放聲大笑:「我告訴過你不要罵老天爺的,會遭報應的!」話音剛落,他揮起手裡的掛鐘又一次重重擊在司機的頭上,鮮血四濺。他低頭把臉湊近司機:「我讓你做死前最後一次推理吧。這麼大的雨,如果我貿然在任何一家客棧住宿的話,都會引起懷疑,引起一大串麻煩。你推理一下,我會選擇在哪混過今天晚上?」
「哦,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你從事的工作應該是極悠閑的。如果是在私企或外企工作的白領,工作不會悠閑,這幫資本家會榨乾剩餘價值。哈哈。」司機認為自己說了個名詞,很是得意,「常年從事高壓工作和大勞動量的白領,身體都不太好,而且身上有一股子說不清的戾氣。朋友,我可會相面呦,你並沒有這些毛病。所以我猜你是個掌握一定實權,在政府機關工作的公務員。」
「呵呵,我完全可以是一個大公司的白領啊。為什麼說我是公務員呢?」
陳小北疑惑地看著司機:「怎麼了?」
司機洋洋得意:「你具備了謀殺者的各種條件,你這次到這裏,是想消除犯罪痕迹的吧?哈哈哈!」
「你的推理很棒。」司機說道,「可你並不在現場,不知道具體的細節。女人在死前是有過性行為,但現場表明死者的衣冠整齊並無撕扯跡象,說明她和一個男人上過床后把衣服穿好。由此可見這個男人是女人非常熟悉的人,確實是情夫無疑。我剛才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動機了。」
司機還沒死,嘴裏喃喃,眼睛幾乎睜不開了。
這句話引起陳小北的興趣,他一掃昏睡的頹勢,陡然坐直了身子:「說說,我是幹什麼的?猜對了,我加倍給車錢。」
「沒事。」陳小北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我挺喜歡你這種推理的。你猜的不錯,我確實是在政府機關工作。」他歪過頭,看著外面的大雨。
陳小北渾渾噩噩地在雨中的街道蹣跚前行,沒走多遠就「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他的心臟部位插著一塊碎裂的前窗玻璃,尖銳異常,深入數分,鮮血順著傷口越涌越多。
陳小北提著黑色的皮包站在候車亭里,此時已經入夜,大雨滂沱。真是一場好雨,細密的雨珠連成九九藏書了線,耳邊只能聽見「嘩嘩」的雨聲,此時此景倍感凄涼。
「會不會見色起意?假定說這個女人由於某種原因隱藏了身份並且獨居,這個原因當然不包括為了當某人的情人或是二奶才這麼乾的。這是我假設的前提。有一天,一個陌生男人和她發生了接觸,比如說送水的或是送外賣的,也可能是趁女人出門時悄悄尾隨其後的歹人,更有可能是一個……計程車司機。」陳小北看著後視鏡,觀察司機的表情。司機果然神色一震。
「哦?」陳小北回過神看他。
他看看表,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公交車久等不來,亭里冷冷清清就自己一個人。他煩躁地放下皮包,掏出一根香煙點上。暗紅的煙頭在黑漆漆的夜裡一閃一滅。已經起風了,初春亂穿衣,他裹了厚厚的大衣還是感到無盡的涼意。

大雨中,一棟老式居民樓靜靜矗立,恍若一隻遠古時代匍匐而來的怪獸,周身神秘恐怖,遠遠望去,十分瘮人。陳小北一下愣了,喉頭不停地上下竄動,后脊背陣陣發涼。
陳小北一下就不笑了,神色無法揣摩:「哦?有點意思。繼續說。」
司機點頭:「朋友你說。」
陳小北也受了傷,他勉強從車裡爬了出來,瞬間就被大雨澆了個落湯雞。他左手提著敞開的黑色皮包,右手拿著一個沾滿血跡的掛鐘,上面錶針已停,永遠定格在午夜十二點。
陳小北有了很大的興趣:「怎麼回事?細細說給我聽。」
司機低聲說:「就在那棟樓的五樓拐角第一個門,那天我應大哥之約到了事發現場。好嘛,進屋先看見一地的血,死者後腦整個被硬器砸癟,頭骨都給砸碎了。可能是兇手怕她不死,又用枕頭給捂住臉。當時我看到枕頭滾落在一邊,死者面目猙獰,非常嚇人,可謂死不瞑目。」
雨越下越大,陳小北雙手顫抖,似乎隨著司機的描述進入了那個可怕的兇案現場。
計程車這一行屬於服務行業,作為計程車司機必然也是個人精,善於觀察,懂得分寸。他看出這位乘客眉間微皺,說話吞吞吐吐,好像有著很大的心事,就插科打諢說:「朋友,我給你講個小案例吧。」
「哈哈。」陳小北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是不是腦袋大脖子粗啊?!」
這時,大雨里亮起了兩盞燈柱,一輛計程車由遠而近從雨里沖了出來。陳小北趕緊招手,計程車停在他的身旁,司機拉下車窗,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白白胖胖,臉上總是笑眯眯的中年人。看樣子他非常健談:「這位先生,是在等車吧。九九藏書這麼晚了,早就沒車了。我拉你一段吧。」
司機歉然一笑:「還記得剛才我的推理吧。兇手是個智能型的犯罪分子,他可以戳爛死者指紋,為什麼不就手一併戳爛死者的臉呢?這樣消滅證據會更加徹底。你也知道這裏犯罪率很高,兇殺也很多,警察入了案后,如果不是追得很緊影響極壞的大案要案,很多就沒有下文了。尤其是這種謀殺,死者沒身份沒家屬沒朋友,影響極低,民不舉官不究,很快就會沉入案卷大海。如果兇手戳爛了死者的臉,破案難度將加倍增加,從而不了了之的幾率也會增大。我想兇手不會不考慮到這點,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呢?」
司機看著他,抿嘴笑:「所以看見你以後我這答案就出來了。兇手下不去手!這個兇手應該是死者的情夫,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出入社會上流的人。這樣的人,智慧有餘膽魄不足。可以這麼說書生意氣,往往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所左右。兇手面對自己的情婦——或許曾有過山盟海誓的女人,要戳爛她的臉,我想他根本就不敢下手。我都能想象到當時他猶猶豫豫的表情。」
陳小北扔下煙頭,提著包鑽進車裡。寒意瞬間被擋在車外,他舒舒服服地長嘆了一口氣。司機轉過身看看他:「朋友,你看起來挺疲憊啊。」
「請講。」
選自《祝你幸福》
「最近在此地的鎮子上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死者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被人悶死在房間里。我們這裏屬於三不管,城郊結合部,犯罪率相當高。真的,朋友,如果你今天不是趕在大雨天出門,這麼黑的天真要小心自己的安全了。這裏什麼謀殺案、搶劫案、強|奸案層出不窮,法制報上每期都有好幾個版面講這個。本來死個把人不算什麼,但這起謀殺案有一處卻和別的不一樣,可以說奇怪至極。」
「嗯。」陳小北不置可否。
陳小北隔著車窗,安逸地看著外面大雨中的街道,有些昏昏欲睡,他勉強打起精神:「別這麼罵老天爺,小心它報復你。」
陳小北完全跟他對上了,這就好像是一場智斗。他一直在努力尋找司機推理上的漏洞。
「對啊,為什麼他不這麼做呢?」陳小北喃喃道。
陳小北擺擺手:「開車吧。去市裡。」
陳小北不想說話,有些討厭這個多嘴的司機。疲憊地說:「趕緊開車吧。我要在今晚趕回去。明天還有個非常重要的會議。」
司機發動計程車:「朋友,你真夠可以啊。這麼晚了,還要從這麼遠的郊區往市裡走。怎麼不在這兒住一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