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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個女同學

好大一個女同學

作者:胡棄暗
「為什麼要到中心大酒店去賣呢?」
第二天樊鶯就不見了,再沒有出現過。她的座位一直空在那裡。有那麼一段時間,我走進教室,走向座位,視線落在她的座位上,總覺著她是剛剛離開的,她剛才還坐在這兒,這兒還繚繞著她的氣息呢。究竟是什麼氣息,是香是甜,我說不上來。其實她在的時候,我從未留意過她的氣息,但在她離開了以後,卻感覺到她的氣息真切地存在著,如此沉靜,如此茂盛,只佔據著一個小小的角落,卻足以跟整間教室的其餘部分,甚至外面的操場、草坪、河流、天空對峙似的。
美女政協委員竟從風塵中來
我迷茫地點了點頭,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德標哥說,樊鶯被鎮派出所給抓了。德標哥說,樊鶯做了派出所馬所長的二奶了。德標哥說,馬所長升到市裡當副局長了,把樊鶯也悄悄帶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他媽又來了!」他斜視著我,僵立在操場上,「問吧問吧,就在這兒問。我警告你,別再問×怎麼賣,小心我揍你。」
我跟楊健雖然是同桌,但並不是一路人。楊健坐在後排,是因為人高馬大——班上的男生都喊他大哥,史老師氣急敗壞的時候還罵過他小痞子。我在班上年齡和個頭都是偏小的,坐在後排的原因,前面已經交代過了。學習成績上,我算是好生的。
「不是說過了嗎?我鄰居告訴我的。」
「回家問你媽去!」他拍開我的手,甩了下郭富城式的瓦片頭,飛上車座,揚長而去。
下午是兩堂作文課。史老師布置完題目,就坐在講台後面擦眼鏡。我們坐在底下絞盡腦汁地編。我感到背心又被戳了兩下。樊鶯找我借自動鉛筆的鉛芯。我轉身把鉛芯遞給她的時候,問題從嘴邊滑了出來:「你為什麼到中心大酒店去賣鹽?」
我們只好吃力地爬出來,灰溜溜地解散。把凳子歸位后,我埋怨地掃了樊鶯一眼。她依舊目光低垂,鎮定如常,酒窩裡漾起一絲譏誚的笑意。
我正猶豫要不要跪地求饒,她開腔了:「你真的想看嗎?」
「找死啊!」劉青瞋圓了眼睛,越過我的頭頂,挖了樊鶯一眼。我跟著扭頭偷瞄過去,她似乎睡得正香,劉海潮乎乎地耷拉在額頭上。
也沒有誰宣布,檢查樊鶯內褲的行動就無聲無息地劇終了,但樊鶯在中心大酒店賣淫這件事,在我們心目中,已經像真理一樣板上釘釘了。樊鶯呢,完全沒有受我們挑釁行為的影響,仍舊時不時地用筆管戳我的背心,問我借橡皮、尺子和其它學慣用品。
「你居然真的穿粉紅色的三角褲!」我頓時恢復了勇氣,凜然指責道。
她還燙了發,雖然半遮半掩,梳得不那麼卷了,但依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九九藏書好像這半遮半掩的企圖反倒是一種強調似的。她笑起來還有一對酒窩。嘴角一牽,飽滿的兩頰淺淺地凹下去,靜止的小河頓時流動起來。
我們不死心,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一有機會,就鑽到樊鶯的課桌底下,但沒一次得逞的。對樊鶯而言,打敗我們實在是輕而易舉。她只須兩腿交疊,夾住裙擺,我們就只能幹瞪眼。
樊鶯在班上是格外招眼的。一個十五歲的「老女人」,才上五年級,怎麼能不招眼呢?那麼大的個子,起碼比我高出一個頭。何況她還是插班生。何況她還是班上唯一化妝的女生。
「那你幫他預約了嗎?」
「什麼?」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是——「那個怎麼賣呢?」
朱小軍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沒錢!」
在我們江淮方言里,「淫」和「鹽」是同音字。賣鹽為什麼要到中心大酒店去賣?這很奇怪。生活經驗告訴我,鹽只有在鎮上的供銷社或村裡的小賣部才買得到,而且從不送貨上門,怎麼可能賣到中心大酒店去呢?還是這麼個女學生去賣。雖說樊鶯年齡偏大了些,仍舊是不可思議的。那樣的畫面我無法想象。
「你他媽夏天長凍瘡啊!」劉青說,「還有,你可以看看她裙子底下穿的是什麼。告訴你,小得一米米的小三角褲,像把彈弓,還是粉紅色的!你媽會穿那麼小的、粉紅色的三角褲嗎?其他女生會穿那麼小的、粉紅色的三角褲嗎?」
驀然重逢竟比突然離開更讓人難以接受。人心真是不可理喻。好在這其實不算真正的重逢,是我單方面撞破了她的人生,她並沒有撞破我的。
我大概是全班被叫家長最多的一個。每隔十來天就要叫上一次。每叫一次家長,都要挨上三頓揍:回家叫的時候一次,叫到學校當著老師一次,晚上回家再溫習一次。因此我早就得了叫家長恐懼症,一聽見「叫你爸」三個字,就有種膀胱收不住尿的錯覺。不過恐懼是能使人長智慧的,不久我就想出了對付「叫家長」的辦法,就是耍賴皮。有時候還是挺管用的。
我自然不敢問我媽,但問題忍得住,好奇心是忍不住的。第二天上午,課間操散場后,我抓住劉青的胳膊,請他一同上廁所。
我也偶然聽見村裡的大哥哥說起過鄰村的德標。「德標這慫就喜歡滿嘴跑火車,早晚要跌在一張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們五顆腦袋像小豬拱槽似的簇在她的腳旁,手托小圓鏡貼著地面,累得腰酸背痛,卻什麼也沒瞧見。樊鶯好像知道我們的企圖似的,故意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還把裙擺夾在兩腿之間,如同舞台上的緊閉的幕布,切斷了觀眾們好奇的視線。
憑我的智力,在樊鶯站起來告狀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此「淫」非彼「鹽」,九*九*藏*書「賣淫」肯定不是件好事,但究竟怎麼個不好法,我依舊弄不明白。我非把它弄明白不可!
「賺錢唄。」楊健說。
「你看樊鶯的樣子還看不出來嗎?」劉青耐著性子指點道,「回到教室你注意看她的耳朵。她的耳朵紅通通的,說明什麼?不是賣淫就是被強|奸過!」
「不會吧!」
「其實我不喜歡粉紅色,但既然你想看,就穿給你看唄,昨天剛買的,合身不?」
「你想日我嗎?」
「我錯了。」我老實巴交地說。
樊鶯的特寫照片佔據了書報亭最顯眼的位置,佔據了當日晚報頭版一半的版面。她的臉盤胖了些,但笑容還跟從前差不多,矜持中略帶譏誚,嘴角的酒窩也沒被歲月填平。醒目的照片邊上是兩行同樣醒目的標題——
我張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掃向講台,空著,史老師不在,又掃向俞玲玲的座位,她似乎睡得很熟,於是連忙調了個方向趴著,直截了當地向他倆打聽,樊鶯為什麼要到中心大酒店去賣鹽。
「他可能是瞎說的呢。」
望著她的背影,我莫名地想起了劉青吼我的話:「回家問你媽去!」
「你什麼都不懂,跟著他們瞎起什麼哄呀!」她停住腳,板起臉,責備道,「乖乖做你的好學生吧。走了。」她將手別到身後,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邊走邊向我搖了搖。
那天下午的自習課上,我揉了個紙團向朱小軍擲去,被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史老師逮了個正著。罰我放學后獨自留下打掃衛生。這比叫家長容易接受,感覺倒像是中了獎。打掃得干不幹凈,第二天誰還能拿鼻子湊到地上去嗅呢?胡亂應付一下就是了。
樊鶯應該是外向開朗的性格。我經常聽見背後傳來嗤嗤的笑聲。語文課上,史老師講著講著,冷不丁抖一記幽默,她嗤嗤地笑;課間,鄰座的同學聊天時說了什麼有趣的話,她聽了,也是嗤嗤地笑。有時候著實太好笑了,她笑得不行,便捂了嘴,伏到桌上,只看見兩個肩膀摩托車發動機似地抖。但她從不參与大家的聊天。她也沒有可以唧唧呱呱講小話的密友。除了課間上廁所,她就釘在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著,目光低垂,好像在看書,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她只有耳朵是開放的,否則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笑。我可能是她交流最多的同學了。她時不時地會用筆管捅捅我的背心,問我借橡皮、尺子,或者別的學慣用品。
我們五個幾乎是同時「不小心」將橡皮「掉」向樊鶯的腳旁,然後又同時鑽向她的課桌底下。樊鶯穿了條橘色的亞麻長裙,拖到小腿肚的模樣。她還穿了雙乳白色的高跟鞋。我這是第一次留意她的腳。她居然穿高跟鞋!不用檢查她的內褲,也基本上可以確信劉青的話了。但我還是想檢查一下。
「不去那兒賣read.99csw•com去你家賣啊?」
這麼多年,我從未打聽過樊鶯的音信,她過著怎樣的生活,光鮮或是落魄,遊刃有餘或是身不由己,都與我無關,我也不關心。誰料此時,在這蕭瑟的季節,破敗的街頭,忽然以這樣的方式重逢,她的人生被打包成一篇新聞報道擲到我的面前,我卻好像受了嚴重的傷害,好像她是與我極親近的人,好像這是一次蓄意的羞辱。
「老師,他罵我!」樊鶯倏地站起來,指著我大聲說。
楊健的口氣越發生硬了。我不敢再問下去,怕把他惹毛了,挨上一頓暴打。
毫無疑問,她是個美女,帶點狐媚的那種。當然,這是我多年以後的看法,那時候我是不會這麼想的。那時候在我眼中,瘦小、蒼白、不苟言笑、老跟我過不去的學習委員俞玲玲才是美女。樊鶯嘛,只是一個突兀的異物,像卡在別人喉嚨里的魚骨頭,雖然礙不著我什麼,但眼看別人拚命地咳、拚命地嘔,我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賣淫就是賣×!」他左右張張,冷冷地說。
頭一個沉不住氣的是朱小軍。他喘著粗氣從桌底鑽出來,把橡皮往地上一扔,氣洶洶地對樊鶯說道:「你敢去賣淫,還不敢給人看!」
楊健的口氣很沖,把我給噎住了。他丟開我,問劉青:「你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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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隔壁德標哥說的。他去了幾次都沒排上號。他說樊鶯太他媽紅了,還叫我幫他預約一下呢。」
她放下裙擺,直起腰,轉過臉來,笑道:「我為什麼不能穿粉紅色的三角褲?」
白皙的面頰泛著水光,眉毛是盪在水波上的兩條柳葉舟,嘴唇是開在岸上的一朵紅芍藥。跟集市上那些滿臉厚厚的膏粉、一走路就撲落落往下掉的婦女很不一樣,她的妝跟她的臉是一體的,好像不化妝反倒不自然似的。真真是眉目如畫呢。
突然起風了似的,她大笑起來,笑得合不攏嘴,一隻手掩住嘴,一隻手輕輕搖擺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像只驕傲的母獅子。跟我相比,她幾乎是魁梧的,但我感到她的步子卻像在跳舞,彷彿有旋律從她的鞋尖流淌出來似的。
「你幹嗎不問她自己?」
此時我已從上海一所二本院校畢業多年,像條冥頑不靈的淡水魚似的,執意留在這座海洋般的超級城市裡玩命地打拚,並趁著頭腦發熱,做了一個倒霉女青年的丈夫和一個倒霉男孩的父親,不過,第三次創業失敗后,我又孑然一身了。
一根根頭髮變成了一根根鉛絲,不由分說扎進了我的腦殼。
我還沒講完,哄堂大笑已快把屋頂掀翻了。史老師卻依舊平心靜氣地擦他的眼鏡,看都沒看我一眼。他不時朝鏡片上哈口氣,然後專註地擦拭,擦個沒完。等喧鬧聲完全平九_九_藏_書息,他才悠悠地說:「怎麼辦呢,又要回家叫你爸啰。」
機會果然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第二天,早讀課剛結束,我的同桌楊健就出去玩了,等於是主動把場地騰給了我們。我連忙搬開我的椅子和楊健的椅子,遞眼色叫他們四個快過來。於是他們一手攥著橡皮、一手握著小圓鏡向我走來。我也跟他們一樣準備就緒。
其他三個連聲附和。見此情景,我的五臟六腑也鬆弛下來,怒視著樊鶯,好像自己正在見義勇為。
差不多結束了,我才注意到有個人立在門框下,望著我的方向。夕陽迎面斜照過來,看不清面孔,定了定神,我從身形判斷出是樊鶯。
我提著碩大的行李包(我如今的全部家當),搭長途汽車回老家過年。從車站出來,匆匆朝馬路走,一雙熟悉的眼睛焊住了我的腿腳,使我靜止在一座銹跡斑斑的書報亭前。
我呢,還沒升入初中,就把樊鶯給忘記了,直到二十年後,才在家鄉的長途汽車站跟她不期而遇。
楊健極力壓低聲音,但他聲調里的興奮是壓不住的,不過他的興奮並沒有傳染給我,我只是有些詫異。
我的腦袋像挨了一槍,瞬間炸開了,慌忙也站起來辯解道:「我沒有罵她,我只是問她為什麼到中心大酒店去賣鹽。我知道上課不應該講話的。老師,我錯了。」
「就在鎮上的中心大酒店。」
我一時語塞。
「我是問,你想不想日我?」
「在哪兒?」
「假裝撿橡皮,拿個小鏡子趴到地上看啊!」
我的腦袋好像被彈弓命中了,完全失去了想事情的能力。
「好吧,」我咽了口吐沫,「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樊鶯賣這個的。」
「日你不就是罵你嗎?」
偏偏她就坐在我後面。她個子高嘛,自然被安排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獨坐。我呢,由於活潑好動,管不住嘴,上課愛講小話,被俞玲玲記過不下一百次名字,所以也被班主任史老師發配到了靠後的座位。就這樣,跟樊鶯做了鄰居。
果然是粉紅色的三角褲,果然像彈弓一樣!即便在所剩無幾的光線下,也分外的扎眼。由於注意力高度集中,我完全忽視了她隱秘的身體。
史老師話音剛落,我便放聲嚎啕起來,淚如泉湧,一張臉霎時變成了沼澤。我無論如何不肯離開座位。老規矩。史老師給我同桌楊健遞了個眼色。楊健會意,半扛半拖,把我扔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關上門,插起插銷。我只好哭得更堅決、更放肆、更惡形惡狀,並且將嘴巴貼到門板上,竭力讓哭聲鑽進教室。或許是白費勁,但保持嚎哭就有希望嘛。果然,過了大約半堂課的時間,門板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樣沉著有力,一定是史老師。史老師一定會打開門,叫我滾遠點,別影響其他同學寫作文。我心裏已經有了主read.99csw.com意,於是拚命屏氣勒喉嚨。史老師拉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就「哇」的一下,嘔了一口淡綠色的膽汁在他面前,給他造成我已經哭得肝膽俱裂的假象。他果然被我唬住了,鬆開蹙著的眉頭說:「這次先放過你。滾回座位上去吧。」
「找你爸要去啊。」
「你聽說樊鶯賣淫的事了嗎?」劉青問楊健。
「走開!」他用喉音咆哮道。
「她為什麼要到中心大酒店去賣鹽呢?」收回視線,我又懇求地問道。
我想我終於弄明白了。我把看耳朵這茬兒徹底忽略了,一心只想確認樊鶯內褲的形狀和顏色。假如她果真穿的是粉紅色的、彈弓似的小三角褲,那麼她必定在鎮上的中心大酒店賣淫無疑了。可我一個人實在沒有膽量做這件事,於是我找到班上最好的朋友朱小軍,跟他講了我的計劃。沒想到朱小軍聽了,比我還要踴躍。為了壯大聲勢,他又邀請了三個男生參加。我們約好,明天早上各帶一面小圓鏡,一下課,瞅准機會就行動。
她沒搭腔,又逼近了兩步。我連忙後退。不料她在我眼前轉了個身,背對我,俯到一張課桌上,「呼啦」撩起了裙擺。
朱小軍捏緊了手上的小圓鏡,僵立了一會兒,頹然轉身,朝自己的座位走。我跟過去,貼著他的耳朵問:「你會找你爸要嗎?」
「我不會再罵你了。」我說。
夏天的午後,我們是要午睡的,就趴在課桌上睡。那天我心裏莫名「雞躁」,橫豎睡不著,只好閉著眼睛干趴著。不知熬了多久,腦勺後頭傳來前排劉青跟我同桌楊健講小話的聲音。
在那以後,關於樊鶯的零星消息,我都是從劉青那裡聽來的。劉青自然宣稱是從他的鄰居德標哥那裡聽來的。
放學后,我巴結地尾隨劉青往自行車棚走,一路上,反覆問他賣淫是怎麼回事。他疾步走著,對我不理不睬。到了自行車棚,他摘下書包,塞進車籃,打開鎖,推出車子,徑自要走。我鼓足勇氣,一把抓住車龍頭,哀求他回答我。
我們做好了抵禦樊鶯反擊的心理準備,不料她只泛起一抹含義不明的笑影,淡淡地說:「想看啊?給錢啊。」
我琢磨了片刻,說:「長凍瘡不也是紅通通的嗎?」
見我消停下來,樊鶯踱進教室,帶上門,施施然向我走來。我的心臟像被提住脖子的鴨子拚命蹬腿。她一定是想打我,起碼扇我一記耳光,順手抄起張椅子往我腦袋上砸也不無可能。得罪了這麼可怕的一個人,自己怎麼就沒放心上呢?這下可落在她手裡了。
我不禁渾身一凜,所有的毛孔都收緊了,隨即又鬆弛下來,手指也跟著一松,行李包悶聲跌在地上,可下意識地低頭看,它仍牢牢地攥在手裡,然而,我分明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身上滑落了,陡然的失重使我輕飄飄的犯噁心,像遲到的暈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