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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

功夫

作者:張國平
幾家鏢局都派人偷偷看過了,沒人敢試。鏢局不乏高手,但這麼重的石磙離地一尺,哪個也沒把握。與其失敗,不如不試,應鏢事小,聲譽事大,鏢局丟不起那份人。
鏢師沒了還要請,於是魏四碼又請了王家鏢局的王大彪護院。王大彪來到魏家,每每望著那座石磙疑惑。趁周圍無人,王大彪試著抱了抱石磙,奇怪,比意想中輕多了。王大彪百思不解,敲了敲石磙,終於明白了,石磙中間是空的。
王大彪仍迷糊,掌門吩咐說,既收人酬,當守秘密,爛在心裏吧。
到底還是有事了,魏四碼那叫一個後悔。如果不是提前在隆昌錢莊存了些銀票,這次匪患就讓他兩手空空了。幸好還能重來,魏四碼痛定思痛,決定請鏢局護院。
來了一名漢子,對門口的告示瞅了又瞅,問,上面寫的可真?
漢子甩了長褂https://read•99csw.com,胸脯上的疙瘩賽過女人的奶|子,中間汗毛叢生,如一片荒草地。
漢子塔般魁梧,天津口音,好似猛張飛。魏四碼抬頭掃去,一臉興奮,當真。
可是看庄護院錢是不能省的,幾家鏢局的掌門都這麼說,魂四碼嘿嘿一笑,還是那句話,沒事,我一家窮布行能有啥事?
又奇怪了。魏四碼明知是空的,騙誰呢?騙自己?
漢子又放下石磙,不是扔,而是同樣穩噹噹放下。足見漢子的力氣。
可是一則消息讓魏四碼改變了主意。魏四碼隱隱聽說這次匪患是匪徒跟鏢局內外勾結,設了套的。魏四碼想想也是,自古匪和鏢是相互依存的,沒了匪徒鏢師還吃哪門子飯?
漢子叫孟大江,據說還是誰誰誰的弟子。孟大江抱石磙時鏢局有人偷偷在看,那身力氣,看樣子他https://read•99csw.com說的不假。也有人不信邪的,要跟孟大江比試,都被掌門人勸下了。掌門人不是不想比,是怕輸,輸了鏢局就完了,功夫不到家哪個還請你護鏢?孟大江搶了眼,面子上雖不好看,但也能硬撐著。穩穩再說吧。
魏四碼聽了,不急,一張八仙桌,一把茶壺,一袋旱煙,悠悠地坐著,慢慢地抽著,有一眼沒一眼瞅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鏢師還是要請的。
那夜魏四碼請漢子暢飲,聘為護院,酬薪如約。
孟大江的把戲是在第四年頭上露餡的。那天魏四碼的三姨太去踏青,天陰陰的,下了些小雨,路濕滑,三姨太的馬車翻進了溝里,將她壓在軲轆下。三姨太細皮嫩肉,哪受得了,哭哭啼啼嚷,讓孟大江挪開。哪想,孟大江憋得臉色紫紅,橫豎沒挪動車軲轆。
魏四碼在布行門口貼read.99csw.com了張大大的告示,重金聘請鏢師。門口放一石磙,好大一座石磙,伸臂難摟,高過人胸,足有上千斤重。告示上說了,三天內如有人讓石磙離地一尺,護院鏢師就是他了。
孟大江盡職,很少出魏四碼的大院。魏四碼把他奉為座上客,好煙好茶,好酒好飯。孟大江在魏四碼家護院三年,魏四碼家屁大的事也沒發生過。有孟大江在,誰還敢去硬碰硬?魏四碼三年裡發達不少,連說話也變了腔調,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一場匪患讓魏四碼懊惱不已,後悔沒請鏢局護院,損失慘重。
孟大江無趣,魏四碼的家也沒回,獨自走人了。
太陽懶懶地斜向西天,眼看三天期限已到,幾家鏢局等著看笑話。你魏四碼耍吧,招不到鏢師再遇匪患,看你怨誰。
不過後來再沒人敢跟孟大江比試了。孟大江每天練武,刀槍九九藏書棍棒,寒光閃閃,虎虎生風。這點沒啥,做鏢師哪個沒這手,可怕的是他的力氣。抱石磙孟大江每天必練,而且一天比一天抱得順溜,一天比一天抱得自如,上千斤重的石磙到孟大江手裡,玩似的。孟大江練武時魏四碼家的門戶大開,鏢局的人看得真切。
魏四碼不敢聲張,聲張了有什麼用?鏢局那幫人得罪不起的,何況消息還是旁門左道聽來的,沒有證據的事鏢局哪會認賬?
那都是順衛河從天津弄來的洋布,賣得很火,值錢啊。魏四碼心疼得如同從腿肚子上割了二斤肉。魏四碼是有名的老摳,除了看戲和女人沒別的愛好。也不怪魂四碼摳,在小城魏四碼能跟隆昌錢莊的王掌柜比還是能跟誰誰誰比?他的布行能發展到今天,哪一分錢不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按道理車軲轆明顯比不過石磙重,孟大江怎的就挪不開呢?
那都是read.99csw.com值錢的洋布啊,生生讓幾個膀大腰圓的匪徒搶跑了。也有兩個護院的,一個是伙夫翟二蛋,一個是掃院的馬七牛,翟二蛋一身肥膘,馬七牛骨瘦如柴,哪能抵擋得了那幫凶神惡煞的傢伙?那幫傢伙亮出大刀,翟二蛋和馬七牛早就尿了褲子。
魏四碼的臉花一樣燦爛,中,中,中啊。
選自《短小說》
王大彪偷偷將事情說與掌門。掌門沉思良久,哈哈大笑,孟大江的功夫是假,魏四碼的功夫才是真啊。
漢子運了口氣,長臂緊緊摟住石磙,穩噹噹抱起石磙,離地足有二尺。漢子雖臉色紫紅,但氣不喘,仍與魏四碼說話,問,行嗎?
鏢可以不應,嘴卻不能軟。鏢局掌門人說了,像魏四碼這樣的老摳,別說這點銀子,就是翻上十倍也沒人給他家護院。用那石磙嚇唬人,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