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南搖搖頭：「不像，一點也不像，你沒瘋……你執意留我過宿，就借床被子給我，我在你屋檐下蹲一夜。」「你是怕人家嚼舌頭？他們愛嚼就讓他們嚼。只要我男人相信我就行。我男人從不懷疑我。」「你不借被子給我，我就去蛤蟆鎮。」「可這天寒地凍的……行，我拿兩床被子給你。」

李光南一連敲了幾家門，可他們一聽說李光南借宿，都極快地把門關上了。一個男人對李光南說：「你就死了這心吧，我們村現在從不讓人借宿。」孝光南問為什麼，男人說：「我們村曾有一戶人家留人過宿，那歹人不但殺死了男人，還強|奸了女人，搶走了一切值錢的東西，後來那女人也瘋了。」

門開了，又關了。

李光南在鄱陽湖上坐了五個小時的船，然後爬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到達蛤蟆村時，天已黑了。此九_九_藏_書時的李光南冷得瑟瑟發抖，肚子里也像有雞爪樣的東西抓個不停。冷風呼呼地狂叫，風裹著沙子砸在臉上，火灼樣辣辣地痛。灰色的雲嚴嚴地壓在頭頂上，要下雪了。

一匹狼朝女人撲來。幸好左鄰右舍來了，三匹狼跑了。

「大嫂，大哥呢？」「在城裡打工呢，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在家時，重活累活從不讓我干，有好吃的，他捨不得吃，總留著給我，一回他幫人打基溝，早餐每人有兩個茶葉蛋，他捨不得吃，藏在口袋裡留給我吃，他也捨不得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可他想多掙點兒錢，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瞧，我說到哪裡去了……你先吃，要不冷了，我去喊我兒子回來吃飯，他在鄰居家耍。」

村人都說，瘋女人這回瘋得更厲害了。

得在蛤蟆村借宿了。李光南敲開一家人的九九藏書門，那人一見李光南，就砰的一聲關上門。李光南又敲門：「大哥，能否借宿一夜？」「不行。」語氣斬釘截鐵，沒半點商量的餘地。

後來，女人睡夢中被幾聲慘叫聲驚醒，左鄰右舍也醒了，都起了床。女人一開門，三匹狼撲在李光南身上撕咬著。

「嫂子，你真是個大好人。全村人只有你願讓我借宿。」「他們都怕你是個壞人。可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壞人不會有你這樣的眼神。」「是的，我是個好人，我是報社的記者，去最偏遠的牛角村採訪，回來天就黑了。」

李光南的血淌了一地，女人把李光南的頭抱在懷裡：「你別死，千萬別死，都怪我，我沒讓你睡屋裡，是我害了你………」「嫂子，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李光南還想說啥，嘴動了動，卻沒吐出來一個字。他九_九_藏_書的頭一歪，眼睛永遠地合上了。

李光南又一家門一家門地敲下去。

李光南也不知敲了多少家門，終於有人願意讓他借宿。那一刻李光南的眼裡澀澀的，李光南不停地說：「謝謝，謝謝。」聲音一抖一抖的。

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端上桌子。麵條里還卧著三個雞蛋。「在鄉下沒啥招待的，你將就填飽肚子吧。」李光南知道麵條里卧三個雞蛋，那是鄉下人招待貴客的。一般只有親家母、媳婦、女婿第一次上門，才在麵條里放三個雞蛋。

李光南想，或許自己一副壞人相嚇住了他們。唉，誰叫自己一臉的絡腮鬍子，頭上卻稀稀拉拉沒幾根頭髮。報社的同事都笑他該多長毛的地方卻少長毛，該少長毛的地方卻多長毛。

李光南吃驚地望著女人，女人說：「我兒子胡言亂語的，你吃面，快趁熱吃。」李光南吃ｒead.９9csw.cｏm完一碗麵條，掏出十塊錢壓在琬底下，起身告辭。李光南不想讓男孩感到恐懼。女人不讓：「這黑燈瞎火的，你去哪？你如看得起我這個瘋女人，就在這留宿吧。哦，人家都叫我瘋女人，其實我自己覺得我沒瘋，你看我像個瘋女人嗎？」

李光南又去敲第二家的門。

男孩拿著刀向李光南刺來，李光南躲過去了，女人搶下男孩手裡的刀，打了男孩一巴掌。男孩哇哇地哭起來，女人忙向李光南賠不是：「不好意思，他以前受了驚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女人又對男孩說：「兒子，你說，一個人被一隻狗咬了一次，難道那個人今後一見狗，就把狗打死？」男孩說：「他就是壞人……媽，難道你忘了爸是怎麼死的？」

但此後一有人來村裡借宿，村人都熱情地答應，並拿出家裡最好的東西招待借宿的人。

女主人為李光南弄吃的。

一到黃昏，女人就站在村口，女人一見陌生人，就拉：「天晚了，去我家過宿。我不會讓你睡屋檐下，我讓你睡我的床……」

女人順手拿起鋤頭砸向狼。

看樣子自己得露宿一晚上，那不餓個半死也得凍個半死。去鎮上吧，還得走三十里山路，路都是羊腸小道。這黑燈瞎火的，一不留神，就得掉下山崖。而這山裡又有很多狼，如回鎮上，不摔死那也得被狼吃了。

片刻，女人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進來了，男孩一見李光南，一臉驚慌：「媽，壞人，壞人，他會殺了我們，看，他還有刀。」女人說：「他是好人。」李光南從腰間解下刀，說：「小朋友，我這刀是防野獸用的，現在用不著，送給你留個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