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紅桃A謀殺案

紅桃A謀殺案

作者:岑桑
小美,請允許我用這句無比庸俗的話來開頭。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小畢一看見我和老邢,就大呼小叫地說:「喂,蘇希被殺了。」
「你少胡說!不想幹了是不是?」說這句話的不是我,而是老邢,口吻相當兇悍。他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讓趙警官都聽樂了。他說:「你就是許小姐的那個高枝吧?你不是結婚了嗎?」
老邢卻用相當質疑的口吻說:「他不會是怕請客,自己跑了吧!」
趙警官指了指扳手的金屬柄說:「這是我同事在窗外的樹叢里找到的,儘管指紋已經被擦掉了,但我們卻找到了一些指甲油的碎片。」
「你當然有!」我尖叫著說,「蘇希跟我說過,你逼著他簽假合同,貪污幾百萬。現在總公司要派人來查,你怕蘇希泄露你的秘密,所以殺他滅口,讓他做你的替罪羊!」
「真的沒有!」小畢一臉詫異地衝著我們喊。
小畢像突然挖到寶似的指著我說:「我揭發,她和蘇希有私情。後來她踹了蘇希攀高枝去了,但蘇希對她不依不饒,一直不放。」
老邢一愣,突然大叫起來:「冤枉啊,我是被冤枉的,那個手套不是我的!」
這時,警察把儲物櫃里的衣服拿了出來,滿屋立時瀰漫起一股幽幽的香味。香味是從衣服口袋裡發出來的。原來,裏面有一隻漂亮透明的香水瓶子,可惜碎了。瓶口掛著一張心形的紙簽,上面有一行乾淨的筆跡寫著:給我最愛的小美。
他這麼一起頭,老邢也連忙攤開手說:「對啊,五小時前,我在陪老婆逛街,一步行街的證人。」
小畢說的沒錯,我扔下蘇希,做了老邢的小三。畢竟他是經理,對我的「錢途」和「前途」都大有裨益。不過這個時候被曝內幕,時機實在不對,弄不好就要惹禍上身。我在一旁忙給自己撇清說:「喂喂喂,我哪有那手勁兒,能掐碎他喉嚨?」
老邢的臉一下變了顏色。而我指著他手裡的皮包說:「是你殺人之後,隨手把錢拿走了!可惜呀,你一定沒時間一張一張把我們的指紋擦光吧!」
同事久了,就會變得口無遮攔,好像他們不是男人,無性別差異。小畢從廁所跑出來,大呼小叫地說:「蘇希那小子呢?怎麼沒了?read•99csw.com
小美,其實我的死,有一半也是為了你。沒有了老邢,你終於可以自由了。知道嗎?我從沒怪過你為了些不知所謂的利益和他混在一起。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出賣了我自己。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你站在陽光下的樣子,真的很美。
「不會吧?你再去找找。」我回頭看了看屋裡說,「剛才他還在這兒點錢呢。」
小畢瞥了一眼光溜溜的蘇希,感嘆說:「哇,真小!」老邢在一旁幫腔:「一張牌就擋住了。」
法醫根據屍體推測,蘇希應該死在五個小時前,手法很暴力,被掐碎了喉骨。這個死法很恐怖,人不會馬上死去,要忍著刺痛,一點點地窒息而亡。趙警官也感到很意外,說:「這可是專業手法,沒練過武的根本不行。」
我清了清嗓子,對老邢說:「我想起來了,打完牌,我站在門口透氣,小畢在上廁所,蘇希在桌子邊數錢,你一定是在這個時候害了他,把他的屍體藏進了冰櫃。一方面你讓我們誤以為蘇希不想請吃飯,偷偷跑了;另一方面屍體在冰櫃里,延緩了腐敗時間,讓你可以找到不在場的證明。而你在我們分開之後,又回到辦事處布置現場。你一定是偷了我的指甲油,弄出碎屑撒在扳手上。其實仔細想想,有這麼笨的殺人犯嗎?把兇器丟在窗口,或者是把血衣藏在自己的儲物櫃里,除非是有人蓄意陷害我和小畢!」
他的話音剛落,我和老邢齊齊看向小畢,他是我們辦事處惟一練過散打的人。小畢一驚,瞪著眼睛說:「看我幹嗎?我那兩下子,唬唬人還行,哪裡夠專業。再說了,五小時前,咱們可是剛分開不久,我去浴場洗桑拿,一池子證人呢!」
老邢第一個泄了鬥志,說:「算了,我不玩了。」小畢也扣了牌說:「我還得留點回家打車的錢。」只有我豪爽地拍著鈔票說:「看你們這些沒出息的,我就不信是張紅桃A!」
我知道這一劫躲不過去了。我簽了幾百萬的假文件,到頭采還是死。所以,我不能放過老邢,讓他坐享其成。其實,我早已經計劃好了。小畢每次打完牌,都會憋一肚子垃圾上廁所,而你總會到門口曬太陽。插一句題外話,你站https://read.99csw.com在陽光下的樣子,真的很美。平時,我會遠遠地欣賞,但這一次我會用這個時間,把贏來的錢送給老邢。你知道的,那個見錢眼開的傢伙,一向是來者不拒。我就可以藉機把摸過紅桃A的手套放在他包里。之後,我再推他去和你閑聊,自己藏進冰櫃,等你們走後,再完成我後面的計劃。
我特別喜歡蘇希在牌桌上的樣子,無論手裡握著什麼牌,都氣定神閑。他的面前放著紅桃同花順,用乾淨的手指敲著最後一張底牌。那節奏,不疾不徐,卻敲得人心煩意亂。蘇希說:「想看我這張底牌,就要拿錢。」
對了,你一定還想問我為什麼不|穿衣服吧?理由很簡單,因為只有這樣,我才看起來更像是被有計劃地謀殺的,而不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自殺者。
那一刻,我突然呆住了,因為我真的想到了一個證據,身體都在輕輕地發抖。如果那個證據就在老邢身上,那就說明我剛才說的胡話,全部是真的。我死死地盯著老邢的臉說:「錢,你個老財迷。蘇希的口袋裡根本沒有我們昨天晚上輸給他的錢,你說錢去哪兒了?」
說著,他走到一個黃色的儲物櫃前,很顯然,門鎖已經被鑒證科的人打開了。小畢有點結巴了,說:「是……是我的,怎麼了?」趙警官緩緩打開櫃門,裏面露出一大袋衣物。那正是蘇希的。原來趙警官的那番廢話,在這兒等著呢。小畢忍不住尖叫起來:「這是有人在陷害我!」
趙警官一臉黑面地說:「那你們誰來說一下,這個儲物櫃是誰的?」
小畢對這事特別敏感,他說:「你怎麼知道?」
我這樣一提醒,老邢和小畢都來了精神,他們對趙警官抗議說:「你這個警察怎麼當的,在這兒胡攪個什麼勁啊?」
而就在這個夏天快要過去的一個傍晚,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那是蘇希委託「熊貓慢遞」寄來的限時專送。我又看見他那熟悉而乾淨的筆跡——
這不是廢話嗎?不是兇手脫的,難道還有誰?
小畢回頭看了眼放樣品存貨的冰櫃,扳著指頭算了半天,說:「不可能吧?那就是早晨七點半死的。我們剛剛打完牌。」
趙警官的同事聽了我的慫恿,一擁而上,搶下了老邢手九_九_藏_書裡的皮包。而他卻摔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叫著:「是他自己給我的,你們不能憑這個就說我殺了人!」
當然,我不會在冰櫃里直到香水瓶子凍裂了才出來,我只是把它裹在衣服里凍裂掉。我必須先做些白痴的證據來冤枉你和小畢。我想,你足夠聰明,會讓自己脫困的。這樣警察才會相信,你和小畢與這個案子沒關係。
那是上午七點三十分,我檢查了辦事處三間屋子的全部門窗,鎖上捲簾門。我沒看見蘇希,也沒看見他離開。現在回想起來,這確實是件可疑的事,一個大活人怎麼會平白無故消失了?但當時卻沒想那麼多。畢竟我是個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一成不變的生活里,竟然會出現一件離奇的事……
老邢的皮包里,有兩盒中華煙、一隻Zippo打火機,一雙白手套,幾個文件和3200元現金。這一次,趙警官說話了,他又拿起那張暖昧的紅桃A說:「這個姓蘇的,經常贏你們的錢吧?」
「那可不一定啊!」趙警官邊說邊拿出二號物證。那是一把銀色的金屬扳手,夾口處包著鬆軟的布,「知道為什麼包布嗎?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會刮傷表面皮膚,造成用手攻擊的假象。」
小畢說:「不會吧,他模仿的應該是《獨唱團》的封面,還沒出版呢。」
那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我和老邢接到了警察的電話,被叫回了辦事處。消失的蘇希終於出現了,但是他已經死了。小畢回來取東西的時候,才發現了他,直挺挺、赤|裸裸地躺在牌桌上。
趙警官用他的小眼睛對著我們三個人打量了一圈說:「你們急什麼?我也沒說是你們啊!」
「不對!」我突然嚷起來,「蘇希不是三點半死的嗎?我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啊!」
我們三個立時窘迫地笑了,不知道說什麼好。趙警官慢慢地戴起手套說:「知道兇手為什麼要脫|光死者的衣服放一張牌嗎?據統計,百分之八十的兇手給死者擺造型,事實上是在用花哨的形式,掩蓋證據。我猜死者的衣服上一定留下了兇手的東西,兇手才會脫掉他的衣服銷毀了。」趙警官拿起蘇希身上的那張牌,語調格外沉靜,「所以說用這張牌換走他衣服的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選自《新智慧·故事》九_九_藏_書
可是在一旁的法醫卻說:「蘇希不一定是三點半死的。你們仔細看這個香水瓶子,從裂紋的走向上來看,它不是擠裂的,是凍裂的。大夏天的,哪來這麼低的溫度?這隻能說明屍體經過冷藏,延緩了腐敗。如果這樣算起來的話,至少再加三個小時。」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
他們兩個飛快地把自己推乾淨,我也不能落後說道:「我在SPA睡美容覺,按摩師能證明。再說了……」我比了個武打片中的鎖喉功說,「這個我肯定做不來。」
我下意識地把擦著粉紅色指甲油的手插|進衣袋。趙警官卻瞥了一眼說:「藏什麼藏?采個樣,化個驗,就知道是不是了!」
這下小畢可急了,大聲嚷著:「哎,老邢,你這話怎麼說的,你要往死里害我啊。」
老邢怒了,他望著我,一臉的憤憤不平。他大概覺得,我既然與他有了私情,就該和他站在一邊。可是,都到這份兒上了,誰還管得了誰?再者說,面對一個佔著我便宜、又不想給我名分的男人,我有機會潑髒水,為什麼不潑?於是我迅速地把手頭現有的條件排列了一下,為老邢編出一個可信度極高的故事。
我們是一家外貿公司的駐外辦事處人員,全勤四個人,周五習慣性地打一夜牌,然後去街角廣東人開的酒樓吃早茶。我站在門口,正想透透氣,老邢從後面走過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嗨,你個女人,這麼熬夜不怕老得快啊。」
而我卻看著老邢說:「有什麼不可能呢?蘇希就是在那個時候失蹤的啊。而且那個時候,和蘇希獨處過的,只有老邢你呀!」
趙警官卻搖著頭,說:「省省力氣吧,你還是留到法庭上和法官說去吧。」
我不以為然地說:「老得快好啊,省得讓你們這幫色狼惦記著。」
蘇希對我挑了挑眉毛,翻開底牌,滿桌唏噓。他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圈走了桌子上所有的錢。老邢「嘩」的一下,拉開捲簾門,陽光滿滿地照了一桌子。蘇希的那張紅桃A輝映著淺淺的光。
老邢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話要講證據!」
我清了清嗓子說:「喂,認真點,https://read•99csw•com人家警察講的廢話也是很重要的。」
趙警官輕輕搖著紅桃A說:「因為這張牌是特製的,是出千用的牌,背面可以做隱形記號。」他小心地撿起老邢的白手套說:「如果你放這張牌的時候是空手的,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你也玩過這副牌,有指紋也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如果你自作聰明,帶著手套摸著了這張牌,那你可就要糟了。因為它會粘連下手套上的細小絲織物,只要讓我們鑒證科的同事回去比對一下,就會真相大白。現在,請你和我們回去一趟吧。」
老邢向牌桌上努了努嘴,說:「那還用說嗎?都擺在那兒了!」
我驚奇地說:「怎麼會呢?咱們就站在門口,怎麼沒看見他?」
老邢在一旁「嘖嘖」地咂著嘴,領導派頭都端上了:「小畢啊,你這樣做可就不對了。同事之間,有什麼矛盾,你應該攤開來說。哪能意氣用事呢?」
小畢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是粉紅色的吧!」
老邢卻氣急敗壞地跳著腳說:「你這個死女人,竟敢胡說害我。我為什麼要殺他?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老邢總歸是個頭兒,大方地擺了擺手,說:「算了,別管他了。今天我請吧。」
小美全名叫許致美,就是我。
而計劃的最後一段,也是最難的,我要用扳手擠碎自己的喉嚨。你放心,這樣做不會令我馬上死去,我還可以用最後的力氣,把兇器拋出窗外,為自己蓋上那張紅桃A。
三個月後,我被總公司提拔成經理,坐了老邢的位置。老邢不停地上訴,卻始終被維持原判,因為鑒證科真的在那張紅桃A上,找到了和他白手套質地一模一樣的絲織物,成了不容置疑的鐵證。
蘇希死的造型很奇特,一|絲|不|掛地躺著,只有一張紅桃A擋在私處。他的皮膚又細又白,脖子上有瘀紫的屍斑。如果不是具屍體,畫面相當香艷。我和他共事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他有這麼一副好身材。小眼睛的趙警官說道:「這模仿的是哪出啊?亞當,還是夏娃?」
如果說蘇希是小畢害死的,我絕對相信。辦公室里的那點兒事都是明擺著的。面子上嘻嘻哈哈,暗地裡斗得你死我活。不久前,小畢費了牛勁拉到的新客戶,被蘇希搶走了。為了這件事,他們還打了一架,最終是我做的調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