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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就是你

下一個就是你

作者:岑桑
我獃獃地向外走去,王茜跟出來說:「周太太,你能不能和我說一下詳細的情況,綁匪是什麼時候打來的電話?他有沒有提什麼要求?之前,周先生有什麼異常,你多提供一些信息,我才能幫你找回他!」
但黑衣人卻陰冷地笑了:「怎麼能說是周奇的錢?難道你不知道他在你之前,也有過婚姻嗎?」他忽然拿起身邊的膠條,封住了我的嘴巴,然後接通了電話。他用低沉陰冷的口氣說:「你是杜海吧?想要你老婆回來,還是要錢……」
結婚不到一年,他竟然背著我藏了這麼多的私房錢。我心裏陡然升起了憤恨和不甘。看來,我與他的婚姻不過是個便於生活的形式。他從來就沒信任過這段愛情,也從來沒有準備和我長久在一起。我憤憤不平地說:「王警官,剛才那個綁匪又打電話來了。他說讓我在零點12分,去良品街43號接周奇。」
王茜卻將信將疑地說:「我可以幫你,不過,你確定不會是惡作劇?」
我怕得牙齒打戰,低聲說:「不用那麼麻煩了。那是周奇的手指,我不會認錯。」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我警覺地坐了起來。電話里又傳來沙啞的聲音:「周太太,你的做法可不夠聰明哦!懲罰收到了嗎?」
但是那個男人卻哈哈笑了。他說:「先別忙著做決定。這次的獎金提高到10萬,你還沒有興趣嗎?」
可就在這時,我戛然收住了聲音,因為還在那邊給杜海打電話的黑衣人怨毒的口吻,讓我覺得他不像是一個男人。我望著眼前的黑衣人,揣測地問:「你……你是周奇的前妻,林梅?」
我拿出一部分錢,開了一間小店,賣些刺繡的小飾品。我想,周奇的死,還是物有所值的,至少換給我一個富有穩定的生活。
林梅卻摘下黑色的眼鏡,望著我說:「難道你不想知道,杜海是不是真的愛你?」
這天晚上,我從華美街65號回來的時候,已經凌晨2點了。沒想到王茜竟然會等在門前。她一見到我,就皺起眉說:「你去哪兒了?怎麼手機也不開?」

王茜不解地問:「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難道是周奇出事了?我的心一陣急跳。如果為了5萬塊,就送了周奇的命,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我坐在椅子上拚命掙扎。我忽然明白了,這是個無限循環的遊戲,用金錢去誘惑不堅實的愛情。周奇戴著婚戒的無名指、齊腕而斷的左手,read.99csw.com像荊條一樣抽著我的神經。我悚然地預想著自己的下場,滿心冰涼。我含混不清地叫嚷著:「你是誰?你為什麼折磨我們!」
王茜向我詢問了一下情況,然後開車送我回去。我木訥地坐在車上,大腦一片空白。王茜安慰我:「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氣餒啊。女人要學會堅強一點。」
我飛快地把那封信塞進手包,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要20萬就得賣掉周奇的性命。這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也許,這個價格有點低,可是……我不能讓他回來。我已經背負了太多的秘密。我要生,他就得死。
那個男人卻在電話里桀桀地笑起來,他說:「沒有錢我可以給你啊。咱們做道選擇題,零點12分,你的老公在菊心街12號。但洛北街32號里有5萬塊現鈔。你必須從中二選一。」
就在那一年的11月,我們結婚了,舉行了簡單的婚禮,然後飛去海南蜜月旅行。當然,儘管杜海很愛我,我也沒有告訴他,我的35萬。那是我的秘密,一個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我下意識地攥緊手袋。因為裏面裝著我剛從華美街拿回來的10萬塊錢。我支支吾吾地說:「我坐在家裡太煩了所以出去走走。」
我突然發狂地大叫起來:「沒有!沒有!之前我向你們報案,你們做了什麼!現在出了事又來問我,我能知道什麼!你們警察都是沒用的嗎?」
我尖叫著說:「不是,你這個變態狂,快放了我。」
我站在黑暗中,心裏傳來一陣陣的冰冷。不只是為了剛剛的驚險,也為這個世界的無情。這世上還有真情存在嗎?又有誰能抵得過金錢的誘惑。地上的手機依然有杜海關切的喊聲。我拾起林梅的變聲器和手機,說:「零點12分,菊心街12號,20萬。洛北街32號,你妻子,死。你只能選一個。」
我靜靜地坐著,耳朵里滿是電話忙音。儘管這一次是很誘人的10萬,但我必須讓周奇回來。
「怎麼會呢?」他俯下身,我這才看清,那個男人的嘴上戴著變聲器,聲音才會變得這樣粗啞,「你忘了嗎?是你的選擇殺了他。」
王茜之所以不敢說,是因為在良品街43號,根本沒有找到周奇,或是抓到罪犯。他們只找到了一隻沒有無名指的左手。那肯定是屬於周奇的,古銅的膚色泛出詭異的白。我站在法醫室里,忍不住吐了。
「把你的存摺密碼給我。」我在迷濛的昏睡中,似乎有人用粗啞的嗓音在逼問我。九-九-藏-書當我漸漸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被綁在了椅子上。四周光線昏暗,像是在一間倉庫。一個戴著寬大墨鏡、穿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想起周奇賬戶被提光的那段視頻,定格在照片里的人就是他。

「真的嗎?」王茜也顯得有些激動,彷彿是她將功補過的機會,她用力地握著我的手說,「你放心,這次我們會提早布控,一定把你老公救回來。」
那一天晚上,我一個人去了海匯路18號。那裡依然是個無人租用的門面房,我在昏暗的房間里,找到了厚厚的20萬。
我突然驚醒過來,5萬、10萬、20萬,那不正是周奇賬戶里的存款總額。我顫抖地說:「難道……你用周奇的錢,買了他自己的命?你現在又要用這些錢來買我的命?」
我只覺得一陣眩暈,說:「周奇,他……」王茜沒有答話,只是帶我去了法醫室。看著那些冰冷的器械,我的身體忍不住顫抖。這時法醫從裏面拿出一隻蓋著白布的托盤。王茜小心地揭開,里而竟是一根無名指,黑色的血痂凝在婚戒上,顯得異樣恐怖。我驚聲叫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感激地望著她,卻無法告訴她我內心在經歷著怎樣的煎熬。周奇的手沒了,只因為我的憤恨和貪婪。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恐懼地說:「你是誰,周奇是不是你殺的?」
三天前,我因為與老闆不和辭職了。為此周奇和我吵了一架。他罵我太糊塗,不懂生活,是頭自大又任性的豬。就在那天,他摔了飯碗,離開了。
王茜被我瘋癲的狀態嚇住了。一個警察趕過來,一邊對王茜使眼色讓她離開,一邊說:「對不起,是我們失職了。您先回去休息,穩定一下情緒咱們再談。」
我終於明白周奇屍體上的那句話究竟說的是什麼了。我結束了周奇,又成了新的起點。

王警官一直等在門外,她一見到我就說:「周太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可是他卻撫著我的頭髮說:「怎麼求我把你放了呢?事隔一年,你就把遊戲的規則忘記了?你要祈禱杜海真的愛你。」
是綁架?我心裏一片冰涼。我顫聲說:「先生,你綁錯人了,我們沒有錢。」
警察在第二天就給我的電話裝上了監聽器,每日每夜都有人在等待著綁匪的電話。可是那個沙啞九_九_藏_書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過。直到七天之後的—個午後,我在樓下的信箱里,發現了一個匿名的信封,上面寫著:「量后的選擇,零點12分,海匯路18號,20萬。明洋街86號,周奇,死。」
整整一天,我都在家裡想著他會給我什麼禮物。傍晚時分,我聽到了敲門聲。我想,一定是他回來了,於是興奮地跑去開門。可是沒想到,迎接我的卻是一股突如其來的噴霧。
真沒想到,這會是真的。我欣喜地跑出來,就等著王茜告訴我,周奇已經找到了。可是,直到我回家,那邊也沒有傳來消息。我只好忐忑地打電話詢問。王茜的口氣,聽起來有些含混。她說:「事情嚴重了,你還是來一下吧。」
但他卻拿出我的存摺說:「告訴我你的存摺密碼,否則……就是死!」
菊心街和洛北街,一個在市南,一個在市北,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我忍不住想起周奇罵我是豬的樣子,讓他吃點苦頭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是個遊戲。
10萬!憑空漲了一倍的現金,確實讓我又心動了。電話里,那個男人說:「華美街65號,10萬。良品街43號,周奇。還是零點12分,這道題,你不要再犯規了!」
我在驚嚇中,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我哭著把密碼告訴了他,說:「求求你,放了我……」
這是個遊戲嗎?代價會是什麼?5萬塊對別人來說,可能不多,但對丟了工作的我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數目。
我聲嘶力竭地尖叫,掙扎。林梅看著無力的我笑了。可是,她不知道我這樣大動作地表現驚恐,實際是在掩飾我背後的雙手,我正試圖掙脫她綁得並不是很牢靠的繩索。林梅太自信了,她背對著我重新打起電話。我突然掙脫出捆綁,瘋了般揮起凳子,砸暈了她。
我在11點就到了洛北街,它在城市的北郊,深夜的街頭,空落落地看不到一個人。我一直等到零點12分,才去推開32號的門。那裡像一間陳舊的門面房,滿是灰塵的屋子中央放著一個白色的大信封。我慌忙打開,裏面確實有5萬塊現鈔。
黑衣人一瞬間愣住了,半晌才慢慢摘下變聲器,嗓音透出陰柔的女聲:「如果我告訴你,在我病危的時候周奇拿了我借來的35萬手術款跑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奇怪了?他認為我的癌症沒有希望了,不想把錢浪費在我身上。知道嗎?如果不是你在網上曬結婚照,我還真找不到他。其實,我也只是想和他玩個遊戲,看看他這樣薄情的男九-九-藏-書人,能不能找到不被金錢誘惑的愛情。」
我搖搖頭。我不明白,也什麼都不想弄明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Game over!
王茜用手點著照片說:「這個人你認識嗎?」
王茜停了一下,繼續說:「他在周奇被綁架之後,從周奇的賬戶里提走了35萬。」
「對不起。」王茜連忙蓋上托盤,說,「我到菊心街12號的時候,房間里只有這個。你能提供一些周先生的頭髮之類的東西嗎?我們想提取DNA做比對。」
我在第二年,認識了杜海。他是在隔壁理髮店打工的髮型師。他溫和、細心,待我很好。雖然沒有什麼家底,但能和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男人過一輩子,我覺得也是一種可貴的幸福。
「35萬?」我抑制不住心中的驚訝,叫了出來。
「我不玩了。」我嗚咽地說,「你把周奇還給我。」
周奇已經三天沒有回來了。深夜,我坐在窗前,靜靜地等他。從前我們吵架,他也會出去走走,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這樣走得這麼久。
那一晚的零點12分,我悄悄地跟蹤杜海,看著他推開了菊心街12號的門……
其實,我的瘋癲是裝給所有警察看的。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要怎樣跟他們解釋包里的5萬塊和周奇手指的關係。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懶散地躺在床上,像一根脫水的乾草。我的心裏亂極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周奇,可是因為我的選擇,他卻丟了一根手指。
杜海突然沒了聲音,良久才說:「真的嗎?」
天光微亮的早晨,我靠在沙發上有些昏昏欲睡。回想這些不開心的記憶,讓我難過。就在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裏面傳出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你是周太太吧?是要你老公回來,還是要錢?」
我搖搖頭,我確定從沒見過這個人,想不出他怎麼會和周奇發生聯繫。

於是,我醞釀出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給警察局的王茜打了電話。我懇求地說:「王警官,剛才有個男人打來電話,說周奇在菊心街12號,讓我零點12分去接他。我不敢去,你能和同事替我去嗎?」
突然響起的門鈴,打斷了我的思路。是王茜來了。她的臉上沒了最初的不耐煩,變得誠懇起來。她站在門外說:「關於你先生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的疏忽給他造成這麼大的傷害。剛才我的同事找到一些資料,我想拿給你看看。不知道會不會讓你想起什麼。其實九九藏書,綁架案有百分之八十是熟人做的。」
我從王茜手裡接過那張裝在透明證物袋裡的信紙。上面只有一句話:一個遊戲的終點,就是下一個遊戲的起點,祝你玩得開心。
有一段時間,我很為周奇的死難過,陷在難以自拔的自責中,醉生夢死。可是很快,那些不堪的記憶都被銀行賬戶里充實的數字平復了。
婚後第四個月,我開始計劃生一個孩子。我告訴杜海的那天,他聽了特別高興。他把我按在沙發上說:「我要準備一些禮物,你哪也不許去,晚上我會送給你一個驚喜。」
王茜的誠意,讓我不好再拒絕她。她坐在沙發上,迫不及待地從包里拿出一沓有關周奇的資料。我輕輕地翻看著,忽然發現自己嫁給了一個「陌生人」。原來他的背後,還藏著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竟然在三年前和一個叫林梅的女人有過婚約,而他告訴我,他一直單身。材料的最後,是一張照片,大概是監視器的截圖,有些模糊不清。上面一個戴著寬大墨鏡的黑衣人,正站在銀行的櫃檯前。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選自《女人坊》
我還能說什麼呢?只好離開了警察局。
我打他的手機,始終無人接聽,直到一個小時之前它忽然不在服務區了。我決定報警。接待我的,是值夜班的女警官。她心不在焉地記錄著,用一種很厭嫌的口吻說:「我可以幫你立個案,不過,一個成年男人和老婆吵架出去轉兩天,是常有的事兒,我看你還是回去再等等吧。說不定,這會兒他已經回家了呢。」說完,她塞了張名片給我,說:「我叫王茜,有情況咱們多聯繫。打這個電話就能找到我。」
第二天,有人報案在明洋街86號,發現了一具屍體,是周奇。我去看他的時候,他赤|裸地躺在法醫室的冰櫃里,像一條凍魚。在他心髒的位置上,有一條細而深的切口。王茜解釋說,那裡曾經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上面還穿著白色的信箋。
我極力地解釋:「你放過我吧,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我和你們之間的恩怨沒有任何關係,那35萬你拿走吧,你捆住我又有什麼意義。」
還好王茜沒有追問下去,讓我安心下來。王茜說:「我們這次很早就趕去了。可是……你還是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