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和湘榆約會完后，他回到了住處，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黑色瓶子，拿在手上反覆欣賞著。「那個男人沒騙我，原來真的有用。」他輕輕吻著瓶身，當初花了一千塊買下這瓶奇怪的藥水時，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原來這瓶東西真的可以讓他得到心目中的女神。

湘榆謝過了校醫，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租屋處，因為不敢睡覺，只好一直坐在電腦前面，跟認識的、不認識的網友天南地北地聊天，看BBS上的文章，玩在線遊戲，這些日子以來能讓她晚上不睡的活動她幾乎全都試過了。

當她再次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她躺在學校保健室的床上。

那骷髏動動身上的骨頭關節，轉身就走。方雲修慘叫道，「別走！我會有什麼後果？」

方雲修慢慢連慘叫的聲音都失去了，因為他的喉頭被一隻殭屍咬斷，但是他的意識卻是無比清楚，即使頭被扯下來，即使四肢早就被扯斷，他還是感覺得到劇烈的痛苦纏繞著他全身的神經，難道這就是所謂他的結局？他不要，這不是真的！

這天晚上，她在方雲修的保護下，沒有受到殭屍的傷害與追擊，第二天、第三天都是這樣，慢慢地，雖然她還是會做夢，但是噩夢卻已經不再威脅困擾到她的生活了。因為每一場夢裡都有他。

「好吧！那我先走啦！你自己好好保重身體！」方雲修看她不想說話，便不想自討沒趣，禮貌地跟她揮了揮手，拿起自己的書就離開了保健室。

方雲修一把無名火起，上前抓住他罵道，「你搞什麼！當初你賣給我的時候沒說我也會做噩夢啊！」

看完說明后，他簡直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這麼神奇的東西，那世界上還會有什麼自殺團的存在嗎？不過他轉念一想，買了都買了，試試也不吃虧吧！於是他決定拿系花湘榆做實驗，反正她平常對自己理都不理，如果真的能讓她做做噩夢，也算是小小報復她平常的高傲一下。

她一想起他為了她擔心著急九_九_藏_書，努力保護她的樣子就會心動，每天上課時，她都忍不住偷偷看他，雖然她分不清自己愛上的到底是夢中的他，或是現實的他，但是她的心裏的確升起了戀愛的暖意。

「這是你真實的處境。」那骷髏的嘴一開一合，「我沒有騙你，你的確讓她愛上你了，但是接下來就是你自己要承擔的後果了。」

「我沒事，別管我。」她收好東西就想走，但一站起來，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她一陣暈眩，就這樣暈倒在方雲修懷裡，朦朧里，她的意識仍然在抗拒，「不！我不能睡著……」

底下的小字如此寫著：你相信噩夢可以為你換來愛情嗎？只要讓你暗戀的人喝上一滴，他（她）就從此噩夢連連，然後你再把瓶內液體當成香水抹在身上接近他（她），你就可以入夢拯救（她），夢是人類潛意識的象徵，保證（她）一定會愛上你。

當她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在一片大荒原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黑壓壓的一片天色，以及令人恐懼到發狂的寂寥曠野。

他一邊喘一邊跌坐在地上，連續跑了半個小時，他真的跑不動了，但是他根本就不能放鬆，因為那些殭屍又朝他繼續靠近。「干！」他心裏暗暗罵著，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個穿著唐裝的背影。是那個賣東西給他的男人！

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不敢睡覺，因為那夢境實在太真實了！當她冷汗涔涔從夢中驚醒過來時，她的皮膚上還存留著殭屍手爪的粗糙冰冷觸感，她的鼻子還嗅得到自己身體被掏出內髒的血腥味。但她真的沒想過自己會再回到這個夢境，她以往做過的夢從來沒有一次重複過的，為什麼這次會……她也無暇再想，因為之前夢境里出現的可怕殭屍又一個個從四面八方出現，蜂擁而來，她邊哭邊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受這種折磨？

於是有一read.99csw.com次他趁著湘榆下課時間去廁所時，偷偷在她的水杯里滴了三滴黑色瓶子裏面裝的無色液體，當他看著她喝下去時，心裏竟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而湘榆的改變，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看著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也令他驚疑不已，難道這玩意真的有效？那如果自己再照著說明書上做的去接近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讓她成功愛上他？

「你別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快速拉著她跑離了包圍他們的殭屍群，湘榆竟然感到莫名的感動，是不是患難中特別容易產生感情？會讓她對這個平常看也沒看一眼的男生有了全新的好感。

她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只要能讓她不睡，任何方法她都願意試，但是她每天頂著個黑眼圈去上課，還是引起了其他同學的注意。

方雲修的眼皮慢慢沉重，很快的，他自己也進入了夢鄉。在夢中，他到了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一片廣袤無邊的荒原，毫無人煙，他覺得奇怪地走著，但想想，這不過也是個夢而已，怕什麼呢？

經過一個多月的實驗，事實證明他真的成功了。他反覆觀看著小瓶子，露出滿足的神情，喃喃地說，「有了這東西，以後還會有我追不到的女生嗎？簡直是手到擒來，太容易了！」

方雲修似乎也察覺了她對他的不同，一個月後，他正式向她告白，而她只是紅著臉讓他牽了她的手。他們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全系，大家都對方雲修抱著羡慕又嫉妒的眼光，不明白以他的普通條件，怎麼能追到系花等級的湘榆？有人說，是他的誠意打動了她；有人則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嘲弄他一定馬上就會被甩，卻沒有人注意到，方雲修自信的臉上，常常閃過一絲絲詭異的笑。

在現實生活中，她反而不知道要跟他說些什麼，難道跟他說，「你剛剛好英勇，謝謝你救了我。」一向沉默的她只是低頭不語。

「買下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他手上拿著這個黑色https://read.99csw.com瓶子朝方雲修輕晃著。

他的喪禮也辦得相當簡單，湘榆沒有去參加，因為從他死的那天起，她再也沒做過噩夢，她甚至對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他交往感到不解，或許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吧！

他搖搖口袋裡的黑色瓶子，瓶身上，映著的是方雲修無比苦悶的臉。

「陳湘榆，你醒啦？」方雲修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露出關心的神色說，「校醫說你長期睡眠不足才會昏倒的，你失眠嗎？」

這個夢是她三天前不小心睡著時夢到的，夢中的她一個人在曠野上，而且到處都是數不盡的殭屍群，一看到她就像獵狗聞到獵物一樣死命地緊緊跟著她，她只能一直跑，跑到自己體力完全透支，然後在被好幾隻殭屍撕裂身上的血肉時，因為疼痛而醒過來。

倒是喪禮上，出現了一個穿著唐裝的中年男子，他深深地向方雲修的黑白照片鞠了個躬，輕聲說：「謝謝你，讓我的收藏品又多了一個。」

午夜時分，一股濃厚的睡意忽然再度向她侵襲而來，她不支地頭靠在電腦屏幕上昏睡過去。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拉住她就跑，她一直跑到了空曠的地方才看清楚拉著她的人的臉，竟然是剛剛在課堂上跟自己說話的方雲修！為什麼會夢見他？她百思不解這個問題，難道是因為剛才遇見他，跟他說了話，所以夢中就出現他了嗎？她真的想不通，在她的夢中從來沒有任何希望或奇迹，沒有人可以救她，為什麼這次不同？

「不……不要！」湘榆崩潰地蹲下來，雙手抱住自己的頭，拉扯著頭髮哭叫道，「為什麼又來了？為什麼？」

那天他只是像平常一樣，打完工騎機車回家，在路上看到一個陌生的小攤販，上面擺賣的東西看起來稀奇古怪，有點像是中世紀歐洲那些黑魔法的道具，好奇心讓他停下車來把玩一下攤位上的東西，忽然一個穿著唐裝的中年男子鬼魅似的朝他走來，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容。

骷髏停了一下，轉過身來回頭看他一九_九_藏_書眼，張嘴發出兩聲乾笑，「我說了，你不是做夢，接下來發生的全會變成真實，這就是你的結局。」

這個瓶子本身好像具有魔力似的，方雲修就像著了魔似的，把口袋裡剛領到的薪水全掏了出來，換回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瓶子。他打開瓶子附的說明書，上面寫著——噩夢之源，底下還有一小排說明文字，但是關於品牌或是哪裡出產的，完全看不出來。

她正想說些什麼，忽然眼前一片黑暗。

時間一久，她對於睡覺越來越抗拒，去看了精神科，醫生只淡淡跟她說了一句壓力太大，然後開安眠藥給她吃。她以為吃了安眠藥會有一覺好眠，誰知道反而造成反效果。以前她總是可以在噩夢中及時醒來，沒有面臨自己真正的死亡，但是吃了安眠藥后，反而醒不過來，導致她在夢裡的時間更長，受到再多的劇痛都沒辦法讓她痛醒。所以當她吃了兩天安眠藥之後，她就把整包葯丟進垃圾桶了。

「你沒事吧？我們快離開這裏！」方雲修拉著她的手。說也奇怪，她平常在學校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素有「冰山美人」之稱，但在夢中她卻沒有推開他的手，而是任由他牽著自己纖細的手，更從他厚實的掌心中感到了近日以來從沒感覺到的溫暖。

那個男人被他猛然一抓，回過頭來。他的臉上完全沒有肉，只是一具乾枯的骨頭，但是他的嘴卻緩緩動著，好像在笑。方雲修嚇得縮回了手，那骷髏竟然開口對他說話，「你不是在做噩夢。」

方雲修把瓶子收回抽屜深處，想著下個目標要換誰，有了，就選一起修通識課的那個經濟繫系代表吧！能讓這種風雲人物愛上他的話，自己不也成了校園一則傳奇？想著想著，也到了該睡的時間，一想到今晚湘榆做的噩夢中，又有他去英雄救美，就讓他十分得意，不知道這次自己在夢中又會怎麼救她呢？

三天後，他死在床上的屍體才被房東發現，死時五指成爪，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但是因為房九*九*藏*書間完全被鎖上，而且死因是心臟麻痹，警方找不到他殺的可能性，就匆匆結案了。

正當他還在若無其事時，忽然一大群殭屍從他四方出現，包圍住他，嚇了他一大跳，「搞什麼？做這種沒格調的噩夢？」他一邊咒罵，一邊拔腿逃跑，奇怪，在夢中怎麼也會跑到失去體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斷地做噩夢。有時夢到自己是一個猶太戰俘，在德軍的集中營里被毒氣破壞全身神經系統而死；有時自己是一個貧民奴隸，被嗜血的貴族買回家盡情虐殺；有時則是古代受到各種殘酷刑罰的罪犯，什麼腰斬、梳洗之類的她全都試過，這夢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襲著她的夜晚，每每都讓她在凌晨三點驚醒，渾身是汗，然後再也不敢入睡。

「我要醒過來！我要醒過來！」她瘋狂地啃咬著自己的手臂，希望在痛苦中清醒，但是其實她也試過很多次了，由自己本身造成的痛苦，並不會讓她醒過來，但是她還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現。

待她一醒來，畫面又回到剛才的大草原，但是她卻不是孤單一人。方雲修正在一旁，焦急地看著她，「剛才你忽然昏過去了，還好你沒事！」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嚇死我了！你千萬不能出事！」她紅著臉任他抱著，覺得心裏好像沒那麼怕了。

說完后，穿著唐裝的骷髏全身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背轉身離開了方雲修。而方雲修奮力跳起，跟靠近他的殭屍群搏鬥著，直到筋疲力盡倒下。他感覺到十幾隻殭屍在撕扯他的身體，感到自己的右手臂被硬生生扯離軀體，肚子被挖開，裏面的腸胃全都被掏出來，讓殭屍瘋狂地搶食著，為什麼這麼痛，這夢還醒不過來？

「陳湘榆，你還好吧？我看你最近精神都很不好耶！」這天上完一堂新聞學概論后，坐她旁邊的同班同學方雲修看著她問道。湘榆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著頭茫然地把桌上的書掃進背包里，三合一咖啡已經越來越控制不住她的睡意，現在她只能靠自己煮黑咖啡才能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