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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復讀時光

我的復讀時光

作者:孔龍
「你覺得收集這些簽名有用嗎?」我問她們。
「為珊妮寫點什麼吧。」陳奇說。
「你難道沒有發現嗎,下課的時候珊妮常常來找秋問英語語法的題目。」
「你為什麼要弄那份名單?」有一次,我問珊妮。她的家就在城裡,不是住宿生,根本不需要在食堂里吃飯。我不理解她為何要張羅著收集大家的簽名。
「不過罷食更實際,如果大家都不去食堂吃飯的話,不出幾天,學校定會慌了手腳。」
坐第一排就很酷嗎?我深表懷疑。我只知道對於坐在第一排的學生,人們普遍的觀點是「那個人似乎對學習很重視,一定是個書獃子吧」。那時候的大家,好像都不想表現出對某件事很在乎,這樣似乎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大家總是裝作對所有事情抱著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似乎那樣才夠瀟洒。可是那天我卻點了頭,因為我想到大家回來複讀,不就是為了考個好點的學校嗎?既然這樣,為何卻不敢真誠地表達自己所在乎的東西呢。這樣想來,似乎坐在第一排真的很酷呢。
「你這個騙子!」陳奇憤怒了,上去就掐秋的脖子。秋也不甘示弱,拿梨子猛砸陳奇的腦袋。我上去掰開他們兩個,正混亂間,卻聽到了一個女孩的尖叫聲。我們仨回過頭,珊妮不知何時跑了上來,正看著扭做一團的我們。
我和珊妮當然搖頭否認。
「他還跟你說了『fighting』對嗎?」
「你他媽神經病啊!」秋沖了出來。
因為教室要坐更多的人,所以我們班上都是三人一組為同桌的,秋就是我和陳奇的第三個同桌。我們還蠻歡迎秋做我們的同桌的,因為他是個帥哥。這個傢伙有點像混血兒——就是阿拉伯人混中國人的那種,五官輪廓分明,體毛旺盛。他跟我同一個宿舍,每天的愛好就是對著一面小鏡子刮鬍子。
「嗯。」她點點頭,「你見過的,就是那個跟我一起搜集班級簽名的女孩。」
「呃,其實我們還沒打算要做到那樣的程度。」發卡女孩有點尷尬。後來,每次提起這件事的她都要笑話我,為我近乎傻氣的熱情。她叫陳珊妮。
教導主任轉過身,掛著陰雲不散的臉,似乎對我們聆訓的態度很不滿意。她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視著,最後落在了我和珊妮的身上,「你們倆剛才在眉來眼去,對不對?」
「有空回學校的話,到教學樓下的花圃看看吧,那下面埋了一樣東西。」
當流星消失於天際時,我們談起了自己剛才的願望。
如今許多年過去了,往事總是讓我感覺很近,又彷彿很遠。我們四人站在星空下許願的夜晚,彷彿就在昨日,還記得那時我們都被趴在地上沒有動靜的陳奇嚇壞了,直到他痛苦地爬起身來,說自己的腿可能摔斷了。所以在高四最後的日子里,陳奇是打著石膏拄著拐杖來上課和高考的。教導主任的話一語成讖:在高考前玩得太過火,真的會摔斷腿的。
「我要與他決鬥!」陳奇從懷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出鞘,閃出陣陣寒光,映照著他堅毅的目光,「好在你答應了我,要不然我就要跟兩個人決鬥了。我不要求你幫我,只求你不要阻止我。」
「她也拒絕了?」我問。
「那時候喜歡你們三人中的一個人來著,畢業的時候把對那個人要說的話寫了下來,埋在了那個花圃。這幾天突然想起了這件事,覺得好像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而且我很少回國,總想著如果那個花圃學校施工改建的話,那封信就可能再也不在了。」
寄宿生中有那麼一個傳說,如果畢業的時候把自己的私人read•99csw.com物品遺留在了宿舍,那麼下一年準會回來複讀。所以,當高考放榜得知我沒有被任何一所大學錄取的時候,我苦苦思索自己當時是否把什麼東西遺漏在了宿舍里,床底的一隻襪子,還是角落裡的一把牙刷?「重要的是內褲和襪子這樣的貼身衣物,絕不能落在宿舍里。」有人說。我們對這個傳說如此深信不疑,當初早已把一切個人物品通通掃地出門,是不可能有差錯的。

4.無處可尋的秘密

雖然教導主任的後腦勺也長著眼睛,可惜她的眼光還是太差——喜歡珊妮的人並不是我。
「以後我能寫寫小說就好了。」我說。
是的,工作了之後,我卻開始寫小說了。在某一天,當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為什麼不再試一下寫點小說呢?然後我便開始寫了,當我開著警車逡巡在廣州的大街小巷,我的腦海里構思出了許許多多的小說,然後在晚上下班后把它們寫出來。
抗議書寫在一張A4紙上,不過是諸如「請酌情考慮學生的難處」之類溫和的措辭,下面則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簽名。從開學起,食堂就把正餐餐費從2元升到了2.5元,這樣一來,每個月的伙食費就要上漲30塊。相比食堂的漲價,我更討厭的是食堂清湯寡水的伙食。整個高中,我常常還沒上到最後一節課,肚子就開始餓得咕咕直叫,那是我青春期亟需營養的胃部對身體提出的抗議。我在抗議書上籤下了名字。
「喂,坐這裏吧。」他說。他坐在教室右側的第一排。
「你不覺得男人刮鬍子的時刻很man嗎?」他說。
「這代表了我們可以直面慘淡的人生,不覺得很酷嗎?」
「太他媽蠢了!」秋說。
「人的生存之道不就在於奮鬥嗎!」
也許出於某種預感,在珊妮登機的前一天,她突然從吉隆坡打了個越洋電話給我。我有點意外,因為自從離開高中后,我們就很少聯繫了,更不用說已大學畢業這麼多年後。曾經以為密不可分的四人團體,一旦離開朝夕相對的學校生活,也不過如浮萍般四散。我們寒暄了一番,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直到最後她說,「其實我並不是喜歡女生。」
不過料想珊妮也不會答應他,因為答應了這個就跟答應談戀愛根本沒有什麼兩樣,都是一種排他性的關係。
我愛在周記上寫小說,因此每次周記發下來后,班上很多人便借我的周記來看。而且很奇怪,來借的人大多都是女生,可能是男生看不起小說這種毫不fashion的玩意。有時候外班的女生也會來借。有一次,外班的一個女生託人來借,第二天歸還后我一看,上面多了許多鉛筆字的批註,提出了很多批評的意見,我就十分生氣,便去看看是什麼人這麼不禮貌在別人的本子上亂塗亂畫。誰知道去到那個班上一看,那個女生正是上次搜集抗議書籤名的發卡女孩,我一看她既然長得蠻漂亮的,便原諒了她。
「人的生存之道不就在於奮鬥嗎!」他模仿著數學老師的語氣。
他突然拍手笑了起來,「你上當啦!他對這裏的每個人都說過同樣的話。據說每拉攏一個學生回來複讀,他就可以拿到200塊的提成。」
那天下午,我把26寸的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爬上碌架床,鋪好捲起了毛邊的涼席。宿舍里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都去上課了。我脫了上衣在床上躺下來,外面傳來了知了的鳴叫,悶熱的風穿堂而過,只覺得背下的涼席很硌人。我躺了read.99csw.com有那麼一會,然後才爬下床來,從行李箱里拿出拖鞋放到床底下,把剃鬚刀、毛巾、牙膏牙刷在陽台上放好。等到下課的鈴響了,我便穿上舊日的藍白校服,往教學樓走去。
「因為我有很多同學是住宿生啊。」她說。好吧,珊妮就是這麼熱心腸的人。
我有點不知所措,很難想象留著三七分髮型,戴著巨框眼鏡,嘴角下垂的數學老師會在電話里對我說出這樣的話。還有,他是怎麼搞到我的電話的?帶著一種受寵若驚的恩幸感,還有被他的話語燃燒起來的鬥志,我答應在八月份回學校補習。
「希望我可以考上廣外吧。」秋說。他真的很喜歡英語。
我和陳奇站在河岸的泥路上,透過輕輕搖曳的蘆葦叢,看著月色下銀光粼粼的河流。晚風撲面而來,我們猶如默契般誰都沒有說話,只覺得這是一個詭異的夜晚。當我們都被複讀的命運攫住的時候,大家都在燈火通明的教室下奮力做題,我們卻站在了這裏聽風的吟唱,聽夜蟲的唧語,聽遠處隱約的狗吠聲。這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但是一想到自己那未卜的命運,驟然間又覺得這一切都寂寥了起來。
「所以,」陳奇突然猛烈地搖晃著我的雙臂,「我只能找你們來談了,請你們遠離珊妮一點,這樣她就只能跟我在一起了!」
「不,稍為留意一下就知道不正常。」陳奇說,「上次模擬測試,珊妮排年級第三,秋才排年級第十,第三的人卻常去請教第十的人,不是很反常嗎?」
「你怎麼知道的?」
「也許只是剛好秋的英語語法更好一點。」

1.一個可怕的傳說

我便這樣開始了我的復讀生涯。這年的冬天來得很早,在十月份,我在夜裡被凍醒了兩次。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便拿出棉被。抖落棉被上淡淡而陳舊的霉味,我笑了,我感到那種熟悉而親切的氣息又回來了。
在我走進13班教室的時候,陳奇拚命地朝我揮手。
每天早上我依然會被鍋爐房的嗡嗡聲吵醒,令我懷疑鍋爐房裡是不是住著一隻患了鼻炎的怪獸。這種有規律的嗡嗡聲令我沮喪,神經衰弱,在課堂上昏昏欲睡。有一天課間,我正趴在課桌上瞌睡,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勸他不要亂來,畢竟我們都是朋友,怎麼突然就要決鬥起來了?我真的想不明白。可是我並沒有勸住陳奇,他扔下煙蒂,便急匆匆地趕回了學校。他回到教室,看到秋不在教室里,便問其他同學秋在哪裡,得知秋上了廁所后,他又趕去廁所。陳奇在廁所里叫秋的名字,得到回答后,他拿起角落裡的一個拖把直直地扔下了那個廁所隔間。
「……」
陳奇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梨子,說,「我們用一個文明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你把梨子放在自己的頭頂上,我在十米外對你飛刀,如果刀子插中了你頭上梨子,那麼我就相信你跟珊妮沒有奸|情。」
「再回來衝刺一年吧!Fighting!」數學老師突然蹦出了這句話。
我說我早已知道,當時回過頭想想,覺得怎麼都不對勁。她怎麼突然就喜歡女生了呢,我想那是她為了維護我們四人友誼的一種說辭。
那時候,每一個高中的操場都是早戀的聖地,偶爾幾個無聊的晚自習,我和陳奇會一起去操場上「照田雞」。所謂的「照田雞」,是一種非常屌絲的行為——就是裝作在操場里散步,去數那裡有多少對情侶。
「她說她現在還不想談戀愛。」陳奇說。
「好呀,還帶了刀過來,你是想捅我?」秋說。
read.99csw.com這次的聯名抗議事件什麼都沒有改變。食堂的飯菜依舊清湯寡水,該2.5元一頓的還是2.5元一頓,沒有人會為了5毛錢到食堂里靜坐或者罷食。在有些周末,我會穿過長長的校道,走出學校的大門,到外面的快餐店改善一下伙食。我還記得剛來到這座小城讀高中的時候,我和夥伴們總是在周末踢完球后滿街地找吃的。我們走進一家家的快餐店,問他們店的米飯是不是可以任吃,如果不是我們就走去下一家。我們十來個人常常把店家的飯鍋吃個底朝天。
有一次晚修的間隙,我和陳奇在操場散著步,覺得這樣很沒意思,便順路走出了校門。在校門口我們買了個甜筒,穿過大大小小的街道,在燈火輝煌的大街和逼仄的居民樓間穿行。我們走過江濱公園的門口,然後沿著河堤一直走下去,再順著賀江折返學校,在經過某個幽暗的深處,還遇到了幾條亂吠的瘋狗。
「那麼秋為什麼不答應我的要求?」陳奇恨恨地說,「既然他不仁,我只能不義了!」
其中一個戴著發卡的女孩問我,「你也是住宿生對吧?」
「最近學校的食堂不是升價了嘛,很多住宿生都有意見,我們寫了一份抗議書,正在搜集大家的簽名。你可以幫忙簽個名嗎?」
這便是我認識陳珊妮的由來。後來,我和她、秋還有陳奇常常在樓梯間一起玩毽球,便慢慢熟絡了起來,組成了一個四人的小團體。珊妮並不是復讀生,在四樓的高三(8)班上課,她常常在晚修下課的時候上來找我們,與我們一起下去。在高中,放學后結伴一起走是彼此友誼最好的象徵,我們都很享受這個。
有一次,我問他為什麼每天都要刮鬍子。
陳奇給了他刀。
天啊!原來傳說中教導主任的後腦勺也長著眼睛這件事是真的!
「同學,幫忙簽個名。」

2.去吧,毽子球軍團!

於是,便有了這篇文章,為了珊妮,為了那天晚上的那一抹流光。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我們站在璀璨的星空下,站在不安的命運面前,對流星許下了願望。我想我也不會忘記數學老師的那句「fighting」,那句「人的生存之道不就在於奮鬥嗎」,這句話後來成為了我人生永不過時的座右銘。還有珊妮,那個為學生搜集簽名的珊妮,那個在我的周記認真寫下評語的珊妮,那個為了維護我們的友誼不惜說自己喜歡女孩的珊妮。你也如那天上的流光,雖然短暫,卻曾照亮過三個少年的青春歲月。
不用說,他鬱鬱寡歡的神情出賣了他。他一定被拒絕了。
「這是把事情交給命運去審判的方法。」陳奇挑釁說,「你是不是沒種,不敢試?」
「她怎麼說?」我問他。
學校把三個復讀班安排在新教學樓五樓的一側,站在走廊上,可以俯瞰整個學校,升旗台,足球場,籃球場,還有遠處的食堂和宿舍樓等等。八月份,回來補習的人還很少,因此教室里有一股散漫的氣氛,每天都有熟悉的面孔出現。「你也回來啦。」大家苦笑著打招呼,卻突然有了一種心安的感覺。
這個時候,樓下發出了一陣歡呼聲。我們循聲望去,只見賀江河岸那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整個教學樓的學生都跑出走廊來看熱鬧,學校陷入了一陣短暫的騷亂,也結束了兩人的爭鬥。我們四人趴在天台的邊緣上,看著遠方散亂的人影在撲救火災現場,只有我和陳奇知道,那一定是陳奇扔的煙蒂燒著了岸邊的蘆葦引起了大火。
「嗯。」陳奇神情黯然。
可是九*九*藏*書,在那晚陳奇對我說他喜歡珊妮后,卻讓我們的團體關係瀕臨破滅。
她們搖搖頭,說她們也不知道。
「跟我上天台,有話跟你說。」陳奇冷冷地說。
我又回到了這個地方。每天早上五點被食堂鍋爐房的嗡嗡嗡聲吵醒,晚上十點準時作息,宿舍的中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行李架,因此如果大家在宿舍里迎面相遇,要對彼此說聲「借過」。我們的校長曾信誓旦旦地對我們說,「這也許會是你們人生中住過最好的宿舍。所以,好好享受你們的高中時光吧!」我對這句話嗤之以鼻,這樣糟糕的住所居然可以成為所謂人生中最好的宿舍,難道我將來的人生就這麼糟糕嗎?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念想起大學的宿舍來。那樣的宿舍,總歸會有衣櫃吧,有電腦桌可以放得下電腦,重要的是,晚上不用熄燈,想多晚睡就多晚睡。
「趁這個時候許願吧!」
「好,來就來。」秋居然答應了。
「你真的喜歡女孩?」我問珊妮。
「……」

3.流星劃過天際的夜晚

說真的,我們真不知道在樓梯間踢毽球有什麼錯,學習不是應該勞逸結合嗎?難道每個人下課後像死屍一樣趴在桌子上睡覺就很正常?但是我們又不敢這樣問,免得她又說我們覺悟低。
天台上,他們兩人相距十米站開。
我點點頭,「有什麼事嗎?」
但也許並不是這個傳說的問題,而是因為我的固執:我在高考志願表上清一色地只填「中文系」這個志願,而且固執地勾選了「不服從調劑」,最糟糕的是二本B線及往後的志願我一個學校都沒有填。所以現在問題來了,我的高考分數只過了二本B線,所以註定沒有一個學校會錄取我。而我所有的固執,都是因為我一心只想讀中文系,以後做一個小說家。
我點點頭。
因為這樣,陳奇沒有考上本科,只是去了一個專科學校念書。畢業后,他回到了我們的小縣城參加支教,後來參加公務員考試,做了縣裡的紀檢幹部。秋如願上了廣外,如今在一家經濟時報做記者。而我進了中文系才發現,要做小說家跟讀中文系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所以在大學里我沒有寫過一篇小說。畢業后,我考入了廣州警隊。珊妮於2014年3月8日登上馬航MH370,從此消失於印度洋的上空。她的願望也一語成讖:歲月再也掠不走她的容顏,她在天堂里將永遠年輕,也將永遠美麗。
「你們是在早戀吧?」教導主任低垂著眼眉,狐疑地看著我們。
看到我不置可否,陳奇認為我答應了,他點上一支煙,看著腳下靜靜的河流,沉吟著說,「老實說,今天晚上跟你逛來這兒,就是要打算跟你說這件事的。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我的——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秋那個傢伙,居然拒絕了我,說我沒有理由那樣做。我覺得,他和珊妮一定有奸|情。」
我問他為什麼要坐在第一排。
「我要告訴你們,我喜歡的是女孩。」珊妮哭了,「本來我不想說出來的,你們現在滿意了吧?我從來都當你們是哥們,難道我們就不能好好地做朋友嗎?」
我們就是這個時候看到流星的,當所有人被那火災現場所吸引,我們卻望向了天上的那一抹流光。最先發現的人是陳奇,他爬上了樓頂的高處,說:「流星!」
秋走了過來,接過了陳奇的梨子,「那把刀也給我檢查一下。」
「是什麼東西?」
說真的,如果我不是太善良,一定衝上去打他了。因為一個男人帥氣不可惡,但是賣弄帥氣就太可惡。
「數學老師也給你打電話了嗎?」read.99csw.com剛坐下,陳奇便問我。
「我呀,能考上個本科就滿足啦!」陳奇說,他說他站得最高,離流星最近,所以許下的願望最容易被天上聽到。話音剛落,他就叉錯腳從上面掉了下來,「啪」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要做什麼?」我有一種不好的預兆。
「如果你們在那裡踢毽球,滾下樓梯摔斷了腿怎麼辦!還要不要高考了?你們打算打著石膏來高考?嗄?嗄?」她又發話了,然後叉著腰,上半身前傾,右手以她那經典的「一陽指」姿勢戳著我們的腦袋。我偏過頭,看到大家都在努力表現出一副幡然悔悟的神情,嘴角卻又不自覺地浮現笑意:踢個毽球就會摔斷腿,太誇張了吧!趁著教導主任轉過身的當兒,珊妮還隔著兩個人對我做了個鬼臉。
「別打了,你們我一個都不喜歡。」珊妮說,「你們這樣自作多情地打來打去有意思嗎?」
「簽名?」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到兩個不認識的女孩站在我的旁邊。
我環顧四周,想到我們不過是標價200塊的貨品,等到開學后班裡都坐滿了人,我們的數學老師一定又有筆可觀的收入了吧。可是我卻一點都沒有上當受騙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數學老師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吧。「人的生存之道在於奮鬥!」說這句話的數學老師不是很可愛嗎?
「喂,我喜歡陳珊妮。」良久,陳奇突然說。
「這個不是很正常嗎?」我說,「他倆的英語都很好,以前就經常一起討論什麼的。」
「我希望我永遠年輕下去。」珊妮說。我們都笑話她太貪心。
就這樣,因為悼念珊妮,我們三個又聚在了一起。當我們回到學校,那個花圃真的已經被推倒了,代替的是一個噴泉。那個與青春有關的秘密,從此再也無處可尋。
「珊妮……」
「奸|情?」
「嗯?」
「我本來也沒想讓她答應做我女友,」陳奇說,「我只是想讓她下晚自修的時候可以單獨跟我下去,我不想與你們分享跟珊妮在一起的時光。」
很快,以前的數學老師給我打來了電話,幾句硬生生的安慰過後,他問我有沒有打算回來複讀。我說我還在考慮。
現在,我再也沒有對米飯有如此驚人的食慾,而那些一起踢球的夥伴們都上了大學。每當周末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小城的街道孑孑獨行,無聊地閑逛。可是很快,我就找到了自己新的團體——毽子軍團,成員有我、陳奇、陳珊妮和另外一個同桌秋。
「我還對她表白了。」那天晚上,陳奇說出了更令我吃驚的事情。
秋一個轉身,猛地把刀扔向了學校的後山。
於是我們四人都閉上眼睛來許願。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幾個人在樓梯間里被教導主任抓了個正著,被一起請到了辦公室。教導主任是個留著男人頭的女人,她大聲地對我們訓話:「嗄?你們現在還在玩毽球,有沒有搞錯啊!」
那個時候,我們四人經常下課後在樓梯間里一起踢毽子。毽球「啪」的一下彈到牆壁上,又被誰的腳快速地踢了回去,困於樓梯間狹小的空間,因此戰況看起來很激烈。每次下課的時候,都有很多學生站在走廊上觀摩我們的比賽。到了後來,這似乎成為了我的某種期待,好像上個四十分鐘的課就是為了能有十分鐘的時間到樓梯里和大家一起踢毽球。
「如果你們要搞靜坐的話,我會參加的。」我說。我覺得學校並不會這麼輕易地妥協,必須要付諸更有效的行動才行。
「這個方法一點都不文明!」我對他們兩個人大喊,「秋,千萬不要答應他!」
果然,女生拒絕別人表白的標準說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