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部著名的系列紀錄片《7 Up》（《七年》），用已經拍到「56 up」的經驗告訴我們：在最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要上升到另一個階層也很難。

1964年，導演艾普特選擇14個來自不同階層的7歲孩子，開始了每7年一次的採訪拍攝。導演最初的假設是：每個孩子的社會階級預先決定了他們的未來。

雖然充滿人文關懷，但紀錄片同樣無法得出結論。導演本人也充滿矛盾：要不要干預，能不能拯救？澤娜說：

就算命運只給了一條縫，有一天也可能變成一道門。

世界會記住他們多久？

2009年有這樣一則新聞：「《生於妓院》主角淪為妓|女 曾參加奧斯卡頒獎」，標題令人五味雜陳，報道主角就是在影片開始第一個說話的小女孩普瑞蒂。

被媒體關注，可以逆轉人生嗎？

但是，他們是加爾各答紅燈區的孩子。

第一個畫面開始，小女孩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著深夜裡曲折昏暗燈火曖昧的街道和形形色|色的男女。

看過外面的世界，以為可以改變的命運，卻沒有改變。和從來不知道還有另外一種人生，哪個更殘酷一些？

中產家庭的孩子，56歲時依然過著安穩而面目模糊的中產生活。

12年過後，這些孩子都在哪裡？

去印度拍過紀錄片的同行回來都同時有兩個極端的反應：太好看了，太難拍九_九_藏_書了。好看當然不是漂亮的意思，是說畫面感太強烈了。難拍就是難拍的意思，那個地方外人根本無法真正進入。

當時無解的這些問題，時間給出答案了嗎？

當然，14個孩子中，有唯一一個例外。農家子弟尼克，從牛津大學物理系畢業后，成為美國著名大學的教授，從中產階級成功晉級精英階級。

就在最有藝術天分的男孩阿維吉特受邀去荷蘭觀摩全球攝影展之際，他的母親被皮條客燒死了。

等著8個手持相機的孩子，給你看紅燈區的生活；而你可能更急於想看到，這些生於妓院的孩子自身的命運。

這些權利和自由，是天賦人權不可剝奪。而相應的能力，或許是社會可以和應該幫助他們獲得的。

如果可以，《生於妓院》應該在12年後的今天拍攝續集，讓我們看看時間的重量，看看命運的重量。

母親的慘死和出國護照遲遲不被批複，讓阿維吉特的情緒到了臨界點，他開始表現出對抗和絕望。

最深重的夜色都無法遮蔽的，是這個多年來自成一體的獨立社會的複雜。

而影片另一條線索——日復一日的紅燈區生活，在不受控制地無序推進，並在一成不變中爆發出偶然事件。

不過在我看來，這部紀錄片最大的成功，並非所謂情懷。

這些美好的詞彙，是他們人生中最稀缺的內容。

報道稱：普瑞蒂已改名普亞，她說依然記得當年獲獎時和其他參演人員相擁的溫暖。之後她回到印度讀書，一年後就走了母親的老路。她說自己已經有了筆記本電腦、昂貴的手機、很多錢，租得起豪華房子，並稱澤娜想救她出去，但她對現狀很滿足，「雖然眼神還是流露出對自由的渴望」。

他說：我的未來，沒有被稱為希望的東西。

但這九九藏書個追求讓他不再麻木，不再接受宿命，這也可能是他痛苦墜落的起點。

「生於妓院」，這是最直接的一個，描述生存狀態，對它的想象取決於各人，甚至不妨礙你把主人公想象成韋小寶。

這是我們時常面對的一個問題：與生俱來的貧窮、骯髒、困苦，是要說服自己接受，還是鼓勵自己改變？

用這樣的信念去擾動他們，會不會帶來傷害？——如果一切變化只是一時間的死水微瀾，最終仍會復歸原位的話。

在這場意外到來的遊戲里，他們聰明，大胆，樂於嘗試，有自己的想法，彷彿真的就一腳踏入了藝術之門。

阿維吉特在2008年被紐約大學的藝術學院錄取。

比如會常聽到這樣的話：就是因為那裡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安於這個位置，沒有那麼多貪慾雜念，所以反倒過得很幸福呢。

他們拍身邊的親人，冒著被罵的風險拍路人，還有帶著街道背景的自|拍像。

高潮如期而至。孩子們的照片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上了電視，辦了影展，澤娜還在四處奔波為他們聯繫入學。

他對著一張照片自信地發表意見：

人們是否擁有選擇的權利，選擇的自由，選擇的能力。或者說，是否擁有改變的權利，改變的自由，改變的能力。

相機的設置，啟動了原本不存在的故事，衍生出新的關係和可能，並推動著故事的發展。

看到他的痛苦，忍不住會想：不抱幻想安於命運，和努力奮鬥改變命運，對於一個個體來說，到底哪種更幸福？

報道在最後說，可能普瑞九-九-藏-書蒂受到了黑勢力的控制。

在印度，這或許算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出身已經替你做了決定——還沒有出生，你的一生就已經被決定了。

就像我們通常所見的那樣，全世界都愛把「未來」和「希望」這樣的字眼，用在那些最可能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的人身上。

一邊還在向澤娜學習取景和構圖，一邊就急著去實踐了。憑藉對環境的熟悉和天然的敏感，孩子們拍攝的照片有奇特的力量。

幾乎就像是髒亂差的人間的縮影，幾乎就濃縮了一言難盡的生活本身。

「加爾各答紅燈區的孩子」，這個副題最客觀，只有地點和人物，不附帶任何情感。

況且，逆來順受和安貧樂道，是兩個概念。沒有選擇和選擇不去改變，完全是兩回事。

比性|交易本身更危險的，是性|交易始終處於法外之地。法律不保護她們，還有她們的孩子。

他們成年後，會記得童年時這一場奇遇嗎？

就算只有一個幸運例外，也會成為所有人的希望。

一切究竟只是短暫的插曲，還是命運的拐點？

所以，澤娜·布里斯克把相機交給了生於斯長於斯的5個女孩和3個男孩，並教給他們如何觀察並捕捉身邊的瞬間。

這部紀錄片在網上有三個中文名字：

而澤娜正在為他爭取的那所學校，名字就叫「未來希望」。

「小小攝影師的異想世界」，這是最浪漫的一個。譯者大概九_九_藏_書是不忍心直面這些孩子的命運，想為他們保留屬於他們的，和童年、藝術、天真及幻想有關的那一點空間。

他們直截了當地把這個小社會最細微的表情框入鏡頭。

我總是記得影片的那個片段：在2004年的阿姆斯特丹，阿維吉特以「來自印度的小小攝影師」身份，和世界各地來的9個孩子一起，觀賞全球4000名攝影師的作品。

在各種積極的努力下，似乎命運也露出了一點善意。

可是，慾望才是發展的原始動力，流動和變化才是社會的根本活力。

更何況要去拍一個紅燈區。

和其他幾個孩子相比，阿維吉特改變的慾望更加強烈，所以他感到了痛苦。

他們和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樣，天賦靈氣，不可低估。

只有對現在不滿，才期待未來；只有在現實中無望，才想念希望。

那麼，一場童年的遊戲，能改變什麼？

和成年人歷經艱辛后被迫接受命運相比，小小年紀就放棄了人生，更加讓人不甘——雖然看起來，似乎外人比他們自己還要不甘。

在真實冷酷的現實面前，任何溫情修飾都太渺小了，連同情都顯得太過於簡單了，當然更無法濫情。

「只要努力，你就可以過得更好」

歷史和文化原因，使印度社會階層高度固化，連現代化和民主化進程都無法真正將其打破。也有人說這是印度社會保持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

干預式紀錄片，是一種主觀驅動客觀的做法。本片也可以理解成一次用攝影機記錄的社會學實驗。

來自底層社會的孩子常與失業為伴，幾乎主要依靠社會福利制度生活，他們的子女極少能上到大學，多在做修理工、保安https://read.99csw.com等普通的服務性工作。

那些紅燈區的孩子，他們從小就領到了不可更改的身份證和寫好結局的通知書。所以他們的眼神里，並沒有太多惶惑焦慮，倒像是已經有了幾分安然的底色。

不過，命運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被改變？生活在別處的人們，會比普瑞蒂擁更多機會嗎？

你只能安靜地、無力地，等待和注視每一個事實的發生。

就算努力之後依然如故，至少會知道，即便生於妓院，也可以生而為人。

人聲嘈雜，音樂聲縹緲。九歲女孩普瑞蒂的畫外音：

雖然敘事保持了足夠的冷靜，但這毫無疑問是一次介入式的拍攝。

「你應該過得更好」

生活在最底層，卻有了精神和情感的追求，這可能是他逃離和上升的起點。

這些孩子的人生好像證實了這一推測。

2005年，這部冷靜的影片獲得第77屆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

不過，撇開英國社會階層固化和印度的本質性差異不談，單就在這樣一個看上去似乎「差不多」的結果面前，必須要說，比結果比較更值得關注的，是前提比較，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