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死人的電話。」

突然，傳來黃格的敲門聲。駱妍立即熄了手電筒，牆壁又恢復了原樣。黃格隔著門說：「停電了，你沒事吧？我出去看看。」

黃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說：「好啊，那你先去客房休息吧。」

駱妍鎖了隔間的門，坐在馬桶上才緩緩展開那張紙，上面歪七扭八地寫著幾行字。駱妍反覆讀了兩遍，忍不住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這天下班，駱妍直接去了市圖書館，一口氣找到了八個版本的《聖經》，其中就有一本是墨綠色封面。駱妍坐在圖書館的角落裡，拿出陶言的信，比對著148頁。散落在《聖經》里的單字，很快組成了一句話——去中央公園廣場，第三行，第三隻泉眼，有你需要的東西。

駱妍把這些東西一起塞進背包，去了公園對面的咖啡廳。她拿起手機，決定試一試，然而當電話接通的時候，駱妍一瞬間怔住了。是黃格！

這天晚上，駱妍和衣躺在床上睡不著，床頭柜上的檯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突然停電了，屋子裡一下陷入了黑暗。駱妍有點害怕，想起手包里還放著紫光手電筒，便順手摸出來按亮了。一瞬間，雪白的牆上竟亮起綠色的字跡，在暗紫的光線下，散發著熒熒的光芒。

那是二十四樓的窗口，所有人都嚇得愣住了，直到聽見樓下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前台小姐才突然發出尖厲的叫聲。

黃格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讓駱妍看了渾身發涼。她向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要去洗手間。」說完，一把抓起背包就向外跑。

她聽著黃格走出房門，才又小心地按亮了手電筒。牆壁上的字又顯了出來。那應該是陶言的筆跡：「駱小姐，你找到這裏就不用急了。因為黃格還在北京……」

「是我。」

駱妍隔著門揚聲說：「黃格，那個快遞員是你找來配合演戲的吧？」

黃格扶著駱妍說：「起來吧。這裏不好住了，去我家避一避吧。」

駱妍很少見到這樣的客九-九-藏-書戶，於是走過去說：「先生你別急，黃律師還沒來，我是他的助理，有事你可以先和我說。」

駱妍也顧不得面子了，當即用手機接進了網路，很快在公司的內網裡找到了徐特的名字。他是前年某一件刑事案的證人，因為舉證不實而憂鬱自殺。

警察在驗屍的時候，發現陶言的胸前繪著一幅圖畫。黃格仔細地看了看，搖頭說：「不明白。」

突然，來電了！驟然明亮的燈光嚇了駱妍一跳。大門外隱隱傳來黃格的腳步聲。駱妍立時反鎖了房門，打開電腦，把密鑰插|進電腦的USB介面，黃格的銀行資料也就順利地打開了。駱妍一頁一頁地翻著，不但看到徐特，還有陶言。她恍然明白這是什麼了。

「不可能！你把門打開，我告訴你實情。」

駱妍迅速趕回家，反鎖了所有的門窗，才漸漸平復。她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古怪離奇得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駱妍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城市待下去了。她必須離開！

駱妍心中暗想，陶言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把黃格支開，讓我自己找到這裏。沒想到自己陰差陽錯地竟然住了進來。現在惟一的差別就是黃格不在北京，而在門外。她仰起頭，繼續看陶言的留言。

「我叫陶言，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多半已經死了。我之所以挑中你來幫我完成這件事，是因為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好人。我希望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其實，我的死只是個開始，你只要按著我的提示做下去，保證這件事是正義的，結束的時候，你也會收到意外的驚喜。」

駱妍用手電筒照了照，除了一些文件，確實有一把網銀密鑰。

這一天，駱妍回到新的住處，忽然聽到一陣電話鈴聲，竟是那部「死人手機」。她猶疑地按了接聽鍵，裏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你不用說話，只要聽就可以了。我是陶言的兒子，很想和你親口說聲謝謝。因為我們給你帶來太多麻煩。其實，我父親找你幫忙有兩個原因。一是他覺得你是剛進興邦的新人，不會被他們同化；二是因為黃格有涉黑背景，一旦有人背叛和脫離他，會殃及家庭。而我父親在半年前就查出絕症，所以他才想出這個先死再揭發的https://read.99csw.com辦法。因為他死了，黃格就不會懷疑到他，也就保護了我們。而你，駱小姐，他只是想指點你暗中一步步找到證據，匿名報警。沒想到你卻暴露了。」

駱妍打開門，卻有一股水霧迎面噴了過來。駱妍只覺得一陣眩暈，「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個男人相當激動，前台小姐根本攔不住他。他在辦公大廳橫衝直撞地喊著：「黃格律師，你出來，你必須見我！」

黃格在電話里急促地說：「喂，是誰？」

駱妍只覺得四肢不能移動，但意識在漸漸恢復。她感到自己四周都是風，那個快遞員正把她拖上窗口。她想呼救，喉嚨卻只能發出微微的「咕咕」聲。那一刻，她真是有點後悔讓自己卷進這個是非圈了。

警察又拿出另一張照片說：「那這個圖案，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認識。」他瞥了駱妍一眼，似乎這才相信駱妍的話，「以前也有非見我不可的客戶，但沒見過這麼瘋狂的。」

「你假裝救了我，是想讓我對你感恩，好說出徐特的事吧？」

「有人找你，沒找到就跳樓自殺了。」

駱妍卻揚起笑意說：「誰說錢才算是驚喜呢？」

駱妍打開電腦，上了她平時常去訂票的行程網。可是她剛一登錄，就看見了一條站內短消息。那個人的登錄名十分惹眼，叫「你懂的」。

駱妍訂好票，開始收拾衣物。不久，門鈴就響了。駱妍走到門前，問：「誰啊？」

突然門被撞開了，竟是黃格。他揮起拳頭，打倒了快遞員，然後用力地把駱妍從窗口拖了回來。快遞員看駱妍有了幫手，爬起來就逃走了。黃格和駱妍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是個證人作假集團的分贓記錄。怪不得黃格辯護的案子成功率那麼高。因為他有幾十人在給他做假口供。黃格用力地拍打著房門喊：「快開門，駱妍你在做什麼？」口氣變得越來越兇狠。

駱妍已經撥通了110，幽幽地說：「你還是跟警察說吧。」

「什麼意思？」

駱妍揉了揉太陽穴說：「對不起，能明天說嗎？今天我累了。」

看來陶言早有準備，在臨死前用各種方式給她留了提示。可是她一時莽撞，不但打亂了計劃，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九*九*藏*書現在，駱妍什麼也不管了，只想快點離開。這件事的開端就是一場死亡，她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那一刻，駱妍終於明白了陶言的意思。因為在保險箱的背面，被掏出一個洞，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內皮。從保險箱裏面看，一定是發現不了的。而駱妍用書桌上的裁信刀用力一戳，就打開了。

車上，駱妍弱聲問黃格：「你怎麼會來呢？」

駱妍驚叫著說：「死人的？」她覺得自己口袋裡的手機像一塊冰，迅速凍結了她的身體。

駱妍有些發矇，情況頃刻間又有了180度的變化。她熄了手電筒，開門向外探看。黃格還沒有回來。駱妍管不了那麼多了。她關了大門，到書房推開書櫃，後面真的藏著一個暗格，嚴絲合縫地嵌著一個保險箱。駱妍抓住它的把手，用力一提，竟直直地拽了出來。

「在書房的書櫃後面，有一處暗格，裏面有一個保險箱。你用力拉它出來，就會知道怎麼打開了。你會在裏面找到一把網銀密鑰。它是開啟黃格分贓賬戶的鑰匙。你一定要保存下證據交給警方。」

駱妍默默看著，心裏一片茫然。陶言是什麼人？那串數字又是什麼意思？

「那是因為我父親收買了給他家裝修房子的工人，用透明的熒光藥水寫了字，並且在他的保險箱後面打了個洞，把鋼板磨得像紙板一樣薄。」

駱妍裝作懶散的口吻，說：「沒事，我要睡了。」

「我要是都告訴了你，會不會像徐特和陶言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中央公園在市中心，下沉式的廣場上有49孔地面噴泉。臨近閉園，遊人已經很少了，噴泉也停止了表演。駱妍看了看周圍沒人，飛快地跑了過去。

第二天一上班，駱妍就開始留心黃格。可是黃格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不同，氣定神閑的樣子讓她忍不住有點懷疑昨天電話里慌張的男人是不是他。駱妍想試探一下。拿出陶言給她的手機，發簡訊說：「我的錢花完了。」

她按下發送鍵，黃格的辦公室里就傳出一聲簡訊提示音。顯然，黃格電話里裝著雙卡。駱妍剛剛露出竊喜，就聽見手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慌忙去按關機鍵，可是已經晚了。黃格猛地拉開房門，陰著臉說：「駱妍，你進來。」

信的末尾還寫了一串毫無https://read.99csw.com意義的數字。

這天上午，駱妍在茶水間沖咖啡，前台忽然傳出爭吵聲。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吵著要見黃格。

「其實我已經私下給過證人家屬許多錢了。可是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向我要錢。在他們眼裡，好像是我逼死了徐特。」

黃格顯得十分焦慮，語氣裡帶著隱隱的怒意。駱妍卻「啪」的一下掛了電話，半天才平復下心情。她輕輕啜了口咖啡，忽然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趣了。

按著陶言的提示，駱妍很快找到了那個東西。那是個反覆封貼的包裹，裏面裝著一部手機、一部變聲機、一張紙條和一把紫光手電筒。紙條上寫著：撥電話里的號碼，用變聲機念下面的話，掛機。

駱妍提供的證據，不僅把黃格送上了法庭，興邦律師行大大小小九名律師也被牽連進去。警方深挖發現，還有不少涉黑嫌疑。駱妍作為重要證人被遠調異地，改名換姓保護起來。她斷掉了一切舊的聯繫，開始了新的生活。

二十分鐘之後，有警察上來詢問當時發生的情況。駱妍隱瞞了信里的內容。黃格這時才姍姍而來，看著辦公室里亂鬨哄的樣子，他問駱妍：「出了什麼事？」

駱妍說：「我一直很好奇，黃格家裡怎麼會有字呢？他的保險箱為什麼會做了手腳？」

黃格的房子離市區很遠。家裡的裝飾幾乎全是白色，潔凈異常。黃格給駱妍熱了杯牛奶，遞給她說：「你是怎麼得到那部手機的？為什麼要說那樣不著調的話？」

黃格高聲嚷著：「沒有的事！」

這時，有警察過來問道：「是黃格律師吧？」

「還有……那天沒電，是你拉的閘吧？」

但駱妍在一旁看著，心裏卻是一陣悸動。那張圖是一個圖書的封面，墨綠底色上寫著「聖經」兩個字。書封的下面寫著：「你懂的，對吧？」

可是那個男人看看手錶，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他拉住駱妍的手說：「晚了，來不及了。」說完，突然轉身沖向落地窗，「嘩」的一下撞碎了玻璃，整個人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跌了下去。

駱妍連忙點開消息，發現是四天前的留言，上面寫著：如果黃律師讓你訂去北京的機票，返程的日期記得要多給他訂一天。

黃格說：「我今天叫你，你跑什麼呢？」

辦公室里的人都伏在窗口向外張望，只有駱妍跑到洗手間嘔吐。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確實讓她有點噁心。可是讓她躲進洗手間，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那個男人在拉著她的時候，塞給她一張疊成一小塊的紙。

警察拿出一張剛拍的照片說：「這個人你認識嗎？」

「應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麼會用那部電話？嚇得我不輕。」

「快遞公司。」

駱妍根本沒去洗手間，而是一路跑出了大廈。她心裏怕極了，不停地回頭看二十四樓的辦公室，巨大的玻璃窗后，依稀有黃格筆直的身影。

「我不認識他，我真的不認識。」

駱妍慌手慌腳地打開變聲機，照著紙條上的話說：「我的錢花完了！」

這句話一定是陶言的第一個提示。一個人可以這樣幽默地準備著自己的死亡，駱妍不由得心生欽佩。

駱妍在興邦律師行做助理，一入行就跟上了黃格。說起黃格，他可是興邦的王牌，三十幾歲就已經成了業內知名人士，打官司的成功率高達90%以上。

「什麼意思？你想幹什麼？你怎麼會有這個號碼？」

駱妍暗暗思索著，到底是什麼事讓陶言這樣大費周章？

駱妍已經完全清醒了，四肢也有了知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黃格經過剛才的激斗，顯得有點乏力，不過骨子裡仍帶著溫文爾雅的氣度。駱妍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進了陶言的圈套。

駱妍走上陽台，把手機遠遠地拋了出去，陽光溫暖地散落在肩上。其實，沒在那個骯髒的律師行里繼續做下去，就已經算是驚喜了，不是嗎？

駱妍感覺到黃格的話有所隱瞞，但她相信和事實相距不是很遠。她嘆了口氣，腦袋裡混亂不清，想不出到底要相信誰？

「他是我一個官司里的證人，因為證詞受到了質疑，頂不住壓力自殺了。所以，你用他的電話打給我，讓我覺得很恐慌。那個人叫徐特，你可以到公司的網上查一查檔案。」

「是的，要不然你怎麼會想起用紫光手電筒呢。其實我還想替我父親向你道個歉。我父親曾經許諾事成後會給你個驚喜。因為他猜測黃格保險箱里會有現金，可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