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死？」張廷武指著鄭傑，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沒有人再說話，氣氛變得異常詭異，中年婦女似乎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對張槿說：「小姑娘，輪到你了。」

那是個纖弱的年輕人，名叫安小毅，自稱住在山裡，大概只有十八九歲，皮膚蒼白，容貌俊美，他要去的地方是離這裏一百多公里的小城，正好順路，張錦便讓他上了車。

張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就是那個殺人魔？荷花池裡的女生是你殺的？」

車上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張槿回過頭去看了看後座上的少年，他正拿了一本厚厚的書在看，如果他就是那個出逃的精神病人，那麼這必然是一個俗套而血腥的恐怖故事，如果拍成電影，就是個血漿四濺的R級影片。

夜空下，兩人剛練了幾分鐘，忽然有個戴著棒球面罩的人朝二人快步走來，二人奇怪地問他是誰，他卻二話不說，從褲子里拔出一把刀，一刀刺進張武的胸口，張武尖叫著倒下了，李楠嚇得轉身就跑，戴棒球面罩的男人緊追不捨。

張槿覺得，這個故事的開頭有些俗套。

張槿覺得心口發冷，渾身就像浸在冰冷的河水之中。

「不是我殺的！」張廷武大喊，「那只是個玩笑啊。」

深山的夜裡有些冷，車裡的暖氣又壞了，安小毅提議拾些柴火，生火取暖。

中年婦女忍不住問：「要是他不殺人呢？」

「他是山南精神病院的護工！」中年婦女激動地叫起來，「昨天他講的故事是真的，一定是李楠殺了他！」

張槿覺得自己出門旅個游都能遇上這樣的怪事，果然不愧是犯罪心理系的怪胎啊。

他的父母受夠他了，在他的姐姐攛掇之下，父母決定送他去精神病院。他們還騙他，說是帶他出去散散心，看看山水，他們哪裡知道，李楠早就在門外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圖謀。

安小毅忍不住問：「她成功了嗎？」

「為了洗清嫌疑，還是要請你把身份證給我們看一下。」張錦說。

「你有一年的時間可以處理它們，為什麼留到現在？」張槿皺眉，「你是不是去看望了李曉楠？」

張廷武怒不可遏：「我只是不想別人知道我來看曉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孩子不是病了么？昨天你不是很著急想進城給她看病嗎？現在怎麼不急了？」

「他猜對了，因為你的出現，他再次發病，跑出精神病院，在逃避追捕的過程中墜崖身亡。

張錦點頭道：「荷花池裡的那個女生是被人用尖刀刺死，血液飛濺，兇手全身肯定都沾滿了血跡。」

李楠因為捲入了一宗離奇詭譎的殺人案，導致精神有些不正常了，總是夢見那個戴棒球面罩的人來殺自己，每晚都會從夢中驚醒，然後在卧室里盯著天花板失聲慘叫。

張家兄妹一愣，隨即心安，肯定也是化名。

張錦抓住他的胳膊，冷著臉說：「為了洗脫嫌疑，你最好還是讓我搜一下。」

「水是你們車上的。」張廷武指著二人說，「果然是你們下的手！」

一團篝火在這寂靜的深夜中開始燃燒，五個人圍坐在火旁，除了聊天無事可做，甚覺無聊。

張槿倒抽了口冷氣：「難道李曉楠的姐姐是你殺的？」

張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布這個局，其實只是想讓人以為李曉楠瘋了，一個瘋子的話，自然不會有人相信。可你沒想到他恰巧躲進了荷花池中，發現了那個女生的屍體。」

「你，你是？」張槿扶著張廷武，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嘿嘿笑道：「我是那個死在荷花池裡的女孩的母親，從我女兒死的那天開始，我就決定要手刃仇人。本來我以為兇手是李曉楠，所以那天我潛入他的家裡……」

張廷武低著九_九_藏_書腦袋不說話，張槿拿起面具反覆看：「你帶著這些道具到山裡來幹什麼？」他悚然一驚，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想把它們埋了……」

「我當然沒死，剛才不過是我請他們幫我演的一齣戲。」鄭傑冷笑道，「我是曉楠很好的朋友，他的精神是有些不正常，但他比所有人都聰明，他已經參透了你所設下的局，並且告訴了我。他還猜到你肯定不會放過他。

「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張錦厲聲道，「是不是你殺了那個女生？」

校園夜深人靜，籃球場又很偏僻，李楠雖然一邊跑一邊大叫，卻沒有人來幫忙，他一直跑到荷花池，腳下一滑，跌進了池中。

張槿覺得有些不對，忙推開車門，抬頭的剎那，便看見一個人吊在黃槐樹上，風一吹，在空中晃著圈兒，像一個巨大的晴天娃娃。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不知何時，抱娃娃的中年婦女已經來到張廷武身後，嘴裏哼唱著搖籃曲，空靈的曲調在此時聽來竟如此陰森詭異。

「女兒啊！」中年婦女哭喊著撲上去，抱起那個娃娃，就像抱著一個真正的嬰孩般，靠在它的臉上，一副心疼的神情，「我的乖女兒，摔疼了沒有？我們今天遇到了個瘋子，我們不理他，他會有報應的。」

護工非常害怕，害怕這個殘忍暴力的病人會將自己殺死。為了不被殺，他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聽到「警察」二字，中年婦女和安小毅都變了臉色。

中年婦女自然不肯放手，兩人推攘起來，張錦兄妹看不過，上前勸解，忽然「啪」的一聲裂帛脆響，襁褓被撕破了，嬰兒掉了下來，落在草叢上。

掙扎之間，他的背包跌落在地，裏面的東西都散了出來。然後，他聽到了女人們的尖叫聲。

張槿拿著面罩端詳了半天，忽然陰森地瞥了他一眼：「是嗎？」張廷武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看著她轉過身，從車上拿出一根長條形的燈管。

為了證明自己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杞人憂天，護工偷偷翻看了李楠的治療檔案，這一看非同小可，原來李楠在治療中對醫生說過，他覺得護工的身材很像那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

張槿愣了半晌，忽然大笑：「看來你命不該絕，你們，都該接受法律的審判。」

那竟然是一個布娃娃，看得出做工很精美，但娃娃的臉上曾經被刀子割破過，又用很粗的線胡亂地縫起來，乍一看就像是裂口女的人偶一般，詭譎恐怖，彷彿在嘲笑每一個人。

雙方各執一詞，這個案子簡直就變成了羅生門。

張錦覺得有道理，翻過一個山頭，在路邊一棵巨大的黃桷樹下停了下來。

車子繼續上路，又開出幾公里，路邊衝出個中年女人，懷裡抱著個嬰兒，攔下車一邊抹淚一邊說，她到山裡走親戚，孩子突然發高燒，要求搭車。

不知道是哪個傻瓜提議講鬼故事，張錦興趣盎然，興緻勃勃地開始講他遇到的一個案子。

下一個輪到安小毅，這個少年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他所講的故事，是關於一個精神病人的。

「出門在外怎麼可能沒帶身份證？」中年婦女得意地叫道，「你就是李楠，你就是殺人兇手！」

「不，他放了李楠。」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張槿打斷他，「這地方這麼小，將人勒死那麼大的動靜，怎麼我們都沒發現？」

「精神病院可不是個能隨意來去的地方，那裡的護工很少回家，我故事里的這個基本不回家。」鄭傑神秘地笑了笑，「李楠一旦出了精神病院，就很難潛回來殺人了，而他如果在外面再殺了人，就會被送到看守更嚴密的東南精神病院，到時候，他又怎麼能殺那個護工呢？」

read.99csw.com故事里的張武自然是化名，張廷武才是真名，少年從懷裡摸出身份證，臉色晦暗：「李楠……也就是李曉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這次進山，就是來看他的。我知道是我的證詞讓他身陷險境。但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啊，根本就沒有什麼戴棒球面罩的男人。」

張槿按了按刀尖，刀子果然縮進去了，還噴出紅墨水。

她忽然從襁褓里拔出一把刀，朝張廷武刺下去，這變故太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慘叫和血肉模糊的悶響回蕩在山林之中，當張錦撲上去的時候，他已經捂著肚子，倒了下來。

剎那之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

「胡說。」安小毅怒道，「我要是李楠，他能跟我坐同一輛車嗎？」

不安的種子在眾人心底種下，剎那之間便如藤蔓植物一般瘋長。

中年婦女將娃娃一扔，發出凄厲的笑聲：「我終於幫我的女兒報仇了！」

「你的意思是……」安小毅瞪著眼睛，「殺他的人，就在我們之中？」

張廷武神經質地大笑：「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還沒想好講什麼，明天再說吧。」不知為何，張槿總覺得心裏有股怪怪的感覺，這三個人所講的故事太相似，難不成他們都與那宗怪案有關嗎？

李楠很生氣，他認為攛掇父母的姐姐是跟那個棒球面罩男人一夥的，是要害他，於是那天晚上，他偷偷地去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摸進姐姐的房間，對著熟睡的姐姐一陣亂砍，把姐姐給殺死了。

張槿忍不住插嘴：「她一個人如何能把這麼高大的男人吊到樹上去？」

忽然，張廷武從肚子里掏出一件東西，那是他之前一直在看的書，中年婦女的刀正好刺在了書上，救了他一命。

張錦把他拉起來，讓他詳細說。他像只斗敗的公雞，坐在石頭上，低垂著頭：「當年，我只是想跟曉楠開個玩笑。就請了另外一個朋友幫忙，戴上面具來追殺我們，這把刀其實是個道具刀。」

「肉是鄭傑帶來的。」張廷武說，「又是我們一起烤的，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藥？」

說到這裏，安小毅停下來不再說話，鄭傑忍不住問：「後來呢？」

那是一年前的一個仲夏夜，某高中的兩個籃球隊員因為要參加聯賽，相約晚自習後去籃球場練球。出於保護隱私，張錦不能說出他們的名字，就叫他們張武和李楠。

一個死了的年輕女人。

張錦恍然大悟：「我平日睡得很淺，昨晚卻睡得很死，難道有人在昨晚的烤肉里下了安眠藥？」

「是我雇的一個流浪漢。」張廷武忽然抬起頭，激動地指著地上的屍體，「但是我沒有殺他，是我做的，我認，不是我做的，打死我也不能認。」

張廷武臉色驟變，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跑，張錦身手何等了得，他怎麼可能是對手，才跑了幾米，就被這位警察撲倒在地，將他的右手反鎖在身後，痛得他齜牙咧嘴：「放開我，我冤枉，人不是我殺的！」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竟然會在搭車的時候碰到你，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所以昨晚我在你吃的烤肉里下了安眠藥，等你睡著后，我說服他們，幫我演這齣戲，讓你認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最終逃不出法網！」

「大家注意，不要破壞現場。」張錦冷著臉，拿出相機拍照存證，他們所在的地方沒有手機信號，他趕緊吩咐眾人上車，先到縣城報警再說。

「什麼？」安小毅不敢相信，「他放了李楠，不是等於讓李楠來殺他嗎？」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張錦大怒：「你毀了李曉楠的一生，還妨礙了警察辦案，你還要我們理解你？」

以哥哥的博愛，自然是答應了，張槿卻覺得這氣氛怪異得讓人心驚，安小毅穿得很高檔，怎麼看ｈｔtｐs://reａｄ.9９ｃsｗ•cｏｍ都不像山裡的農民；鄭傑雖然強壯，但手上皮膚細嫩，根本不像伐木工人；最詭異的要數那個中年婦女，她懷裡的嬰兒自始至終都沒哭過，讓人懷疑她究竟抱的是個人，還是個洋娃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像針一般刺得他渾身不舒服。張錦說：「那是桶裝礦泉水，昨晚之前根本沒有開封，是你開的封，也是你燒的水。」

「後來李楠就被送進精神病院了，聽說那個精神病院就在這座山裡。」

「我在C大輔修法醫。」張槿朝自己的哥哥指了指，「他是警察。」

在那背包里，赫然有一隻棒球面罩，上面的金屬框銹跡斑斑，同時掉落的，還有一把染了血的短刀。

張錦本能地去摸懷裡的警察證，但摸了個空，他是休假出來旅遊的，怎麼會帶著那東西？

鄭傑大手一揮，篤定地說：「他曾對病友說過，他最想殺的，是一個和他一起打籃球的人，」這位伐木工人嘿嘿冷笑了一聲，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我的故事講完了。」

李楠被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地跑出去報了案，警察來之後沒有去調查那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而是將他列為第一嫌疑人，因為他們發現，張武根本就沒有死，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

他發動汽車，卻接連好幾次都沒打上火，下車一查，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車壞了。」頓了頓，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是被人蓄意破壞的。」

「那個『襲擊』你的男人是誰？」張錦冷冰冰地問。

這三個人，肯定有一個在隱藏著什麼。

「不，不是。」他矢口否認，但慌亂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沒有人再說話，都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他被看得毛骨悚然，口不擇言：「我承認我的人品確實不怎麼樣，但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犯法啊。」

張廷武慌張地看了看四周，本來想跑，但一看到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張錦，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抓著自己的頭髮，半帶嗚咽地說：「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戲弄我，我也不會起這樣的念頭……她長得漂亮，很多人追求，我也一直暗戀她，只是不敢說出來。沒想到她竟然主動給我寫紙條，讓我晚上去籃球場見她。我欣喜若狂，還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誰知道我去了之後沒見到她，反而見到了幾個校外的混混，他們拿刀搶劫我，我只能自認倒霉。他們收了錢，還揍了我一頓，挨揍的時候，我看到她就站在籃球場邊看著我笑，後來我才知道她和那些混混是一夥的……我很生氣，一時衝動就……」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將頭垂得更低。

張家兄妹相視一笑，轉過身去對地上的屍體說：「不用裝了，他已經認罪了。」

中年婦女冷笑道：「誰知道呢，反正沒有別的證人。何況你要是不心虛，一開始為什麼不說你的真名？肯定是你心中有鬼。」

張槿用紫外線燈一照，面罩上可以看見清晰的飛濺型斑點：「果然不出我所料，兇手正是戴著這副面罩行兇。」

張廷武的臉色更加難看，不敢抬頭看她，張槿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你是去嚇唬李曉楠的吧？李曉楠從精神病院里逃跑，是不是因為你？」

安小毅被逼急了，吼道：「我不是李楠，我是當時打球的另外一個！」

安小毅插嘴：「他殺了李楠？」

張廷武面色鐵青，想要衝上去揍他，被張錦一把推回去，喝令他老實些。他沉默了半晌，捂著臉嗚咽起來，也不知道這嘶啞的哭聲中有幾分是悔恨，幾分是恐懼。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武說，那天晚上他們一起練球，練到一半九*九*藏*書，李楠忽然說要去上廁所，就走了，然後一直都沒有再回來。

上車后不久，哥哥打開了汽車廣播，新聞里說，山南精神病院逃出了一個重症病人，這個病人患有十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曾將自己的親姐姐殘忍地殺死後分屍。山南精神病院就在這片山裡，離他們非常近，妹妹張槿豎起耳朵，剛說到病人的外貌特徵，廣播便中斷了，只剩下沙沙的雜音。

安小毅面露難色：「我、我沒帶身份證。」

可是，當眾人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車裡卻少了個人。

下一個輪到中年婦女，她輕輕扶摸著懷裡的嬰兒：「有一個偉大的母親，她的兒子捲入了一場殺人案，精神失常了。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同意將兒子送去精神病院。那天晚上，兒子殺了他的姐姐，這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兒子走後，她日夜都在思念兒子，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她想將兒子接回來，她想要告訴兒子，她不生他的氣了。可是精神病院不肯放人，她就在精神病院附近租了一座農民的房子，住了下來，只為了能天天看到他。

「每天晚上，都有人看到她在山裡亂轉，他們說她瘋了，他們不知道，其實她只是在尋找一個最好的方位，挖地道進醫院里救兒子。」

張廷武愣住，在他驚詫莫名的目光中屍體緩緩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曉楠可以瞑目了。」

「那晚我被打了，身無分文，只好問他借錢去看傷。如果他事後想起來，把我賣給警察就糟了。」

中年婦女神秘兮兮地說：「你猜呢？」

中年婦女忙說：「還是等明天吧，這路太危險了，我給孩子吃了點感冒藥，能撐一晚。」

張廷武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激動地對張錦說：「警官，你看到了吧，她是瘋子，鄭傑肯定是她殺的。」

眾人大驚失色，很花了一番工夫才將他放下來，張槿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動脈，用顫抖的聲音說：「他已經死了。」

山路崎嶇，越野車艱難前行，才走了幾公里，安小毅便要求停車，張槿警惕地抓住隨身攜帶的小刀，目光緊隨少年。少年下了車，蹲在路邊嘔吐，直吐得天昏地暗。

「鄭傑哪去了？」

「因，因為我女兒的燒退了。」中年婦女眼神閃爍，張廷武更加得意，衝到她面前搶襁褓：「從昨晚到現在，你女兒都沒哭過，不會是個假人吧？」

聽到這裏，張槿打了個冷戰，她覺得安小毅的這個故事和哥哥的那宗案子可謂完美地銜接在了一起。

「誰知道你是不是警察？我們幾個裡面，就你體格最好，我怎麼知道不是你乾的？」張廷武義正詞嚴地說。

張槿說：「他不是自殺，你們看這裏連個墊腳的地方都沒有，你們來看他的脖子，有兩道勒痕，很顯然是有人勒死了他，再把他吊上去的。」

話音未落，中年婦女就指著他尖聲大叫：「是你，一定是你，昨晚你講的故事也是真的，你就是李楠。」

池水很涼，荷花開得很繁茂，李楠躲在荷葉下，看著那個戴著棒球面罩的人在荷花池周圍走來走去，或許是沒有找到他，終於離開了。他剛要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腳被纏住了，一開始他以為是水藻，伸手一摸，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

就像是真事兒一樣。

那個死在荷花池裡的女人是那所學校高二的學生，長得漂亮又有錢，喜歡搶別人的男朋友，平日里在學校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人，不過李楠和她素不相識，根本沒有殺她的動機。

山南精神病院護工鄭傑。

張槿剛想鬆口氣，路邊的草叢忽然一動，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舊夾克的年輕人沖了出來，嚇得兄妹倆連同安小毅都目瞪口呆。

「不可能。」張錦說，「昨九_九_藏_書晚睡覺時我鎖上了車鎖，只能從車內打開。」

「你怎麼這麼清楚？」安小毅懷疑地問。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張槿說，「這是紫外線燈，血跡無論你怎麼清洗，在它的光照下都無所遁形。」

「沒錯，我本來是想殺李曉楠的，沒想到那個女人發現我了，我只能殺了她。正好李曉楠聽見聲音過來了，真是天助我也，我將殺人的罪行全都推給了他，我以為他會被判死刑，沒想到他竟然進了精神病院，我不甘心，我要他死！所以我來山裡找他，卻聽到了他死亡的消息，我以為我沒有機會手刃仇人了，但上天垂憐，竟然讓我碰到了他！天意啊！」

這個精神病人名叫李楠。

夜，深且涼。

這才是天意。

張槿不理他們，繼續低頭查看屍體，在鄭傑的衣服里翻了一陣，從內包里翻出一張證件來，上面清楚地貼著死者的照片和一行小字：

又是李楠！張槿將麵包抓得變了形，透過後視鏡，她看見鄭傑的雙手似乎在微微顫抖。

難得一遇的七日長假，哥哥張錦開著車帶她出門自駕游，當那輛借來的越野車駛進偏僻的山區時，一個少年攔下了車子，要求搭車。

一夜無話。

張錦的故事講完了，後座上的三個人都鼓起掌來，稱讚這個故事很精彩。張槿一邊吃麵包一邊從後視鏡里看他們，他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怎麼看都看不出一絲高興的意味。

天色漸漸昏暗，盤山公路更加陡峭，一個不慎就容易跌入萬丈懸崖。鄭傑提議還是找個空地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張錦搖頭：「不行啊，孩子的病要緊。」

張廷武面如死灰。

鄭傑變戲法一般從包里取出幾袋食物，提議大家烤肉吃。晚飯只吃了麵包的眾人欣然同意，烤肉很美味，氣氛很熱烈，酒足飯飽，眾人也有了睡意，熄了火，進車裡睡覺去了。

「那李曉楠呢？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將他卷進來？」

年輕人自稱是山裡的伐木工人，名叫鄭傑，家裡出了點事兒，急著回家，請求搭車，手忙腳亂地從衣服里摸出一把零錢。張錦擺了擺手：「出門在外，誰沒個難事兒，上車吧。」

鄭傑繼續他的故事。這位護工打聽過李楠的來歷，得知他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總以為有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要殺自己，為了保護自己，他會攻擊每一個他認為對他有害的人，第一個死在他手下的人，就是他的親姐姐。

「我哪知道荷花池裡會有具屍體啊。」張廷武哭喪著臉，「我害怕警察會認為我是兇手，就沒有承認。我知道，是我對不起曉楠，可是我也不想的，你們能夠理解吧？」

「搜他的身！」中年婦女叫道，「他身上一定還有剩下的安眠藥。」

「也許安眠藥不在肉里。」張槿說，「在水裡。」

警方排查了整座學校，都沒有找到線索，也沒有找到那個戴棒球面罩的男人，這個案子很快就歸檔，成了懸案，至今仍躺在警局的檔案室里。

這場旅途中有太多的巧合，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力量在操縱著命運，將所有與一年前那宗案子有關的人都集合在她和哥哥的車上，讓他們互相猜忌、互相殘殺，只為了真相大白。

這句話又讓張廷武的臉色煞白，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好一陣，忽然抬起頭來仔細打量張家兄妹：「你真的是警察嗎？」

下面自然是輪到鄭傑，他似乎有些冷，緊了緊衣領，臉色蒼白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他，他怎麼這麼想不開啊？」中年女人喃喃道。

張錦一愣：「你是張廷武？」

有個男人，是個精神病院的護工，每天和一群精神病人在一起，他覺得自己也快要變成精神病了，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印證，因為最近他出現了幻覺，總覺得新來的那個名叫李楠的精神病人想要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