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又將屋子搜索了一遍，終於在衣櫃後面發現了新砌的痕迹，他們用大鎚將牆壁砸開，一隻保險箱露了出來。

「可惜你失敗了。」陳天明說，「不過看在你如此聰明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密碼就在那間屋子裡。」

「這場球賽今天下午三點舉行，已經開始十五分鐘了。」陳天明說，「我把第二個女孩藏在球場上，藏在一個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只要你們進進球場，就能看到她。」

屋子裡有一張普通的木桌，桌后坐了一個年輕男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面相溫和，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看起來像個大學教授。

她連忙翻開剛送來的資料，今天發現第一具屍體的地方，是陳天明小時候和父親一起生活過的出租屋;第二具屍體是和父親一起看球賽的賽場;第三具屍體是被父親踩斷脛骨的學校。每一個陳屍地點都與他的父親有關，而且都是在他童年時期，給他留下不可磨滅印象的地方。

「這是你家的祖屋，你父親就在這裏出生，他生前每年都要去這裏過春節，是個藏屍的好地方。」

「沒有。」

他衝到櫃檯前，一個老頭抬起頭，用渾濁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張錦忙將陳天明的照片遞給他：「見過這個人嗎？」

他速度太快，其他警察都沒看清，他喘著粗氣：「這個混蛋，女孩的臉皮被剝了！」眾警察臉色劇變，張錦扶著布偶：「連吉祥物一起抬回去，否則讓觀眾看見屍體，後果不堪設想。」

陳天明湊到她面前，笑容猙獰：「因為那一天，有個不要臉的女人罵我是有娘生沒爹教的雜種。」

「你問錯了問題。」陳天明笑道，「那年，我父親給我買了一個棉花糖，一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那個味道。」

張槿抬頭看了看陳天明：「牆壁呢？有沒有新砌的牆壁？」

「張槿同學，請坐。」年輕男人禮貌地說。張槿在他對面坐下，疑惑地問：「為什麼要見我？我並不是警察。」

張錦環視四周，四區後面的過道里就有一個小賣部，櫃檯上插著幾隻彩色棉花糖。

「陳天明，男，二十三歲，外貿公司經理，殘忍殺害三名女子。一天前，綁架了上司的女兒——C大文學系大二學生楊默玲。」張槿面無表情地說。

「桌上的紙巾，應該是叫盒飯的時候送的，一個人如果要叫盒飯，絕不會捨近求遠。」

此時，時針和分針停在三點處，時間到了。陳天明得勝似的笑了，張槿沉默良久，忽然也跟著笑起來，陳天明臉上的笑容凝滯了。

二人轉身離去，房門在她們身後轟然關上，房內傳來陳天明痛苦的呼號，他不怕死，也不怕下地九九藏書獄，但失敗讓他瘋狂。

陳天明抱著雙手看她，她擦了擦汗水：「她在哪裡，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她將拼圖拿起來，那是一張照片，拍的是某間屋子，一個女人坐在窗戶前，低垂著頭，因為逆光的緣故，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張槿能夠聞到危險而血腥的味道。

「我當然會這麼做。」張槿說，「不過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張槿放下電話，對陳天明說：「為什麼你會選擇這個球場？」陳天明聳了聳肩：「當人們發現自己的身邊坐了具死去多時的屍體，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每當想到這裏，我就熱血沸騰。」

下了一天的暴雨終於停了，張槿來到一扇塗了黃色油漆的門前，回過頭說：「哥哥，我很期待見到他。」張槿說得很堅定，「何況我們已經穩操勝券。」說完，推開門進去了。

張錦只得給妹妹打電話：「問他究竟把屍體藏在哪兒了。」

她盯著照片，冥思苦想，突然高叫道：「去看看主席台後的吉祥物！」

張錦抬起頭來看她：「李老師，陳天明的腿真的是摔斷的嗎？」

「放心，那只是胡椒粉，我不過是開個玩笑。」陳天明笑道，「都說了是遊戲，找錯了線索，當然要受到小小的懲罰。」

「你是C大犯罪心理系的高材生，曾幫助你當警察的哥哥張錦破過不少案子。」年輕男人曖昧地笑了笑，「是我喜歡的類型。」

瘋子。張槿在心裏說，這個人是個十足的瘋子。

「沒錯，現在可以開始了，我給你二十分鐘。」陳天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剩下十九分三十秒。」

張槿冷冷地盯著他，良久，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的右腿上：「你這條腿似乎有些不方便？根據資料顯示，你初中時曾在學校摔了一跤，摔斷了右腿脛骨，不過我猜它並不是摔斷的吧？」

張錦苦笑：「球迷這麼激動，要是我們停了球賽，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到時候引起騷亂，我們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張槿看了看表，只剩下不到八個小時了，她按住額頭，在心裏把陳天明的話回憶了一遍。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哥，你到大門處拍張照片給我。」

「你父親帶你看球賽的時候，給你買過一個吉祥物吧？」張槿雙手撐著桌面，微微眯起眼睛，「對你來說，那個吉祥物是你小時候所得到的惟一溫暖。不過，為什麼你要剝掉那個女孩的臉皮？」

張槿感覺一陣惡寒，將懷中厚厚的文件夾放在桌上，從裏面抽出幾張照片，全是兇案現場屍體圖：「被你喜歡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已經殺了三個女人了。」

「有沒有保險箱。」

「要疏散群眾嗎？」一名警察問。

「你不是很了解我嗎？不如你來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學校。」

女孩往前一步，恨恨地ｈｔｔps://ｒeａｄ•９9cｓw•cｏm說：「我當然活著，你把我鎖在保險箱里，埋在地下，可惜老天爺偏不讓我死。」

「四區第五排。」

張錦帶著人，花了兩個多小時排查，終於查到了那棟樓。

探望室里，陳天明在不停地看表。

張槿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正巧哥哥的電話打過來了：「我沒事。」話筒那邊傳來張錦的聲音，不停地喘著粗氣，「陳天明在雜物室里設了一個連環計，還好我們跑得快，沒有傷亡。」

「我早就說過，只要你找到那三具屍體，你就能找到楊默玲。」陳天明聳了聳肩，「你們得到了屍體，也就得到了答案。」

張槿從他眼中看到了凜冽的殺意，心頭一驚，連忙抓起手機，打給哥哥，電話響了一陣，沒有人接，她不死心，繼續打，還是沒人接。

「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兩個。」陳天明笑道，「如果你能將她們都找出來，你就能知道楊默玲在哪裡。」

「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第二個遊戲。」他從衣服夾層里取出一張紙片，她接過來，是張球賽門票。

年輕男人笑道：「你對我了解多少？」

「有一個地方，承載了青春的夢想;有一個地方，醞釀著騰飛的豪情。」陳天明自顧自地念著詩歌，張槿打斷他：「學校？你竟然把屍體藏在學校？是哪個學校？」

張槿重新在陳天明對面坐下：「讓你失望了，你的連環計的確設得巧妙，或許別人就著了道兒了，不過，你低估了我哥哥。」

張槿沒有回答他，只是嚴肅地問：「楊默玲在哪裡？」

「住口！」總是滿臉陰笑的陳天明終於露出猙獰的表情，狠狠地捶打木桌，「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好啊，用你在學校學到的那些知識分析我，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屍體。」

張槿立刻撥通了電話，一群警察找了半天，依然什麼都沒有找到。

張槿對陳天明說：「原來這才是玄機所在。你早就知道我能憑著這張照片找到保險箱，如果我能在你規定的時間內拼出拼圖，你就會把密碼告訴我。」

「有個人要引薦給你。」張槿轉過身，打開門，一個年輕女孩緩緩走進來，陳天明的臉色刷地變白，直到與女孩四目相對，他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她不可能還活著。」

張槿得意地揚起下巴：「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暴雨沖刷山體，將保險箱露了出來，正好又有幾個驢友路過，救了她一命。」她往門上一指，「其實我走進這扇門之前，就知道自己穩操勝券。不過，如果不陪你玩這個遊戲，又怎麼能把那幾個死在你手上的女人找到？」

「你可以問，我未必會回答。」

掛掉電話，陳天明忽然笑起來：「你怎麼知道那地方附近有個『蘭家江湖菜』？」

陳read.99csw.com天明是在王家坪區實驗中學念的初中，張錦帶著人趕到學校，找到陳天明當年的班主任李老師。她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婦女，她把張錦一行人帶到教學樓後面的雜物室，指著雜物室前的台階說：「這就是當年天明摔斷腿的地方，是我和他父親一起把他送到醫院去的。」

張槿長長地鬆了口氣：「真是太好了，女孩的屍體找到了嗎？」

「陳天明有小偷小摸的壞毛病，那天我請他家長來學校，跟他商討教育問題。」

張槿深吸了口氣，撥通了張錦的電話。張錦帶人馬不停蹄趕往體育場，當他走進大門的時候，看到幾萬名激動的球迷。

「你在等什麼？」

球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主席台上的解說員正用他激|情洋溢的聲調解說賽況，球場四周立著碩大的吉祥物，懸挂著一張張廣告。

看守拿來放大鏡，張槿仔細觀察這張照片。她抬起頭，朝陳天明露出笑容，拿出手機：「哥，你查一下有沒有一家叫『蘭家江湖菜』的飯館，在飯館附近找一棟樓房，不太高，老建築，旁邊那棟樓牆壁上爬滿了爬山虎，樓頂還有個中式涼亭。多查查有沒有平時幾乎看不到人的租賃戶。」

「你沒報警？」

「是李老師。」陳天明望著遠方，似乎陷入了回憶，「李老師站在窗戶邊，看到了我父親所有的惡行。她是老師，本來應該出來阻止這一切，但她沒有，她選擇了沉默。」

張槿扔下手機，衝過去抓住陳天明的衣襟怒吼：「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

陳天明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被撕碎的照片，零散地裝在袋子里。

主席台後的吉祥物有一人高，是用布絨製作而成。張錦心跳加速，緩緩地將吉祥物的腦袋打開條縫，又猛地蓋上，忍不住捂著嘴乾嘔。

不到一刻鐘，照片便傳了過來，大門處站了幾個安保人員，還有幾個賣吃食和吉祥物的小販。

張槿睜大眼睛：「你竟然把屍體放在幾萬人之中，你瘋了嗎？」

楊默玲惡狠狠地詛咒：「連老天爺都不幫你，你會下地獄的。」

張槿抬起頭仰望蒼穹，不管遇到多麼可怕的人、多麼恐怖的事，她始終堅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他父親也在場？」

陳天明身體微微前傾：「你知道，為什麼我綁架楊默玲后，要來自首嗎？」

陳天明低低地笑了一聲：「張槿同學，我爸把我的腿踩斷之後，我痛得昏了過去，你知道我昏倒之前看到的最後景象是什麼嗎？」

張錦無話可說，對其他人道：「把雜物室打開看看吧。」門一打開，大家便被某件明晃晃的東西晃花了眼睛。屋中竟然有一面鏡子，那面鏡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張壞掉的課桌上，鏡面乾淨，應該是剛放上去不久。李老師死盯著鏡子，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她不自覺https://read.99csw.com地走進屋去，邊走邊說：「這面梳妝鏡是我的。」李老師抓住鏡子，「是結婚一周年的時候我老公送我的，很多年前就不見了，怎麼在這裏？」

「你要我做拼圖？」

張槿的眼中掠過一絲興奮，她先給哥哥打了個電話，然後將一張照片「啪」地一下拍在陳天明面前，照片上是一座林中小屋，因年久失修，已頹敗不堪。

恐懼如同葛藤，在她心底滋生蔓延，她氣急敗壞地拍著桌子，沖陳天明吼：「你說，你幹了什麼？」

張槿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屋裡沒人。」

張槿立刻打電話給哥哥，張錦趕到四區第五排，但那裡的每一個人都在高聲尖叫，並沒有屍體。

「是嗎？」張槿拿起文件夾，「恐怕你所想到的，並不是那些陌生人的表情吧？據我所知，你媽媽在生你的時候去世了，你父親遷怒於你，而且自暴自棄，酗酒度日，每當他喝醉了，就會對你拳打腳踢。你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他『功不可沒』。但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在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你一些溫暖，例如帶你去看球賽。」

「是什麼？」

張槿死死地盯著他，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直到手機里傳出張錦的聲音，她連忙撿起來。張錦語氣輕鬆地說：「沒事，只是胡椒粉。」張錦雙眼通紅，接著問，「那小子還沒招？」

「找到了！」張錦喜道，「小槿，問他密碼是多少。」

「當年你和你父親坐在哪一區哪一排？」

「我不想跟你廢話。」張槿沉著臉說，「第三個遊戲呢？」

「一個小孩子說的話，沒有人會信，何況那個年代，父母管教自己的孩子，外人又能說什麼？」

李老師有些為難，低聲說：「當時我班裡有個學生說，他看見陳天明的父親讓陳天明把腿伸在台階上，然後一腳踩下去……」

忽然，牆上的掛鐘敲響了整點，一隻布谷鳥鑽出來呱呱呱地叫。「奇怪，剛才這鍾不是停的嗎？」一個小警察說。張錦恍然大悟：「剛才鍾停在幾點？」小警察將剛才拍的現場照片給他看，他大聲叫道：「快，輸入170550。」另一個警察轉動轉盤，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咔嗒」一聲，櫃門開了。

張槿咬了咬牙，緩緩坐下來：「你還有什麼花招？」

「我只不過懲罰了那個見死不救的虛偽女人。」陳天明衝著她笑，「我還要謝謝你和你哥哥呢，要不是你們，我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得逞？」

張槿強壓住心中的憤怒：「你還殺了多少人？」

「別生氣。」陳天明看了看表，「還有十四個小時，你如果要繼續生氣也可以，只是怕救不回楊默玲了。」

「你耍我！」張槿咬牙切齒。陳天明露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我什麼時候說過棉花糖和屍體有關？提示我一開始就給你了，是你沒注意罷了。」

張槿拍案而九*九*藏*書起：「你從一開始就是在耍我們是吧？」

「找到了，屍體藏在天花板里。我調看了學校的監控錄像，一周前曾有個裝修隊來修過雜物室，其中一個裝修工很像陳天明。」

「見過。」老頭看了半天，「前天下午，這個人給了我一百塊錢，說如果有人來問他的事情，就把這個給他。」他從柜子下面找出一個信封，張錦忙接過來，迫不及待地打開。由於用力過猛，撕開信封的那一刻，一股煙霧撲面而來，他尖聲大叫。周圍的警察全都大驚失色，其中一個抓起電話：「小槿，出事了！」

「我要和你玩幾個遊戲。」陳天明說，「如果你能夠破解我設下的謎題，就能找到她。不過要抓緊時間，她被鎖在保險箱里，埋在某個地方，氧氣瓶只能夠維持兩天，已經過去一天了，如果明天凌晨3點你們還沒有找到她，就只能給她收屍了。」

張槿一把抓過拼圖。陳天明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嘴裏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以此提示她時間緊迫。那聲音弄得她焦躁不安。陳天明忽然說：「時間到了。」但拼圖卻只完成了一半，張槿像沒聽到他的話，繼續拼圖。陳天明聳了聳肩，沒有再說話，直到她終於拼完最後一個碎片，時間已經超出半個小時了。

「在你們的眼中，我不是早就瘋了嗎？」

陳天明的臉色頓時冷下來，笑容消失無蹤。張槿滿意地點頭：「看來我猜對了。」

就在她拿起鏡子的剎那，張錦抬頭看到頭上的雜物堆倒下來，心中大駭，想也沒想就將她一把摁倒在地，然後就地滾了一圈。其餘的警察好不容易回過神，衝過去攙起張錦和李老師，就在這時，獨立的雜物室轟然倒塌了。

張槿立刻給張錦打電話：「哥，你能看到賣棉花糖的攤販嗎？」

張槿滿意地笑起來：「看來，我猜對了。我哥哥正趕過去。」

陳天明笑道：「好，你有幾分聰明。如果你能從這張照片里看出端倪來，就能找到她。」

「那咱們就回到正題吧，三個女孩的屍體都找到了，楊默玲在哪兒？」

陳天明的臉色陰晴不定，嘴角抽搐了兩下，冷笑道：「別得意，你們不是還沒有找到楊默玲嗎？」

張槿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我們找到她了。她死了，是被勒死的。」張錦的聲音低沉，「但她不是楊默玲，死了應該有個把月了。」

陳天明抬起頭來看她，笑容詭異：「這個地方很美，我的卧室雖然簡陋，但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窗外的明月，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喜歡到屋后的竹林里去捉蛐蛐，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要死，也要死在那裡。」

「原來被你所殺的女人，不止三個。」張槿的臉色很難看。陳天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我有說過只殺了三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