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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命案

亂葬崗命案

作者:庄秦
林川的臉色變成一片死灰。良久,他才說道:「秦戈,你是什麼時候懷疑到我的?」
剛在林子里走了幾十米,我忽然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回過頭來,我用手電筒朝地上射了一下,才發現地上竟是一個倒著的人,穿著黑色的斗篷,帶著惡魔的面具,我連忙對林川說:「這是劉念念嗎?」
「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我問。
我只好一個人離開了這片槐樹林。
我笑著答道:「其實,我是剛剛才知道陳晨的名字,哪裡找她說過話?我這麼說,只是想更快突破林川的心理防線,令他承認罪名。」
警方最先懷疑的人就是林川。有側面的消息證實,在這之前,劉念念曾經向林川提出過分手,因為她感覺林川實在是太貪玩了,沒有一點上進心。
當時為西川大學新校區選址的時候,時任校長從東南亞請來了一位神秘的風水先生,在山區里勘察地形。風水先生帶著羅盤金針,踏遍了整個郊區的東山山脈,終於選出一處據說物華天寶靈氣齊聚的山坳,作為了新校區的地址。這裏背靠一座坐南朝北的高山,又能看到遠處一條奔騰的大江。
林川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拿出了一個很小的遙控板,按了一下,呼救聲頓時消失了。又按了一下,呼救聲又一次響起。
我忽然笑了笑,說:「我猜,她那天下午,也去了遊魂山的那片槐樹林吧?而且她也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戴著青面獠牙的惡魔面具。」
我還是聽到了樹林的深處傳來女人的尖叫聲,而且聲音的音調與我剛才的怪叫聲完全不同。這一下我證實了這個女人的尖叫聲並不是迴音。我甚至還分辨出,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女所發出的聲音:「救命!救命!」

2

他是誰?
這是鮮血!從樹冠滴落的鮮血!
儘管心中感覺到了恐懼,但一想到那個少女或許年齡和我差不多,她正遭受著一場非人的磨難,我就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向槐樹林的最深處跑去。
而且,這次的尖叫,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林川點了點頭,說:「是的,雖然我知道這麼做很對不起劉念念,但生活畢竟還要繼續,我不能老是活在痛苦的回憶里。」
如果是找他們醫學院本校的人,難免會走漏風聲出去,所以他才找到了身在外地的我。當然,我到西川市來的車費,是他幫我出的。
他想讓我當一次幽魂山裡的「幽魂」。
我不得不說,林川的主意真是夠損的。不過看在極品遊戲ID的份上,我還是原諒他吧。
為了證實這一點,我又怪叫了一聲,聲調忽高忽低,但只叫了幾聲,我就閉了嘴,然後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樹林里的動靜。
「這是鬼火。」林川壞笑著對我說。
「很簡單。正因為林川曾經對陳晨說,絕對不會把她牽扯進這件事里,而且陳晨果然沒有被警方所叨擾,所以她才會認為林川是一個可靠的人,說話算話。最終他們走到了一起,成為一對情侶。」
看他這麼喜歡玩,那我就陪他玩吧。最好玩得連女朋友都沒了,那才是最好!我在心裏暗暗詛咒道。
他大聲朝遠處叫道:「念念,別怕,是我在這裏!」
林川是我高中時的學長,現在就讀西川市醫學院大三。儘管他是學醫的,文章卻比我這個學中文的還要好,所以他當仁不讓進了醫學院學生會,擔任宣傳部長。在學生會裡,他喜歡研究許多稀奇古怪的文獻資料,今天他把我動幾十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叫到西川來,正是為了一份他讀到的離奇記載。
下午的時候,林川帶著我,沿著鬱鬱蔥蔥的林蔭道,穿過西川大學校園,很快來到一處偏僻的側門。側門的鐵門是關著的,上方的水泥擋牆上插著尖利的碎玻九九藏書璃渣,外面則是農田,農田後有一座很高的山。林川從地上拾了半截磚頭,然後踩在鐵門上,用磚頭砸掉了所有的玻璃渣。他回過頭來,對我說:「秦戈,跟我來吧。這座山就是傳說中的幽魂山。」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到了一陣陣噁心。看來我是坐到了一處螞蟻窩的上面了,我只好連忙打著手電筒換了個地方。我一邊走,一邊高聲怪叫著,還一邊在心裏詛咒著林川,希望他們晚上進林子探險的時候,也在那個螞蟻窩上休息一會兒,讓螞蟻也爬進他們的褲管里。
我感覺到了恐懼,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只想逃離這個恐怖的槐樹林。可是,現在我卻兩腿發軟,根本無法站立起來。
「呵呵。」周警官向我豎起了大拇指,說,「秦同學,你是怎麼找到這麼多疑點的?」
他對我說:「秦戈,要是這次你幹得好,我送你一個夢幻西遊的極品ID,什麼裝備都有。」這種誘惑對於我來說是致命的,所以我立刻同意了他的要求。
但是那個樹林深處的少女並沒有說她在哪裡,她只是依然音調凄厲地呼喊著:「救命!救命!」
終於,我在一棵巨大的槐樹下停下了腳步。此刻我能分辨出少女的呼救聲就是從這附近傳來的,距離不超過五米。而且小徑在這個地方也走到了盡頭,我可以肯定,少女就在這附近。不過,因為四周到處都是密匝匝的槐樹,樹葉吸收了一部分音量,聲波又不斷被反射疊加,所以我無法分辨這聲音究竟是來自前後左右哪個方向。
我這句話令林川的身體陡然一顫,他高聲問道:「你說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液體是紅色的,鮮紅色的,散發著血腥的氣息。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樹林的另外一側,忽然傳來的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似乎有什麼人正在無聲地穿越著樹林。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方向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音。
其實他在三天前就已經確定了亂葬坑的地點,他們的探險活動就安排在今天的午夜。他找我來,是想讓我幫他一個忙。
我站在這棵巨大的槐樹下,仔細聆聽著,想要分辨這呼救聲究竟從何而來的時候,忽然感到額頭上一兩,彷彿有什麼液體滴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慌張地舉起了手電筒,向上望去。當我看到粗壯的樹榦上懸垂的那樣東西時,我不禁蹬蹬蹬向後倒退出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心臟撲騰撲騰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了。
我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脫下衣服再抹去身上的螞蟻,實在是太麻煩了,我只想趕緊把這些該死的螞蟻全乾掉。於是我使勁用手按著身上的衣物,想把它們全碾死在我的皮膚上。很快,螞蟻爬行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貼皮膚的滑膩感覺。一定是那些被碾死的螞蟻體內流出的黏稠液體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川不是下山和學生會的夥伴匯合去了嗎?怎麼現在他又出現在林子里了?
哦,鬼火就是磷光,人的骨骼中帶有磷,人死了,軀體里埋在地下腐爛,發生著各種化學反應,骨骼中的磷轉化為磷化氫氣體,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氣中,就會發生自燃,燃放出綠色的光。
這片槐樹林如此偏僻,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難道有什麼人遇到了危險?
林川點了一根煙,問我:「秦戈,你到西川來幹什麼?難道你還想逼我回憶起那件往事?」
「很簡單,我明明和你同時看到劉念念轉身逃離了那棵巨大的槐樹,又和你同時發現了她的屍體,自然能幫你做出不在場的證明。你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有人發現劉念念的屍體,然後讓我一個人離開了樹林。而你留在樹林里,一定又去找到了陳晨,又用同樣的辦法在樹林里,與陳晨同九九藏書時發現了劉念念的屍體,讓她也做了一次不在場的證明。」
林川嘆了口氣,攤開了雙手,說:「秦戈,你讀中學的時候就喜歡看偵探小說,看來我真不應該選擇你來做我的不在場證人。」
林川的手從黑色的斗篷里伸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東西,那是一隻DV機,從閃現著紅色光芒的鏡頭來看,這應該是一隻開啟了夜視功能的DV機。
這個姓周的警官徑直告訴我,劉念念的屍體在那片槐樹林里被發現了。一群來自西川大學的學生,在網上看到了關於亂葬崗的傳說,跑到遊魂山裡去探險。朵朵閃爍的綠色磷光將他們吸引到那片槐樹林里,就在他們準備找個地方講鬼故事玩殺人遊戲的時候,發現了劉念念的屍體。

1

「秦戈,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把你給供出來的。」林川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以後真的有人調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證明,念念是死於意外……」
「救命」的聲音還在呼喊著。現在我終於可以分辨出,這聲音來自於頭頂。就是從骨架的骷髏頭裡傳出來的。是這具冰冷的骨架在呼喊著救命!
良久,林川抬起了頭,他掏出了錢包,摸出了一張一百塊的鈔票,遞給了我,說:「秦戈,你快離開西川市吧,這是車費。別給任何人說來過這裏,除了你,沒人知道我們和劉念念來過這裏。」
我和他同時走了過去,揭開了這個人頭上的面具。令我們驚駭的是,這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但她的前額卻有一個血洞,鮮血從傷口流淌了出來,干凝后變作了烏黑的顏色。她面色蒼白,已然停止了呼吸,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看到了一張恐怖的臉,一張頭髮雜亂,青面獠牙的臉。那是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帶著一張惡魔的面具,正手拿電筒穿出了密匝匝的槐樹林。這個人是誰?驚駭之下,我不由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那座高山也被當時的建設者稱之為「幽魂山」。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也不知所措了。
林川是一個喜歡玩的人,馬上就要到萬聖節了,他正準備為醫學院學生會策劃一個刺|激的探險活動。當他看到這份記載后,就決定找到遊魂山上那處亂葬坑的準確地址,然後把學生會的夥伴們都拉到這裏來探險。
一想到我腳下的地底深處,有著成千上萬的無主骸骨,我就感覺渾身不自在,彷彿有無數只螞蟻緩慢沿著我的足掌、腳踝,一直爬上了我的小腿、大腿、腹部、胸膛……
「什麼事?」
是什麼人正在接近這棵巨大的槐樹?會是遊盪在亂葬崗中的幽魂嗎?
林川被帶走後,周警官問我:「你剛才真的找過陳晨嗎?你怎麼沒給我說過?」
這種感覺可真不好,我連忙渾身顫抖了一下,卻發現那種螞蟻爬過的感覺已經波及到了我的面部。我下意識地在臉上摸了一把,不由得大驚失色,嘴裏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我的手上,竟真的有幾隻搖頭晃腦的褐色螞蟻。
是樹林產生的迴音嗎?可我明明聽到的女人的聲音啊!莫非是因為樹木的屏蔽,讓聲音變得扭曲了?
我聳了聳肩膀,說:「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忽略了這些疑點,不管林川再怎麼狡猾,也一定會有其他疑點被警方發現的。」
我不禁大駭。骨架怎麼會發出呼喊救命的聲音?難道是亂葬崗中的幽魂在呼喊伸冤?難道呼救的目的就是把我引到樹林的最深處嗎?它這麼做又是想對我幹什麼呢?
可是,遠處什麼聲音都沒傳來。
我和他翻過圍牆后,沿著農田旁的狹窄石階,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在半山腰的一片槐樹林停下了腳步。
真有一個女人遇到了危險!
我答道九*九*藏*書:「以為你也對她說了,你會保守這個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與她有關。事實上,後來發現了劉念念的屍體后,你果然沒有把她牽扯出來,警方也只找了我一個人。而且你對她說,你會讓一個好朋友代替她的那個角色,向警方作證。當然,你也只能讓一個人作證,以為要是同時讓兩個人作證,就會讓我知道其實當時樹林里還有一個叫陳晨的女孩,她也會知道我的存在,你的不在場證明就會被推翻。」
「我對她說,劉念念死的那天,你也在樹林里吧?而且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帶著青面獠牙的惡魔面具?」
「這隻是你在胡亂臆測,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就在我發出尖叫的同時,他手中的光柱也照到了我的臉。他也發出了一聲尖叫,聲音竟比我更加凄慘。這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她一看到我,就扔掉了手中的電筒,轉身向黑暗的樹林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個月之後,我又踏上了去西川市的班車。
林川被傳喚后,很快就坦然承認,的確與劉念念去過幽魂山裡的那片槐樹林。他把作弄我和劉念念的事全盤說了出來,還讓警方來找我求證劉念念確實是死於意外。
我搖了搖頭,說:「不,我到這裏來,只是想求證一件事。」
這片槐樹林可真大,所有的樹木都長得非同尋常般粗壯遒勁,細圓的樹葉遮天蔽日,陽光根本無法照射進樹林之中。即使是白天,林中也是一片漆黑。黑暗的深處,有一朵朵綠色的光簇微微搖曳著,只是一瞬間,便消失而去。
畫面上,是我正在那塊大石頭上拍打著身體,碾死衣服里的螞蟻的鏡頭。
是雨點嗎?這樹林的樹葉是如此密集,雨點根本無法穿透槐樹的冠蓋。那又是什麼液體呢?我用手擦了擦,卻發現這液體很是黏稠,還帶著一點腥臊的氣味。我正納悶的時候,又有一滴黏稠的液體落在我的額頭上,我趕緊用手電筒照了一下,不禁傻了眼。
我正納悶時,樹林的另一個方向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響,也離我越來越近了,竟然是在我的背後。我悚然一驚,回過頭來,我又看到了一張惡魔的臉。
「胡說!」
林川看到的那份資料,就是三十年前的一份記載。
「呃,」我笑了笑,說,「剛才我已經見過了陳晨,只對她說了一句話,她就暈倒在了地上。」
我打著手電筒,向聲音所發出的大致位置奔跑而去。綠色的鬼火從我身畔掠過,尖銳的草芒割疼了我的腳踝,但我絲毫都沒有在意。我忽然在樹林里發現了一條小徑,野草向兩遍倒墜而下。這不是一條人工修成的小徑,而是有人踩過時留下的痕迹。我又看了看小徑旁的槐樹樹枝,還發現樹枝上掛著白色的布條,是真絲的。
「沒有人會找到她的,最終她只會當作失蹤人口登記在案。」
再打著手電筒看了看腳底,果然有無數螞蟻從土壤的縫隙中爬了出來,爬上了我的球鞋,從褲管里鑽了進去。
「如果劉念念是在我們發現幾分鐘前死亡的話,她的屍體應該還有一點熱度,鮮血也會繼續從傷口裡流淌出來。而我們發現的時候,她的鮮血已經干凝了,屍體也變得僵硬與冰冷。這就說明她死亡的時間,起碼已經有幾個小時了。」
我的心緒終於平靜了下來,停止了尖叫。不過,當我不再尖叫的時候,卻發現在樹林的某個地方,似乎也傳來了尖叫的聲音。
周警官總結性地來了一句:「沒錯,正所謂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其實最早的時候,醫學院只是西川大學的一個學院。三十年前的秋天,據說為了不讓學生受到來自繁華市區的影響,西川大學搬遷到市郊的山區里,而醫學院在那時從西川大學獨立出去,留在了西川市的市中心。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到這個人突九*九*藏*書然小聲說了一句話:「秦戈,別怕!是我!」是林川的聲音。
雖然我的膽子並不大,但當我能夠面對一個英雄救美的場面時,還是會怦然心動的。我連忙叫道:「你在哪裡?不要怕,我來救你!」
我的心不禁忐忑了起來。難道是有壞人劫持了一個少女,想要在樹林深處施暴嗎?我只是一個大學生,有能力阻止這一切嗎?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說:「看來我不承認都沒辦法了,誰讓劉念念執意要與我分手呢?」
林川笑著對我說:「其實我對念念說的話,和跟你說的是一樣的。我讓她來假扮幽魂,沒有給她說還有你在林子里。一定是她看到你之後,被嚇了一跳,所以才跑了。我們一起去找她吧。」
林川一把拉掉了頭上的面具,對我說:「秦戈,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在玩一個遊戲,拍一部參加國外視頻網站舉辦的惡搞DV大賽。」他把DV倒轉了過來,讓我看小屏幕上的畫面。
我不禁長吐一口氣,然後接過了林川遞給我的黑色斗篷與骷髏面具,慢慢走進了槐樹林中。
一看到這具屍體,林川就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叫道:「念念,你怎麼了?你這麼會這樣?都是我害了你,一定是你在奔跑的時候,頭撞到了樹榦……」他哭了,聲音非常低沉。

3

那麼頭頂上那具呼救的骨架,也是他的安排嗎?我向上望了一眼。
在我的證詞之下,警方確認了劉念念死亡的時候,我與林川走呆在那棵巨大的槐樹之下。林川提供的DV也同時證明了這一點。警方也找到了那具會呼救的骨架,那只是一具塑膠製成的醫用骨架模型。
「那為什麼我會讓警方找你了解情況,而沒有找陳晨了解呢?」
走出槐樹林后,儘管下午的陽光很是熙和,我卻覺得刺眼無比。我急匆匆地下了山,穿過西川大學的校園,然後上了一輛最快的巴士,離開了西川市。
不過這麼個好地方,卻不是只有這一個風水先生看了出來。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同樣有高人找到了這裏,並把這裏當作能夠澤蔭後人的群葬墓穴。山坳里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墓碑,墓碑埋在雜亂的野草之中,上面的字早就風化了。
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終於逼近,這時,我看到離我很近的一片樹林中,出現了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我下意識將手中的電筒朝那道光柱射去。
「那你怎麼知道陳晨就是那個出現在樹林里的女孩?」
回過頭,我看到林川站在樹林外,向我招了招手,說:「今天晚上你就藏在這林子里,想怎麼嚇他們就怎麼嚇。要是你能嚇得誰尿了褲子,我再多送你一個遊戲的極品ID!」他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向山下走去。
這是一具懸垂在樹榦上的屍體。準確地說,應該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具籠罩在一件白色長裙中的骨架。
我心中的恐懼變得更加熾盛了。

我答道:「當我和你在樹林里發現劉念念的屍體時,就知道有點不對勁了。」
劉念念被確認死於意外,出於保護隱私,不想讓林川陷入更多的自責,警方並沒有向外界公布這件事的真相。劉念念的孤兒,也沒有親戚來找林川的麻煩。這件事也就這麼漸漸平息了。
「可是,萬一有人找到了她的屍體呢?」我又問。
我真的沒有想到,才過了一個禮拜,就有警察來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在學校里找到了我。
「那劉念念怎麼辦?」我問。
我望了他一眼,說:「我聽醫學院的其他朋友說,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在那個年代,大學建設是壓倒一切的大事,所以這些葬在山坳里的墳塋,都被當作無主墳遷到了旁邊的那座高山之中。因為無法識別原來的墓葬主人,成千上萬具骸骨都被重九_九_藏_書重疊疊葬入一個深坑,然後用夯土填埋,最後還在亂葬的墳土上種栽了密密麻麻的槐樹。
我苦笑著和林川走入了密林,循著劉念念離去的方向尋找過去。本來我想大聲呼喊劉念念的名字,可林川卻壞笑著揚了揚手中的DV,說:「還是讓我拍一拍她的狼狽相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哦。」
原來這一切果然是他安排的。我氣得想要揍他,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剛才那個出現在林子里,身著斗篷頭戴面具的女孩又是誰呢?
在西川醫學院,我找到了林川,然後約他去了一家茶樓的包廂聊天。
原來我是被他整蠱了,他讓我來假扮幽魂,其實是想作弄我,拍下我被整蠱的畫面。真是太氣人了,這麼說來,他也根本沒有叫學生會的人來這裏探險,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想讓我出醜。

林川對我說:「秦戈,那塊石頭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特意放在了螞蟻窩的上面。你的那件斗篷,我曾經在糖水裡浸泡過,所以你坐在石頭上,就會引來那麼多的螞蟻。」
我最終推辭了這一百塊錢,我準備離開樹林的時候,卻看到林川依然跪在了劉念念的屍體旁,許久都不願站起來。他流著眼淚,對我說:「秦戈,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在這裏陪一陪念念……以後,或許我再也沒有機會在這裏陪她了……」
骨架的骷髏頭,眼窩深陷,黑漆漆的眼眶中閃爍著森然的光澤。骨骼的顏色隱隱有些發暗,一朵朵綠色的磷光在骨架四周閃耀著,一閃即逝。鮮血從骨架的眼窩裡流了出來,先將白色的長裙染紅了,又滴落在地上。我的腳下,已經有很多這樣的鮮血了。
我從衣兜里拿出了一隻小型錄音筆,與此同時,那個曾經找我談過話的周警官也推開了包廂的大門,對我說:「秦戈同學,謝謝你幫助我們捉獲了真正的殺人兇手。」
「這麼說,你已經承認自己就是兇手了?」
這又是一個身著黑色斗篷,頭戴惡魔面具的人。
我微笑著說:「我來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吧。事實上,你當時並沒有讓劉念念到槐樹林里去,你只叫了我和陳晨兩個人。劉念念之所以不能到那裡去,是因為她已經死了,變作了一具屍體,早些時候就被你安置在了樹林的深處。」
「什麼地方不對勁?」他問。
「她叫陳晨,是一個好姑娘。」
「你對她說了什麼?」
披上黑色的斗篷,我帶著面具,打著手電筒在樹林里找到了一塊很顯眼的石頭。我彎下腰吹了吹灰,卻發現石頭上的灰塵並不多。我坐下來后,拿出林川為我準備好的麵包和礦泉水,毫無滋味地啃了起來。望著一朵朵搖曳的綠火,我猜正是這些鬼火才告訴了林川亂葬崗的準確位置吧。

尾聲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林川憤怒地反問道。
那林川的話來說,只是進山探險又有什麼意思?最多不過就是圍在亂葬崗的樹林中,點一處篝火,講講鬼故事,玩玩殺人遊戲。要是在探險隊員的身後,暗藏一個發如雜草青面獠牙的幽魂,不時嚇人一跳,那才會好玩。
當我問起這個問題時,那個女孩的腳步聲早就消失在了樹林的遠處。林川聽完后,連忙拍了拍腦袋,叫道:「哎呀,我差點忘了。那個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劉念念。」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那天,你用呼救的骨架把我和陳晨都引到了那棵巨大的槐樹旁。陳晨看到我之後,以為遇到了真正的幽魂,於是被嚇得轉身就跑。而你出現后,先與我交談了幾句,等陳晨跑遠后,你才大聲喊叫了一句話,『念念,別怕,是我在這裏!』這樣一來,我就以為那個跑掉的女孩是劉念念,而陳晨則錯以為和你呆在一起的我就是劉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