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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南宮奇之百鬼窟

神探南宮奇之百鬼窟

作者:庄秦
小衛在路上聽南宮先生說過,百鬼窟所在的那塊峭壁,在西方的地理學中被稱為所謂的「喀斯特地貌」,具有溶蝕力量的水流,不停沖刷帶有石灰岩的山壁,久經年月後,便形成了如此獨特的地貌特徵。
南宮奇安慰了李舞衣幾句后,又問道:「如此說來,砌好圍牆之後,百鬼窟就會暫時停止遊客參觀了?」
晚間七時,南宮奇帶著小衛準點來到了馬戲團演出的巨型帳篷。舞台邊,是木板搭就的階梯型看台,每個座位都寫有編號。對號入座后,南宮奇不由暗笑,李舞衣果然有門道,馬戲團孝敬的門票,恰好是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
李舞衣和小衛還是不明白南宮奇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就算要為空地夜間照明,也沒必要買來數十個燈籠吧?
既然已經確定「異種」是萬國馬戲團演員中的一員,接下來小衛扮作乞兒,每日下午都在馬戲團外乞討,沒一會兒工夫便與一群小乞丐混熟了。
半支煙的工夫,小衛打開了窄門,讓李舞衣走進了高牆之內。
李舞衣和小衛的心都給抓緊了,但南宮奇卻面不改色,靜靜盯著空地近端一側的幾盞燈籠。
李舞衣愣了愣,心道,難道疼不了是「異種」嗎?可看他那副虛弱的模樣,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而且還遍體鱗傷,連路都走不穩。李舞衣想了想,決定放棄疼不了,繼續在帳篷外監視。
但是,南宮奇交給李舞衣的,是一個完整無缺的蜜蠟膠丸,他又豈有時間複製膠丸里的地圖?就算有時間,那位「異種」先生也不會聽之任之的吧。
「呵呵,如果你不方便說,就算我問了,你也不會說。但是如果你想得到我的幫助,就算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的。」
「沒錯。」南宮奇頜首道,「本來兩根延長的直線,就會有一個交叉點。我之所以還要等待第三盞燈籠熄滅,就是為了判斷殺手是否改換了位置。我之所以在空地上點燃了這麼多燈籠,其實就是為了賭一下,殺手會呆在同一位置射滅三盞燈籠。還好,我賭贏了。」
幾乎與此同時,他卻見到小衛攀上木梯子,用一個火摺子點燃了掛在牆頭這邊的棉線。只聽「嘶嘶」一聲響,浸過煤油的棉線冒出火花,一道細細的火龍沿棉線向牆外游曳而去,轉瞬之間,牆外繩索上懸挂的數十盞燈籠全被點燃,兩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頓時被燈籠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6

南宮奇笑了笑,說:「陳主編告訴我,這段時間有一家馬戲團恰好來到百鬼窟景區附近的空地,搭建帳篷進行表演。其中有騎自行車的狗熊、會算術的鸚鵡、百發百中的輪盤飛刀表演。就算百鬼窟不好玩,去看看馬戲團的表演倒也不錯吧?」
「很簡單,王西林是個睚眥必報的傢伙,他想整舞衣,你說是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讓舞衣坐一輩子冷板凳,還是放在一個看不到的而且山清水秀的地方讓舞衣享清福?」
李舞衣不太放心,又補了幾槍,終於確定殺手已經死亡。

2

暗淡中,一個跑龍套的工作人員急沖沖地推著一個巨大的豎立圓盤,上了舞台。那圓盤上,好像掛著一個人形的玩意兒。當燈光亮起來的時候,南宮奇才發現圓盤上果然掛著一個男人。那個人很是瘦弱,腦袋、胸口、襠部前擋著三塊鋼板,其他部位則完全|裸|露。他裸|露在外的四肢上,遍布傷痕,傷痕全是一個個乾涸的血洞。
南宮奇並未作答,而是又讓李舞衣去一里地外的鎮上買來數十個燈籠,掛在縱橫而懸的繩索上。每個燈籠懸挂的位置,都由南宮奇指定,並千叮萬囑李舞衣千萬不要掛錯了地方。之後,南宮奇又把長長的棉線浸在煤油中,待煤油完全浸入棉線后,他將棉線繞過了每盞燈籠底座上的蠟燭。做完這一切后,他才說道:「這棉線是一個簡易點火裝置,只要我在牆頭內側點燃棉線,棉線就會引燃所有燈籠。屆時,這片兩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將會被燈籠照耀得如白晝一般明亮。」
李舞衣也聽到了南宮奇壓低聲音的話語,他高聲叫道:「南宮老鬼,我支持你寫!現在我就陪你到百鬼窟里好好轉一圈,你一定要把這處今後尋常老百姓再也不能入內的石刻洞窟,寫得美不勝收。」
少用一個銀毫子,救俺乞兒過一天。
那一日,小衛在書房裡讀完一章法醫解剖學,忽覺腹中飢餓,抬起頭來,才發現南宮先生竟沒如往常般躺在搖椅上讀報。他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玻璃朝樓下望去,看到寓所外的黃桷樹下有兩個人圍坐在一張石桌旁,正是南宮奇與報社的陳主編。令小衛詫異的是,石桌上竟沒見圍棋棋盤的蹤影。
兩人沿小路剛走到快要接近空地入口處的時候,忽然聽到空地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接著又聽到了拉槍栓的聲音。
這些觀眾為什麼要舉手示意?為什麼要拿出鈔票?南宮奇好奇地向身旁的觀眾詢問,那觀眾立刻興奮地答道:「演員早就訓練過了,箭簇射不到圓盤上的男人,又有什麼稀奇?熟能生巧罷了。這家萬國馬戲團的壓軸好戲,就是邀請觀眾上來用弓弩朝圓盤射箭。不過呢,這可得花錢的哦。」
回過頭,說話的正是送給他們門票的李舞衣。
南宮奇的這招以退為進,果然讓李舞衣無法招架,只好無奈地攤開手,說道:「好吧,我就說吧。」他指了指車外的那頂巨型帳篷,壓低了音量,說,「內務部交給我的任務,與這家馬戲團有關。」
小衛不禁尋思,那「異種」想必身手不凡,離開馬戲團后飛奔至百鬼窟,也要不了多少時間。如果他出奇不意,趁人不備的時候開溜,估計忍者殺手也無法立刻就追上他痛下殺手,但尾隨而至卻是極有可能的。如果點燃燈籠,將空地照耀得如白晝一般,「異種」穿越空地,也起碼要花上一分鐘時間,倘若那時忍者殺手恰好趕上,看到燈籠下的「異種」,再放上一槍,豈不全功盡棄?
「嘁——」小衛不滿地噴了一下鼻子,嘀咕道,「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那我們南宮先生的稿子該怎麼寫才好呢?」
咦,忍者殺手還沒死?這怎麼可能?剛才的慘叫聲又如何解釋?如果是殺手詐死,那他現在又何必再次擊滅燈籠呢?
「偽裝?如何偽裝?」
但這片空地畢竟有兩塊籃球場這麼大,而每盞燈籠照明的範圍有限,如果日本忍者殺手一盞盞熄滅兩側的燈籠,再漸漸向圍牆靠近,最終還是能在一片黑暗中侵入百鬼窟。
再轉過身,舞台上已經清空,司儀宣布今日演出結束,明日各位清早。南宮奇想要發火,也無從發起,只好拉著小衛,與李舞衣一同走出了巨型帳篷。
果然,第三天小衛唱完之後,剛準備回百鬼窟與九_九_藏_書南宮奇和李舞衣會合,就發現衣兜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今夜演出之後,我將帶地形圖到百鬼窟來——異種留。」
儘管未曾外出遊玩過,但小衛也知道百鬼窟乃是位於渝城下轄遠郊區縣的一處景區。據說那裡如敦煌莫高窟一般,到處都是雕滿石刻的岩壁洞窟,而且石刻多以傳說中的地獄群鬼為表現對象,所以得名「百鬼窟」。
可就在此時,一隻手突然從後面拉住了他,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膜:「南宮老鬼,今天的節目還算不錯吧?」
不過,小衛怎麼都覺得這個聲音聽上去有點耳熟。
「這是幹什麼?『異種』馬上就要來了,為什麼要點燃燈籠?不是說好了,等『異種』來了之後,我們再點燃嗎?」李舞衣情急地大叫。
李舞衣上車后,盯著南宮奇的眼睛,說道:「老鬼,我猜你早應該推理出,我到百鬼窟來,並非監工修圍牆那麼簡單吧?」
「啊——」只聽空地上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是呻|吟聲,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1

不過李舞衣出於職責,還是免不了嘀咕了一聲:「疼不了,你應該知道我才是來自內務部的接頭人。幸好你是把地形圖交給了南宮老鬼,如果交給其他人,那可就糟糕了。」
轉眼間演出已然開始,前面的節目倒也蠻有意思,會打籃球的狗熊、刀劍穿心的幻術、能做算術的鸚鵡……南宮奇早年在歐洲留洋時,曾觀賞過不少馬戲表揚,所以對這些節目並不感覺新奇,但小衛卻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驚嘆,雙手不住鼓掌。
做好所有準備后,三個人靜靜地端坐在百鬼窟的圍牆后,等待著夜幕的到來。

「去哪裡?」小衛跟隨南宮奇從金陵來到渝城,一直呆在山間道的寓所中,似乎還從未與先生外出遊玩過,也難怪他會顯得有些驚奇。

莫懼宵小暗使壞,乞兒替您將他踹;
南宮奇微笑著答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們是否知道在戰場上,流傳著『一根火柴不能點三根煙』的說法?」
此種弓弩可一次性連發三支箭,或者九粒鋼珠,有三點一線的瞄準裝置,易於掌握。箭簇射出后能夠在三十米範圍內幾乎沿直線前行,殺傷力極強。
這會是個什麼節目?南宮奇正疑惑的時候,只見一個打扮成西方騎士的演員端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登上了舞台。南宮奇立刻識出,演員手裡端著的東西,竟是一台歐式連發弓弩。
與此同時,空地上的燈籠扔在不斷熄滅。而南宮奇根據目測燈籠熄滅的方位,掐指算著,最後卻得出結論,這次不能再以三點定位法來確定忍者殺手的位置了。因為這傢伙已經看出了剛才同伴為什麼會被擊斃,所以他現在沒射滅一盞燈籠,便會就地翻滾,挪移到另一位置再射滅燈籠。
小衛聽完后,不由撇撇嘴,說道:「不就是雕滿石刻的洞窟嗎?百鬼窟又能有什麼好玩的呀?」他對那些充滿文化氣息的名勝,向來沒什麼興趣。

小衛也不知道是誰把紙片塞進了自己的衣兜里,他只記得扮作乞兒討錢時,馬戲團里好幾個演員都外出給過他零錢,其中有馬戲團老闆、幻術師、馴獸員,就連那對連體畸形人和那個患了無疼症的瘦弱男子,也都給過他銅板。
南宮奇沉吟片刻后,答道:「去百鬼窟。」
「忍術,就是要忍字當頭,忍者會承擔一切對於身體上的壓迫。我認為,連體人其實是兩個單獨的人,但他們為了偽裝身份,於是常年以忍術糾合,以某種特製的粘膠將身體某部分粘合在一起,扮作連體人混入萬國馬戲團之中。他們的目的與『異種』一樣,不過『異種』是在日據區搜集情報,而他們則是在國統區搜集情報。」
相聲大概說了十多分鐘,總算結束了,連體人糾纏著四隻手臂,姿勢怪異地下了台。這時,舞台的燈光又暗了下來,而觀眾席里則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似乎正期待著什麼。
難道他們想在這裏把地形圖交給自己嗎?李舞衣不由暗自尋思。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安全交出地形圖,也無法引出日本忍者殺手現身,日後還會留下隱患。
三人同時攀上了木梯子。在牆頭后,南宮奇早已搭好了一塊木板,可以讓四個人同時站在牆頭上,循觀察孔朝外窺視。
「啊,也就是說,現在連體人只剩一個了,他只需去掉粘膠,便能行動自如?」李舞衣驚問道。
那幾盞燈籠,只有站在空地內,才能有角度能夠射擊到。
小衛趴在牆頭上,卻噗嗤一笑,說道:「『異種』已經來了!就在你回來前一分鐘,他走進了牆內,把地形圖交給了南宮先生。」
不過亦有小道消息稱,當國民政府軍的戰士們摸入日寇陣地后,發現幾個重要地帶的日方機槍手狙擊手都已死於非命,不是慘遭割喉,就是心臟插著一柄尖刀。
要想傳遞訊息,就得靠小衛了。
這連體畸形人在台上,講的是相聲,但是口音很重,官話不是很順暢。相聲也不是太好笑,但台下卻不時響起掌聲。南宮奇猜測,大概是因為觀眾們難得一見這樣的畸形人,所以反應才這麼熱烈吧。
與其讓外人掙走這份錢,還不如便宜朋友。於是陳主編找到南宮奇,請他走一趟百鬼窟,所有費用均由報社報銷。
他的話音剛落,牆頭上的四個人同時沉默了,因為他們又看到了一件奇異的事——空地上的一盞燈籠,再次熄滅了。緊跟著,又一盞燈籠也熄滅了。
片刻之後,一個腦袋從小路盡頭的一側冒了出來,那人身著便衣,長得五大三粗,肌肉遒勁,手裡拎著一把美製衝鋒槍。此人甫一看到南宮奇與小衛,便咧嘴一笑,高聲叫道:「南宮老鬼,你咋跑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了?」

5

一個胖得流油的男人被現場司儀請上了舞台,他交出一疊鈔票后,得到了演員遞來的弓弩,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舞台邊上,端起弓弩對準了圓盤。
「修圍牆?」南宮奇也愣了。
十六歲的小衛畢竟是少年心氣,頓時來了興趣,他張開嘴,問道:「那家馬戲團叫什麼名字?」
南宮奇答道:「如果你們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個殺手使用弓弩的本領極強,每顆射出的鋼珠都是直射燭心。而我剛才一直盯著那幾盞燈籠,就是在留意鋼珠是由哪個方向射入燈籠的。我得觀察燈籠皮被鋼珠射入的一瞬間,是哪個部位被射破,再讓這個部位與蠟燭燭心連成一條直線。當第二盞燈籠和第三盞燈籠都熄滅的時候,我再把三根這樣的直線延長,交叉點就是鋼珠射出的具體|位置——這就是物理學上所謂的三點定位https://read.99csw•com法。」
竹板一打響叮噹,恭喜發財又健康;
南宮奇看出眾人的疑惑,微微一笑,說道:「是弓弩射出的鋼珠,擊滅了燈籠中的蠟燭。」
不用說,這段蓮花落是南宮奇編的,小衛的嗓門又大,絕對能讓馬戲團里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以「異種」在日據區行動時的膽大心細,聽到這段歌詞,想必會了解到唱詞的言下之意。
幾分鐘之後,空地遠端的燈籠都熄滅了,黑漆漆的,如猛獸的巨口一般,似乎蘊藏著深不見底的恐怖。

「為什麼這麼說?」小衛不解地詢問。
南宮奇不禁更加疑惑,這究竟會是個什麼古怪的演出?難道演員會用這把連發弓弩射擊掛在圓盤上的那個瘦弱的男人,就像十四世紀的歐洲射手威廉·退爾一樣嗎?難怪那個男人的四肢上遍布血洞。

尾聲

百鬼窟的石洞外,已經豎好了一道高達四米的圍牆,只留了一個小小的門洞。而在圍牆內側,則搭了一個木梯子,直抵牆頭。南宮奇攀上牆頭后,張望了一番后,立刻讓李舞衣尋來幾根長長的繩索,然後將繩索的一頭牽扯在牆頭上,另一端則分別釘在空地對面高聳的亂世上。
連體畸形人也趕到百鬼窟,南宮奇這還是第一次聽李舞衣提及。剛才事態發展過於迅猛,李舞衣還沒找到機會說出這件事呢。
萬國馬戲團的演出帳篷,在距離百鬼窟約莫一華里的一個小鎮上。原本準備去百鬼窟的遊客,被手提美製衝鋒槍的李舞衣擋了路后,為了不虛此行,只好到這個小鎮觀賞馬戲團的表演,所以弄得馬戲團火爆異常,一票難求。
他知道這種失去痛覺的癥狀,叫做無疼症。這是一種遺傳性感覺及自主神經疾病,由神經系統通往腦髓的痛覺神經迴路出現感知障礙,便會產生無疼症癥狀。
南宮奇微微一笑,答道:「無論做什麼事,都得考慮到所有可能的後果。如果殺手射滅燈籠后不挪移位置,一開始我們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如果殺手沒滅一盞燈籠就挪移位置,我就必須使出另一招了。我事先準備了兩條棉線,一條可以點燃所有燈籠,而另一條則指點燃三盞燈籠。那三盞燈籠內,都預設了兩枝蠟燭,即使第一枝蠟燭被忍者殺手射滅了,也不影響我點燃第二枝蠟燭。點燃啰,這三盞燈籠的位置也是特意安排的,符合三點定位的原則。我讓每兩盞燈籠在一個平面上,而第三盞燈籠則在另一個平面。哪怕忍者殺手以極快的手法用弓弩射出鋼珠,也只能同時擊滅一個平面的燈籠,另一個平面的燈籠則需轉身另行瞄準。而第三盞未滅的燈籠,已經足以令我有充分時間瞄準地上的忍者殺手,並將他擊斃。」
李舞衣點點頭,道:「我知道這種說法。據說在戰場上,如果划火柴點煙,只要一有火光,就會被敵方發現。點第一根煙時,敵人發現了火光,便舉起手中槍。點第二根煙的時候,敵人就會瞄準。點第三根煙的時候,敵人就會開火。也就是說,點第三根煙的人,會死於子彈之下。所以一根火柴絕對不能點三根煙。」
原來如此,難怪南宮奇會買來這麼多的燈籠。
在改版后的《今日晚報》上,有一個新開的欄目,名為「玩轉渝城」,專門介紹渝城下轄區縣境內的各處名勝景區。陳主編聽說百鬼窟還挺好玩的,但就是路程遠了一點,報社旗下的記者很難特意前去採訪,所以只能臨時聘請撰稿人代為采寫稿件。
南宮奇想了想,然後答道:「看來沒其他辦法了,我們今晚只能在百鬼窟里等一等了。」
小衛與南宮奇也都認出,眼前這傢伙竟是他們的好友,在渝城警局中任職的探長李舞衣。不過李舞衣現在已經不是探長了,自從前段時間他因某事與渝城警局局長王西林交惡,便被貶至資料室里坐冷板凳。小衛不由嘖嘖稱奇,天知道這傢伙怎麼也來到了百鬼窟?
南宮奇沉吟片刻,朗聲說道:「其實你與『異種』都走入了一個誤區,總是擔心他的身份會被人識破。你們不必如此擔心,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與你見面,引出忍者殺手現身。只要我們保證他的安全,然後幹掉忍者殺手,就沒人會知道他的特別工作者身份,他以後也可以繼續去日據區搜集情報。」
據傳百鬼窟是在唐宋時期建成的,看到在亂石之中開出的小路,以及那片佔地約兩個籃球場般的空地,小衛不禁有些感嘆古人修建百鬼窟時所耗費的苦心。
「那當然!砌好圍牆,只留一扇小門,當然就不能再讓遊客參觀了。」李舞衣答道。
也正因為馬戲團可以在國軍和日軍的控制區域安然穿梭,所以內務部特意在馬戲團中安插特別工作者,以演員身份趁著演出機會,搜集日方情報。這位特別工作者一直單線聯繫,只向派遣他的內務部高官一人負責,其具體身份無人可知,就連李舞衣也只知道那人代號為「異種」。
一進來,李舞衣就大聲叫道:「啊哈,我知道『異種』是誰了,沒想到竟然是他們!」
當小衛說出心中的疑慮后,南宮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贊道:「不錯嘛,跟我這麼久,總算學會了一點推理能力。不過,我並不准備馬上點燃燈籠。我會在『異種』走入百鬼窟圍牆的窄門之後,再點燃燈籠。」
誰敢偷偷在後吼,乞兒幫您斬他手。
「刷——」又一盞燈籠熄滅了。南宮奇端起手槍,朝前平視。
看得出有人正在暗處協助政府軍的行動。有傳言稱,應該是來自西北在野黨的力量,也在日寇陣地的薄弱環節,發揮著不小的作用。
真是千古奇聞,一張新聞報,竟然只能刊登風花雪月的花邊新聞?陳主編當時就大發雷霆,寧為玉碎關掉報社,也不願接受新聞署的命令。但報社還有眾多記者,印廠還有工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需要這份工作養家糊口。所以陳主編權衡再三,只得委曲求全,暫時同意改版的命令。
晚間七點,李舞衣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此刻正是萬國馬戲團開始演出的時候,思前想後一番,他最終還是揣著手槍離開百鬼窟,向一華裡外的小鎮趕去。拿他的話來說,實在不放心「異種」能否安然抵達百鬼窟。
啊!原來「異種」真的是疼不了。可那對連體畸形人又是何許人也?為什麼他們也會向百鬼窟狂奔?難道他們才是來自日本的忍者殺手?
南宮奇則在山間道179號的寓所里,繼續監督小衛學習各種本領。最近他給小衛多加了一門課程,是物理學。小衛學得津津有味,因為他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學到三點定位的那一章節。
「哦?!」南宮奇也來了精神。
「萬國馬戲團。」南宮奇答道。
這時,李舞衣卻恍然大悟般說道:「我知道了九九藏書,忍者殺手果然就是那對連體畸形人!老鬼一槍擊斃了忍者殺手,實際上只是擊斃了連體人中的其中一個,而另一個還活著。現在是活著的另一個,還在射滅燈籠。」
是那對連體畸形人。
而幾乎與此同時,內務部也截獲了日軍的秘密電文,稱發現萬國馬戲團里有國民政府派來刺探軍情的間諜,要求日本軍方派遣殺手,在間諜與上級見面之前,解決所有麻煩。
疼不了是啞巴,沒辦法說話,他把繪製的地形圖藏在一粒蜜蠟膠丸里,剜開身體一處剛愈合結痂的血洞,將膠丸藏在了血洞之中,從日據區一直帶到了後方。
「咄、咄——」圓盤上傳來兩聲脆響,前兩支射出的箭簇,打在了圓盤上那男人佩戴的鋼製擋板上,引來觀眾的嘲笑之聲。但第三支箭簇卻正好命中那男人的左臂,幾乎貫穿而出。鮮血從血洞里涌了出來,但圓盤上的男人卻哼都沒哼一聲,反而動了動另外一隻手,示意自己還活著。
南宮奇暗自頜首,小聲對小衛說:「看來陳主編讓我到這裏來采寫稿件,並非只是為了一頁可有可無的『玩轉渝城』版面。」
帳篷外,已經停好了一輛美製吉普車,李舞衣拉開車門后,南宮奇一言不發地與小衛鑽進了車中。
百鬼窟位於渝城東南方向的偦縣,鐵皮船沿長江而下,只需半日即可抵達。
難道那男人不怕疼?
「這不就結了?所以我猜出李舞衣並非被王西林排擠到百鬼窟來的,而是受了內務部的委託。別忘了,舞衣過去畢竟也是出了名的神探,就算王西林不喜歡他,內務部一定也有欣賞他的人。」
李舞衣在資料室里,也不斷聽到前方傳來的捷報,日寇前線的幾處陣地都被國民政府軍找到了薄弱環節,擊中火力擊破之後,便勢如破竹。
峭壁前亂世叢生,惟有一條人力開鑿的小路可以抵達峭壁腳下。而在那條小路的盡頭,又有一大片空地,同樣亦為人力開鑿而出。空地靠峭壁的一面,有七八個洞窟,那就是雕滿鬼怪石刻的百鬼窟。
李舞衣詫異地問道:「這是幹什麼?」
李舞衣告訴南宮奇,這家萬國馬戲團算得上很有名氣的劇團了,走南闖北多年,就算戰事連綿,他們仍在前線後方不斷穿梭,就連日據地區也能安然演出。據說日本人相當喜歡萬國馬戲團的演出,尤其畸形連體人的那個節目,還請馬戲團到日方軍營里做過多次勞軍演出。為此,連體人特意學習了半生不熟的日語相聲。
觀眾席上登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緊隨而至的則是一片鼓噪,無數人都同時舉起了自己的手臂,還有人摸出一疊厚厚的鈔票使勁揮舞著。
李舞衣會心地點點頭,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向百鬼窟飛奔而去。
連體畸形人總不至於平白無故就向鎮口飛奔吧?他們不是去百鬼窟,還能去哪裡?
事後的事就不必再多說了。
天知道那個殺手躲在空地的哪個位置?說不定他正試圖攀越圍牆吧?四米高的圍牆,也就只能擋住尋常蟊賊,對於真正的高手,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不知道忍者殺手會使用忍術中的輕功,還是撐桿跳的辦法呢?
李舞衣大吃一驚,他衝進百鬼窟中,看到一尊怒吼天尊的石刻雕塑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南宮奇,另一個則是無法感知疼痛的啞巴,疼不了。
南宮奇不由又倒吸一口涼氣。
但日寇的地形圖乃是軍中機密,西北在野黨的人又如何能夠得知呢?李舞衣眨了眨眼睛,不禁想到了南宮奇那張深不可測的笑臉。
李舞衣心照不宣地笑笑,不再追問,但他仍說道:「老鬼,我信得過你的人品,所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攔的。可是,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到這裏來嗎?」
但李舞衣已經無法再作他想,因為他已經跑到了連體人身邊。面對這奇形怪狀的雙頭四臂雙腿怪物,李舞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獃呆地說了一聲:「呀,你們好……你們是來……賞月的嗎?」呵,月黑風高的夜晚,在哪裡賞月?
南宮奇皺了皺眉頭,道:「也就是說,你必須得在忍者殺手動手之前,與『異種』見面,獲取情報,同時還得瞞過忍者殺手,免得『異種』身遭不測。」
南宮奇想要制止這個不人道的節目,但已經來不及了。那肥胖男人摳動弓弩下方的扳機,三支箭簇以極快的速度向圓盤直射而去。
「呀!難道這對連體畸形人才是『異種』?」李舞衣吃了一驚。
收到陳主編的委託后,南宮奇與小衛當天午飯後便買好船票,登上赴偦縣的鐵皮船,順水而下,于天黑之前來到了偦縣縣城。在縣城的客棧中歇了一宿之後,翌日清晨,兩人便租下兩匹西南地區特有的矮馬,沿一條舊官道騎行半日,中午時分終於來到了百鬼窟。
百鬼窟已經禁止遊客進入,而李舞衣是惟一能夠呆在其中的人,想必「異種」也知道李舞衣是他要接頭的人。當然,那個匿藏在暗處的日本忍者殺手,也了解這一點。所以只要李舞衣能想辦法,把南宮奇的主意傳達到「異種」的耳中,他就能與「異種」見上面,同時引蛇出洞,令忍者殺手現身。
「陳主編肯定早已知道內務部的委任決定,他想讓我把李舞衣到這裏來修圍牆的事也寫出來,一方面抨擊發國難財的文物盜賊,一方面暗示國民政府無能,竟然只能靠修建圍牆關閉景點來防範盜賊。」
沒想到李舞衣卻搖搖頭,說:「這個任務並不是王西林向我直接委派的,而是國民政府內務部下達的命令。不過呢,我估計內務部一定找王西林詢問過相宜人員的情況,絕對是他向上面舉薦了我的名字。」然後他嘆了口氣,說,「看來我的餘生,都得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與文物盜賊作鬥爭了。」
但南宮奇卻不以為然地說道:「那可不見得,忍者的忍術極其詭異,尤擅障眼法。我估計所謂的連體人,其實也只是一種偽裝而已。」
說完后,李舞衣不解地問:「這與老鬼你剛才擊斃日本忍者殺手又有何關聯?」
而李舞衣則詫異地問:「外面黑漆漆的,你是如何判斷忍者殺手的位置,給予致命一擊?」
「哈哈!」南宮奇不禁大笑,揶揄道,「王西林局長這麼狠?」
呃,或許連體人還是想如之前的安排一般,在百鬼窟里交接地形圖,以此引出日本忍者殺手現身吧。那我得趕緊回到百鬼窟,等待連體人的光臨。
小衛和李舞衣同時贊道:「真是太厲害了!」
約莫又過了半個小時,李舞衣終於看到有人出來了。是那個掛在圓盤上的瘦弱男人,在兩個劇組工作人員的攙扶下,走到帳篷外,為右臂新添的傷口包紮止血。那瘦弱男人看著自己的傷口,哼都沒哼一聲——他本來就是啞巴,想哼也哼不出聲來。
「刷——」一盞燈籠熄滅了。南宮奇拔出了一柄勃朗寧手槍。
剎那間,三支箭簇都釘在了圓盤上,而那瘦弱男人則毫髮無損。
李舞衣這才https://read•99csw.com想起,他翻過萬國馬戲團的節目表,那個渾身不會感覺疼痛的啞巴,藝名就叫「疼不了」。
如今前線戰事頻繁,後方同樣局勢緊張,南宮先生為何還有心外出遊山玩水呢?這不免讓小衛心生疑竇。南宮奇似乎也看出了小衛心中的疑問,嘆了口氣,說道:「陳主編的《今日晚報》,如今日子也不太好過。前段時間他在報上發表社論,籲請政府考慮與西北在野黨合作,之後卻接到了新聞署遞來的通知書,要求他們立刻整改,要麼把報紙改為風花雪月的副刊內容,要麼就關門歇業。」
「在日本軍方內部,內務部也安插了特別工作者,從那邊傳來消息,日本軍方派出了一名深諳日本忍術的忍者殺手,日夜兼程趕到了百鬼窟。」李舞衣不無擔憂地說道。
南宮奇一定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百鬼窟,據傳《今日晚報》陳主編與西北在野黨交往甚篤,難道是陳主編委託南宮奇去百鬼窟,替西北在野黨搞到了日寇地形圖嗎?
怎麼會有如此變態血腥的節目?難道這些觀眾就想看到圓盤上的男人被箭簇射中,流出鮮血嗎?莫非是現在嚴峻的戰局,令偏安一隅的普通人也變得失去了應有的同情心與人性嗎?
轉瞬之間,所有燈籠都熄滅了,圍牆內外陷入了一片無可救藥的黑暗之中。
聽到南宮奇說出的這句話后,幾個人都感覺心驚肉跳不寒而慄。
李舞衣點點頭,說:「最近時局不穩,有些宵小便想趁著兵荒馬亂撈偏門財,看中了百鬼窟里的鬼怪石刻。三個月的工夫里,百鬼窟里竟有數十具石刻被割走了腦袋,據說已經被賣到了海外。所以上面就下令,在百鬼窟外修建一道高達四米的圍牆,上插玻璃碎片,還要求派人二十四小時駐守在圍牆內。真不巧,這個二十四小時駐守的軍警,就是在下區區不才小生我。」
李舞衣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喃喃道:「南宮老鬼,就算看不成百鬼窟,去觀賞一下萬國馬戲團的表演也是不錯的。」他從衣兜里摸出了兩張紙片,遞給南宮奇,說,「我這裏恰好有兩張萬國馬戲團送來孝敬的門券,你們拿去吧。他們的演出太火爆了,可謂一票難求,你倆現去買,肯定是買不到的。」
「呵呵,老鬼太抬愛我了。」李舞衣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馬上正色說道,「老鬼,我猜你也不會平白無故來到這裏吧?我知道《今日晚報》的陳主編向來思想激進,你受他委託前來采寫稿件,想必還有其他原由吧?」
南宮奇頓時默然。
而那位患了無疼症的「異種」先生,確定殺手已經被擊斃后,則默默地下了木梯子,拉開圍牆窄門,向外走去。
這是一座峭壁,峭壁下隨處可見無數洞窟,洞窟均為天然形成,洞口狹小,其內則直上直下,四通八達。
李舞衣也看出了小衛與南宮奇的疑惑,不無鬱悶地說:「人倒霉了,喝涼水也塞牙縫。我在資料室里休養生息,本來過得好好的,沒想到上面卻委派給我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讓我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監工修圍牆。」

幾乎與此同時,南宮奇探出頭去,三盞燈籠恰好能將附近的空地照亮,一條削瘦的身影正趴在地面,伸出手來,「嗖嗖嗖」用連發弓弩發出了幾顆鋼珠。
雖然危險解除,但李舞衣仍然不解地問:「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還有棉線能夠點燃燈籠?」
寓居於山間道179號一座破舊二層西式小樓中的南宮奇,昔日曾是有名的金陵神探,自從來到渝城后便深居簡出,少理世事,有閑暇的時候不是與《今日晚報》報社的陳主編下幾盤圍棋,就是在書房裡監督十六歲的跟班小衛研讀醫藥化學方面的教材。
跑步會發出聲響,所以前方的連體畸形人沒過多久就發現了身後李舞衣的存在。令人奇怪的是,連體人馬上就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停在了路邊。
連體人愣了愣,然後以口音極重的官話答道:「尿急,我們尿急。」說完之後,便讓出道來,他們則並排著鑽入路邊的樹林里。片刻之後,樹林里傳來兩道嘩啦啦的撒尿聲。
不過,身邊坐著的其他觀眾,卻一直沒幾個人鼓掌較好,這不免讓南宮奇感覺有些奇怪。他不禁轉過身來詢問一位坐在前排的觀眾,難道他們覺得這些節目不好看嗎?
老闆算盤滴滴圓,進進出出都是錢;
只過了三天,馬戲團附近就有一個小乞丐開始唱起一首很特別的蓮花落。
李舞衣口中的思想激進,自然是指陳主編曾執筆撰寫過要求國民政府與西北在野黨合作的文章。而李舞衣就算受了排擠,畢竟也是政府部門的人,所以南宮奇才作此般回答。
想到這裏,李舞衣也身形暴起,向鎮口飛奔而去。想當年李舞衣也是出了名的神探,以拚命三郎的英勇作風聞名于警界,短跑更是在警界運動會中拿過頭名,所以儘管他比連體人晚起跑了半分鐘,但仍然不落下風,很快就跟了上去。
那觀眾蔑著眼睛,說道:「這些節目算得了什麼?馬上就會有更過癮的節目登場了。好戲在後頭嘛。」看來這位觀眾是回頭客,並非首次觀賞。
又朝前走了幾步,小衛踏入了那片空地。剛才由於那條小路中視野受限,現在踏入空地,小衛才發現在空地一隅竟堆滿了磚塊河沙石灰,還有幾個工人模樣的人正把石灰與河沙攪拌在一起,然後摻入冷水。
這是怎樣的兩個人呀?他們赤|裸著上身,兩人身體一側從肋下至腰間的皮膚,竟渾然一體,緊緊連接在了一起。啊,這是一對有著雙頭四臂雙足的連體畸形人。
前方戰局持續吃緊,國民政府軍且戰且退,作為戰時臨時首府的渝城,自然也倍感壓力。民間有言論不斷要求國民政府聯合西北赤色在野黨,共同抗擊日寇,但政府方面卻少有回應,權充將頭埋進沙堆里的鴕鳥。

那夜月黑風高,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為了沿途照明,李舞衣拎著一節手電筒,在巨型帳篷外覓了一處偏僻地點靜靜等待著。晚間十時,演出結束,待觀眾漸漸散去,李舞衣卻始終沒見到有任何劇團演員離開帳篷。
小衛正準備呼喊南宮先生,卻見陳主編已經站起身,抱拳告辭。須臾之後,南宮奇進了二樓書房,並未如往常那樣詢問小衛研讀法醫學的進度,而是朗聲說道:「小衛,收拾一下行李,這段時間在渝城呆得有點胸悶,我們找個好玩的地方,出門幾天換口氣。」
南宮奇躲在牆后,點燃火摺子,棉線立刻引燃,一道細細的火龍朝牆外延綿而去。剎那間,牆外又有三盞燈籠同時被點燃了。
熄滅的燈籠均在空地中央,應該是有人從空地外那條亂石中的小路向燈籠射擊。可是,為什麼沒聽到槍聲呢?
南宮奇點點頭,答道:「當然!在百鬼窟,我從你說的第一句話就已經猜到了。」
但他剛說完,便立刻噤聲,然後改口說道:「南宮老鬼九*九*藏*書,真是對不住,我還是不能帶你們進去參觀。畢竟我是軍警,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既然我的任務就是阻止一切人員進入百鬼窟,雖然我對此命令不以為然,但我仍然得扼守職責,不能讓你們入內。」
聽到兩人的對話,小衛急了,他大聲問:「你們倆在說什麼呀?怎麼我一句話也聽不懂?」
「沒錯,我猜測事態緊急,或許剩下的一個忍者根本來不及去掉粘膠,說不定直接用利刃割斷了另一個死了的忍者的身體相連部位。」
只見疼不了拾起地上的酒瓶,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地向小鎮鎮尾走去,鎮尾那邊有好幾家通宵營業的酒攤。
南宮奇和李舞衣都沒有挽留「異種」先生,因為他們知道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南宮奇笑了笑,說:「在百鬼窟,李舞衣說他懷疑是局長王西林向內務部推薦他到這裏來守衛文物。不過,他撒謊了。」

這人的話音剛落,舞台上的燈光便驀地暗了下來。緊跟著,兩個牽著手的男人緩慢地走上的舞台中央。與此同時,南宮奇周圍傳來了一陣連綿不絕的掌聲與叫好聲。

4

「當然是前者啰!」
南宮奇卻面無表情地答道:「我就是來采寫稿件的,沒其他原由。不過,就算有其他原由,也是不能給你說的。」
也別說,他們與在舞台上遲緩的動作完全不一樣,飛奔的速度竟出人意外地快,根本看不出是連體畸形人在奔跑,更似兩個短跑選手正並駕齊驅。而鎮口之外,正是通向百鬼窟的官道。
剛才他就是再次剜開血洞,取出膠丸交到了南宮奇手中。直到此刻,血洞扔在出血,但疼不了卻面不改色,絲毫不覺得疼痛——他本來就沒有痛覺神經。
十多分鐘后,剛才命令疼不了去打酒的劇組工作人員探了個腦袋出來,嘀咕著:「咦,疼不了怎麼還沒回來?」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奇形怪狀的傢伙像陣風一般,擠出帳篷里,向鎮口飛奔而去。
南宮奇卻瞪了一眼小衛,喝道:「休得無禮!舞衣也是公務在身,有難言的苦衷。稿子很好解決,找本百鬼窟的遊覽手冊看看就行了。」然後他抱拳向李舞衣行禮告辭。
南宮奇也瞪大眼睛,注視著台上的兩個人。當他仔細看清楚這兩人的時候,不由得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多分鐘后,李舞衣就回到了百鬼窟圍牆前的那道小門外,他朝牆頭望去,卻沒見到南宮奇與小衛探窺,於是他大聲呼喊著南宮老鬼與小衛小鬼的名字。
話音剛落,只聽趴在牆頭上的小衛低聲叫道:「哎呀,外面的燈籠熄滅了一盞!」
坐在南宮奇身邊的觀眾立刻給出了解答:「掛在圓盤上的那個男人是個啞巴,所以不會發出叫聲。而且聽說他也是個怪物,全身上下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所以天生就是掛在圓盤上等著觀眾射擊的命。」
儘管那位掛在圓盤上的瘦弱男人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但也不能改變這檔節目的變態屬性,南宮奇不由怒從心來,他想立刻站起身來,沖入後台揪出馬戲團的老闆,狠狠痛毆一頓。
今日乞兒上門討,希望老闆大大方。

3

李舞衣恍然大悟,但他隨即說道:「老鬼,這種三點定位發應該也有前提條件吧?忍者殺手必須在射出鋼珠后,沒有改變當時的位置,以下的定位公式才能成立。」
老闆有事身別抖,大大方方出門走;
每個人的心都懸到了半空中,但南宮奇卻依然神態自若。他突然身形暴起,從牆頭上拽出了一截繩狀物——那又是一根棉線。
當李舞衣想通這一點之後,他嘆了一口氣。將來到了趕出日寇的那一天,他會不會與南宮老鬼正面為敵呢?唉,他不敢再多想了。
好在現在忍者殺手只是從小路中向空地射擊弓弩,空地兩側的燈籠還燃著,能夠暫時保證空地上的照明。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看著紙片,李舞衣不無擔憂地詢問南宮奇。
「南宮先生,你怎麼看出來的?」小衛問。
李舞衣將地形圖交到內務部的上級手中后,又回到了警局的資料室里,繼續坐著冷板凳。
哦,「異種」先生,難道他準備了兩個蜜蠟膠丸,一個給了李舞衣,另一個則給了南宮奇?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南宮奇知道地形圖這件事。那位「異種」先生一定是位雙面間諜,一方面為國民政府做事,一方面又為西北在野黨提供軍情。
李舞衣點點頭,道:「沒錯,所以我現在每天晚上都到帳篷里來看演出,希望能與『異種』接上頭。大概『異種』也擔心會被人識破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不敢與我見面。」
小衛則不無樂觀地說:「咱們也不用太擔心了,畢竟連體人已經死了一個,就算另一個還活著,他也得拖著一具死了的臭皮囊行動,會延緩他的動作。」
前段時間,內務部收到「異種」發來的密電,稱已經繪製好了日軍前線的作戰地形圖,希望能儘快送到上級手中。但因為「異種」以後還需繼續前往日據區,所以無法公開身份與上級見面,所以內務部只好派遣身手了得的李舞衣到百鬼窟來,想辦法與「異種」見面。
南宮奇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一般,不禁令李舞衣豁然開朗。
這時,舞台上那位扮作騎士的演員,做出一個更加離譜的舉動——他用一塊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後他抬起弓弩,「嗖、嗖、嗖——」三支利箭射向了圓盤上的那個瘦弱男人。
「刷——刷——」,兩盞燈籠立時熄滅,但第三盞燈籠還燃著,忍者殺手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見。南宮奇對準忍者殺手摳動了扳機,「啊——」殺手發出一聲慘叫,身體抽搐了幾下,最終停止了扭動。
小衛興奮地大叫:「太好了,南宮先生擊中了那個日本忍者殺手!」
「刷——」第三盞燈籠也熄滅了。而南宮奇則舉槍指向一個方向,「砰」的一聲,摳動了扳機。
只見片刻之間,懸挂在空地上方的燈籠竟不知不覺熄滅了七八盞。
過了一會兒,替瘦弱男人包紮傷口的劇組工作人員站起身來,回到帳篷中,片刻之後,扔出一個空酒瓶,大聲叫道:「疼不了,去給大爺打酒去!」
南宮奇、李舞衣與疼不了同時循聲向牆頭望去,只聽小衛又叫了一聲:「哎呀,又滅了一盞!」
斷掉壞蛋一條命,老闆幹啥都能行。
小衛與李舞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南宮奇打的是這個主意呀。「異種」進入百鬼窟后,忍者殺手尾隨而至,但燈籠卻突然點燃,忍者殺手如果想要進入百鬼窟刺殺「異種」,就必須穿越白晝一般的空地。而那時,李舞衣的勃朗寧手槍可不是吃素的。就算忍者殺手開槍擊滅燈籠,但子彈有限,不可能將數十盞燈籠的燈光全部擊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