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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南宮奇之孔明燈

神探南宮奇之孔明燈

作者:庄秦
周夢笙原以為以一根金條的代價,可以順利驅使李舞衣,而李舞衣想來也不會與其他人分享這根金條。
「什麼大新聞?」南宮奇饒有興趣地問。
這一日午後,南宮奇與小衛剛用完午膳,便聽到窗外傳來了急促的空襲警報聲,兩人趕緊扔掉碗筷,從二樓窗戶躍出,徑直鑽入屋后的防空洞中。幾分鐘后,深五米的防空洞就被附近趕來避難的其他老百姓塞滿了。不過奇怪的是,躲在洞里的人卻都沒聽到外面傳來炸彈爆炸的聲音。
聽了南宮奇的話,李舞衣若有所思地插了一句:「那個人一直在縣城裡轉悠,卻沒有本地居民懷疑,一定用到了特別的理由。」
沒想到一切全是個騙局,或者說,是一個不知所謂的惡作劇。現在,趙連蒲去不了西北,也沒辦法再回渝城做大學教員了。
「轟——」吳家大宅的方向傳來了一聲巨響,是爆炸聲。緊接著,一團火光從大宅里騰了出來。接著,又是幾聲爆炸巨響。而空中的馬達轟鳴聲也變得更加清晰。
「就算你找到了蚊香灰與燒焦的棉紗,也不能說就是我點的蚊香!」趙連蒲拋出了殺手鐧,「你還沒指出,究竟是誰在密林里放置了孔明燈與這個延遲點火裝置?別忘了,我這是第一次來到葵縣。而且我一下午都在客房裡睡覺,想必你們也聽到了我的鼾聲。」
但吳豪慎卻不願意讓自己回到葵縣的消息外傳,以免招來日寇收買的殺手,所以婉拒了周夢笙的見面請求。吳豪慎還發了話,如果周夢笙膽敢在報紙上泄露他的行蹤,他將以以侵犯隱私權以及破壞抗戰的名義控告他。
「如果說,你是被某個有隙的同行給欺騙了,那我又是被誰騙了呢?」從隔壁突然傳來了趙連蒲的聲音。他打開門,走到南宮奇所住的三人間里,說道,「我只是個大學美術教師,平日向來與人為善,從未招惹旁人。一周前,我也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說,西北在野黨的赤化分子將在葵縣與國民政府談判。」
南宮奇又聳了聳肩膀,說:「是的,沒有人看到你走進密林,我也確實沒辦法證明是你製造了孔明燈與延遲點火裝置。不過,我曾經說過,日寇的轟炸機是通過發報機發出的電波,才確定了葵縣的位置。而渝城位於內陸,又是國民政府的臨時陪都,日寇與潛伏特務的物資供應無法暢通便利,所以發報機之類價值不菲的間諜用品,往往需要重複使用,絕對不會用過一次便拋棄。」
南宮奇笑了:「不得不說,日寇的轟炸機確實很精準,在孔明燈的指引下,只炸毀了吳家大宅,四周的其他地方卻毫髮未損。我剛才已經吩咐客棧老闆帶幾個信得過的縣城居民,去那片密林中搜尋,看是否能找到蚊香灰與棉紗燃燒后留下的痕迹。現在他們也應該回來了吧。」
李舞衣訕笑了一聲,答道:「今天早晨得知王西林局長搬遷警局重要部門的決定后,我就打算找個地方散散心,於是找了一份渝城周邊的地圖掛在牆上。然後我蒙了一塊黑布在眼睛上,隨手擲出一柄飛鏢——嘿嘿,飛鏢正好插在葵縣的位置上。」
「你們在懷疑我?」趙連蒲從隔壁客房沖了出來,指著李舞衣的鼻子說,「你們又不是沒看到,我是空著手跑出客棧的,隨身並沒有攜帶什麼孔明燈。雖然說只要有幾根竹篾幾張薄紙就能製成孔明燈,但我自從下船后,就直接來到了客棧里,一直沒外出,又怎麼能弄到孔明燈和延遲點火裝置呢?」
從現在的局面進行分析,國民政府與西北在野黨勢同水火,即使進行協商,也不一定會有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為了不在民眾中引起轟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這種會議秘而不宣地選擇一個偏僻小城舉辦,也是很正常的。
李舞衣不明白為什麼紅蛇黨黨徒會讓他全程保護一個大學美術教師,還付出一根小黃魚的高額賞金。但他可以肯定,這位趙連蒲先生,絕對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李舞衣趕緊解釋:「呵呵,我不認識這位先生,他恰好也買到了這間船艙的票。」
周夢笙忿忿地怒罵道:「一定是某個與我有隙的報界同行想要整蠱我,才編造出一封匿名信把我騙到葵縣來!」
小衛恍然大悟,他好奇地問:「南宮先生,您為什麼不直接詢問李舞衣探長用意何在呢?」
不過,趙連蒲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喃喃說道:「難道我被人騙了?難道赤化分子根本就沒來到葵縣?」他悵然若失地跟著客棧堂倌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客房。
很明顯,周夢笙事先在牙齒里藏好了毒藥膠囊,現在咬破了膠囊,眼看就要氣絕身亡。
另外,送來偽造陰陽賞的人,知道李舞衣常與南宮奇來往,而且也知道南宮奇與紅蛇黨黨魁紅鬍子頗有淵源。為了不被南宮奇識破陰陽賞有詐,密信里特意要求在上船前,不得泄露任何信件內容。
「小衛呢?他沒跟你一起出來?」李舞衣問。
周夢笙又花了一下午,在葵縣裡轉悠。他發現,整座縣城裡就只有吳豪慎的大宅能夠拿得出手,充作談判的地點。他在吳家大宅外蹲了很久,終於等待吳家一個下人外出倒垃圾。他以拍肖像的誘惑和這個下人套上近乎后,從下人嘴裏得到確切消息,吳家大宅里根本沒有任何陌生人到來。
南宮奇微微一笑,說:「我們平日有的是時間,要想旅遊,只需收拾好行李馬上就能出發。李舞衣隨時都可以通知我們,而今天他一進防空洞,空襲就開始了。從警局到山間道,正好要走半小時,空襲預警的時間也是半小時。這說明他是在空襲警報發出后,才從警局出發,到我們這裏來的——炸彈是不長眼睛的,如果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李舞衣又怎麼會在這麼危險的境地下,來邀請我們做一次葵縣之游呢?再說在這亂世之中,警察又哪容易請到一周的假期?據我所知,除非提前三天請假,否則絕對不可能成行。」
「好,既然是天意,那我和小衛就陪你走上一遭,去葵縣好好玩一趟。」南宮奇爽朗應道。
「孔明燈是從縣城外的那片密林里升起的,可我們明明看到密林里根本沒有人啊?除了我們倆和趙連蒲。而且孔明燈還是在我們離開密林回到客棧后,才升起的。」李舞衣不解地問。
李舞衣是渝城出了名的大探長,自然知道這張乾坤圖是紅蛇黨發出的陰陽賞。
趙連蒲進屋read.99csw.com后,屋裡很快就傳來了響亮的鼾聲,看來他真是心灰意懶了。

1

航班一周只有一趟,而最近的一趟船,正好就是第二天。
周夢笙瞪大了眼睛,瞳孔緊縮,氣急敗壞地叫道:「為什麼會這樣?你怎麼會知道皇軍會來轟炸吳豪慎?」

3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可以透過牆壁,傳到隔壁趙連蒲的房間中。
南宮奇皺起眉頭,答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但有些地方,他確實顯得有些奇怪。」
南宮奇不禁心生疑竇。既然趙連蒲到處詢問赤化分子的住所,這就說明他並非赤化分子中的一員。那他到葵縣來幹什麼?葵縣真的即將召開國民政府與在野黨的秘密會談么?
趙連蒲頓時神色黯然,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搓著手,局促而又焦急地長嘆道:「這可這麼是好?誰能帶我走呢?為什麼我每次都這麼失敗呢?」他的眼眶隱隱泛紅,言語間竟情不自禁快要落下淚來。
小衛看到李舞衣和南宮奇后,趕緊說:「剛才我到艙外上廁所時,正好碰到了這位周導演,他聽說你們也在船上,執意要我帶他來見你們。」
「難道不單純嗎?」小衛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南宮奇在這個時候,終於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趙先生,你說得不錯,你確實沒有機會製作孔明燈與延遲點火裝置。但你只要有機會點燃已經擺放好了的蚊香,也一樣可以令孔明燈順利升空。」
趙連蒲的辯白確實無懈可擊,李舞衣啞口無言了,他也不知道該做何種解釋。
葵縣縣城果然很頹敗了,鎮里只有一條彎彎曲曲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路邊的土牆屋東倒西歪,失修已久。
清晨天剛亮,夜航船就靠了岸。
「把一根棉紗放在煤油里浸泡,拉長成引線接在孔明燈的燃料下,再加上一盤點燃的蚊香,就可以製成一個簡易的延遲點火裝置。點燃蚊香,蚊香燃燒一段時間后,再點燃棉紗,形成明火。明火沿著棉紗上行,點燃孔明燈中的燃料,就可以讓孔明燈在無人的密林中升空。」
趙連蒲就披頭散髮地席地坐在大宅門外,喘著粗氣,眼中流出淚水,彷彿還不相信自己無法去西北的事實。
南宮奇答道:「小衛年齡太小了,讓他出來,反而會阻礙我們的活動。所以我就讓他呆在客棧里,等待我們歸來。」
這一次,李舞衣確實是有其他的緣故,才邀請南宮奇去葵縣。
周夢笙捧著相機,發了瘋似的在火場中拍著照。葵縣居民們也在焦土中找尋著吳豪慎先生的遺體。不過,找尋了很久,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人們也沒找到吳先生的遺體。
「胡說八道!」周夢笙大聲叫道,「你憑什麼這麼說?當心我告你誹謗!」
南宮奇答道:「他都拿出擲飛鏢的說法了,自然是想隱瞞一點秘密,我們又何必戳人傷疤呢?別忘了,舞衣是我多年的好友,他的人品,我絕對信賴。」
聽到南宮奇等人的聲音后,周夢笙立刻抬起頭來,大聲問:「你們回來了?」話音還未落下,他突然指著天空,叫道:「那是什麼東西?!」
但空襲警報沒有解除,南宮奇也不敢貿然讓洞里的人離開。就在所有人都感覺有些焦躁的時候,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突然沖入了防空洞中,讓原本就有些擁擠的空間變得更加局促狹窄。小衛正想出言責備的時候,卻認出這個人竟是渝城警局的李舞衣探長。
南宮奇回過頭來,朝吳家大宅的方向望去。
下了船,趙連蒲拎著一隻皮箱獨自走在前面,南宮奇與李舞衣、小衛遠遠墜在他身後,暗中梭巡著是否有人對趙連蒲圖謀不軌。而周夢笙則跟蹤著南宮奇一行,夢想著挖掘出一篇特大新聞。
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人走入了這間屋裡。來人正是吳豪慎先生與小衛。
不過,回了艙后,李舞衣卻暗自尋思,說不定這位趙連蒲先生真的就是在野黨派來的談判代表。
南宮奇明白了,趙連蒲到葵縣來的目的就是尋找赤化分子。見他如此焦急,南宮奇也不免產生了隱惻之心。
這個居民答道:「那個人真是瘋了,居然見人就問,到葵縣來開會的西北在野黨赤化分子住在什麼地方。」

在摺疊式相機的后蓋內,有一根用作發報的長柄,還有一個圓形的鐵片,正是發送器。這正是一個偽裝成相機的發報機。
甲板上的江風很是猛烈,李舞衣忍不住問南宮奇:「你說,這個趙連蒲究竟是何許人也?」
為了防範空襲,甲板上沒有開燈,只在船頭設立了幾盞探照燈射向前方的江面。
趙連蒲也不住哀嘆,周夢笙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李舞衣根本沒將金條放在眼裡,依然邀請南宮奇一同來到了葵縣。
而南宮奇則拉著李舞衣躲到了一邊。李舞衣問:「那盞孔明燈是誰放出來的?」南宮奇搖了搖頭。李舞衣又問:「小衛呢?」南宮奇大聲叫著小衛的名字,但客棧里卻無人應答。
提到日寇轟炸一事時,小衛忿忿地說:「為什麼我們就能任憑日寇駕駛飛機長驅直入,盟國支援給國民政府的戰鬥機為什麼不在空中與敵作戰?」
南宮奇和李舞衣都是出了名的神探,對於他們來說,循蹤尋人自然算不上什麼難事。很快倆人就確定了趙連蒲進入密林后的行蹤。沿著足跡,在密林里繞了好幾圈之後,最後走出樹林時,他們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幢紅磚青瓦的森嚴大宅之外。
次日下午,李舞衣就遣人送來了船票,還幫南宮奇訂了一輛前往碼頭的雙人座黃包車,而他卻沒親自來。
李舞衣頓時緊張了起來,而南宮奇卻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南宮奇沒有想到吳豪慎是葵縣人,而且為了躲避日寇空襲,他竟也回到了老家。
南宮奇聳了聳肩膀,說道:「孔明燈與點火裝置肯定是有人提前放在密林里的,而且這個人肯定不是你。不過,對於葵縣居民來說,安放孔明燈的人一定是一個陌生人。他昨天一整天都在縣城裡轉來轉去,觀測江風方向與速率,尋找放置孔明燈的最佳位置。放好孔明燈后,他為你留下了記號,而你衝出客棧后,正是循著那個人留下的記號,才找到了孔https://read•99csw•com明燈與準備好了的蚊香。當然,你一路上也順便抹去了那些記號。」
而這時,南宮奇看到趙連蒲鑽進一家客棧,看來他要先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南宮奇與李舞衣、小衛跟了進去,見趙連蒲要了個單人間,他們也要了一個三人間。在等待客棧堂倌分配房間的時候,趙連蒲又拉住了客棧老闆,大聲問道:「你這裡有沒有來自西北來的客人?」
周夢笙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細聲說道:「我收到了一封提供新聞線索的匿名信,信中說國民政府與西北在野黨將在幾天後,于葵縣進行秘密會談,商討抗戰勝利后的合作事宜。」
趙連蒲沉吟片刻,自言自語道:「嗯,西北來的赤化分子,向來都是神出鬼沒,即使住店,也不會使出真實身份。說不定,他們是用化名住進客棧的。」他抬起頭,繼續問,「那麼,你們這裏最近有沒有陌生人入住?」

尾聲

而李舞衣收到的這封陰陽賞,背面就寫著此次的懸賞任務,請李舞衣陪一個人去葵縣,並全程在暗中保護。這個被保護的人,名字叫趙連蒲,也就是船艙里那個大學美術老師。只要趙連蒲在葵縣辦完事,並安全回到渝城,李舞衣就能收到一根金條。
李舞衣不滿地說:「昨天夜裡,究竟是誰把孔明燈升上了空中?如果不是那盞孔明燈,日寇的轟炸機根本無法在黑夜之中找到葵縣,更找不到吳家大宅的具體|位置。」
趙連蒲是朝著葵縣縣城外跑去的,此刻天已經黑了,而縣城外是一片茂密的叢林,很快趙連蒲的聲影就消失在了縣城外的密林中。
李舞衣向南宮奇抱怨道:「南宮老鬼,你知道嗎,在昨天的空襲中,日寇扔完炸彈后,駕駛飛機自殺般俯衝至地面,撞毀了警察局附近一幢憲兵樓。」
李舞衣不無埋怨地問:「你怎麼現在才來?」南宮奇笑了笑,揚起了手。他手裡拎著一隻藤條箱,打開箱子,他取出了一把勃朗寧手槍,還有一柄手電筒。他之所以晚了一步出門,正是去取他的這隻藤條箱。
南宮奇自然知道,趙連蒲口中的西北在野黨,指的是一幫信奉馬克思主義的赤化分子。南宮奇雖未直接與赤化分子打過交道,但也知道那幫人願意為了理想而獻出生命,值得尊敬。
周夢笙訕笑一聲,摸了一下胸前的摺疊式相機,答道:「現在電影業的局勢不太樂觀,所以我暫時沒做導演,改行做記者了。這次我到葵縣去,正是追查一條極為聳動的大新聞。」
這時,他看到葵縣縣城外的那片密林上空,正冉冉升起了一團火球,火球上升的速率不徐不疾,在江風的作用下,正緩緩向吳家大宅的上空漂移而去。
周夢笙徑直走入三人間里,滿臉沮喪地說道:「真是倒霉,看來我被那封匿名信騙了。」他的嗓門很大,當他說話的時候,隔壁趙連蒲的鼾聲頓時消失了。
這次轟炸持續了約莫半個小時,等日寇飛機的轟炸平息后,大夥聽到解除空襲警報的鈴聲后,才有驚無險地走出了防空洞。
聽完南宮奇的分析,李舞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畢竟他在渝城警局裡做事,吃的是公家飯,現在卻來保護一個赤化分子。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只怕他會死得很難看。
李舞衣和南宮奇沒理會周夢笙的問話,顧左右而言他,寒暄幾句后便託辭回艙歇息了,與周夢笙握手言別。
儘管周夢笙說完這句話后,便氣絕身亡了,但南宮奇還是詳細地做出一番解釋。
「這是什麼東西?」李舞衣好奇地問。
但在船艙里談論在野黨,顯然是不太合適的,再加上天已經黑透了,船就要開了。於是南宮奇說道:「大家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早晨到了葵縣,養足精神才能好好遊玩。」
南宮奇走到周夢笙身邊,說:「如果你還能挺住一分鐘,就能看到吳豪慎先生——他沒死,在轟炸之前,也就是李舞衣跟著趙連蒲衝出客棧時,我特意在客棧里多呆了一會兒,就是告訴我的跟班小衛,讓他去吳家大宅傳個口信,讓吳先生今晚換個地方住。」
「這個很簡單,只要做一個延遲點火裝置就行了。」南宮奇答道。
三天前,他收到了一封信,拆開信封,裏面落出一張紙片。紙片正面繪著一副陰陽乾坤圖,乾坤圖的中間惟妙惟肖地畫了一條黃色的小魚,黃魚旁則留有一個印章,是一條吐著信子的彎曲紅蛇。
不過李舞衣就沒這麼幸運了,他素來與王西林不睦,堂堂大探長被貶至警局檔案室擔任主任閑職。檔案室從來都不是什麼警局重要部門,所以李舞衣無法與袍澤同仁們一同遷往對岸山區避難。但他卻樂得清閑,反正檔案室也無事可做,他乾脆請了兩周病假,特意來到山間道179號,邀請南宮奇、小衛,與他一起去長江上游的葵縣古鎮旅遊散心去,順道避一避日寇喪心病狂的大轟炸。

李舞衣並不喜歡這個姓周的導演,他不冷不淡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客棧老闆就帶著幾位鄉紳走進了南宮奇所住的三人間里。在客棧老闆的手裡,托著幾截蚊香灰,還有幾根燒焦的棉紗。
過了一會兒,周夢笙也回到了客棧,他開心地大聲嚷嚷:「要是這裡能有顯影液與暗訪就好了,我真迫不及待想看到拍出的照片!」
「大概是孔明燈吧……」南宮奇猶豫不決地說道。
正當李舞衣猶豫之際,他和南宮奇同時聽到有人正在呼喊著倆人的名字。回過頭來,他們看到船艙舷梯旁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小衛,小衛旁站著的是一個身著西裝油頭粉面的中年人,這個人的胸前還掛著一部摺疊式相機。
儘管救一人並不能救社會,但只要能儘力拯救更多的貧苦大眾,也能讓南宮奇感到些許心安。
李舞衣倒不貪圖一根金條的賞金,據他所知,紅蛇黨並非傳說中那麼不堪。他也與紅蛇黨黨徒有過接觸,知道他們都是一幫講情意重義氣的市井好漢,而且好友南宮奇還和紅蛇黨黨魁紅鬍子攜手破獲過幾樁公案。所以李舞衣答應了陰陽賞的請求,提前請了一周假,安排去葵縣的諸多事宜。

5

見詭計被拆穿,周夢笙不禁朗聲尖嘯:「哈哈,就算你抓住了我,吳豪慎還是九_九_藏_書葬身於火海之中。只要以後凡是想捐飛機給中國部隊的人,都會先想想吳豪慎的下場,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他狠狠咬了一下牙齒,嘴角流出一綹烏黑的鮮血,脖子一歪,竟突然倒在了地上,胸口不斷起伏,嘴裏也喘著粗氣。
南宮奇明白了,這是飛機正在進行轟炸。
「血口噴人!你所說的話,沒有一點證據!」趙連蒲大聲怒吼。
面對確鑿證據,趙連蒲對所有的陰謀供認不諱。他承認,自己和周夢笙都是潛伏在渝城的日寇特務。發出陰陽賞的神秘人就是周夢笙,他來到葵縣,除了用電波告訴日寇轟炸機葵縣的位置,並在密林里安置好孔明燈與點火裝置之外,還確實是為了拍照。他要拍出吳豪慎被炸死後的慘狀,去警告其他準備捐資的愛國商人。
第二天就要出發,李舞衣離開之後,南宮奇便吩咐小衛收拾行李。小衛剛把衣物乾糧放入一口藤條箱中,就看到南宮奇走進屋裡,將一柄勃朗寧手槍塞進了藤條箱的底層。
聽到南宮奇的話后,趙連蒲的眼中一亮,如醍醐灌頂一般,臉上也有了生色。他喃喃說:「是啊,沒人引薦,我一樣可以自己乘火車去西北。這位先生,你說得真好,只要有一顆向西的心,我總有一天能加入進步者的行列!」
在密林里的時候,南宮奇和李舞衣一直都在注意著腳下趙連蒲留下的足跡。如果有人將蚊香放在高一點的樹榦上,並且用樹葉遮掩一下,他們的確是難以發現的。
這次詭秘的旅行是一定要參加的,南宮奇決定帶上勃朗寧手槍,在暗中靜觀其變。李舞衣之所以會邀請自己一起去葵縣,或許也是需要他的援助吧。
「呃——」李舞衣若有所思地說道,「在這之前,只有我倆和趙連蒲曾經進入了密林……」
客棧老闆是個老實巴交的老頭,他當即答道:「沒有,我們這裡是葵縣惟一的一家客棧,從來都沒有客人是從西北來的。」
相互通報姓名之後,南宮奇一行三人與這位趙連蒲先生交談了起來。儘管船艙的牆壁上張貼著「勿談國事」的紙條,但四個人還是很快將話題引到了最近的時局走勢。
葵縣沒有戰略目標,又在群山環抱之中,所以日寇從未轟炸過那裡,倒也不失為一處亂世中的暫避之地。
空襲的時候,南宮奇呆在防空洞最裡面的地方,而李舞衣最後進入洞中,所以站在最外面,倆人一直沒機會談話。出了防空洞,他們聚在一起寒暄了起來。
整艘客輪上,幾乎全是去葵縣躲避戰亂的老百姓。
而陰陽賞就是紅蛇黨所發出的懸賞信,意即誰若是能完成紅蛇黨所懸賞的任務,就會送給誰一根黃燦燦的俗稱「小黃魚」的金條。
去葵縣,可以乘船沿長江的一條支流溯水而上,只有半日的船程。但因為日寇空襲的緣故,白天航道禁行,只能乘夜航船在黑暗中劈波斬浪,天明時分才能順利抵達。所幸這條長江支流江面寬闊,水流緩慢,且少暗礁,即使夜晚航行,也算不上太危險。
他的態度令李舞衣很是不滿,他確實搞到了獨家特大新聞,足以令他揚名立萬,但這是建立在愛國商人命喪日寇轟炸之上的。再加上小衛也可能殉難在空襲之中,所以這更讓李舞衣生氣。
事實上,南宮奇並沒料到日寇的飛機會循著孔明燈的提示來轟炸吳豪慎的老宅。他以為趙連蒲與周夢笙只是準備趁亂去吳家大宅刺殺吳先生,所以才遣小衛前去吳家大宅,請吳先生儘快離開大宅,沒想到卻歪打正著避開了日寇的空襲。
葵縣依江而建,時常有江風掠入縣城中。但在這片密林中,江風的威勢就少了很多。南宮奇打著手電筒,與李舞衣走入密林中,低頭尋找著趙連蒲的足跡。
客棧老闆答道:「除了客輪外,就只有一艘私人馬達鐵皮船於一周前抵達了葵縣。」
「私人馬達鐵皮船?從船上下來了幾個人?他們怎麼沒到你的客棧下榻?」
從早晨住進店裡來,直到下午,趙連蒲一直沒出過房,午飯都是叫堂倌送到屋裡來的。除了吃飯,趙連蒲一直埋頭昏睡,鼾聲幾乎就沒有停止過。
南宮奇皺了皺眉頭,下了床鋪,取出紙煙,對李舞衣說:「去甲板抽煙嗎?」李舞衣平時是不抽煙的,他正想回絕,卻看到南宮奇若有深意地眨著眼睛,心知好友有話要說,於是只好披上外衣,與南宮奇來到甲板上。
聽到吳豪慎這個名字后,南宮奇也不禁吃了一驚。
周夢笙興奮地大叫:「想不到真是不虛此行,我還真撞到了特大新聞!」他取下摺疊式相機,朝燃燒著的吳家大宅不停拍攝著照片。
南宮奇和李舞衣、小衛也趕緊上了樓。他們的三人間就在趙連蒲的客房隔壁,南宮奇將房間木門大大開著,如果真有人妄圖對趙連蒲不利,李舞衣也可以遵從陰陽賞的吩咐,及時對趙連蒲進行保護。
信中還特別指出,在上船之前,李舞衣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就會取消任務。而且也只能在暗中保護趙連蒲,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有人正保護著他。
南宮奇上前一步,向客棧老闆詢問:「現在白天封航,所有的船隻只能夜晚通行。請問一下,最近一周除了來自渝城的客輪外,清晨還有什麼船抵達葵縣?」
神探南宮奇住在山間道179號一幢破舊的兩層西式小樓里,這裏雖然不是豪華寓所,但也難免會遭到日寇炸彈襲擊。所以南宮奇與16歲的跟班小衛,在屋后南面靠山的地方,用德制工兵鏟掘出一個深五米的防空洞,洞中窖藏充足的凈水與糧食。
不過,聽完李舞衣的建議后,南宮奇卻眨了眨眼睛,反問:「舞衣,你怎麼突發奇想,要請我們去葵縣旅遊呀?」
趙連蒲向眾人坦誠,他讀過很多關於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書籍,不滿抗戰期間國民政府的所作所為,一直嚮往著有朝一日能加入西北在野黨赤化分子的行列,但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人引薦。當他得知赤化分子將在葵縣出現后,立刻辭去教職趕到了葵縣。
在南宮奇看來,趙連蒲怪就怪在,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被保護的對象,獨身上路,但確實令紅蛇黨付出了一根金條的代價。而且即使在他以為同艙的另外三個人都是陌生人的時候,依然說出了一些不滿當今社會的言論。
「這位是……」南宮奇客氣地問。
而這個時候,洞外傳來了一聲悶響,一顆炸彈在不遠的地方爆炸https://read•99csw.com了,衝擊力令防空洞內壁頂的灰土撲簌簌地落了下來。接著,外面的爆炸聲變得更加頻繁與激烈,日寇的轟炸終於拉開了帷幕,所幸沒有任何一顆炸彈是在防空洞附近爆炸的。
南宮奇介面道:「那當然,因為他是以一個記者的身份在縣城裡閑逛,自然不會令旁人懷疑。」他抬起頭,滿有深意地將視線落在了周夢笙的臉上。
可是為什麼現在會有孔明燈從那片密林中冉冉升起呢?剛才南宮奇和李舞衣在林中繞了好幾圈,卻並沒看到有其他人。難道他們剛一離開,就又有人鑽入林中,將孔明燈升上了空中嗎?
那封陰陽賞在李舞衣閱讀完畢之後,便立時平白無故化為一團火焰。南宮奇明白,這是因為信紙上塗滿了白磷,白磷遇空氣後會自燃。這種傳信的方式,通常只有特務機關才會使用,而紅蛇黨只是一個江湖幫會,根本不懂得這種特工密信的傳遞方法。
而讓李舞衣感到詫異的是,小衛竟也不知所蹤。難道他趁著李舞衣與南宮奇外出的時候,獨自一人跑到吳家大宅來了,然後與吳先生一同殉難於日寇轟炸之中了嗎?
南宮奇上前一步,對趙連蒲說道:「趙先生,這一次去不了西北,並不代表永遠去不了,你又何苦鑽入牛角尖呢?只要你有一顆向西的心,就總會有一天能達成願望的。」
南宮奇點上紙煙后,開門見山地對李舞衣說:「這次葵縣之旅,你是另有目的吧,而且還需要我的幫助?」
吳豪慎是渝城有名的愛國商人,擁有數十家連鎖金鋪,前不久還籌資購買了一輛美國戰鬥機贈送給國民政府。他的愛國舉動深深鼓舞了國人,許多商人也以他為榜樣,捐資購買戰鬥機,贈送到抗戰前線。
地面的顯赫目標,自然指的是渝城的國民政府機關,以及達官貴人的豪華官邸。一時間,渝城軍政兩界的高管人心惶恐,擔心自家宅院會成為日寇戰機的轟炸目標,紛紛舉家遷至郊外山區。
據傳聞,吳豪慎籌資購買戰鬥機贈送給國民政府的事傳出去后,引來了日寇的嫉恨。為了警告其他人,日寇許下了重金,懸賞吳豪慎的項上人頭。而吳先生回到葵縣避難,到也是個不錯的主意。葵縣坐落在群山之中,僅有水路可以通航,附近山體大同小異,即使日寇的轟炸機潛入內陸,也無法找到葵縣的準確位置。
南宮奇突然插嘴道:「即使有孔明燈,轟炸機也是找不到葵縣的,畢竟在黑夜裡,從空中又哪能如此順利找到一處位於群山之中的小縣城呢?除非有人置身於葵縣縣城中,用發報的方式,向日寇發送電波,才能令轟炸機確定葵縣的方位。」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孔明燈的出現,絕對是為了向轟炸機提示吳家大宅的位置——吳豪慎先生捐獻戰鬥機給國民政府抵抗日寇,日寇就用轟炸機送吳先生上西天。」
李舞衣朝後望了一眼,卻沒看到南宮奇跟來。李舞衣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徑直向縣城外那片密林跑去。就在他正準備鑽入密林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過頭來,他看到南宮奇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李舞衣到葵縣來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趙連蒲。但實際上,發出陰陽賞的人,是想讓李舞衣在日寇轟炸吳家大宅后,成為趙連蒲的不在場證人,證明他是無辜的。

4

晚飯的時候,李舞衣找了張椅子坐在敞開的木門旁,正翻著一張報紙,忽然聽到樓道傳來腳步聲,有人正向二樓走來。李舞衣警惕地探出頭來,卻看到上樓來的人,是胸前掛著相機的周夢笙。
南宮奇笑道:「難道你真以為這隻是一次單純的旅遊嗎?」
李舞衣自然沒有忘記自己到葵縣來的使命,正是奉了陰陽賞的委託,保護趙連蒲的生命安危。所以他立刻身形暴起,跟在趙連蒲身後,下樓出了客棧。
不過,《紅星照耀中國》一直被國民政府列為禁書,趙連蒲敢於當著眾人拿出這本書閱讀,的確是很有勇氣的。說不定,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赤化分子。
救火的居民們漸漸散去了,南宮奇和李舞衣也回到了客棧中,趙連蒲已經呆在自己的客房裡酣睡了,小衛卻依然不見蹤影。
趙連蒲「哼」了一聲之後,說:「盟國支援給國民政府的戰鬥機,至今仍然躺在黑暗潮濕的倉庫里。國民政府知道有盟軍協助,對日作戰必勝無疑,而在抗戰之後卻會與西北的在野黨展開另一場戰爭——與其現在將戰鬥機送到天上與日寇殊死搏鬥,還不如保存實力,將來與在野黨決戰。」
南宮奇頓感好奇,他偷偷接近了一個鎮里居民,問道:「剛才那個男人問了你什麼問題?」
李舞衣敘述完之後,又說道:「這些紅蛇黨黨徒實在是很有心計,我收到那封陰陽賞后,剛看完,手中就莫名其妙騰出一團火焰,將那封信紙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一堆灰燼。」
「什麼是孔明燈?」
倆人一邊說,一邊鑽進了密林中。
李舞衣沉吟片刻后,終於答道:「南宮老鬼,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也不妨直說了。」
南宮奇解釋道:「孔明燈又叫天燈,傳說是三國時的諸葛亮所發明。孔明燈由竹篾編成骨架,再蒙上棉紙。燈下置一蠟燭,當點上蠟燭后,熱空氣上升,棉紙製成的孔明燈就會膨脹,從而產生浮力。只要浮力大於地心引力,孔明燈便會冉冉升起,漂浮於空中。」
客棧老闆笑了一聲后,回答:「住店的都是陌生人,不過葵縣是個小地方,外地來的人很少。我們這裏已經很多天沒客人住店了。要說陌生人,就只有你和這三位剛來的朋友。」他伸手指了指南宮奇一行三人。

他打起精神,慢悠悠站了起來,向客棧方向走去。從吳家大宅到客棧,本來就有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若早知道趙連蒲最終會來到吳家大宅的門外,剛才南宮奇和李舞衣才不用在密林里鑽來鑽去呢。
周夢笙的臉色頓時變作一片煞白。
南宮奇上前一步,從周夢笙胸前扯下了那部摺疊式相機,拆開了后蓋。
趙連蒲沿著青石板路向葵縣縣城的最中心處走去,他不時停下腳步,向路邊的本地人詢問著什麼。但奇怪的是,那些本地人一聽到趙連蒲的問題,立刻就扭頭便走,就彷彿遭遇洪水猛獸一般。
這麼晚了,放出孔明燈又是有何用意https://read•99csw.com呢?
每當防空警報聲響起的時候,他倆都會第一時間躲入防空洞中。在南宮奇的授意下,小衛並沒有為防空洞安裝防範炸彈彈片的鐵門。南宮奇說過,不是每個渝城市民都能挖掘防空洞,鐵門雖然能防範彈片,但卻會在危急的時刻阻攔其他人進入防空洞中避難。
最早的懷疑,來自於李舞衣收到的那封陰陽賞。
沿著青石板路,南宮奇和李舞衣打著手電筒,陪趙連蒲剛回到客棧,正好看到周夢笙與客棧老闆站在客棧外,面朝青石板路聊著什麼。在周夢笙的胸前,依然掛著他那部摺疊式相機。
這一夜,日寇的轟炸甚是精準,除了吳家大宅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地方遭到空襲。
剛才周夢笙帶著摺疊式相機在葵縣裡溜達了一趟,以免費拍照片為誘惑,詢問了好一些本地人。從那些人嘴裏,周夢笙得到了確切消息,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外地人突然到訪。他倒也聽說了吳豪慎先生歸來的消息,覺得這也是個足夠轟動的新聞,於是去吳家大宅拜訪了一番。
不用說,這是日寇派來的轟炸機,轟炸的目標就是吳家大宅。飛行員之所以能找到吳家大宅的準確位置,正是因為得到了那盞孔明燈的指引。
他們說話的聲音驚動了上鋪的人,這人探出頭來,說道:「十年修來同船度,咱們也算有緣。我叫趙連蒲,是個大學美術老師。因為最近日寇轟炸太過猛烈,學校停了課,我無事可做,於是到葵縣去暫避一段時間。聽說那裡依山伴水,風景秀美,我還想修身養性,順道創作幾張繪畫作品。」
南宮奇與小衛帶著行李,在渝城朝天宮碼頭登上一艘外表普通的鐵皮客輪。按照船票上的號碼,倆人走進船艙后,發現這是一間四人艙,艙中只有兩張簡陋的上下鋪木床。此刻,李舞衣已先行上了船,正坐在其中一張木床的下鋪上。而在上鋪,也睡著一個人,腦袋露在被子外,頭髮亂得像雞窩一樣。
小衛會意地為南宮奇鋪好了床,李舞衣也合意閉目假寐。趙連蒲見沒了話題,乾脆打開船艙里的壁燈,就著昏暗的燈光,翻開了一本書,全神貫注地閱讀著。
小衛詫異地問:「南宮先生,我們不就是去古鎮旅遊一趟,為什麼還要帶槍?」
南宮奇與紅蛇黨黨魁紅鬍子打過交道,知道紅鬍子對於時局也有著自己的獨特看法,南宮奇甚至認為紅鬍子也有可能是個赤化分子。如此想來,紅鬍子會付出一根金條的代價請李舞衣來保護趙連蒲,也是情有可原的。
轟炸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吳家大宅最終淪為了一片火海。葵縣的居民在轟炸結束后,紛紛拎著水桶前去救火,但等火滅下之後,大宅已經變作了一堆焦土。居民們都傷心地說,在這麼猛烈的轟炸下,只怕吳先生是活不下來了。
紅蛇黨是渝城底層民眾中一個極秘密的組織,傳說這個秘密組織始建於明末清初,起初帶有反清復明排除異族的政治目的,但日子久了便變了質,黨徒們專幹些圖謀私利的事,販鹽販煙,甚至打家劫舍、販賣軍火、拐賣人口,無惡不作。

2

客棧老闆回答:「那艘船是吳豪慎先生的,就他一個人下船。吳先生在渝城做大生意,他的老宅就在葵縣縣城邊上。他已經很多年沒回葵縣了,這次是為了躲避日寇空襲,才乘坐自己的私人馬達船回老家來的。」
「什麼是延遲點火裝置?」
趙連蒲越說越激動,面紅耳赤,脖子青筋暴起。說到最後,他竟有些情緒失控,扭頭就出了門,噔噔噔下了樓,朝客棧外狂奔而去。
李舞衣一眼就認出,這個中年人是渝城國豪影業公司的導演周夢笙。幾個月前,李舞衣曾在一樁涉及風化的案件中與他打過交道。當時,周導演遭到來歷不明的襲擊,四肢手腳的關節都骨折了。不過現在看他行走自如,想來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正當南宮奇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隱隱的馬達轟鳴聲,就彷彿有飛機正從高空掠過一般。
葵縣古鎮的大名,南宮奇倒也聽說過。那是一座建於明末清初的古城,距渝城僅有三十余公里的路程,但卻因為山勢險要,交通不便,近幾年來已經衰敗了,至今仍保存著舊時的格局與建築。
慘烈自從國民政府因戰事慘烈而遷至位於內陸的渝城后,渝城便成了日寇戰機轟炸的目標。幾乎每天日寇的轟炸機都會飛至渝城上空,扔下數不清的炸彈。當然,日寇戰機轟炸的首選,都是渝城最為顯赫的地面目標。
南宮奇躺在下鋪,朝趙連蒲瞟了一眼,看到他看的是一本英文書,封面上印著一個正在吹號的士兵,上面寫著幾個英文字:《Red Star Over China》。

南宮奇已經從今天早晨的《渝城早報》上得知了這件事,還知道渝城警局局長王西林擔心警局會遭遇日寇戰機的轟炸,於今晨下令,將警局的重要部門盡數遷至長江對岸的山區中。
周夢笙剛進入報界,亟需一篇獨家新聞揚名立萬。所以他得到匿名信后,立刻第一時間購買了去葵縣的夜航船票,沒想到卻在船上偶遇南宮奇與李舞衣。他也知道眼前這兩位的身份,於是低聲下氣地問:「你們到這船上來,是執行安保行動嗎?保護的是誰?是國民政府的代表,還是在野黨赤色政權的代表?能安排我做個採訪嗎?」
也就是說,所謂的國民政府與在野黨的秘密談判,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是匿名信憑空捏造出來的。
聽罷此言,南宮奇將燒盡的紙煙扔入船舷外,轉頭望向黑暗的江面,臉上氤氳出一層難以言說的陰鬱之情。
南宮奇一眼就認出,趙連蒲躺在床上所看的那本英文書《Red Star Over China》,是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所著的《紅星照耀中國》,中文譯名《西行漫記》,由美國戈蘭茨公司於1937年出版。這本書是斯諾在西北那個在野黨政權所在地進行實地採訪后寫的報導性作品,以相當客觀的筆墨介紹了那個赤色政權的真實情況。
為了到時候有個照應,李舞衣特意邀請南宮奇與小衛同行。不過,陰陽賞里本來就要求李舞衣在上船之前,不能透露半點消息,所以他編出了去葵縣旅遊的說辭。但現在已經上了船,即使告訴了南宮奇真相,也算沒有違背陰陽賞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