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辜的受害者
「你殺死了于默峰？哈哈，真是太棒了！你也別太自責，否則你的創傷後遺症會加劇癥狀的。呵呵，其實你也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忘記告訴你了，我給你開的葯並不是什麼鎮靜劑，而是能夠誘發暴力傾向的興奮劑。很好，在我的安排下，你的暴力傾向被成功誘發，並殺死了于默峰！」
我恐懼地吃下了一碗方便麵，那時電視新聞正在播出老大這幫人的通緝令，提醒市民提放陌生人，而且還指出罪犯很有可能在我所住的這片區域出現，警方正在大力搜捕。
我只顧著狠狠砸著石頭，于筱葉不時在一旁高聲叫好。面前的兩個稻草人被我砸倒在地上，千瘡百孔，腦袋都砸扁了，我還繼續向它們扔著石頭。此刻的我，汗流浹背，青筋畢露，但心中卻無比暢快。
「現在就是你報仇的時刻，隨著石頭的擲出，你心裏淤積的憤怒情緒也會隨之宣洩。一些負面消極的影像，也會隨之消解。」于筱葉一邊遞石頭，一邊輕聲向我說道。
3
「你剛才在院子里用石頭砸稻草人，就是宣洩療法。這是療法可以排解你心中淤積著的負面情緒，讓你的憤懣之情找到一個發泄的途徑，避免淤積過多令你心理失衡。」于父說道。
離開醫院后，于父遞給我兩張火車票，還有寫好每日服用劑量的鎮靜葯。
沒錯，正如於父所說的那樣，我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出乎我的意料，當警察聞訊上門詢問情況時，于默峰的父親只是說，他女兒不小心在院子里摔倒了，額頭正好撞在了石頭上。
當天夜裡，醫院傳來了消息，于筱葉已經蘇醒了。我們趕到醫院探視，她沒有怪罪我，只是責備自己不該太早對我進行宣洩療法。對於在襲擊前關於「真正的男人與女人」的最後對話，她隻字不提，只是滿含深意地望了我一眼。
「真正的男子漢？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疑惑地問。
我按下了OK這個按鍵。
第二天，我便與于默峰踏上了駛往另一個陌生城市的火車車廂。在車廂里，我與于默峰一直一言不發，靜默地對坐著。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女人，我被嚇了一跳，連忙縮成一團，恐懼地問：「你是誰？」
時光荏苒，一年終於很快過去了，我也等到了出院的那天。
「張末，雖然你做了一件很難讓人接受的事，但我們不會怪你。」于父繼續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是無辜的受害者。」他的話與于筱葉曾經說過的話一模一樣。
而就在那個時候，于默峰得知父親在體檢時查出了肝癌，已經是末期了。他母親也查出了胃癌，同樣也活不了多久。
宣洩療法的實施時間，就是于默峰向妹妹于筱葉建議的。按照于默峰的計劃，我會在宣洩療法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對於筱葉進行襲擊，然後掐死她。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就在我的手剛觸到于筱葉的頸子時，于默峰和他父親就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拽住了我的胳膊。
「砰！砰砰！砰砰砰！」霎時，于默峰的鮮血與腦漿四濺。
接著，我用一杯開水按照于父囑咐的用藥劑量，服下了幾粒藥丸。
或許是因為于默峰沒有接過父母的衣缽，而是出於愛好開了一家小飯館，所以他一直感覺父親對自己很冷淡，而對堅持學習心理治療的妹妹疼愛有加。于默峰父母開的那家心理診所生意很好，許多明星名人都是他們的顧客，如果父母一旦離世，遺產將是一個極龐大的數字。于默峰很擔心，父親會把大部分遺產都留給妹妹。他很不甘心，於是請我幫忙。
有了這段我與于父的通話錄音，警察就算抓了我，也無法為我定罪。
于默峰揚了揚眉毛，說：「你又何必吃藥呢？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創傷後遺症，那都是你偽裝出來的。」
于默峰嘆著氣說道。
十幾個小時后，我們抵達了那座陌生城市，住進一家酒店。在沒有旁人的客房裡，我和于默峰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我則摸出了他父親為我開的葯，說：「我該吃藥了。」
「呵呵，設計了這麼一個完美的殺局，要是沒有一個聽眾，我會多寂寞呀！我會在地底等著你的，哈哈，過不了多久你就會來陪我了！」說完之後，他便掛斷了電話。
她笑了，然後答道：「真正的男子漢，就是真正的男人的意思。」她說完這句毫無意義的話后，頓了頓，又說道，「張末，你不覺得我是個真正的女人嗎？」
幸好我在精神病院連續服用了一年的鎮靜劑，久病成良醫，早就能夠分辨出鎮靜劑與興奮九九藏書劑在氣味上的差別。
但她父親所乾的事，卻是于筱葉不知道的，所以當她出院后聽說一切時，不禁大吃一驚，立刻暈倒在了地上。
幾秒后，我將手指移到了于筱葉那粉|嫩的頸子……
于筱葉頓時無言以對。
一個人將我推進門后，另幾個人則一窩蜂湧進了屋中。
「你自求多福吧！我馬上就準備自殺了，沒人為你作證的。警察鐵定會以殺人兇手的罪名抓捕你的。哈哈，我一直忍著沒馬上自殺，就是等著你的電話呢。」
「真是讓人鬱悶呀，平時妹妹都是在下午對你進行治療，那天他卻偏偏一大早就把你拉到了院子里進行宣洩療法的治療。你襲擊她的時候，我和父親正準備出門，恰好看到了你做的一切。父親望了我一眼，便拽著我向你奔來。你知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看到，肯定是置之不理裝作沒看到。但當時既然我和父親在一起，就不可能不上前制止你。唉，真是鬼使神差呀！」
「我很恨我老婆，恨她給我戴了綠帽子，所以我能親自下手殺死她。但是我沒法向默峰和筱葉下手，畢竟他們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又養了他們這麼多年。但我實在不忍心讓兩個與我無關的人來繼承財產，所以必須讓他們死！真是對不起你了，張末，當你住進我家裡接受治療的時候，我就選定了你來替我殺死他們。」
我用手機戰戰兢兢地撥通余家小樓里的電話，接電話的是于默峰的父親。
一年不是太長的時間，也不太短。在那一年中，我在報紙上看到了相關的後續報導。于筱葉出院后，無法面對三位親人同時離開她的事實，於是只得變賣了父母留下的心理診所，遠走他鄉。
她說得很對，我以前一直自責，不該在深夜走入那條小巷，不該輕易地打開房門。為了規避危險，於是我不再深夜外出，也不再獨自窩在家中，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困境。我把一切噩運都歸結于自己的錯，卻從未想過自己其實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創傷是指影響人的整個生活和自由的重大焦慮事件，比如戰爭、襲擊、綁架、被扣為人質、強jian、兒童性|虐待、事故、地震和颶風之類的自然災害等。這些災難性的事件都會給受害人帶來害怕、無助和極度恐懼的感覺。
當我手中握著最後一塊石頭的時候，兩個稻草人都已經被石塊堆積覆蓋著了，再沒有下手的部位。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覺得心裏空空落落的，渾身冒著虛汗。而於筱葉則在一邊大聲喝彩鼓掌，高聲鼓勵：「張末，你太棒了！現在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于筱葉還告訴我，她絕對能治愈我的癥狀，讓我重回社會。「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包裹在繭里，你想成為毛毛蟲嗎？但即是毛毛蟲，也會經歷破繭的那一瞬間，羽化為斑斕的美麗蝴蝶！」
于父又嘆氣說：「我去了醫院的，她住在重症監護室里，我沒辦法進去殺她的。但我已經料到你在旅途中會殺死默峰，所以我也不能再拖了，只能趕緊殺死我老婆。唉，算了，于筱葉就讓她活著吧。畢竟她跟我學了這麼久心理療法，就這麼死了也很可惜。」
于筱葉頓時臉色蒼白，雙眼射出無法遏制的恐懼。
我可以連續一個月不下樓，這期間唯一與我有交往的大概就是那位樓下飯館的小老闆，于默峰。
雖然我是個有精神疾病的男人，但我並不是傻子，當然聽得懂于筱葉的言下之意。
我知道，于筱葉的父母都是資深的心理醫師，他們說的話都很有道理。我不禁想到，在襲擊于筱葉之前，她為什麼要提到真正的男人與真正的女人這個話題？難道這也是宣洩療法的特殊方案嗎？
「張末，現在我們要進行一個很關鍵的治療程序。你看——」她鎮定地指著稻草人，說道。我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才發現這兩個稻草人的手臂和足踝都被結實的繩子綁著，在它們的腦門上還分別寫著「持刀搶劫犯」與「老大」字樣的紙片。
醒來后，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留著長發的年輕女子，正睜大眼睛看著我的臉。她的年齡應該與我差不多大，算不上漂亮，但一雙眼睛卻顯得尤為深邃。
至於之前于默峰請我殺死他妹妹的事，沒人會知道，我更不會主動說出來。
于筱葉與我的深度談話，其實也只是閑聊罷了。她詢問我在網上玩什麼？看哪些電影？和網友聊什麼？偶爾提到小巷中的持刀搶劫案與老大的闖門劫持事件，也只是輕描淡寫說兩句，然後就言之鑿鑿地說：「在這兩樁事件中，你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你沒有https://read.99csw.com錯，有錯的是那些歹徒！」
1
「操之過急？宣洩療法？這都怎麼回事？」
就在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于默峰出現了。他是來給網吧里其他顧客送餐的，看到蹲在街角的我之後，他立刻扔開餐盤，扶起了我。
「繼續呆在這裏，你一定會再次想起在院子里發生的不愉快的經歷。所以，你需要作出一點改變，比如說進行一次旅行！」
按照于筱葉的說法，我現在只體現出創傷後遺症的早期癥狀，那就是逃避，把自己包裹在一個臆造的繭里。換句話說，就是自閉。還算好，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不予以心理健康干預的話，就有可能變本加厲，發展成躁鬱症，甚至產生暴力傾向。
她的這句話給了我莫大的信心。
常言道：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自從一年前的一個深夜，我在一條狹窄陰暗的小巷裡遭遇搶劫，還被歹徒捅了一刀之後，我便再也不敢獨自走入無人的小巷中。每次走在街上，我都感覺身邊充滿了不懷好意的人，即使別人無意中盯了我一眼，我也會趕緊縮著肩膀躲到一旁。
沒過多久，接到我的報警后，警察來到了酒店客房。聽完我與于父的通話錄音后，警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我進行處理。
于默峰住在一個大家庭里，一棟獨門獨戶的兩層小樓，他所有的家人都住在樓里。他知道我不敢一個人睡客人房，於是打開客廳的沙發，還讓他的父母一直呆在我能看見的地方。他父母都已年過六旬，老態龍鍾，但我卻覺得他們甚是慈祥，令我充滿了安全感。
我又上前一步，死死掐住了她粉|嫩的頸子。
于父又說：「接下來，將由我來對你進行治療。我要加大你的用藥量，而你也需要作出一點改變。」
「你放心，我們會治好你的心理疾病，讓你成為正常人，重回社會。」于默峰也勸慰道。
「因為……我早就知道了，其實于默峰和于筱葉都不是我的親生兒女。天知道他們是我老婆和誰生的野種！我已經得了晚期癌症，沒幾天可活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家業留給那兩個野種，所以我決定把他們全殺掉，都到地下來陪我。」
「張末，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把你服用的藥物偷偷換成了興奮劑。我本想等你的暴力傾向隨著藥物的服用，自然迸發。沒想到筱葉卻提前對你實施了宣洩療法，只可惜她是上午對你進行治療的，當你襲擊他的時候，我與默峰恰好準備出門。看到你行兇的那一幕，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看到，肯定是置之不理裝作沒看到的。但偏偏當時與默峰在一起，所以才不得不上前制止。真是鬼使神差啊！」
好了，我該告訴各位一些秘而不宣的真相了。
三個月後，我與于筱葉結了婚。
我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醒來后，看到身邊躺著的于默峰的屍體，頓時心驚肉跳。
報警的人是于默峰。他取走空餐盤的時候，看著空碗里剩下的一大碗紅油湯，心裏就家覺得有些奇怪。他知道我是個無辣不歡的人，每次吃完店裡的招牌水煮肉片套餐后，都會把紅油泡在飯里，悉數吞進腹中。于默峰看到電視播出的通緝令后，又獨自來到我家門外，半蹲著身體避開貓眼的窺視，隱約聽到房中傳來老大說話的聲音，還有我的哭聲，便立刻報了警。
我接過銀行卡，然後無奈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和你老爸會突然出現，然後拽住我呢？否則我一定當場掐死你妹妹。反正你們都知道于筱葉過早對我實施了宣洩療法，誘發了我的暴力傾向，我是在情緒不能受控的情形下殺了她，即使法院也不能定我的罪。而你妹妹死了，你也能拿到所有遺產。」
這一次，我又變成無辜的受害者了。
我鬆了一口氣，但又立刻問道：「那我怎麼辦？我現在殺了人呀！」
4
一天清晨，于筱葉領我來到她家房外的院子里。我看到在院子里立著兩個稻草人，都套著黑色的風衣，手裡拿著寒光閃閃的匕首。一看到那鋒利的匕首，我頓時兩腿發顫，膽戰心驚。
他的說法，竟然與于默峰所說的如出一轍，真是讓人感到莫大的諷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在這次劫持事件中，我毫髮未傷，但從此之後我連家裡都不敢呆了。連這個繭都不安全了，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呢？
于筱葉也知道有人用興奮劑換掉了她開read.99csw.com出的鎮靜劑，畢竟她也已經是個合格的心理醫師，能夠辨別出鎮靜劑與興奮劑在氣味上的差別。但她沒想到那是她父親調換的，還以為這也是哥哥于默峰的殺人計劃中的一部分。所以她才讓我裝作暴力傾向癥狀發作，同時也為下一步我在旅途中殺死於默峰打下伏筆——反正興奮劑是于默峰調換的，那就讓他自作自受吧。
尾聲
我的手指旋即鬆開，笑了笑，說：「呵，我是在和你開玩笑呢。」
每次與于筱葉聊過之後，我都會覺得心裏輕鬆了許多。
一年前，在小巷裡遭遇劫匪，並被捅了一刀后，我就出現了創傷後遺症的癥狀，並體現為嚴重的自閉。而在打電話訂餐的時候，我結識了于默峰，他也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警察離去后，我坐在於家客廳鬆軟的沙發上，滿面疑惑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把石頭砸向筱葉，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在治療的間隙，于默峰也時常探望我。但從他的角度來看，似乎還看不出我有什麼變化。拿他的話來說，心理治療本來就是個潛移默化的過程，讓我不要心急。他還告訴我，他父母都是資深的心理醫師，針對我的治療方案都是由他父母制定，再交給於筱葉執行的。只要我堅持治療，就一定能重回社會，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現在這個地址，也是她與我在房中探討「真正的男人女人」這個問題時，告訴我的。在她知道了哥哥的殺人計劃后，便在郊區租下了一棟小樓，等待著日後與我雙宿雙飛的逍遙日子。
半小時后，計程車停在了一棟偏僻的郊區小樓房前。我按響了門鈴，幾分鐘后，門開了，站在門裡的人是于筱葉。她看著我，幽幽地說：「真正的男人終於回來了。」然後我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你現在殺了你老婆，我又殺了于默峰，那于筱葉呢？你殺了她嗎？」我高聲問道。
我漸漸變得不願意與人交往，工作時也不斷出現差錯，後來我發現只有躲在家裡才是最安全的。於是我辭掉工作，每天都呆在家中的書房裡，變身為宅男，對著電腦與人夜以繼日地聊天，瘋了似地下載電影，決不可能有挨一刀的危險。沒錢的時候我便寫點影評投給雜誌，甚至還寫過幾個情景劇腳本賣給本地電視台的自辦欄目，餓了就撥打訂餐電話讓樓下餐館送飯上來，飯錢也是通過網上銀行劃款給餐館老闆的。
于默峰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傢伙，年齡比我大五六歲，三十齣頭的樣子。他每次上樓送餐，把餐盤和賬單擺在門外，敲幾下門后，不等我開門便自顧自地離去，過半小時再來收走空餐盤。所以事實上，在發生那件事之前，我和他也幾乎沒說過一句話。
如此這般過了一個星期後，我的身體開始散發難聞的氣味，鬍子也不刮，一頭亂髮，骯髒邋遢。網吧的其他顧客都不願意坐我身邊的座位，網吧老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對勁。終於在一個深夜，網吧老闆拎著我的衣領，把我趕了出來。
「張末，他們就是你遭遇到的壞人！他們已經被我們抓到了，你可以報仇了！」于筱葉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了一件東西。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于默峰嘆了口氣，點了一根煙，又遞給我一張銀行卡，說：「雖然這次沒成功，但我還是應該給你酬勞，裏面有一萬塊錢。下次做乾淨點！」
以前的治療，都是下午進行的，但偏偏在那一天，于筱葉大清早就把我拉到院子里進行宣洩療法。這個時間是我倆早就計劃好了的，目的就是想讓于默峰和他父親同時看到我襲擊于筱葉的場面，然後不得不同時出手制止我的暴力行為。
那天夜裡，我洗完澡后，換上于默峰的乾淨衣裳，終於在客廳的沙發上好好睡了一覺。那一覺睡得天昏地暗，我從來沒感覺自己如此安全過。
于筱葉瞪了我一眼，然後用很溫柔的聲音說：「我不提倡使用精神病這個名詞。準確地說，你得的只是一種心理疾病而已。不用擔心，我能替你治療的！」
在於默峰的幫助下，警察破窗而入解救了我。同時也因為于默峰的及時干預，我沒有再次陷入創傷後遺症的泥沼中，我的內心裡，充滿了對他的感激。
「砰！」稻草人的肩膀立刻歪歪地斜向一邊。緊跟著，于筱葉遞給我另一塊石頭，我接過來后又惡狠狠地砸向了另一個稻草人。于筱葉馬上又遞來了新的石頭，我瞟了一眼，看到她腳下堆ｒｅad•９9ｃsｗ•com著數不清的拳頭般大小的石頭，大概是她早就準備好了的吧。
「張末，你不就是害怕有人對你不利嗎？我帶你去個人多的地方，而且絕對安全，能讓你好好睡一覺。」說完后，他把我帶到了他家裡。
他是我的恩人，所以我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緊接著，我聽到背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但這幫歹徒怎麼也想不到，只過了一小時，我家的窗戶就突然碎裂，幾個身著防彈衣吊著安全繩的警察破窗而入，在歹徒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制服了他們。
雖然他是個飯館老闆，但以前卻跟隨父母學習過心理治療的各種手段。他以深度談話輔以藥物治療的方案，漸漸讓我走出了陰霾。當然，他也對我實施了宣洩療法。但就在我準備打開房門重回社會的時候，老大為首的通緝犯卻鬼使神差地進入了我的房間，劫持我做了人質。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死你老婆？」
我摟住了她，又說道：「呃，那些興奮劑是我在你的抽屜里找到的。同時還在抽屜里找到了你的病歷，你是因為創傷後遺症而到某家心理診所去開了葯——三位親人都在同一天死了，心理肯定會受到創傷的。不過，為什麼醫生開的鎮靜劑卻被你換成了興奮劑呢？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是不是準備哪天也把我殺死，就用我殺死你哥哥一樣的理由來脫罪？」
「你怎麼不早點去死？！」我憤怒地叫道。
於是我裝作創傷後遺症癥狀發作，在於默峰的安排下，住進了他家，並由於筱葉替我進行治療。而在那時，于默峰已經制定好了謀殺妹妹的計劃。
「你自己殺就行了呀，幹嘛要拖上我？」
也就是說，我用於默峰原來設定的計劃，替于筱葉殺死了于默峰。
「旅行？」
「張末，你不用太激動，並不是只有你殺了人。半小時前，我才用一把匕首殺死了我老婆。」
于默峰的父親卻緊蹙眉頭，說道：「筱葉是操之過急了！她不該這麼早就對你進行宣洩療法！」
「你瘋了！你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她大怒道，轉過身，以冰冷的背脊對著我。
我偏過頭，望向于筱葉。此時，我看到于筱葉滿面潮|紅，也死死地看著我的眼睛，眼神中似乎有話要說。
我的雙臂被于默峰和他的父親死死拽住，而於筱葉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似乎正在失去意識。于默峰的母親正焦急地撥打著急救電話，幾分鐘后，一輛救護車駛入了小院子里，拉走了陷入昏迷的于筱葉。
推我進門的人，是個留著平頭眼神兇狠的中年人，另幾人都尊稱他為老大。老大手持一把鋒利匕首，惡狠狠地對我說，他們是全城通緝犯，剛犯了一樁案子，需要避避風頭。而找一家素不相識的民居避險，正是最安全的辦法。他們已經觀察我很久了，知道我獨居，又沒工作，也沒朋友，像躲在繭里的蟲子一般生活，所以便瞄上了我。
站在無人的長街上，我感覺恐懼，不敢邁出一步。前方幽深的黑暗中，不知道藏著什麼樣的面目猙獰的歹徒，我只能蹲下身體，背倚著冰冷的牆壁，雙腿瑟瑟發抖，眼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歇斯底里地狂叫。
那天進行宣洩療法，快到結束的時候，于筱葉並不是第一次向我提到「真正男人與女人」的話題，在那之前，我們已在余家的那棟小樓里進行過多次深入淺出的探討。正是在探討問題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不算太漂亮的女人。正因為我愛上了她，便自然不會再替她哥哥于默峰實施殺她的計劃。
「我才不會來陪你！」我對著無聲的話筒狠狠地說道。
聽了于默峰的話，我便更有信心了。
遭受創傷時，身體和大腦的焦慮環路為了加以應對，都被迫處於極限狀態。如果一個人的神經系統足夠堅強，或許可以進行自我調節，緩解這種壓力。但對於大多數平常人來說，這種壓力是難以自行消解的，甚至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疊加。其中小部分人還會因此造成長期的、甚至是永久性的心理損傷。
于母則一邊抹淚，一邊說：「大概筱葉在某個步驟出了差錯，沒有按照循序漸進的方針，過早對你實施宣洩療法，所以你發泄憤懣之情的時候走了岔道，誘發出了心中的暴力傾向。」
經過一番亢長繁瑣的審理程序之後，我最終進入精神疾病治療中心，接受專家制定的循序漸進的治療方案。有關專家說，我需要在精神疾病治療中心呆上一年的時間，才能徹底治愈創傷後遺症，成為正常人重歸社會。
喝下藥ｒｅａd.９９csｗ.ｃoｍ之後，我忽然抬起頭，走到于默峰身邊，掄起了水杯，水杯劃過一條妙不可言的拋物線后，狠狠砸在了他的頭骨上。
於是我終日呆在24小時營業的網吧里，周圍全是玩遊戲的半大孩子，人聲鼎沸，煙霧瀰漫。餓了的時候，同樣也是打電話讓于默峰送水煮肉片套餐過來，困了則和衣倚在沙發上湊合一下。即使睡著了，我也是噩夢連連，不是夢見幽深小巷裡的持刀歹徒，就是夢見那個闖進我家的老大，隨即滿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出院后，我招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出來一個在腦海里銘記了整整一年的地址。
然後我在手機上按了一個鍵，只聽「嘟」的一聲，手機液晶屏上出現了一行字：「剛才的通話錄音，是否保存至手機存儲卡？」
老大吃完水煮肉片套餐后，將只剩紅油湯的空碗和餐盤放在了門外，立刻關好了防盜門。又過了一會兒，老大透過貓眼看到于默峰取走空餐盤，他才發鬆了緊繃的情緒，一屁股坐在了我的電腦前，熟練地玩起了植物大戰殭屍的遊戲。
很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和于筱葉也迎來了屬於彼此的好日子。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不亦樂乎哉。
好了，現在各位應該知道了吧，所謂心理治療，是于默峰早已為我安排好了的事，他只是想藉機讓我殺死他的妹妹于筱葉。
治療主要是以深度談話為主，輔以藥物治療。于筱葉給我開的，都是一些可以緩解焦慮情緒的藥物，或許是因為造繭的心理在我內心深處早已根深蒂固，我以前從未意識到有何不妥，所以服用了那些藥物后也並不知道是否有效。
「談一下？談什麼？我和你有什麼好談的？」我抗拒地叫了起來。
新婚之夜，我與她纏綿完畢之後，我忽然將兩根手指壓在了她的頸子上，滿面猙獰地說：「我忘記告訴你了，自從我離開精神病院后，便開始偷偷服用興奮劑。如果我現在掐死你，警方會不會以為我是在身體不受控制的狀況下殺死你的呢？接下來，你的所有財產會不會也最終歸屬於我呢？」
我接過石頭，下意識的，什麼也沒想，便抬起手，把石頭狠狠砸在了稻草人的身上。
這女子微微一笑，說：「你就是張末吧？我是于筱葉，是于默峰的妹妹。剛才我哥給我說了你的事，他讓我和你好好談一下。」
老大剛說完，我便聽到了敲門聲，是于默峰來送餐了。老大透過貓眼，看到于默峰離開后，他才打開房門取入了那盤噴香的水煮肉片套餐。老大打開電視，一邊看新聞，一邊享用了那份套餐。而他的手下則帶來了足夠吃一個多月的方便麵，裝了整整一個蛇皮口袋。
我撇撇嘴，道：「那段時間為了不引起於筱葉的懷疑，我都是在她面前服用藥物的。說實話，吃了葯后，我覺得自己渾身蠻舒坦的，或許遭遇了劫持事件后，我真又患上了創傷後遺症自己卻恍然不知也說不定。所以我還是吃點葯吧。」
于筱葉卻又笑了笑，說：「你當然可以與我談一談，因為我是一位持牌的心理醫生。從你的表現來看，應該是罹患了創傷後遺症。」
「是的，我建議你與默峰一起外出旅遊一趟吧。美麗的山水，會給你遭了蒙蔽的心靈一次受洗禮的機會。放心好了，默峰也跟我學習過心理治療的課程，可惜這小子不願意開心理診所，反而喜歡掌勺做菜開飯館……」于父望了一眼他的妻子，一臉無奈地說道。
那天中午，我打電話到于默峰的飯館里，訂了一份水煮肉片套餐。平時一般都是二十分鐘之後，于默峰才會送來飯菜，但那天才過十分鐘，我就聽到有人敲門。透過貓眼望了一眼，看到樓道上沒人，應該是于默峰留下餐盤和賬單后便已離去了吧。於是我慢悠悠地勾著腰打來了門，可就在開門的一瞬間，幾條黑影從門外的兩側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那裡正是貓眼觀測的死角。
這都是于筱葉向我介紹的，聽完后，我戰戰兢兢地問：「創傷後遺症算不算是一種精神病？」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于筱葉今天換了一件領口很低的體恤，化了淡妝，還繪了深色的眼影。
於是我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然後抬起了手臂，陡然出手，我手中的那塊石頭劃過一條妙不可言的拋物線，恰好擲中了她的腦袋。「砰！」她的額頭頓時綻開了一個血洞，鮮血汩汩而出。
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幹了什麼蠢事？
「改變？」我有些迷惑了。
2
「不用說了，以後還有機會！」于默峰掐滅了煙頭，狠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