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老爺的頭腦一陣發暈。

晁老爺正坐在黑暗裡出神，房間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志遠走了進來。他一直走到晁老爺的身邊，晁老爺看見志遠的眼神居然和夢中死嬰的眼神一樣。

「嗯，可能是這樣！阿鴛，還是先把這玩具娃娃放回少爺房裡吧！」老夫人立即贊同。

回到家裡，老夫人看到玩具娃娃，也很喜歡，懷裡抱著娃娃，嘴裏說著：「真是好兆頭，這回紫鈺懷的一定是男娃！」

只有晁老爺心裏產生了一些說不清的奇怪感覺。

玩具娃娃被安置到早給未來少爺準備好的房間里。

志遠很快到了一周歲，沒有生過病，每晚都要抱著那個玩具娃娃睡覺。

管家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紫鈺躺在床上，懷裡抱著志遠，逗志遠笑。

他想起了自己殺嬰兒的事，感到不寒而慄。又叫管家把死嬰的屍體扔到亂墳崗里，悄悄埋了。

「你不是我兒？」晁老爺費力地說出一句話。

難道剛才是眼花了嗎？

志遠越長越大了，可以滿地跑了，說話也很連貫了。

管家和紫鈺走進房間。

紫鈺和老夫人都奇怪地看著晁老爺，老夫人不信，又拿起玩具娃娃，放在志遠的邊上，好像為了應驗晁老爺的話似的，志遠立即張開嘴就哭。三個人奇怪地互相看看。

「一定是玩具娃娃太大了，志遠有些害怕，等志遠長大一點，就不會怕了。」紫鈺說。

紫鈺不是晁繼周老爺的正房。晁老爺的大太太是難產而死的。二姨太懷了13個月才把孩子生下來，但二姨太死了。晁老爺本想終於有個后了，可那男嬰還沒滿月就夭折了。

晁老爺醒來，他的耳邊彷彿又聽見那哭聲。真奇怪！欠九-九-藏-書他債的人那麼少，但他就是想不起，那漢子是誰。

「好啊，志遠又要有玩具娃娃了。」志遠高興地拍手。

晁老爺從噩夢中醒來，他渾身是冷汗，這個夢不是四年前自己醉殺嬰兒的全過程嗎？難道嬰兒的鬼魂，來找他報仇了？

「相公，多虧你的計劃，讓那個死老頭，臨死還以為是他自己造的孽，這麼大的府第也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了。」紫鈺挽住管家的胳膊，沖管家嫣然一笑。

後來，就一直再沒有夫人懷孕。直到現在五姨太紫鈺終於有喜。晁老爺趕快找來算命先生算了一卦，是個少爺，紫鈺就成了寶一樣在府里供著。

晚上，晁老爺又一次做了那個怪夢。

「哈哈……」笑聲，分外詭異。

「太太，少爺的衣物有管家準備就好了。」阿鴛扶著紫鈺說，「咱們得小心點您的身體。」其實阿鴛是怕街上人太多，不小心碰壞了五姨太，她可擔當不起。

他悄悄地起身，在房間里拎了一個四腳的小矮凳，打開門，向志遠的房中走了過去。

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家，走進放小孩子的房間，死死盯著那個嬰孩……

「呵呵，你的娓蕈散也真管用啊，西域的慢性毒藥，為期4年，用者必斃，併產生幻覺，要不是你在他們的飯菜中下了娓蕈散，把大太太弄得難產而死，又讓用二姨太性命換來的志勤夭折，還讓老夫人心臟病突發，老爺也死在自己的幻覺中，現在晁家所有的家產落入我們手中，娘子也是功不可沒啊。」管家伸手托住了紫鈺的下巴，笑眼喜悅。

「遠兒，真棒！」管家把志遠抱了起來，用溫柔的聲音哄他，「爹爹明天給你https://read.99csw.com買個新的玩具娃娃，好不好？」

志遠學會了說話，會叫「娘」和「太奶奶」，但是不會叫「爹」。晁老爺心裏不免有些遺憾。按說，一般的孩子都是先學會叫「爹娘」的。

這是一個穿著紫色風衣的男孩子，衣料是綢緞的，上衣是舊式的大襟，還盤著盤扣，褲子是唐裝褲，大大的褲角，娃娃的臉做得很是精緻。皮膚像真人一樣，象牙膚色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紅暈，大大的眼睛像活的一樣，隨著人手的上下擺動，會一眨一眨。這個玩具娃娃不大，卻像幾個月的小嬰兒。

走到志遠房門口，說話聲消失了。晁老爺從門縫向著房中偷偷望去。可是，天啊，他看見了什麼？

紫鈺累了，叫老爺把志遠放在大床邊的嬰兒床里。突然，紫鈺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阿鴛：「那個玩具娃娃呢？」

老夫人接過阿鴛手裡的娃娃，笑著把玩具娃娃放在志遠的邊上對比著。

「你的兒？」血嬰大笑，「你的兒己經被你丟進後巷的垃圾里了！你以為這一年多的時間，我是白白等待嗎？我早就和你的兒換掉身體了！」

他手中拿著刀，那個嬰兒臨死時，雙瞳似乎有一股怨氣。他忽然被嬰兒的眼神嚇醒了酒，看見剛剛被自己殺死的死嬰還在他的刀下，嬰兒的眼睛恨恨地看著他。

夜色，依舊深沉。

晁老爺覺得志遠的變化一定和那個玩具娃娃有關，他不能再讓那個玩具娃娃留在府里了，他要想辦法自行處理掉。

夜裡，晁老爺做了個怪夢。他夢見自己到一個破舊的小屋，向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漢子討債。漢子哀求：「老爺，求您再寬限幾天，我ｈtｔｐｓ://rｅａｄ•９9cｓw.cｏm一定還錢。」他招了招手，身後的那個灰衣大漢立刻走上來，抱過那漢子身邊的一個嬰孩，轉身就走。晁老爺說：「你的孩子做抵押吧！」漢子和嬰孩的哭聲，在破爛的小街上回蕩。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發現，在黑暗深處，有一雙妖異懾人的眼睛正在死死盯著他們。

晁老爺再次從夢中醒來，這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

「志遠好像看見那個玩具娃娃就哭！」晁老爺覺得很奇怪。

他再抬頭，志遠房裡一切都和他睡前一樣，志遠正睡在嬰兒床上，玩具娃娃也睡在志遠的身邊，志遠正用雙手把它抱得緊緊的。

阿鴛小心地扶著夫人紫鈺，生怕被人碰倒了。紫鈺用雙手捧著她那大肚子，在人群中慢慢走著。

晁老爺卻不喜歡那個玩具娃娃，那娃娃的笑和那眼神讓他有點發冷。

志遠現在對那個玩具娃娃也沒什麼興趣了。因為他可以滿地跑了，不時要出去玩，只好吩咐阿鴛帶他逛花園。

晁老爺看著孩子，想到了那個紫鈺買回來的玩具娃娃，莫非這個玩具娃娃真是好兆頭？還有那個怪夢，莫非那個夢是廟神托給晁老爺，紫鈺會生男嬰，那漢子該不是廟神吧？

嬰兒床上，那個玩具娃娃，正俯身在志遠身上，嘴對著志遠的嘴，好像在用力地吸著氣！吸了一下，又抬起頭來，對著窗外的月光吸著氣，那月光好像變成一匹白練，直收入玩具娃娃的口內！

紫鈺去錦花堂，訂做了許多衣裳，錦花堂是全城最好的綢緞莊。最後紫鈺還在衚衕里最末端的一家鋪面前買了一個玩具娃娃。

「管家準備的那些衣服都是志勤穿過的，不吉利。再說，我想自己給少爺買點東西。https://read.99csw.com」志勤就是二太太生的那個沒滿月就夭折了的孩子。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午睡中吵醒的。他一出房門，管家便說：「解老三跑了，他家裡什麼東西也沒了。」他又親自去了那間破屋，生氣地一把火把小屋燒了。

「瞧，這個玩具娃娃，比咱們的小志遠還要大一點呀！」

晁老爺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握住房門的手鬆了，志遠的房門突然不知怎麼的「吱呀」一聲開了。

血嬰發出了詭異的笑聲，向晁老爺撲來。晁老爺昏厥了過去。

晁老爺小心注意著志遠的變化。

紫鈺終於順利地生下了孩子。果然是個男嬰！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只是長得不像晁老爺也不像五姨太紫鈺。

「噢，在少爺的房裡，我去拿來！」

趁著廟會，紫鈺讓丫環阿鴛陪她去廟裡拜拜菩薩。老爺和管家當然也跟了出來。

「就是，志遠現在抱不住娃娃的。」紫鈺正說著，嬰兒床上的志遠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喲，看看怎麼又哭了？」

「你終於想明白了？」志遠開口說話，「我被你關在黑暗的墳墓里過了三年，要不是去年的天狗食月，我也許永遠也見不了天日！你害的我的靈魂化為怨氣，變為血嬰，永遠也不能投胎！」

晁老爺睡不著了。他反覆想著那個怪夢。就在這時，他好像聽見隔壁的志遠房裡有人在嘰嘰咕咕地說話。他心裏一驚，這不是志遠的聲音，志遠還說不了這樣連貫的話。

晁老爺給孩子起名叫志遠。

紫鈺說累了，阿鴛就叫了頂轎子。紫鈺抱著娃娃，像抱著一個嬰兒坐上了轎子。

晁老爺絕望地閉https://read.99csw.com上了眼睛。

一個月黑風大的夜晚，晁老爺又做了個怪夢。他夢見自己把管家叫到身邊：「你去解老三家，把欠我的錢要回來。告訴他，他兒子的性命就看他的了。」晁老爺嘴角微微上翹，臉上牽出一絲詭異的笑，轉身回房午睡去了。

「阿鴛，你陪夫人吧，我先走了，注意點夫人的身子。」晁老爺不耐煩地讓阿鴛陪著紫鈺，自己走了。

隨著志遠的長大，晁老爺心裏的那種怪異感覺也愈來愈厲害了。他發現，志遠長得愈來愈像那個玩具娃娃了。晁老爺曾跟紫鈺這樣說過，紫鈺卻不以為然：「志遠像玩具娃娃有什麼不好，那麼漂亮！」晁老爺沒敢告訴她那天晚上他看見的事，他怕嚇到紫鈺了。

拜完菩薩，紫鈺想去街上給未出世的孩子準備點衣裳。

志遠不知何故好像愈來愈疏遠晁老爺了。他不僅長得愈來愈像那個玩具娃娃，而且他的眼神也愈來愈像晁老爺第一次看見玩具娃娃時，玩具娃娃的那種使人全身發冷的眼神。奇怪的是那個玩具娃娃，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原來那麼怪異了，反而像個普通的玩具娃娃了。

那天晁老爺回到府上，阿鴛帶志遠去後花園里玩去了。這是一個好機會，晁老爺忙用黑布包起玩具娃娃，扔到後巷的垃圾堆里。

「爹——」志遠迎了過來，「這個死老頭，被我嚇死了。」

晁老爺伸頭看見志遠正咧開大嘴哭，那雙眼睛卻盯著那個玩具娃娃。阿鴛慌忙轉身把玩具娃娃放在椅子上，想去抱起哭著的志遠，志遠就在這個時候卻又不哭了。

廟會的街上到處是人，十分熱鬧。

奇怪的是，志遠從來沒開口叫過一聲「爹爹」。晁老爺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為什麼志遠不叫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