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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島幽靈

霧島幽靈

作者:胡西東
我頭皮發麻,不由得呆住了,怎麼會這樣?寫得這麼詳細,絕不可能是粗心失誤。身旁的霧氣越發濃了,連灘涂旁的水面都變得如幽冥濕地一般。
「是盤蝗,霧林里有盤蝗!」胡星斗陡然叫了起來。叫聲未畢,突然想到,霧島上的生者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又連忙掩住嘴巴。右手的鮮血糊在他嘴唇四周,看起來彷彿剛剛啃過生肉,異常猙獰。
我們濕滑的手心都有一絲暖意從冰涼中泛了上來。
我是一個鬼!
我們真的全死了!這霧島上根本就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我們哭喪著臉,坐在河灘邊,水漸漸將沙灘上的字跡抹去。但是那些話卻深深地刻在了我們的心裏。黃曼璇一定是早就看出了我的古怪,也早就看出了我和蔣婭的關係,所以才委託胡星斗去接近蔣婭。在我千方百計算計她的時候,她也在將計就計算計我。我要用心理戰將黃曼璇逼瘋,他們就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盤蝗就是巨大的樹螞蟥,以吸食動物血液為生。盤蝗的體積巨大,成年盤蝗的吸盤可以達到碗口粗細。當盤蝗的吸盤吸附到動物身上的時候,它會注入一種麻痹毒液,找胸腹柔軟之處破肉而入,鑽進生物腹腔大肆吸血。
電影《狂蟒之災》中,被蟒蛇吞咽的人類,在半個身子進入蟒蛇食道的時候,還能頑強掙扎。我知道那是電影的視覺誇張,真正的情形是這樣的,如果是毒蟒,它將一口咬住你的身子,將毒液注入你的血液,不到兩秒,你就喪失了知覺;如果是無毒蟒蛇,它將在十分之一秒內纏住你的身子,漸漸收緊,直到你骨骼碎裂,肋骨插入心臟。
堆砌衣冠冢的沙灘上平平整整,兩隻螃蟹在那裡爬來爬去,雙眼之間噴出一堆堆細碎的泡沫。幻想就像泡沫,破碎了便什麼都不存在。這裏根本沒有什麼「許冬的衣冠冢」,更找不到什麼竹刻碑文。

蔣婭戴著呼吸器,面朝下卧在土坑中,胡星斗在她身上覆蓋上薄薄的一層土。這時候,她進入了一種迷離的狀態,腦子漸漸迷糊起來,靈魂彷彿正從身上慢慢抽離,她潛意識裡想從土坑裡站起來,卻發現已經動彈不了,彷彿這土坑正是她最後的歸宿。
等我趕到那裡看到兩艘橡皮艇的時候,黃曼璇卻隱藏在旁邊樹林里換上蔣婭的衣服(可能是胡星斗脫|光蔣婭帶過來的,事後黃曼璇再回去給蔣婭換上),扮成蔣婭的樣子,在這個環節里,我並沒有看到女方的正面,所以不會起什麼懷疑。黃曼璇被胡星斗放入水中沉了下去,那個小型的呼吸機肯定被事先放在水下,所以黃曼璇可以暫時不露頭。
不,我得去看看,看看它們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聽完黃曼璇的述說,我目瞪口呆。
身下的橡皮艇越來越快,奇石群峰如箭矢般從身旁掠過,陡然之間,我們進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先前還能隱約見到周遭的景緻,等到水聲如雷響徹耳邊的時候,霧氣也彷彿變成了不透明的實體。
蘆葦叢旁的河灘上有字。字是用樹枝直接書寫在沙灘之上:許冬,如果你看到我故意扔掉的煙盒,恭喜你止步在發瘋的邊緣。如果你沒有發瘋,一定看得懂這段文字,想得明白背後的意思。你只知道蔣婭是你的情人,可是你卻不知道我是黃曼璇的初戀;你只知道我是個漂流專家,卻不知道我正式的職業是電影特效化裝師;你只知道自動充氣橡皮艇是我訂購的,卻不知道我一下訂購了三艘,其中有兩艘編號一模一樣,另一艘沒有充氣的AS4145,收藏在我AS4140號的儲物格內;你只知道割沉自己的橡皮艇,卻沒留意到我已順手將你裝衣服的背包趁著蔣婭不注意拿了過來;你只知道發現煙盒,卻不知道煙盒和打火機我都擦過,保證沒有我的一點指紋。你只知道看心理學的書,卻不知道身邊的人對你的反常行為感到奇怪,更不知道現代藥劑有時候遠比心理學有用;你只知道事先和我商議計劃,卻想不到我口袋裡裝有錄音MP3。現在,我和黃曼璇將帶著那個MP3,駕著兩艘橡皮艇離開。我們的理由很簡單,你們在漂流中失蹤了。我希望以後有人來搜尋你們的時候,你們要主動躲進霧林中,因為你們一旦離開,我們的MP3就將在法庭上產生功效。你們是願意過牢獄生涯呢,還是願意做現代魯濱遜,你們當然有選擇的自由。
「好吧,我帶你去看他們的墓。」我拖著黃曼璇退出霧林,沿著河灘飛奔,黃曼璇大口喘著氣,可是她的腳步一點也沒有放緩,緊緊跟在我後面。
「啊!」我聽到一聲慘叫,和一個重物墜地的聲響,跟著,我右側的胳膊傳來劇烈的疼痛。
鱗片,在橡皮艇的左舷上,黏附著好大一片鱗片,那鱗片白里泛烏,看起來足足有我兩個拇指指甲大小。我心跳如擂鼓,猛然想起黃曼璇的那番話,我已經被水中的大蟒吃了!這是不是大蟒躍起吞人時,掛落在這裏的鱗片?

瀑布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我們迅速下扯,只覺得橡皮艇像跳水運動員一樣打著旋兒朝下傾落,我的心一下子被頂到嗓子口,連驚呼都被堵著喊不出來……
「霧氣太濃,他肯定是和我們走散了。」黃曼璇心力交瘁地出言安慰,轉過頭,卻沒有看到蔣婭!黃曼璇喊了幾聲,同樣沒有回應。幾乎貼在她背後的蔣婭也突然不見了!黃曼璇迷惘中陡然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這漫天漫地的濃霧猶如一頭巨大的野獸,眨眼之間便能將人類吞噬。
我沿著河灘狂奔,霧島南岸的蘆https://read.99csw.com葦叢中還藏著兩艘橡皮艇,我只要其中一艘,努力一點,向著一個方向拚命划,我一定可以離開這裏的!
「假的,這感覺是假的!我是鬼魂我怎麼會感覺到疼!」無論我砸中什麼,我也不應該感覺到疼,不!我是鬼魂,我是沒有實體的,我不應該會砸中什麼……我的腦海里越來越亂,感覺已到了即將爆炸的臨界點。
從大瀑布落下來,我掀翻橡皮艇,黃曼璇落入水中,因其背上有安全扣和皮艇相連,所以我並不擔心她出意外。等她被水嗆暈后,我把她弄上蔣婭和胡星斗的橡皮艇。然後將自己的皮艇割開一道大口子,上面的裝備和衣物裹在一堆癟了的橡皮里,隨波沉入河底。
「你說什麼呢,《狂蟒之災》看多了吧?」胡星斗哈哈大笑。
空蕩蕩的蘆葦縫隙里,躺著一具浮屍,那屍體被水泡得腫脹,裸|露的皮膚上隨處可見淡藍色的屍斑,他的面孔帶著冷冷的笑意,眼睛睜著,眼珠也變成了暗藍色,這讓他的笑臉看起來有種徹骨的冰寒。
蔣婭的意識里陡然冒出一個畫面,她看到兩艘橡皮艇從瀑布上落下來的時候,他們四個人的驚呼掙扎,看到兩艘橡皮艇像紙紮的一樣,在水流的撞擊絞殺下裂成無數碎片,看到巨大的漩渦吞噬他們的時候,他們的慘痛哀叫……然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一開始,他們的確是在「配合」我演這齣戲,只不過在中途他們更改了演出內容。沙灘上的文字里,胡星斗說「有時候現代藥劑遠比心理學有用」,在胡星斗把蔣婭埋入沙灘以後,他肯定給蔣婭注射了某種迷幻類藥物,催眠一般在蔣婭耳邊說出那番話,讓她以為四個人統統落水死亡。然後他將蔣婭弄出來,放進我的衣物,做成「許冬的衣冠冢」,再將她丟入霧林深處。
真是期待她看到自己墳墓的表情啊,到時候,我「痛不欲生」地扒開墳,讓她看到自己的「屍體」,這是第三重驚嚇。
蘆葦叢里沒有浮屍也沒有橡皮艇。
吞噬、吞噬……黃曼璇忽然想到水中的巨蟒,它會不會在吞噬許冬之後,又尾隨他們而來,乘著霧氣的遮掩,把蔣婭和胡星斗也吸入肚中!
我真的在這上面割過一刀嗎?那個場景在我的腦海里陡然不確定起來。如果我沒割那一刀,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橡皮艇從來沒沉過,是不是意味著我那些記憶純屬子虛烏有!
落款是:胡星斗、黃曼璇。
在衣冠冢旁,黃曼璇借故從我身邊跑開,實則是到AS4140橡皮艇上取出AS4145備用橡皮艇,讓其自動充氣後放入水中,又在這個橡皮艇上做了一些必要的偽裝,包括將我裝衣服的空背包拴上(背包里的衣服已被胡星斗帶去搞衣冠冢),並在舷側放上事先準備好的大鱗片,可能是魚鱗也可能是動物園弄來的蛇鱗。
「他們說得沒錯,是你死了!」黃曼璇看著我,滿面驚恐,一步步地向後退。
「許冬他、他……」蔣婭嘴唇發抖,吐出一連串的顫音,「曼璇,你、你還記不記得水裡的黑影?」
「屍體?」黃曼璇瞪大眼睛,「你是說……」
但很快我就發覺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胡星斗抱著前面一棵樹,聲音乾澀痛苦:「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天啊,你怎麼可以也死掉!」
計劃進展非常順利,落下瀑布的時候,我掀翻橡皮艇讓黃曼璇落水。蔣婭和胡星斗將她救上來,告訴她有關我的噩耗,然後蔣婭和胡星斗神秘失蹤。這時候,蔣婭和胡星鬥口中的死者「我」出現在她面前,這是第一重驚嚇。我再告訴黃曼璇,其實蔣婭和胡星斗才是已死的人。這是第二重驚嚇。這之後,我將帶著黃曼璇去參觀「蔣婭和胡星斗」的墓,而這個墓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由蔣婭穿上事先預備好的和黃曼璇一模一樣的衣服,弄成黃曼璇的髮型,面朝下埋在土中,當然,蔣婭的身下是超小型的潛水用壓縮空氣瓶,她的嘴裏會含著呼吸器。而這個「墓」的竹制墓碑上,將會寫著「黃曼璇之墓」。
這次霧谷漂流是黃曼璇的閨蜜蔣婭提議的。黃曼璇生在單親家庭,母親是天圖集團創始人,也就是我的老闆。我和黃曼璇新婚不久,她母親便因勞累過度去世,讓我們蜜月變成喪期,參加這次霧谷漂流也算是彌補一下蜜月吧。
「他們知道計劃揭露我們就是了,何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地嚇唬我們?」蔣婭驅趕著身旁的蚊蟲,沮喪地念叨。這個傻貨,她竟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扮豬吃老虎是天底下最最痛快的報復。
「荒島?」黃曼璇坐起身來,只見四處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左側是霧氣瀰漫的河流,右側是一片濃霧纏繞的茂密樹林。遠處隆隆的水聲隱約可聞,想來這裏就是離瀑布不遠的霧谷荒島。也不知這島上有沒有猛獸毒蟲,黃曼璇大為焦急:「怎能讓許冬一個人去找食物,我們不是帶著食品嗎?」
說起來毫無玄奇,事情就是這樣……
真好笑,這次漂流,本來是想將黃曼璇嚇得以為自己是個鬼,可是現在,誰都不用嚇誰,我們都是鬼了。什麼許冬的衣冠冢、黃曼璇的屍體,那些都是我可憐的幻想,它們一定統統不存在!
黃曼璇在驚恐中遠去,許冬從旁邊閃出來,悄悄地跟上,等待適當時機再出現在黃曼璇面前。蔣婭和胡星斗按照計劃行事,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霧島西面的河灘上,在潮濕的河灘上挖了個坑,蔣婭換上黃曼璇的衣服,打散頭髮,胡星斗從背囊里取出小型呼吸器。
胡星斗恍若未聞,依舊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黃曼璇轉過頭去看蔣婭,霧氣里蔣婭的長發清湯掛麵一般垂著,幾乎看不見她的臉。水珠九*九*藏*書順著頭髮一滴一滴地灑落,看起來像剛剛從河裡爬上來的水妖。黃曼璇吃了一驚,說:「蔣婭,你看著些路。」
黃曼璇不可遏制地在霧林中狂奔,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排遣內心的恐懼。直到她遇上——許冬!
胡星斗的手探進黃曼璇襯衣里,猛然之間,他跳了起來,只見他右手染滿了黏稠的鮮血,不曾凝固的血液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滴落,扯出一根根濃淡相間的血絲。
撥開蘆葦,我大吃一驚,渾身的血液都在頭皮集中——那兩艘橡皮艇不見了,好像從來就沒在這裏存在過。
鬼?不可能!我巧妙的計劃還未完成,我怎麼能允許、怎麼能容忍自己變成一個死人!冷靜,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我走向霧氣騰騰的河邊,蹲下來捧了些河水澆在臉上,仔細回憶著今天的經歷,一個細節也不能遺漏。
猶如一隻腳邁出懸崖外,我知道我的精神差一點便將崩潰,此刻這兩樣東西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把迷離的想法漸漸鎮壓了下去。
黃曼璇吃了一驚:「那我們不是永遠離不開這裏了嗎?」
我蹲在一叢灌木的後面,朝胡星斗的腳下看去。
亞熱帶植物上那些寬大的樹葉在霧氣中散射出晶瑩的光亮,間或有細小的蚊蟲撲面而來,叮在皮膚上形成奇癢難耐的腫塊。這些蚊蟲堅定了我的信念,我一定沒有事,要是我是個鬼,我怎麼還能害怕蚊蟲叮咬!
「還好你沒事,許冬。」黃曼璇緊緊抱著我。我吃驚狐疑:「你碰上了胡星斗和蔣婭?」
蔣婭的屍身漸漸沉入河底,我想,過若干時日,等屍體泡得浮腫漂上來的時候,一定被河中的魚類咬得差不多了。我們的命運會不會都像蔣婭一樣,最終都淪為霧島生物的口中餐?或者,像他們說的,我早已成為大蟒蛇的美食。
我的腦子裡亂得像一團糨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蔣婭的出現,讓這一切變得更亂了。
蔣婭茫然地看著我,說了一句讓我血液冷卻的話,她說:「許冬,我們這是在哪裡,陰曹地府嗎?」
怎麼會多出一艘,難道這霧島上除了我們四人,還有其他人隱藏在霧林中!我不顧鞋褲會被河水浸濕,踉蹌著奔到橡皮艇旁邊,一艘編號是AS4140,另一艘編號赫然是AS4145!是我的橡皮艇,那艘被我沉入水中的橡皮艇竟自動出現在這裏!

「你真的碰到他們了?」我盯著她問,「會不會是幻覺?」
我的衣服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我記得清清楚楚,為求事情逼真,我將自己和黃曼璇乘坐的橡皮艇弄沉了,行囊裝備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倒未必。」胡星斗道,「等我們找到食物,養足精神,再找些木頭來做成木筏就能出去了。」
我內火攻心、七竅生煙,氣急敗壞地道:「蔣婭,快去,快去找塊鐵板!不,塑料板!不,木板石板都行……」
所以,她便在這裏碰上了我。
胡星斗黯然:「咱們遭遇了意外,皮艇翻沉丟失。能把你救上來已是萬幸,還說什麼食品。」

莫非我真的已經死了,那些腦海里所謂的「真實」記憶全部都是衍生自我未盡的妙計?我朝自己手上哈了口氣,熱的。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鬼能感受到熱和疼嗎?我不知道。
她明明被埋進了沙灘里,怎麼後來又被胡星斗放入河水裡,跟著卻在樹林中醒來?或者眼前的一切也是我的幻想?我腦袋暈眩,眼睛發花,濃霧裡似乎有無數金色的小星星圍繞著我打轉,我使勁揮手,嘶啞著聲音叫道:「不可能,你不存在,你是我的幻想,你是不存在的……」

蔣婭的淚水涌了出來,她一把抱住黃曼璇:「是蛇,好大的蛇,對不起,我們救不了他。」黃曼璇雙腳發軟虛脫,心中僅存的一線希望也被剝落,蔣婭抱緊她哽咽:「曼璇,你振作一點,我知道遲早瞞不住你——」蔣婭忽然鬆開攙扶她的手,嘴巴張得大大地看著黃曼璇身後。
「摯友許冬之墓。」黃曼璇緩緩念出竹碑上的字,回頭狐疑地看著我。
「不,肯定不是幻覺,是他們救醒我的。」黃曼璇的眼神越來越迷惘,「或者這世上真的有鬼,他們不忍心我步他們的後塵,所以救了我,許冬,是不是,是不是這樣?」
難道真如先前那個空曠的聲音所說,四個人早就死在瀑布下,他們在霧島上進行的不過是一場亡靈的遊戲!霧林深處彷彿布滿了噬魂惡魔,即使是作為一個鬼魂的存在,蔣婭一個人守在這裏仍是感到無窮無盡的恐懼。她要離開這裏,必須離開這裏!
霧谷地處斷裂帶,谷中水流紛雜交錯,水霧縈繞。霧谷大瀑布是谷中惟一的瀑布群,連綿三個階層,水勢湍急無比。瀑布下方更被水勢衝出一個地域寬廣的湖泊,湖泊的中間有座荒島,因為霧谷的兇險,幾乎無人涉足。近兩年戶外冒險在中國興起,霧谷才被幾個原生態漂流玩家注意到,據說胡星斗就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我們有恃無恐。
「許冬!」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忽然在我背後響起。

「霧氣太濃了,他肯定是和我們走散了。」黃曼璇安慰著蔣婭,雖然她仍然在傷心許冬的出事,可胡星斗突然消失時,她還是不忘安慰蔣婭。
這至少證明,胡星斗是活著的。既然他活著,他所進行的一切活動便都真實存在。那麼河裡漂浮的那具胡星斗的屍體,會不會只是一種高明的障眼法九九藏書
受到這三重驚嚇,思緒一定大亂。我算準她會奪路而逃,不會扒開「屍體」來細看。
什麼橡皮艇,什麼胡星斗、蔣婭、黃曼璇,或許他們都沒在這座霧島上出現過,或許,在掉下大瀑布的時候,我們就全部淹死了!沒有水底巨蟒,沒有劇毒的野果子,也沒有吸血的盤蝗!一切都只不過是我那不甘心的靈魂浮現的幻想。
第一次踏上霧島的時候,我是新奇激動,並且有些罪惡的緊張感,但是現在,那份緊張已經完全轉變為對不可測事物的恐懼。我不知道事情將朝著哪個方向發展,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還是不是我熟悉的人。
若不是這樣,他又何必留一個煙盒阻止我的瘋癲,我若意識不到這陰謀背後的陰謀,那他們還有什麼痛快可言。
蔣婭不回答她的話,緩緩道:「曼璇,你看著路,退著走容易摔跤。」
「我明明看到的,黑乎乎好大的,好像是……蛇。」蔣婭喘了口氣道,「星斗,咱們別玩了,要不回去吧。」
「那我們怎麼辦呢?」蔣婭「啪」的一掌摑在自己的臉頰上,一隻蚊子混著鮮血緊緊貼在她的臉上,「我們就在這地方當野人嗎?」
他把蔣婭怎麼了?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在這樣的霧氣中,每個人都變得陌生起來,我隱隱覺得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
胡星斗從霧林中奔出以後,用最快的速度奔到橡皮艇那裡,將兩艘橡皮艇另尋地方藏起,而他則利用電影特效化裝的本領,將自己打扮成淹死者的樣子。等到我再一次被驚嚇逃走後,他則在沙灘上留字,黃曼璇也「死而復生」,來到這裏和他會合,兩人駕駛橡皮艇離開。
「不不不,我怎麼會死了。」我胡亂搖著手,腦海里一片混亂,難道中間真出了什麼意外,反而是我先喪了命?
天漸漸暗了下來,霧島的霧更濃了……
她還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鬼么?她還能不崩潰么!
胡星斗用腦門在樹榦上撞了兩下,蹲下來檢查黃曼璇的屍體,我悄悄地向他移近了些,不錯,那的確是黃曼璇,她雙目緊閉,臉上卻還凝固著微笑的表情,看起來詭異極了,她的腹腔還在微微蠕動,看起來竟像仍有呼吸一般。

同行的還有蔣婭的新男友胡星斗,這傢伙長得比較魁梧,看起來就是那種頭腦簡單的傢伙。為了增加旅途樂趣,我們沒有選擇四人皮艇,而是挑了兩艘雙人艇,以便兩對人都保留一點私密空間。
黃曼璇也死了么?
我呢?我和他們一樣的,他們逃不開,我又怎麼能逃得脫。
不是讓他們刻上「黃曼璇之墓」嗎,難道這兩個傢伙搞錯了?我湊上去仔細看那墓碑,只見在「摯友許冬之墓」幾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摯友許冬不幸落水,葬身蛇腹,不勝傷悲,特設衣冠冢紀念吾友。胡星斗、蔣婭敬立。
整個森林猶如下著一場煙雨,三人衣衫盡濕。黃曼璇邊走邊喊許冬的名字,蔣婭和胡星斗卻抿著嘴一聲不吭。走了約莫半個小時,黃曼璇內心越發焦急起來:「你倆別像塊木頭,幫我喊兩聲行不行!」
「不,我們不是鬼魂!」語氣雖然虛弱,但卻鎮定有力。我迷亂的神經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閉著的雙眼再次睜開,我看到蔣婭摔跌在一叢灌木里,她的手上拿著兩樣東西。那是作為男人無比熟悉的東西——一個揉皺的煙盒,一個一次性塑料打火機。
是的,這兩樣東西的確是胡星斗的,我親眼看到他扔在這裏。
「不會的!」黃曼璇已陷入思維上的混亂,「我們能活下來,他們一定也能,我們只是和他們失散了,我們可以找到他們的對不對?許冬,或許不是我產生幻覺,而是你的幻覺……」
「黑影?」黃曼璇頓覺天旋地轉,「你是說許冬已經給……」她自然記得,雖然當時她沒有親眼看到,但聽蔣婭的語氣,也明白水下有危險的生物,難道許冬已經……
我在AS4145上仔細地尋找,試圖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驗證我記憶的真實性。
我轉頭又向霧林奔去,霧靄的密林煙雨中,那堆發出霉爛氣息的枯枝敗葉依然堆在那裡,可那堆臭哄哄的東西下面,什麼也沒有。沒有黃曼璇的屍體,更沒有什麼盤蝗。我一下坐在地上。
如果漲潮,這段文字將被沖刷得乾乾淨淨,胡星斗一點把柄也沒有留下,他甚至可以說他從沒來過霧島。如果有一塊平板,至少可以把這裏的沙地整塊撬起,保存下來。可是在這荒島之上,哪來鐵板塑料板石板,即使到處都是大樹,也得有把鋸子才能產生板材。
「走。」我拉住蔣婭的手,「到蘆葦叢那邊去。」
可是我想不通他搗鬼的原因,也想不通這整個事件中諸多謎團一樣的關竅。
「這是胡星斗的東西。」蔣婭道,「他在這裏出現過,他沒死在河裡,我們也許都沒死。」
我暗暗冷笑,這傻姑娘太好騙了,我再加把勁兒,演得逼真一點兒,肯定能讓她精神崩潰。一旦她神經錯亂,被送進精神病院,我便再也不需要整天賠著入贅黃家的謙卑笑臉,也不用蹲監獄,又能順順噹噹接手天圖集團。
霧氣如亘古不變似的,始終灰濛濛籠罩在身體周圍,叫人心煩意亂。鴉雀的叫聲凌亂得毫無規律,有時寂靜如荒冢,有時突如其來,嚇得人髮根都滲出涼氣。

我沿著霧氣瀰漫的河灘,朝我們最先上岸的地方走去。AS4140號橡皮艇藏在那裡的蘆葦叢中,蔣婭和胡星斗多半也在那附近。
他們死了,真的都死了。
這個計劃我密謀已久,光是心https://read.99csw.com理學的書籍就啃了不下五十本,尤其是格林斯·派瑞的那本《心理殺陣》,我更是背誦得滾瓜爛熟。當我確信心理暗示足以致命的時候,我再也忍耐不住,找來蔣婭共謀大計。
「可是……」我遲疑了一下,顫聲說:「可是胡星斗和蔣婭的屍體是我親手埋葬的啊。」
清澈的水道順著山勢曲折深邃,兩旁山壁上紅花紫藤點綴在綠意盎然中,我穩住橡皮艇,掏出手持GPS說:「就快到大瀑布了,大家小心點。」
怎麼可能是我?怎麼可能是我!我雙手並用,刨開那座墳墓,十個指甲里全都灌滿泥土,直到從松濕的泥土拉出一截布頭。我扯著布頭將衣服拖出來。沒錯,是我的衣服!繼續扒下去,才發現不僅僅是一套,而是一堆,是我行囊里的全部替換衣服!
胡星斗看著空蕩蕩的水面發了一陣呆,就轉頭朝霧林里走去,他一定是去尋找黃曼璇了,我決定悄悄地跟著他。
胡星斗離開,我跟蹤他,在霧林里繞了個大圈,黃曼璇早已從水中出來,換了衣服,抄近路趕到我們前面,扮成已死的人。這一環節里涉及的血液多半是我們攜帶食物中的番茄醬,因為無法控制呼吸,就編出一個盤蝗的噁心故事,算準了我不會去查看。
蔣婭抬起頭,煞白的臉從黑髮中滑出來,凄然一笑:「好,我看著路。」她神思恍惚的表情讓黃曼璇心中陡起一絲不祥的念頭:「蔣婭,許冬根本就沒去尋找食物對不對?」
兩艘橡皮艇上都有廠家編號,我和黃曼璇的那艘是AS4145,而蔣婭和胡星斗的那艘是AS4140。
AS4145沉入水底以後,我們四人同乘AS4140來到霧島。工作分頭進行,我找地方隱藏起來,蔣婭和胡星斗負責將黃曼璇弄醒……
在我的記憶里,AS4145號沉沒了,但沒受什麼損失,上面一切裝備都應該是完好的。但現在兩艘橡皮艇上都空空如也,裝備衣物彷彿全部在河中傾覆,這和我的記憶完全不符合!最叫人驚訝的是,AS4145號橡皮艇上被我割破的地方卻宛然如新,沒有絲毫刀痕印跡!
四個人中,蔣婭和黃曼璇我是熟悉的,胡星斗是蔣婭叫來的「臨時工」,一個念頭陡然在我腦海里閃出:這個人不可靠!計劃之所以沒能實施,一定是這個人搗的鬼。
如果她的心理素質好,精神還不崩潰,我們會再推一把。這時候我「消失」在她身後,胡星斗和蔣婭適時出現在她旁邊,談論「我」和黃曼璇的死亡信息,卻對黃曼璇視而不見,把她當成透明的空氣。
我聽得渾身發冷,蔣婭也死了么?蔣婭帶黃曼璇去霧林中尋找「我」,這不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么?胡星斗為什麼說蔣婭是「執意」的呢?
分開那叢厚密的蘆葦,我目瞪口呆,清靄的霧氣中,分明有兩艘橡皮艇並排停在那裡。
走在前面的胡星斗忽然加快了腳步,這小子,難道發覺我在跟蹤他?
他的腳下躺著一個人。穿著黃色的九分褲、紅色的獵裝襯衣,頭上還扣著一頂白色的棒球帽,這樣的穿著打扮,不是黃曼璇是誰。
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沒有人能體會我的感受,這霧島上處處充滿危險,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我又怎麼能在此逗留這麼久,我又怎麼可能除了蚊蟲,什麼危險也沒有碰上!
蔣婭明白我的意思,她面如死灰:「來不及了,快漲潮了。」
黃曼璇花容失色,一把握住我的手:「他們都死了,那我遇到的是什麼?」
沉重的腳步到達河灘邊就停了下來,接著就聽到一個男人的哽咽聲。這是胡星斗的聲音,他在哭什麼?我驚恐之意未去,好奇之心卻又被勾了起來。
這一下連我也變了臉色,漂流運動中,若是失去視力,在激流中撞上鋒利如刀的山石暗礁,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剛讓黃曼璇抓緊橡皮艇兩邊的纜繩,皮艇的前端就猛然往下栽去!我暗叫不好,瀑布到了!我連忙丟了槳,握住艇周纜繩,仰面后躺。
黃曼璇站住身子,捉住蔣婭的雙肩:「你在迴避我,告訴我,許冬到底怎麼了!」
這具屍體的樣子,傻子也看得出來至少在水中泡了三個小時。
「怎麼了?」黃曼璇也緩緩轉過身。
蔣婭說:「許冬找食物去了。曼璇,這下我們慘了,落到這荒島上,不知要待多長時間呢!」
這一下,連腋窩裡都聳起了雞皮疙瘩。
我要離開這裏,不管怎樣,我一定要離開這無邊無際的詭異濃霧!
「星斗!」蔣婭的聲音好像被濃霧包裹著無法穿透,發出沉悶的餘音。四周靜悄悄的,什麼回應也沒有,彷彿連鳥蟲都安靜下來。
忽然,我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我條件反射,身子向下一縮,沒入水中,只留一個腦袋在水面上,隱在兩艘橡皮艇的中間。
「沒錯,我們從瀑布上衝下去,大家都落入水中,我死命抓住橡皮艇上的纜繩,也不知被水流衝出去多遠,才擱淺在島邊淺灘上。我一上岸,便沿著河灘四處尋找呼喊你們。不久我就看到了蔣婭和胡星斗的屍體,他們被河水衝上灘涂,兩個人十指緊扣,肚皮腫脹,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一些食屍鳥類在他們臉上啄來啄去,我不忍心他們曝屍荒野,便找了些竹片,就地挖了個淺坑埋了他們,然後再去找你。」
「你說呢。」我緩緩閉上眼睛。
我揮舞著雙手朝著聲音的來源砸去:「你是不存在的,你一定是不存在的。」
胡星斗把蔣婭放到河灘上,嗚咽著喃喃自語:「……讓你瞞黃曼璇,你偏不忍心,執意帶著她去林中找許冬,許冬早就在蛇肚子里了啊,你說你傻不傻,你傻不傻啊……這下好了,黃曼璇不見了,連你也……傻丫頭啊,那些read•99csw•com亂七八糟的野果是能隨便吃的嗎……」一個大男人,說著說著竟號啕大哭起來。
我悄悄往水邊走去,盡量讓腳和河水慢慢接觸,不發出一點聲響。透過蘆葦的縫隙和忽濃忽淡的霧氣,我看到胡星斗背上背著一個人。看衣著,依稀是蔣婭。
「別害怕。」我摟著她柔軟的腰肢,「這兒霧沉沉的邪門得很,咱們要趕緊想辦法離開。」
「胡星斗呢,他去哪了?」蔣婭喃喃道。她們周圍是一片濃郁的霧氣,胡星斗早已不在她們的視線範圍里。兩人向前走了幾步,哪裡看得到人影。
「誰!?」我的脖子一下僵直,緩緩地轉過頭去。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蔣婭,我曾經親眼見到胡星斗將蔣婭的屍體沉入河中,雖然不確定那是不是我的臆想,但看到她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是令我不由自主地發著抖。她頭髮散落,衣服上沾滿了落葉和泥土,看來是跌跌撞撞跑到這裏來的,我說:「你……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我是被蟒蛇吞吃的,那麼一定是毒蟒,因為我完全沒有被吞咽的記憶。
蔣婭死了!黃曼璇死了!我真的還活著嗎?
霧氣迷茫,激流漩渦,失去現代設備的支撐,真的能走出去嗎?黃曼璇搖搖頭:「許冬怎麼還不回來,咱們去找找他。」
胡星斗去了哪裡?黃曼璇去了哪裡?許冬又去了哪裡?為何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霧林深處,自己明明記得被埋在沙灘上,怎麼會到了這霧林中呢?
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
地下枯枝爛葉甚多,胡星斗胡亂抓了幾把,勉強蓋住黃曼璇的屍身,便扭頭狂奔而去。他逃跑的急促腳步聲引得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若是樹林里還有其他盤蝗,必然會被他的腳步驚動,我不敢多作逗留,便悄悄地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出霧林。
蔣婭的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她的手腳已經能夠動彈,她發現自己躺在霧林深處。
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我暗暗在心裏用最惡毒的話咒罵。
胡星斗手指放在黃曼璇的鼻端下,狐疑地搖搖頭,又撐開黃曼璇的眼皮,自言自語道:「瞳孔散大,已經死去多時了。」他站起來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卻發現那盒煙早已被霧氣浸得濕透,一次性的打火機也擦不出火,順手將煙和打火機扔了出去,再次蹲了下來,雙手一分,撕開黃曼璇的襯衣,露出了裏面的肌膚。
看著那堆衣冠冢,我氣不打一處來,肯定是蔣婭事到臨頭不敢扮死人,自作主張改變了計劃,以為讓我成為一個「鬼」能嚇壞黃曼璇。真是胡鬧,不行,我得去找他們,看看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補救。
可憐的黃曼璇,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所信賴的閨蜜蔣婭,一直是我的秘密情人。至於胡星斗,只是蔣婭為了配合這次行動找來的幫手,我們答應事成之後,付給他一百萬的報酬。
「水裡有東西!」前方橡皮艇上的蔣婭叫了起來。
蔣婭和胡星斗遲疑片刻,慢慢站起身。兩人一前一後將黃曼璇夾在中間,向濃霧裡走去。
我的牙齒格格作響,胡星斗早就死了!可是我剛才明明還跟蹤過他!
有個空曠的聲音在對她說:「你已經死了,早就死了,你們都死了……為何你們不肯安息在水中,為何你們的靈魂還這麼骯髒,軀殼已去,靈魂還要留戀紅塵,將那些陰謀繼續下去……」
黃曼璇睜開眼,便看到蔣婭和胡星斗關心的面孔。
「這是哪兒,許冬呢?」她問。
沒錯,一點也不錯,我怎麼可能被蛇吃掉,鬼話,真是鬼話!
「哈哈哈哈……」蔣婭凄厲的笑聲如音波繩索,緊緊地將我扣住,「真好笑,我們都不是人,我們都是鬼,我們都死了!死了,我們害了誰,我們到底害了誰……」聲音由凄厲變得凄慘,變得振聾發聵,變得瘋癲和毫無章法。
黃曼璇淚流滿面:「是啊,他們說你死了,被蛇吃了……」
胡星斗最後彷彿下定決心,霍地站起,重新扛起蔣婭的屍體,向蘆葦叢一側的開闊河面走過去。他將蔣婭的屍體緩緩放入河中,說:「蔣婭,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黃曼璇找出來帶回去,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越來越詫異,這傢伙說得一本正經,他不是得了健忘症吧?他參与了我和蔣婭對付黃曼璇的陰謀,怎麼還會認為黃曼璇是蔣婭最好的朋友?!
手錶上的時間指向下午三點二十分,天色已經沒有正午明亮,霧氣越發濃厚深重。我在奔跑中陡然想起,如果黃曼璇和蔣婭胡星斗兩個人分開以後就遭到了不測,那麼我先前在樹林中遇到的黃曼璇是什麼呢?
我奔出霧林,來到霧島北部的河灘邊,找到一塊冰涼的石頭坐下來,雙手抱肩,將頭埋在臂彎之內。太匪夷所思,太恐怖了!
或許過不了多久,這霧島周圍的河面上,就將陸續冒起蔣婭的屍體、黃曼璇的屍體,還有我——許冬的屍體!
「什麼?」胡星斗朝蔣婭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哪有,你眼睛花了吧!」
怪不得黃曼璇的肚子在動,我只感到一陣目眩,差一點嘔吐。
「你是鬼!你、你別來嚇我!」黃曼璇終於叫了起來,她像一隻被惡獸嚇壞了的野兔,抱著腦袋衝進一片濃霧之中。
是胡星斗!竟然是胡星斗!
我在濃霧裡狂奔,雙腳都已麻木得沒了知覺。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不對頭,「死」這個字逐漸在我的心中蔓延開了,但我說什麼也不願相信自己早已葬身蛇腹,如果我是一個「鬼」,黃曼璇怎麼可能實實在在地和我抱在一起!
這讓蔣婭有那麼一刻的感動,可是這感動也只僅僅維持了不到十分之一秒,計劃必須照常進行,在黃曼璇轉頭的一剎那,蔣婭還是成功地被早已爬到樹上的胡星斗拉了上去。這是他們商議好的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