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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作者:郭東曉
第二天,劉大樹把女兒的骨灰帶到了獅子嶺上和那具無名屍首合葬,並在無字墓碑上寫上女兒靈秀女婿顧一成之墓。劉大樹的妻子愣了,她以為劉大樹傷心糊塗了,警方可沒說顧一成出事了。劉大樹沒說話,只是抱頭痛哭,那天晚上他在獅子嶺不小心撞死的那個年輕人正是顧一成。
要不是她的寶貝女兒要回來,可能劉大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碰方向盤了。人老了,容易孤獨,孤獨的時候總是想自己的兒女。劉大樹就這麼一個女兒,因此很寶貝。可女兒自打畢業后就一直在省城,難得回來一趟,這次女兒突然說要回家,讓劉大樹高興了好些日子。
果然沒過幾天,劉大樹就接到了警方的電話,說在一座荒山上發現靈秀的屍體,經法醫推定,靈秀被害時間是4月1日晚上。劉大樹的心裏又是一震,怎麼竟是同一天,那麼巧。
獅子嶺不算高,但挺陡峭,到處是奇山怪石。顧一成對這裏的山山水水很感興趣,邊爬邊認真地觀看。突然他指著一塊大石頭說:「看,那是什麼。」雖說石頭形狀奇特,但見慣了奇山怪石的劉大樹並不感興趣,他說:「不就塊石頭嗎?」「不是,我是說那石頭下面,好像有一雙腳。」
女兒靈秀顯然被顛醒了,揉了揉眼睛問劉大樹:「爸,你怎https://read.99csw.com麼了?」驚恐未定的劉大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沒什麼,沒什麼。」說完一踩油門,一溜煙馳回家中。
劉大樹覺得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硌得難受,展開一看,竟是那枚讓劉大樹吃不香睡不著的紐扣。
回到家,劉大樹的妻子圍著女兒和顧一成說這說那,高興極了。而劉大樹則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他心裏的那份不安越來越強。劉大樹的妻子為女兒收拾了一個房間,女兒要和顧一成一起睡那個房間,劉大樹則堅決不同意。女兒不高興:「我們都快結婚了,你還管那麼多。」劉大樹說:「還沒結婚,就不成。」結果女兒和母親睡一個房間,劉大樹和顧一成睡一個房間。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劉大樹終於看見女兒了,奇怪的是女兒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還挽著一個男孩子,看他們親密的樣子應該是男朋友。劉大樹的心裏納悶,之前沒聽說過女兒要帶男朋友回來。這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女兒的男朋友帽子又壓得很低,所以看起來就像一團陰影,劉大樹的心裏有些不快也有些不安。所幸的是女兒的男朋友對自己倒挺客氣的,他自我介紹說,他叫顧一成,和劉大樹的女兒靈秀認識一段時間了,不久就九*九*藏*書要結婚,因此這次專程回來看望二老的。劉大樹沒想到事情這麼倉促,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怎麼表態。見氣氛有些尷尬,女兒撒著嬌打了圓場。劉大樹也緩過神來,幫著女兒把行李搬上了車。
車子過獅子嶺的時候,劉大樹握方向盤的手心裏忽然有了汗。這時,似睡非睡的顧一成彷彿自言自語,又彷彿是向劉大樹說:「這個地方好安靜,人又少,要是在這裏發生什麼大事恐怕都沒人知道。」劉大樹渾身一震,方向盤都沒握穩,車子像喝醉了一樣向懸崖邊衝去,幸好劉大樹是老司機了,危急的時候,本能地一甩方向盤,車子又穩穩地駛在了山道上。
轉眼七天過去了,女兒說,她得走了。臨走的時候,女兒擁著母親哭得跟淚人似的。
許是有些累,一上車,女兒就靠在男朋友的肩膀上打瞌睡,因此一時間車廂里靜得出奇。在這樣的氣氛下,劉大樹覺得很難受,一向不愛聽音樂的他竟開起了收音機,收音機里流淌出的輕音樂稍稍緩解了劉大樹心裏的不安。
劉大樹是個老司機,在那條彎彎的山道上一跑就是十多年。他說開車就是他一輩子的事業。可是自打那天晚上他精神恍惚地回來后,他的人和他的車就一道歇下來了。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只知九*九*藏*書道劉大樹回來后躺了好幾天才回過神來。
顧一成向送出門口的劉大樹揮了揮手,把帽子壓得更低了。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可是顧一成和女兒就像一團陰影一樣消失在他的面前。劉大樹眼淚刷地流了出來,他這才明白那天女兒打電話的聲音為什麼會陰陰的怪怪的。
女兒看到了屍體,不禁有點感傷:「這樣曝屍荒野多可憐啊,不如我們把他埋了吧。」於是三個人一起動手把屍體埋了。「屍體埋好了,可是墓碑不知道怎麼寫,那人連名字都沒有。」「怎麼沒有?人家說不定也叫顧一成呢!」女兒白了男朋友一眼。三人就立了個無字墓碑。
第二天吃過早飯,顧一成提出要去獅子嶺逛一逛。劉大樹渾身一顫,又是獅子嶺?顧一成到底想幹嗎?自從那天晚上精神恍惚地回來后,劉大樹被折磨得快崩潰了,劉大樹想早點作個了斷也好,於是一咬牙也跟著去了。
顧一成也上前緊緊地握住了劉大樹的手,然後輕聲地說:「爸,我和靈秀走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您放心。那天晚上的事情都過去了,別再想它,以後開車小心點。」
那天劉大樹決定親自去接女兒回家,不光是因為那山路不好走,更因為那天女兒打電話回來的聲音怪怪的,劉大樹放心不下。本來約好了中午到車站接的九九藏書,可是劉大樹直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還沒見女兒的身影。看著漸漸深沉的夜幕,劉大樹的心裏忽然有了股莫名的不安。
劉大樹循聲望去,那是一雙血跡斑斑的腳。他膽戰心驚地跟在顧一成身後走過去。那是一具已經腐爛了的屍體,屍體的手上抓著一顆劉大樹再也熟悉不過的紐扣。劉大樹像被電到了一般,整個人都傻了。
劉大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那一夜睡得特不踏實,老是做噩夢。半夜,劉大樹被尿憋醒,劉大樹發現顧一成已經不在床上了。劉大樹翻身剛要起床,只見黑暗中有一團人影,劉大樹上前一看,更是嚇得不輕,只見顧一成鮮血淋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劉大樹只覺得下體一熱,一個幾十歲的大人竟然尿褲子了。顧一成卻笑了,那笑聲卻有點陰森和凄涼。「大叔你怎麼啦?」「你究竟是誰?」劉大樹顫聲問道。「顧一成啊。」顧一成仍在笑。說著抹了抹身上的血跡。「我有個習慣,半夜睡不著覺的時候,總是喜歡到處走走。剛才我出去走走,竟然走到了獅子嶺,不巧摔了一跤,幸虧我命大,只是受了點傷。對了大叔,我這衣服鮮血淋淋的也不能穿了,不如你借件衣服給我穿吧。」說完,也不等劉大樹同意,竟自個兒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找了一會兒,他從箱里拿出一九*九*藏*書件衣裳,比試了一下,問劉大樹:「大叔,你看這件合適不。」劉大樹像個機械人似的點了點頭。顧一成穿上了衣服,然後把扣子一一扣上,當扣到最上面的一個扣子時,不由得「咦」地一聲,道:「怎麼少了個扣子?」劉大叔慌了神了,這件衣服自己一直想扔又不敢扔,在他們老家死人才可以扔衣服。因此劉大樹一直壓在箱底,想不到今天卻被顧一成翻出來了。顧一成似笑非笑地說:「前些日子,我剛好撿了顆紐扣,你看襯不襯這件衣服。」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紐扣。這顆紐扣劉大樹再熟悉不過了,劉大樹一下子傻眼了。「你到底是誰?」劉大樹膽怯地問。「我是顧一成啊。好了,沒事了,睡吧。」顧一成鑽進被窩,不一會兒又打起了呼嚕。可是劉大樹卻再也睡不著覺了,他一直坐到了天亮。
劉大樹的妻子見劉大樹哭成那個樣子,不高興地說:「哭啥?女兒又不是不回來。」劉大樹在心裏說:「女兒再也不會回來了。」
燈光下,顧一成脫掉了帽子和大衣。這時,劉大樹才看清了顧一成的真面目,劉大樹像觸電般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顧一成笑了笑說:「大叔沒事吧。」劉大樹搖了搖頭:「沒事。」顧一成又笑了:「沒事,就睡吧。」說完鑽進被窩,不一會兒就打起呼嚕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