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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屍

運屍

作者:貓郎君
李保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老頭的臉陰鬱起來,他說我如果沒猜錯,那車裡的確有一具貨真價實的屍體,而且應該是具女屍。不過開車那人也未必是你們說的殺人犯,我估計那是個屍體販子。
此時正是下午,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下,他們相互點了點頭,告別,第娜看著那輛藍色的卡車漸漸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開遠,像是始終包裹在一片銀灰色的煙霧中。
夜裡發生了什麼,第娜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
第娜心裏一寒,這個鎮名聽起來很兇。
「屍體販子?」第娜莫名驚詫。
第娜輕咳了一聲,老頭回過身,翻了翻眼睛,沙啞著嗓子問她:「有事?」
幾分鐘前,車搖晃仿如搖籃,她感覺到睡意正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湧上來。她合上眼打算眯上一會兒,忽地,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扒拉自己的小腿,一下一下的,節奏分明。
李保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圈,他說:「包,我的包沒了。」聲音里透出一絲慌亂。

醒來時,她已經在雪白的醫院里,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
第娜想起李保的確是隨身攜帶著一個黑色防雨綢的小包,她提醒李保:「是不是掉在車斗里了?裏面裝的什麼?錢嗎?」
第娜坐起來:「那個司機,劉福龍,他現在在哪裡?我想見見他行嗎?」
中年人臉上閃出一抹笑意,他伸出一隻手,叉開兩個指頭,慢悠悠地說:「先交兩千塊錢定金,快則一個禮拜,慢則十天,鐵定給你家這事兒弄好。」
李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別出聲,這人沒準是個殺人犯,等會到了有人的地方,咱們趕緊下車。」
煙氣氤氳,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打破僵局,他用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皺著眉頭問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辦,還是不辦,給個痛快話,你們要是不辦,我可就走了,還有別家等我呢。」
八點多,路的盡頭出現了幾點燈光,一個小鎮盤踞在前方的黑暗中,彷彿在沉睡。
她在學校的BBS發帖尋找同游者,並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當天下午,一個男生就給她打來了電話,他自報家門,說自己叫李保,是西校區體育系的大三學生,身體還不錯,幫她背一百來斤的包不成問題。
喜悅賓館那天夜裡死了一個人。警車呼嘯著從縣城駛到這裏,小鎮的凌晨被不少警察點綴成深藍色。
第娜請他吃飯,問:「你怎麼看出來那個傢伙想要殺我?」
李保俯下身,急切地詢問第娜:「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見她說不出話來,他抬頭問黑瘦男人,「你把她怎麼了?」
晚上他們在校外的一個麥當勞見面。李保說他24歲,屬老鼠,老鼠獐頭鼠目,所以他看起來也有點顯老,第娜笑著說你要是老鼠也算是只帥老鼠了。開了幾句玩笑,兩人便相熟了,共同商定起這次旅行的路線,最後決定次日乘長途客車到白鷺市,然後搭車到白山鎮,白雲山入山的正門所在地。
她喊:「李保。」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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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較大的警察告訴她,你應該感謝那個叫劉福龍的卡車司機,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第娜搖搖頭。
十二天後,第娜到看守所門前接劉福龍,劉福龍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但第娜覺得他眼神柔軟了許多。
李保正色道:「那還用說?!」
兩個警察到醫院里給她做筆錄。
「住店?」老頭掃視他們兩個,目光陰鷙。
「怎麼了?」第娜問。
問到那晚在車上遭受的驚嚇,劉福龍承認他車裡的確有一具屍體。他說這也正是他被拘留了半個月的原因。但他強調,他不是一個販賣屍體給人配陰婚的人,他與那些人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問第娜,那部叫《落葉歸根》的電影你看過嗎?
老頭站起來,來到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到是一輛天藍色的五十鈴卡車,車門打開,又響亮地關閉,一個黑瘦的年輕人像影子似的推門進來,他的眼窩很深,目光冷森森的。
兩個人沿著原路走回,再途經那個汽修站時,躲在街角偷看,果然那輛卡車已不在那裡了。
「白山鎮?」老頭晃晃腦袋,咕噥道,「你去白山鎮?去白山鎮怎麼走到我們惡鬥鎮來?」
「開一間,還是兩間?」
第娜臉色大變,後退了幾步轉身跑向樓梯。老頭在她身後嘿嘿怪笑起來,摸出一小瓶燒酒,擰開,抿了一口。
臨走時,劉福龍特意叮囑了第娜一番,他說你們學生都太單純,希望你在這件事上吸取教訓,可別再輕信壞人。第娜笑著說,我就這一條小命,還不得好好珍惜呀?一定努力做到。
李保說:「我說屍體也就是個猜測,那是為了咱倆的安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是說到報警,就得謹慎了,萬一不是怎麼辦?玩兒警察叔叔者必被警察叔叔更狠地玩兒,我說咱還是少管閑事吧。」
看看時間,將近十點了,第娜熄了燈,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就是睡不著,一閉眼就彷彿感到床頭站著個渾身青灰色的人,伸著一隻同樣泛著青灰色的胳膊,笑嘻嘻地望著她。她乾脆爬起來,穿好衣服,開門出去。明天還要坐車去白山鎮,也不知道這個小鎮叫什麼名字,離白山鎮還有多遠,明天該怎麼乘車,匆忙間也沒有詢問。李保的屋內已經熄燈了,她不便打擾,自己摸索著下了樓梯,到了一樓。
李保捅了捅第娜的胳膊,兩個人跳下車,撒開腿一陣猛跑,拐進了一條黑黢黢的巷子,靠在石頭壘就的院牆根上把氣喘勻了,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沉默了。還是第娜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問李保:「要是他要殺我,你……你會保護我嗎?」
第娜問:「要是他手裡拿著刀子呢?」
李保搖搖頭,做了個不要再說的手勢,很洒脫,然後又笑笑,自顧自轉回頭去。
黃緞覆蓋的那張臉也在布面上形成一個淺淺的輪廓,但我們無從猜測那張臉的細緻表情。
對方冷冷道:「我老六啥時候誤過你的事兒?」
卡車猛地剎住,巨大的慣性把他的後背重重地撞在車廂擋板上,他忍住疼痛跳下車。與此同時,車門被「砰」地推開,第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掉九_九_藏_書下來。
「你一定奇怪這個鎮子為什麼起這麼奇怪的名字。」老頭嘴角抖了抖,向前走了兩步,說道,「我們惡鬥鎮不好聽,但字字不虛,文革時有一年,惡鬥鎮老百姓分成兩派,手持鍬鎬菜刀混戰了一個月,全鎮死了二百多口,真正的血流成河,地里的泥土都給染黑了,那年的玉米蔬菜長勢特別的好……」
目光很自然地移到腳下,一團漆黑的映襯下,她看到一隻青白的手臂從座位底下直直地伸出來,末端的那隻手叉開五個細長的指頭,正一下下地輕撫著她的腳踝。
老頭咬了咬牙,狠吸了口煙,說:「娃就這一回,三萬兩萬就三萬兩萬,往、往好里弄吧。」
開車的男人也透著古怪。第娜從後視鏡中偷眼打量他,男人黑瘦,眼睛很深,看人的時候目光直直的,不像是人,倒像是一條蛇,那種黑色的環蛇。第娜心裏涼絲絲的,彷彿真的有一條蛇盤踞在她身邊,她全身都繃緊了。
第娜的尖叫聲響起來時,李保正把額頭架在膝蓋上想著接下來的計劃。
經過還是第娜自己講述的,她一邊講一邊低低啜泣,因為恐懼。
第娜問:「要不要報警,萬一那編織袋子里真是屍體呢?」
對面的男人低著頭悶悶地抽煙,頭髮有一多半已經花白。沉吟了片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抬起頭衝著中年人用力一點:「辦!」

第娜感覺渾身一陣發冷,她打斷老頭的話:「那、那這裏離白山鎮還有多遠?」
男人打開另一側車門不急不忙地跳下車,繞過車頭走過來,眼神古怪地望著第娜。
沿著鎮中的沙土路深入了鎮子,卡車停在一個掛著「修車補胎」字樣的汽修店前。男人下車,手中提了個塑料油桶,徑直進了這間簡陋的門市房。這種小地方沒有加油站,很多汽修店承擔了這一業務。
房間在二樓,格局一模一樣,都極簡陋,陰暗潮濕。屋裡仍是一股霉味,牆皮斑駁,大片大片的水跡滲出,在牆上形成千奇百怪的灰色圖案。

第娜點頭,劉福龍說他的工作跟電影里的主角有些相似,「我只是幫那些客死異鄉的人回家,順便掙一點小錢養活我自己。」他說他不知道自己觸犯了法律,不過這次從拘留所出來他知道了,回去以後他就洗手不幹了,找一份正經工作去做。
第娜想了想,便把一路上的經過簡略地跟老頭講述了一遍,也提到了那隻嚇人的手臂,特意強調可能是自己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的幻覺。
年輕較小的警察接著說,嫌犯已經在那晚被劉福龍擊斃,第娜同學,你不要有陰影,他再也不能傷害到你了。

第娜把頭探出窗外向後面的車斗里看。李保側身對著她,縮在一角,他的頭髮被風吹得向後腦勺背過去,樣子有些狼狽,第娜看到他不時伸出一隻手搓一搓臉。
她感到自己喉嚨被猛地箍緊,像纏繞上一九_九_藏_書條蛇。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感覺到自己正在跌落黑暗,十幾年前,當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曾經有過一次溺水的經歷,這次和她沉向水底的感覺簡直如出一轍。
堂屋中間的地上,床一樣的架起一扇門板。門板上的屍體被黃緞覆蓋,昏黃的燈泡把冷淡的光撒在黃緞上,屍體在光影明暗中顯得輪廓分明。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那個意思,第娜的臉在黑暗中有點發熱了,她正要再說點什麼,李保忽然「哎呀」了一聲。
李保未置可否,想了想說:「算了,丟就丟吧,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估計那個傢伙也該開車走了,咱們出去找個落腳的地方。」
李保回過頭沖她笑笑,那張臉雖然被風抽打得有些發白,但難掩帥哥本色。
半夜裡,她睜開眼,看到了那雙充血的眼睛。
「登個記。」老頭把筆記本推到李保面前。
老頭一席話聽得第娜毛骨悚然,但又止不住好奇,問道:「那屍體販子怎麼知道誰家要女屍,總不能挨家挨戶地去上門推銷吧?」
老頭擰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忽然開口肯定地說道:「不是幻覺,你這一說,我大體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小姑娘你要不要聽?」
第娜撲哧一聲樂了,說誰說讓你幫著背包了啊。李保在電話里呵呵笑了兩聲,說女孩找同行的旅伴,一般都有這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對,」老頭說,「也就是販賣屍體的,這涉及到我們這片地區一個古老的習俗,也許可以稱為陋習吧,那就是冥婚。依我們這兒的講究,年輕人未婚而亡,要給他找一具女屍合婚,這樣才能避免他死不瞑目,鬧得家宅不得安寧。近年來冥婚的風氣漸盛,女屍自然炙手可熱,於是有些人就專門到處搜羅女屍,販賣給要辦冥婚的人家,有利可圖啊,而且,還是暴利呢。」
又說,歹徒是個專門騙殺年輕女孩並販賣屍體的惡魔,犯罪分子每次都聲稱是受害者的同學,利用結伴出遊的方式想方設法將受害者騙到目標地,然後伺機殺害。已經有五個花季女孩朝氣蓬勃的生命隕落在他手裡,你是第一個逃脫他魔爪的倖存者,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造成悲劇的原因都是你們過於輕信陌生人。
兩面都是山,正被西沉的太陽漸漸投進陰影中,快要落山的夕陽彷彿一個通紅的槍眼,汩汩地流著鮮血,把半天染得一片猩紅。
那聲尖叫像針一樣刺進了他的耳朵,他渾身一激靈,抬頭四顧,只看到漆黑如墨的夜。
說著,他的手慢慢地向口袋裡摸去。
李保在第娜房裡聊了一會兒,便告辭回房間了。
五分鐘后,一陣汽車的馬達聲由遠及近傳來,最後停在喜悅旅社的門前,戛然而止。
駕駛室里一股怪味兒,那是種令人窒息的腥臭,迫使她一手掩住口鼻。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座位底下塞著一條鼓鼓囊囊的黑編織袋,塞不下,還探出小半截,那股味道就是從裏面傾瀉而出的。第娜曲著腿,盡量避免讓牛仔褲的褲腳碰到上面,她認定袋子里肯定不是什麼美妙的東西。
第娜皺了皺眉頭,扭過頭,目光本能地找男人的手。男人兩隻手靜靜地伏在方向盤上,安分守己。
男人「噝噝」一笑,https://read.99csw.com轉身回到車裡,像是噼里啪啦的一通翻動,拿著一根灰白色的軟管出來,丟在李保腳下,說:「你女朋友太有想象力了,這是給水箱加水的管子,要是我,頂多聯想成一根木棍一條蛇什麼的,怎麼也不會想到一隻手。」
雖然男人的態度惡劣,但眼下似乎也沒別的選擇,李保一聲不吭地爬上車斗,再把第娜拽上來,兩個人並排坐到一起。
她臉色蒼白,大張著嘴巴指著車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保喊了聲:「有人嗎?」
她的目的地是距離西京300公里的白雲山,聽說那裡野果滿山,還有無數條清澈的溪流,去過的同學們都說好,她早就想去看看了。
「好,」中年人立刻起身。他環顧了一下眼前的幾個人,又道:「三萬兩萬的有,八千一萬的也有,看你們家是個啥想法?」他乜斜著眼睛等待下文。
第娜喊:「要不咱倆換換,你進來坐會兒,我到後面去。」
他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你,」他指著李保,「你,要麼帶著你的神經病女朋友離開我的車,要麼都他媽給我閉嘴,乖乖坐到後面去。」
「兩間。」
李保說:「不跑,我捨不得丟下你。」
聽了第娜的講述,李保站起來,面向著那個男人,他說:「你的車裡有一隻手?」
小警察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支吾著說:「現在大概不可以,第娜同學,劉福龍他……還在看守所,他的拘留期限還沒有滿。」
這是種甜蜜的拒絕,代表著關懷與好意,第娜心裏暖暖的。雖然這次十一假期的旅行不太順利,但因為李保的存在,這些不順利就有些不值一提了,而且說不定會轉化成另一種收穫,第娜隱隱有些莫名的期待。
第娜想想,覺得李保說得也有道理,他們是出來玩兒的,到現在已經夠不順利了,可別再節外生枝了。
大腦一片空白,胸腔中像是一塊玻璃碎了,她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第娜繼續追問:「他要是真殺你呢,你也不怕?不跑嗎?」
第娜驀地瞪大了眼睛,顯然她嚇了一跳。
「惡鬥鎮。」老頭答道。
老頭「嗤」了一聲,表示不屑:「有些人專門做這種生意,成了中間人,從中牽線搭橋,一個電話打出去,屍體就送上門了,按新鮮程度、年齡大小,以質論價,說句不好聽的,」老頭眯起眼睛,忽然別有深意地笑了,「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要是馬上變成一具屍體,賣個幾萬塊錢,那是絲毫不成問題。」
劉福龍一笑:「他把包落在我的車上,到下一個鎮子我發現了,打開一看,裏面有十幾把大大小小的刀子,有鋼絲繩,還有毒藥,全是殺人的傢伙,我趕緊往回開,我知道那個鎮上只有那一家旅店,就蒙大運找去了,沒想到你們還真在那。我盯了他半晚上,他進你屋時,我就躲在門口,手裡攥把修車的扳手,他掐你脖子時,我一急,衝上去給了他一扳手,誰知道他那麼不扛打,稀里糊塗就把他給打死了。」
李保聞言一愣,他盯著第娜的眼睛慢慢地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條編織袋裡倒有可能裝著一具……屍體。」
不安的感覺是從搭上這輛卡車開始的。
眼前浮現起一片刺眼的光九_九_藏_書亮,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水中漂浮起來了,向著光亮飛去。
老頭披著衣服,佝僂著腰身站在門口,透過污濁不堪的玻璃往街上看。從後面看,老頭像一隻巨大的烏鴉。
李保「嗯」了聲。
電話掛斷,中年人嘿嘿一笑,擰一把車把上的油門,摩托車長嘶一聲,順著那條黑暗中泛起灰白的沙土路狂奔而去。
自打半個鐘頭前坐上這輛頗有些年頭的天藍色五十鈴卡車,第娜便隱隱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兒。
屍體靠近頭的一端蓋得不是十分嚴實,露出一塊漆黑的頭頂,濃密的短髮從緞布下毛扎扎地支出來,這黑色顯得既突兀,又冰冷。
「我、我想問問這個鎮子叫什麼。」第娜的聲音像只怯懦的小貓。
燈箱上寫著旅店的名字,喜悅旅社。
接了錢掖在懷裡,中年人出門跨上摩托車,沖身後送出來的幾個人揚了揚手,猛蹬幾腳,摩托車空空的發動起來,揚塵而去。出了鎮,男人把車停在路邊,摸出手機打電話,低聲交代了一番,最後叮囑道:「老六,品相要好,下禮拜三交貨,你儘快搞一具過來。」
走廊里響起了拖拖拉拉的腳步聲,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從走廊的暗影中走到燈光下,穿一件黑色的舊西服,削瘦,禿頂,右嘴角一個挺大的黑痣。
通過這個電話,第娜對這個李保產生了不錯的印象,她對幽默的男生一向都有好感。
男人眨了眨眼睛,搖頭:「怎麼了?鬼知道她瞎叫喚什麼,我一直在開車。」
他們在鎮子深處終於找到一家小旅店,門口的燈箱繃著白布,想是日晒雨淋已久,早已泛了黃,其中一面還破了道三角形的口子,耷拉下來,風吹過,小旗子一樣呼啦啦作響。
他的話令第娜很吃驚,忙說願意聽。
她在西京大學讀了三年書,出外旅行還是頭一遭,前三年的苦學使得她錯過了大學生活的一些生動的精彩,剛剛過了四級,她心情愉悅,接踵而至的十一七天假期令她萌生了出去玩玩的念頭,她希望在最後一年填補一些小小的遺憾。第一項就是這次旅行。
但看旅店裡面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喜悅,進了門,一股霉味直衝鼻子,牆上貼著幾張90年代的香車美人掛歷,掛著一層灰,灰塵覆蓋下的那些汽車現在看起來已經顯得有些土氣。緊靠門裡一側是張暗黃的長條桌,桌上放著兩個卷了邊的筆記本,歪歪扭扭的寫著「喜悅旅社」的大名。屋裡闃靜無人。正對著門是一條黝黑的小走廊,裏面沒開燈,走廊盡頭依稀可以看見半截樓梯。
隔著一扇門,裡屋同樣燈光黯淡,但與堂屋不同的是,懸挂在舊報紙糊成的天棚下的是條白熾燈管,幽白的燈光打在牆上已褪色的年畫上,照在燈下的幾個人身上,有男有女,他們圍坐在一張油膩膩的圓桌前,看起來像是在商量著事情,但又幾乎沒有人說話。
李保說:「拿刀也不怕,我從小就喜歡玩刀,見得多了。」
第娜的恐懼此時已經消退,她也不敢肯定剛才是不是看花了眼,她低聲告訴李保,她剛才是困了,但她堅持認為這個開車的男人不正常,她一臉厭惡地提起車座下那個黑色的編織袋,提起那股難聞的臭味,以證明那個男人的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