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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寐,房奴白髮官場淚

人不寐,房奴白髮官場淚

作者:劉原
翌日看到一則新聞,說北京有個處長,因為要接待部長視察,緊張得10天睡不著覺,滿頭黑髮變禿頂。我並不覺是野狐禪,反倒想起人到中年的囚困,心甚悲涼。
暮春的某個暗夜,我和幼齒同時夜不成寐。起因是我們白天去看了一套二手房,豪華裝修,複式,面積大得可以開麻將館,我若在樓上寫專欄,幼齒做好了飯菜得用高音喇叭喊我用御膳,此外還附送全read.99csw.com套傢具家電以及碩大的車庫,而價格只相當於北京一套年久失修的一居室。最大的缺陷是,該豪宅位於京廣線邊,隔幾分鐘鐵軌就會被列車壓得劇烈呻|吟,這種噪音不單令人失眠,而且會蓋過鄰居女主人的叫|床聲,令人生無端少了許多樂趣。
這大約是江湖中人與官場中人的區別。人在江湖,苦撐養家,睡覺都想著米九-九-藏-書缸;人在殿堂,俯耳低眉,失眠只為龍顏。我聽聞許多供職CCTV的人都有抑鬱失眠的癥狀,遠不止崔永元和白岩松兩人,想來就是和大官打的照面太多,心潮太過澎湃所致。
我在20歲前也經常失眠,每隔16小時就會醒來一次。後來在幸福美滿的社會裡淪陷得越來越深,睡眠漸淺,時常在最深的夢裡醒著,早年在廣州,我曾經夢見上班時間到了,遲到是九九藏書要罰錢的,於是我在夢中站立起來,緩緩地走出門,把門帶上,門響的那一瞬我醒了,大驚,只好下樓找女房東討鑰匙。更年期的中年女房東看我只穿一條底褲造訪,外兼夢幻神情,她嚶嚀失色,抄起一把剪刀警惕地望著我。這個教訓告訴我們,睡覺一定要掛個一絲兩絲,裸睡的後果也許是災難性的。
許多許多年前,語文老師告訴我們,我們都幸福地睡在祖國母親九*九*藏*書的懷抱里。如今我們兩鬢掛霜,都成了奉獻血汗的勞動者,而祖國母親幸福地躺在我們懷裡。我們獻出了GDP,卻在涼薄的塵世之夜,為住房醫療教育養老徹夜難眠。
我流落江湖多年,自忖心理素質過硬,看了死屍照樣據案饕餮,觀畢A片依然納頭便睡。因為領導要來視察而焦灼禿頂,我是決計不會的。領導是念文件的人,又不是對你念死刑判決的法官,怕個鳥啊。
幼齒失眠的九_九_藏_書原因是不知道如何籌錢。這年頭借錢比借老婆還難,誰都拮据,也不好意思為難人家,幼齒把三姑六婆想了個遍,最後決定把陪嫁的金項鏈賣掉。我是寅吃卯糧的主兒,錢於我無非一張張領袖素描像而已,只是臆想中的火車轟鳴聲在耳際虛渺地響了一夜,把我耳廓里的膜撞得好疼。清晨,我虛脫地說,別買那房子了,我寧可住在喧囂的妓院邊上,都不願住鐵路旁。淫|娃盪|婦終會累,京廣火車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