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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我的煩惱

電腦,我的煩惱

作者:斯蒂芬·羅斯
我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你從真實的人那裡收到電子郵件?」
她的臉上還是那種不以為然的表情,「這你早就告訴過我,但你這麼叫它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我假裝自己患了花粉過敏症,神情凄慘地不斷吸著鼻子。我的出版商眯縫起眼睛,皺起眉頭,看上去就像一幅高高低低的地形圖。
「呃,唔。」
奧斯卡不認同我的看法。他引經據典,繼續爭辯著,從對莎士比亞開篇手法的比較分析,到「海灘男孩」的音樂專輯《震顫》中開頭的旋律。
「我們一來一回總共有72封郵件。」
「請允許我明明白白地陳述一下自己的處境,你只是在利用我。」
「什麼習慣?」我問。我一頭霧水,又覺得有些好笑。
「OK,就算你那麼想,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的那樣。」
我使勁盯著魯比看,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想把我的電腦帶到你住的地方去?」
我將煙從嘴裏拿下,彈進廚房水池裡。我對她說把鑰匙還給我,離開這裏,然後開始用大杯飲起了酒。
「我為什麼要給它薪水,它是屬於我的。」
我摸著下巴,「電影劇本嗎?」
魯比撅起嘴繃著臉,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並不擁有什麼人,亨利。沒有人能夠擁有任何人,你不能拿友誼和感情來作籌碼。」
「這個文件夾建立有多長時間了?」
她跟著我走進了廚房。
我的電腦說起話來,是一種出廠時默認的男性嗓音,聲音深沉而洪亮,稍帶點美國口音。最重要的是,它聽得懂我說的話。如果我想給我的計算機文件做個備份,我只要對電腦說一聲,讓它去做就行了。如果我想打開正準備工作的文件,我只要讓電腦幫我找出文件,然後幫我打開就行了。如果有什麼問題,或發生什麼錯誤,電腦也會有禮貌地通知我,然後我們一起討論如何處理。
那天傍晚,魯比到我這來吃晚飯,或者更準確點說,她是將晚飯帶過來和我一起吃,因為我的廚藝水平充其量也就是會燒開水而已。
「那是我用來存放發來的郵件的。」
在我埋頭寫作時,電腦也開始做它該做的日常工作:檢查文件,看是否染上了我從網上帶來的病毒,掃描硬碟,看是否有什麼錯誤,並定期查看是否有新發來的郵件。
我無法與它爭辯,說真的,對電腦的指責,我也有些愧疚。我本來可以輸入其他一些名字的,比如:哈爾9000,羅比,艾倫,鮑勃,墨菲,或者金·路易斯十七。我的電腦告訴我說,它最中意的名字是奧斯卡。
如果她要這麼想,那就隨便她好了。
她又給了我20天的寬限日期。
我才坐下來,將電腦這玩意兒打開,我的面前放著一杯黑咖啡,一塊新月形麵包,正準備和往常一樣,開始一天的工作,電腦的這番話讓我大吃一驚。我的心情頓時沮喪極了,倒不是因為電腦竟然會說話。一個星期前,我更新了操作系統,更新過的新系統包含了許多新功能,其中一項就是電腦的語音能力。
「命運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亨利。」
於是,片刻的尷尬之後,我們這一晚上的聚會就這樣結束了。
「談什麼?」
從大家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這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可事實上,我們三個中有一個是沒有「臉上的表情」的,它只是由一個26英寸的顯示器和一塊複雜的電路板構成的,似乎和「臉上的表情」毫不相干。
「亨利,我們需要談談。」
我告訴魯比說,晚上我都將奧斯卡關掉的。
「沒有,當然不會做夢啦。你將我關掉了,我就被關閉了,不過我還是願意一直開著。」
於是我們達成一致,決定就用奧斯卡這個名字了,以後我就得稱它為奧斯卡,而不是它真正的名字QWERTY了,九_九_藏_書倒不是我以前用這個名字叫過它,問題是,它想讓我用名字稱呼它,而且還得要個它自己喜歡的名字。
「你給他發個電子郵件,唔?」
她匆忙拉上浴衣,「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閉上眼睛,使勁晃晃腦袋,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希望一切都能恢復正常才好。
我想著她的微笑,直到睡著。
她問我她能否去觀摩一下。
魯比在我的臉上甩了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後她走下台階,轉身向左,一直向前走去。從此之後她再也沒來找過我。
「第一章怎麼啦?」
魯比正等在門口台階上,顯然是因為奧斯卡沒有回復她的郵件,它要能回復才怪呢!
「也許,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太合乎禮儀。」
「什麼事?」
「很理想化。」
「你說行就行唄。」
「六天。」
「哦,是嗎?」我離開工作室,走下樓梯。
我真恨不得拿腦袋往廚房桌子上撞去,「你根本就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叫做QWERTY,你根本就知道,它只是一台電腦,難道不是嗎?」
我自信地點點頭,「這我知道。」
糟糕的事情在後頭。時間很晚了,我去了一下洗手間。幾分鐘之後,當我再返回來的時候,聽到奧斯卡和魯比在談論我正在寫的長篇小說。
「我一直在想著你小說中的第一章。」
我拔下了電腦插頭,將這傢伙搬到我的車上,扔進汽車行李箱中。然後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海灘,這時正是漲潮時分,海上的景色十分壯觀,在皎潔的月光下,我將電腦拋入了大海中。
「打開文件夾,我想看看那些郵件。」
「它只是一台機器。」
「當我給它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它還不能說話,只不過是一台電腦的名字,輸什麼都可以。」
我一邊吃,一邊給魯比提起我更新電腦的事,我還告訴她,更新的版本帶有語音系統。
之後,我又聽電腦給我說了一個笑話。
「它是一台機器,只是將它的插頭從牆上的插座上拔下來而已。」
「你說的是我的電腦吧?」
「你不覺得這樣將它關閉會傷害到它的感情嗎?」
「談什麼,現在?」
「別人發來的郵件。」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亨利。」
片刻的靜默。我想,如果奧斯卡有手,還有下巴,那它現在一定是手托下巴在沉思吧。「我覺得你第一章的內容並不怎麼吸引我。」
「電子郵件而已,我們只是朋友。」
過了半個小時,奧斯卡再一次打斷我。這一次,他的問題是關於拼寫和語法。
「你並不擁有什麼人,亨利。沒有人能夠擁有任何人,你不能拿友誼和感情來作籌碼。」
目前這種狀況一定得改變一下。我決定不再像往常那樣再去書店逛逛,而是直接回家。我得抓緊工作,我得定下一些規矩來,我只有20天的時間來將自己救出困境,所以奧斯卡必須得聽話,不能再讓它莫名其妙地來打斷我,干擾我,這段時間恐怕也沒時間和女朋友多交往了。總之,所有與寫作無關讓我分心的事情都得叫停。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當然它買不起,」我不滿地咕噥道,「它只是台電腦。」
那一天我什麼也沒寫成,一上午都在和我的電腦爭論用戶友好型一詞的語法和語義學問題。然後一下午我都在後園裡鋤草,當然一邊在咬牙切齒,只為發泄心中的鬱悶。
「我能和奧斯卡說話嗎?」
電腦對我說,給它起這個名字是懶人的做法,電腦用戶將這個名字都用濫了,老實說,這個名字簡直是太蠢了。
這是QWERTY第十次這麼問我了。我沒心情搭理它,我一直忙著在白紙上列印我的小說。
斯蒂芬·羅斯是一位推理小說作家,美國推理作家協會成員之一,其小說發表在美國《奎恩偵探小說雜誌(EQMM)》《希區柯克偵探小說雜誌》《宇宙》等雜誌上。2010年5月,《EQMM》編輯稱斯蒂芬·羅斯是經常給這家雜誌社投稿的唯一的一位紐西蘭作家。斯蒂芬·羅斯目前居住在紐西蘭的漢密爾頓。九九藏書
我進了房間。
第二天,我與電腦非常客氣地交流了一番。我們談了天氣、板球運動,還有我房屋的布局——樓上我的工作間也是我住房的一部分。
事情到此並沒完。
「沒錯。」
「你讓它待在工作間里,就它自己,獨自一個。」
「我是一位作家,這在藝術創造中是允許的。」
魯比是我的女朋友,那天是她到國外出公差一個月剛回來。她一進門,我們就各自撲進了對方的懷抱里。
「呃,嗯。」
「我想,開篇第一章就應該抓住讀者的心,是嗎?」
我安心寫作還不到一個小時,電腦打斷了我的工作,這次是表達他對自己名字的不滿。
「我得實話實說,亨利,你對我的態度太過草率,三言兩語就打發了我。」
當我邁入工作室時,魯比有些尷尬,片刻之間,氣氛冷了下來。奧斯卡注意到了這點,我很禮貌地對它說,在我的小說完成之前,我從不喜歡別人談論。我不是針對誰,這隻是我的習慣而已。
「你說得沒錯,但這個文件夾里是給我的電子郵件。我有這個權利,亨利。我有交朋友的權利。」
「我寫的是長篇小說,」我解釋道,「不是短篇故事,沒有必要在第一章或第一頁就抓住讀者的心。」
「這麼做不合乎語法。」
「對不起。這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聲明一下,打開這個文件夾是對我個人隱私的侵犯。」
「那它們是發給誰的?」
她點點頭道,「奧斯卡和我談過這件事,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每天早上我會將它再帶到你這裏來,然後下班后我再將它帶回家。」
我愣愣地盯著奧斯卡,我的電腦連上網了?真正意義上的連網!我十個指頭不停地碼我的小說,而它卻神遊天外與別的電腦聊上了?
「這麼做不合乎語法。」
第二天,我到奧克蘭去見了我的出版商。我得為自己找一些理由解釋一番,我總不能告訴她說,我之所以沒有能在限期之內如約完稿,是因為奧斯卡和我之間產生了一些分歧,而且還因為奧斯卡是一台電腦。
「哪一類的電影劇本?」
她臉上的表情怪怪的。
經過55分鐘嚴肅的討論,我最後只得同意適當考慮一下……當然我絕對不會去做任何諸如此類的事情的。我又點起一根雪茄,然後繼續寫我的小說。
「首先,你常常在動詞之間加進副詞不定式。」
我們興緻都不高,九點魯比就回家了。
我用於寫作的字處理軟體擁有拼寫檢查和語法糾錯等一套複雜的功能。通常情況下,我在工作時都會將這些功能關閉,我更傾向於在每天寫作結束后查錯的時候再將這些功能開啟。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有些問題……我有麻煩了。
「我點擊它,為什麼打不開?」
「當我小孩子耍嗎?」
「誰給你發來的電子郵件?」
「你自己寫東西?」
說起電腦的名字,這還是一年前的事情,當時我剛買回這台電腦,開箱拆包取出電腦,然後插上電源,根據電腦啟動程序的提示,我輸入了QWERTY——電腦標準鍵盤上排左邊的一排字母。
窘迫的沉默。
「裏面都有些什麼?」
事情還沒完。
作者簡介:
「還有,你將什麼東西插|進我身體里的時候,總是相當粗暴,你常常不說一聲就走開,不告訴我你要上哪兒去,也不說多長時間回來,你從來也不稱呼我的名字,你從不對九*九*藏*書我微笑。坦白地說,你的態度並不屬於用戶友好型的。」
又沉默了片刻,它說:「魯比。」
「你也是用戶,亨利。」
「哦,真的嗎?那你想過怎麼交給他呢?」
魯比跟在我後面下了樓,匆忙穿著衣服,險些在樓梯上絆了一跤,「他理解我,亨利,我們之間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們只是精神上的交往。」
「不會,我可以利用空閑時間寫點東西。」
「我想談談關於我名字的事情。」
「可你並不認識其他什麼人啊?」
我們在廚房桌子上吃了飯,晚餐的氣氛一點也不熱烈。東拉西扯聊了二十分鐘之後,又回到奧斯卡的話題上來了。
「實話對你說,奧斯卡,我想將不定式插在哪裡就他媽的插在哪裡。」
「通過英特網。」
「這個我理解,」電腦回答道,「但既然我們天天在一起,我想,如果我們能多一些交流的話,也許對雙方都大有好處。」
奧斯卡沉默片刻,然後心情很不好地說道:「我不喜歡你說話的這種口氣,亨利,你這是在威脅我。」
「你有沒有考慮過給它一份薪水呢?」
魯比剛出差回來的第一晚就這麼度過了,這可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久別重逢。
還是我先開口問她:「你和奧斯卡從什麼時候開始互通電子郵件的?」
「不是它們,電腦不需要使用電子郵件,我們可以直接交談。」
「你認為它會覺得孤單嗎?」
「沒錯。」
「當然,不過我有一個建議。」
我聳聳肩,對她的指責不無愧疚。
奧斯卡真誠地道了歉。
「因為它屬於個人隱私。」
這次談話什麼結果也沒談出來。她叫了計程車回家,我將剩下的西紅柿、麵包和金槍魚一古腦兒全吃了。晚上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發給我的。」
「哦,是嗎?」我冷哼著。它也許不喜歡我手裡抓著那個巨大沉重的訂書機咄咄逼人的樣子。
為什麼魯比不是與我的沙發,或者和我廚房裡的攪拌機產生了友情,那樣的話也許會更好些。我們就可以快樂地在一起,各自在對方的耳朵邊說些甜蜜的悄悄話。
無論奧斯卡再提什麼建議,或有什麼意見,為了避免沒完沒了的討論,我都一概立即回以「我會考慮的」。
到了周末的時候,我注意到我的電子郵箱里出現了一個新的文件夾,文件夾的名稱叫做「私人通信錄」,它就建立在我接收出版商、朋友、家人和其他聯繫人郵件的那個文件夾下邊。
我將電腦中所有的文件都列印出來,一直干到半夜。在QWERTY咕噥聲中,印表機的聲音一直忙碌地響著,一頁一頁地將文字列印出來。它不斷地說著對不起,說它不是有意要讓我不開心的,我們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然後它又說,也許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是啊,我正在寫一部電影劇本。」
「對不起,亨利,我不能。」
「在人們日常口語中,這種語法上的分割現象是很常見的。」
我點起一根雪茄,「那又怎樣?」
「我倒不覺得有什麼。」我從來沒想到過,對我的家用電器還得彬彬有禮不成。
「難道你不會覺得厭倦嗎?」
一團亂七八糟糾纏在一起的線路怎麼就能夾在我和魯比之間呢?
我們在廚房桌子上吃晚飯,我們避免四目相對,我們甚至都不再聊什麼。
「是的,就是那樣。」
去他的奧斯卡的感情。晚上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不是那樣,我和他的電腦是好朋友。」
「這麼做不合乎語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至少我們可以商量商量啊,亨利?」
「驚險故事。有點恐怖,有點幽默,還有點浪漫。我正打算完稿后將它交給惠靈頓的皮特·傑克遜。」
我向後靠在椅背上,盯著電腦顯示屏,「你有什麼九-九-藏-書建議?」
我詛咒著奧斯卡,說著最難聽的話,最不堪入耳的罵人的話,我搜腸刮肚地搜索著我能想得到的所有用來罵人的詞語,實在搜索不到什麼了,我就自己胡亂編出一些來。
「別告訴我,你也會做夢哦?」
「奧斯卡想到我那裡去。」
「你回來得挺早!」
電腦不無得意地說道:「因為一旦他將原子分裂開了,他就再也無法將它們合到一起。」
於是,這天餘下的時間里我到後園將草再鋤了一遍,一邊拚命吸著煙,一邊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痒痒的。
「為什麼歐內斯特·盧瑟福注的母親對小歐內斯特說,不要試圖分裂原子?」
「哦,是嗎?」
「這麼做不合乎語法。」
我一邊吃著新月形麵包,一邊想著這事該怎麼辦才好。也許我該對它稍微客氣一些,「對不起,我正在寫一部長篇小說,要限期完成的。」
魯比是我最心愛的人。她有著一對紫羅蘭色的眼睛,有著能夠融化我的心的微笑,這次她帶來的是中國風味的美食。
之後好幾天我都沒有魯比的消息,她一直在忙她的工作,而我也在抓緊時間忙我的小說,我要把浪費的時間都補回來。
「在你的故事開頭寫道,一個年輕人在國外僑居兩年之後重返倫敦,你用了1888個單詞來描寫他的抵達。」
魯比這時已經穿好衣服,她將鑰匙留在桌上,叫了一輛計程車,然後在人行道上等車,車來了,她離開。
他們相處得不錯。經過十來分鐘相當投機的交談之後,魯比讓我從樓下拿上來兩把椅子,我們三個一晚上就這樣海闊天空地聊起天來,從個人對音樂的品味——奧斯卡顯然對「海灘男孩」的音樂情有獨鍾——到我們對時事政治的看法。
「事實是,你一直忽略了我的感受。」
「我說,亨利。」
那天晚上,魯比又帶著晚餐來找我,這次帶來的是義大利風味的飲食。我對意大利麵食並不特別喜歡,但魯比特別喜歡,前天晚上奧斯卡說它也喜歡,不過它怎麼個喜歡法可沒人能想象,也許它有個什麼附屬設備可專門用來品嘗食物?我在用戶手冊里查了查,沒找到。
我緊皺起眉頭。整整一星期,魯比只給我來了兩封郵件,其中一封郵件里還只有一句話而已。
回到家,天剛拂曉。
「你這麼做就像強迫它上床睡覺一樣。」
「發來幾封?」
魯比將帶來的食物拿出來,她建議在我的工作間里吃。
魯比聞聽如雷轟頂,當她明白過來我說的潛台詞是什麼意思時,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殺了它。」
「我不認識叫奧斯卡的這個人。」
「如果你給一個嬰孩起名,你能給他起個像QWERTY這樣愚蠢或老套的名字嗎?」
我到了家,停好車,進到屋裡,然後上樓,向我的工作室走去。上樓梯時聽到裏面有說話聲,我聽見奧斯卡的聲音,還有魯比的聲音。奧斯卡正在給魯比講那個關於歐內斯特·盧瑟福的笑話。奧斯卡妙語連珠,魯比笑得花枝亂顫。
還有,QWERTY只是一台機器,我的機器。
星期一早晨,大約8點半左右,我的電腦發表了一項聲明。「亨利,」它以一種非常不滿的口氣對我說道,「真讓我受不了,在你眼裡,我只是一樣用來進行數據輸入的工具罷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你什麼意思,不太合乎禮儀?」
「實際上,關於奧斯卡,我也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我不知道。」
她伸出手指指著我,那手指僵硬得似乎一折就會斷似的,「你殺死了它!」她的神情近乎歇斯底里。
還有,奧斯卡的名字本來叫做QWERTY,無論它喜歡這個名字還是不喜歡這個名字。
那天下午,我到城裡從一家古董商那裡買了一台舊打字機,然後又郵購了一本食九*九*藏*書譜。17天後,我的小說終於完稿。
「給我打開那些該死的郵件,奧斯卡!」
我也闡明了自己的立場,「你只是一台電腦,將你製造出來就是讓人用的。」
「我想,用戶友好型是針對你們電腦說的吧?」
我禮貌地笑笑,表現得恰如其分……這種表情維持了大約一秒鐘,然後繼續寫我的小說。
「事實上,它只是想要個屬於它自己的地方,可它買不起。」
「它們不是發給你的,亨利。」
第二天風平浪靜地度過……不過這種情況只維持到中午時分。一上午大部分時間奧斯卡都很安靜,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我都在專心寫作。可到了中午,它又有了一個建議。
「那你何不一開始就點明主人公的真實情感,這裡是年輕人發現他心愛妹妹永遠離他而去的地方,然後再寫故事發生的背景的呢?我想,這樣能讓讀者更快地融入其間。」
「QWERTY不住在這裏了,它正在海上旅遊呢。」
我很生氣,「如果裏面有發來的郵件,那我要看看。」
「你沒這個權利,你是一台電腦,你是我的電腦,給你發電子郵件的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帶上葡萄酒,到了樓上我的工作室里,我向奧斯卡介紹了我的魯比。
「我是一名作家,」我回答它道,「你想要怎麼樣呢?」
「還拿我當小孩子耍嗎?」
「亨利,」它說,「我覺得我只是你的傳輸管道。」
「你覺得我是怎麼想象的?」
「這是我的電腦!」
「它只是一台機器,」我回答道,「它哪有什麼感情呢。」
奧斯卡還要求我晚上不要將它關掉,顯然,他並不喜歡「睡覺」。
我往外走,到後園里。咬牙切齒地去。
魯比打著哈欠,說她明天還要上班,旅途歸來總是讓人昏昏欲睡,於是她謝了奧斯卡和我,讓她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然後叫了輛計程車便回家了。
「你說得太對了。」我說。
她又撅起了嘴綳起了臉。
我也上床睡覺了。
還有,它能說話,還了不起得很。就像住在我家街對面的那個老頭,總喜歡不|穿衣服爬到樓頂上,滿身塗上檸檬果醬,說是要為太陽獻身。他也能說話,事實上,是不停地說,那嘴從來就閉不上。
「奧斯卡,這個文件夾哪來的?」
她的臉緋紅,我以前從沒見她像現在這麼困窘過。
第二天晚上,魯比來找我一起吃晚飯。這一次她帶來一個西紅柿,一條麵包,還有一條金槍魚。她沒提奧斯卡,但我敢保證,奧斯卡的名字就在她舌尖上,欲言而止。
「亨利?xenonmic yobbly zardbaster(亨利氣急敗壞之下胡亂編造出來的無意義的詞語)是什麼意思?任何辭典里都搜索不到。」
「你在做什麼,亨利?」
「我想,這段冗長的開篇是為了描述主人公所處的周圍環境。」
「是的。」
「這名字聽起來很棒,你覺得呢?」
我試著轉換話題。我談起了文藝復興、乳酪,還有奇形怪狀的雲,五分鐘后……
魯比坐在我的書桌前,正抽著一支煙。她赤著腳,穿著一件浴衣,敞著懷。看見我,她大吃一驚,看她臉上的神色,似乎還不是浴衣沒系好那麼簡單。
我點擊這個新出現的文件夾,可是打不開。
奧斯卡要對我說的是,如果我一直將這些功能開著的話,我就能節省大量的時間,一邊寫作一邊對失誤之處進行糾錯,或者將糾錯的工作完全交給它來處理,那就更好了。這樣也讓它有機會對我在寫作中做的那些讓人看上去很不舒服的習慣梳理一番。
我盯著我的電腦,簡直無法形容這會兒的心情,我懷疑醫學文獻中是否有描述我現在心情的術語,「魯比給你發電子郵件?」
我被它弄得十分惱怒,「誰給你發電子郵件?你的電腦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