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測試
「預料之中。看來MRY001號的情感分析模型確實不太完善，不能作為交際型智能機器人來量產，看護型與家用配偶型就更別提了。」
「林先生在哪兒高就？」我吸取了上一次測試或者說上一次相親的教訓，為了防止對方一張口就信口開河滔滔不絕，趕緊率先發問。
「嚴小姐，我是來面試的。」辦公室門被敲了敲，然後被推開了，進來一個男生，有些靦腆，大概是個大學生。
「那就開始吧。你的測試員身份是梅小姐，全名『梅仁耀』，二十八歲，職業商務秘書，未婚……」
「為什麼？」
「啊？！」
不過我心裏也在提醒自己不必生氣，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不能太較真。
「梅小姐早。」他殷勤地站起來替我拉開椅子。
「梅姐，我錯了。」他耷拉下腦袋，但依然笑嘻嘻的，「不過，你這口氣也挺像我媽的。」
「好的。我馬上安排生產計劃，下周拿出樣品進行新的測試。」
「公交挺不方便，梅小姐不如坐我的車走吧。」
……
「是的，關鍵缺陷是不夠寬容，適應能力弱，不易與各種不同層次的客戶產生共鳴。參与測試的老張、小林和阿傑都有同樣的感覺。」
一
「你以前見過我？」
……
「喂，我是啊，好的，下午吧。什麼？對方報價又變了？好，我半小時后馬上過去。」
我還有些不太適應被調崗后的新測試員身份，不過我知道，第一個測試用例已經開始啟動了。
這種套近乎的辦法不是很高明，而且約會中男士本來就應該來的比女士早read.99csw.com，他這個「幾分鐘」一不小心就會讓本小姐等他。想到這兒，我心裏暗暗給他降了一分。
「梅小姐怎麼走？我送你。」他也站起身來。
其實，我心裏已經斬釘截鐵地宣判了他的不合格：露天的咖啡廳環境太差，選擇這樣的地方說明不夠檔次，也不體貼女性；西裝革履雖然正統但顯得做作；加上喜歡裝工作忙、愛吹噓，這樣的人要想得到本小姐的歡心，做夢去吧。
「不過呢，我想我們可以改變一下思路。這種古板挑剔的性格不適合交際和家用，但有個地方卻非常適合，你想一想？」
二
他卻沒去地下的停車場，而是小步跑到路邊牆角里推出了一輛自行車。我一看，頓時鬱悶得頭都大了。
「但是，這種類型的應用範圍比較狹窄……」
一個星期後，第三個測試用例啟動了。
「不是吧梅姐，開什麼玩笑？」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我那可是遊戲……」
侍者端上了果汁和紅葡萄酒，替我先倒了一杯。我喝了一口，笑著說：「林先生挑的這個地方檔次可不低，看來收入很高，至少屬於中產階級呢。」
「沒有。其實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的樣子挺像我媽，現在連說話口氣都像了。」他委屈地攤攤手，似乎不覺得說錯了什麼。
「還好啦，夠養活自己。」這回答像許多人被第一次打聽收入時的說法一樣，比較俗套，而且等於沒說。
「主任，測試結果出來了。我們針對MRY001號精心設計的三套測試用例均未通過。」
「我們測試的九-九-藏-書是社會化能力，不是UI設計。機器人的外表可以隨意更換，只是皮囊的東西是不能計入性心理測試結果的。」
「什麼？」他歪著頭沖我大喊，過了一兩秒鐘忽然像醒悟了似的趕緊摘下了耳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梅姐，剛才工會裡組隊帶新人，來晚了。我就是小傑，人稱五湖四海上天入地誠實可靠童叟無欺的阿傑是也。」
「不敢，在『前軲轆轉后軲轆不轉』公司當個小經理。You know，這『軲轆』公司很大型，又是跨國企業，裏面小經理多得像Employee，談不上高就啦。」
半小時后，我氣乎乎地結束了這最後一個測試用例。自然，這個阿傑也被我認定成不合格產品。測試報告里針對其他兩個測試用例的失敗情形我還能列舉一些具體原因，而對於他，我連理由都懶得寫就直接否定了，反正報告這東西，缺他一個不少，有他一個不多。
掛斷手機，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撓撓半禿的頭頂，略帶歉意繼續說道：「對不起，公司總有重要事情。——剛才說到哪兒啦？對，被耽誤了。但是，我從小就德智體全面發展，總的來說，還是非常、相當過得去的……」
招呼侍者買了單后，我們下樓走出大門，我指了指遠處路口公交車站的站牌說：「我去坐公交。」
沒有風。遮陽傘擋不住初夏陽光帶來的微熱，我和一號對象坐在CBD商務中心的露天咖啡廳里，身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為了一個網路遊戲就遲到這麼久？我不由有些生氣，不過臉上還是沒表露出來，反倒故意笑道：「工會是單位里的領導班子，看來你很九_九_藏_書得上級信任嘛。」
「剛到幾分鐘，時間上我們還是挺默契。」他微笑著說道。
這個時代，智能機器人已經滲入到人類生活的各個角落了，而生產智能機器人的廠家，對其產品都要進行嚴格的測試，以保證其質量。主管告訴我，3A公司在產品上市前，會秘密地向社會上投放一批供測試的樣品，然後安排我們這種測試員在生活中與其接觸並檢驗其合格程度。我是負責測試情感領域中的異性性心理領域，說白了就是測試愛情。
我費了很長時間才確定面前站著的這位是我的第三號測試對象。他亂糟糟的頭髮染成黃色，耳朵上打了兩三個耳洞，一隻耳朵上還掛著耳機，耳機線另一頭落在褲兜里。從他時不時地抖幾下看來，褲兜里應該有隻MP3在放重金屬一類的音樂。
我正坐在街心公園的長凳上昏昏欲睡，身邊忽然響起打招呼聲。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又一個套近乎的來了。
「你……」我開始生氣了，這是什麼測試對象？怎麼搞得像個叛逆的非主流？我的印象中3A公司似乎沒有這麼個系列產品，估計是界面與行為設計模塊中出了大問題，我得記錄下來反饋回去讓他們修修。否則，他這種個性的產品，以後會給公司捅大婁子的。——等一下，他剛才為什麼要說「也」呢？
「那……當老闆？」
老張的手機又響了，看著他又一次露出抱歉的神情，看著他又一次起身躲到一旁接電話，我不由有些慍怒。半小時沒到就被打斷了兩三次，真是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第二份測試報告上，我又填上了一個「不合格」。
好像為了驗證他很忙似的，他身上read.99csw.com立刻就響起了手機鈴聲。
我們倆又聊了幾句，氣氛漸漸有些尷尬。看一下表，也有半小時了。按規定，一個測試用例執行的最短時間必須滿足半小時，否則就判為採樣時間不合格，用例執行無效。我看時間已經夠了，便起身告辭，看得出他有些意外，但也沒挽留。
「等等，這是誰取的名字？你才沒人要呢！」
「當然不用，不過你也有你的自由。」主管哈哈大笑，「你只要覺得對方能博取你的初步好感，願意進一步發展下去，這測試用例就算通過了。不過呢，你得消除掉對方外貌對測試結果的影響，也就是說不能以貌取人，不能是個帥哥就讓他直接Pass了，OK？」
我是3A公司的情感測試員。測試主管告訴我，被測試的對象是智能機器人。
桌子對面坐著二號測試對象。我打量了一下，三十歲左右，T恤、牛仔褲，小平頭，人顯得精明幹練，但不像個成功人士。
說話中居然還夾雜著外文，還不止英文一種？我沒聽懂，於是在心裏又給他劃了一個叉。
「梅小姐是吧？請跟我來。」服務生把我帶到了水上餐廳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拉開落地窗帘，外面是漣漪蕩漾的人工湖。這片人工湖只有半畝，周邊鋪了草皮，參差不齊地種了幾棵樹，樹上鳥鳴不斷，很是吵鬧。
「要是測試通過了，是不是要以身相許啊？」我接受這份工作的時候，還開玩笑地問。
「林先生更早，什麼時候到的？」
「梅小姐喝點什麼？酒還是果汁？」
應該承認，我這麼旁敲側擊的說話顯得挺笨的，一聽就像在打聽對方的家底。雖然財產原則上不屬於愛情測試的read.99csw.com範圍，但順便測試一下他對於財富的獲取能力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回答是基於出廠時預先設定的記憶呢還是後天積累的數據，這個因素回去后得弄清楚。
第二份測試用例，安排在次日上午的「天堂湖」度假村。
四
「梅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範圍狹窄總比不能用好吧？否則研發部門這些日子沒日沒夜的工作就浪費了。你去改一下類型試試。」
「明白。」
沒錯，這不是貨真價實的相親，只是一場測試。
三
「林先生謙虛了。」我擠出一個笑臉，心裏有種挫敗感。
「梅小姐，你看，我就是這麼個人。我平時工作非常非常忙，忙得除了吃飯睡覺就沒有休息娛樂的時間，年紀一大，那個啥，就被耽誤了。」
五
「請坐。」我指著凳子點了點頭，「你比約定的面試時間遲到了近二十秒，你覺得是否需要給一個解釋？」
「那就謝了。」我也不想拒絕，畢竟公交車站離這兒挺遠的，穿高跟鞋走久了挺難受。
說著，還擺了個誇張的Pose。
我靜靜地聽著，沒說一句話，手裡的小勺在咖啡杯里輕輕攪動，臉上也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像是在認真傾聽。
「這可是你說的啊，哈哈開個玩笑，我說的是商務型中的人力資源招聘管理，肯定物盡其用。」
「你……是小傑？」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哦，你還知道是遊戲？」我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他。
「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