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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發了

我們出發了

作者:西蒙·海恩斯
「只要第一艘飛船順利出發了,就很容易吸引想移民的人來搭乘下一艘。你知道,大家都有跟風的心理。」
「別威脅我,黃毛小子!」文特豎起一根手指指著羅斯的鼻子,「不想讓我把你扔進你的冬眠艙吧,你想嗎?也許我會忘了設置喚醒時間的。」
「我所在的部門想徵求一下您的意見。」女人翻開一個黑色塑料夾,把一個銀色的東西亮了亮。
「是什麼?」
「我相信您說的。好吧,我是代表利德基金會來的,也許您聽說過他們?」
「是誰呀?」
默洛克閉上眼,「你在白費工夫,我沒什麼可幫你的。」
「其他也都是廢品。」安東說。
「再說一個字,」他嘶啞著聲音吼道,「再說這種風涼話,我就殺了你,你這個卑鄙小人!」
氣閘外的走道分別向左右延伸開去。艾倫皺起眉,試圖回憶地面模擬艙內的布局,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後面的人也從氣閘里出來了,看著他們茫然四顧的模樣,艾倫不禁想起在大教堂里東張西望的觀光客。
「你說什麼?」艾倫輕聲問。
「哦,這不可能。」安東說,「他們訓練了我們那麼長時間,更何況船上還有那麼多移民。這是謀殺!」
「省省力氣吧。」艾倫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只有擁有一號許可權的我才可以操縱飛船。」
「按照程序,發動機本該在頭十年一直工作的,但它們只運行了幾個月。」艾倫說,「我們的燃料剛夠我們飛出太陽系,此後我們就幾乎沒挪窩。」
羅斯面色灰敗地盯著她,「你想挨個喚醒一千人?靠我們四個?」他迅速進行了一下心算,「艾倫,到達第一個星球需要七十年的時間,如果我們必須把這一千人喚醒兩次,我們每個人都會老十歲!」
安東和文特張著嘴瞪著揚聲器。
「十二名移民,」羅斯嘟囔著,「我們怎麼對他們說?抱歉了,夥計們,你們剩下的那些夥伴只能當行屍走肉了。另外,如果第一顆行星不符合要求怎麼辦?」
「我去叫醒其他人,」艾倫說,「他們也該參与其中。」
「賠本賺吆喝?」安東茫然地看著他。
「要失眠整整一百年?那可太糟了。」
「你要去哪兒?」
「工地,」羅斯說,「像個工地。」
羅斯哼了一聲,「這一點我們早都知道了,我想你是有辦法的?」
「你看,如果我們到達了目的地,卸下所有物資,打開一看全是廢鐵。我們有一千個移民沒法安置,如果我們想出辦法返回地球揭露這一切該怎麼辦?你不覺得他們會防範到這一點嗎?」
艾倫皺了皺眉,「這不是一個閉環系統嗎?」
「一個政府官員,好像有急事。」
默洛克睜開一隻眼,「我猜你對所有的病人都是這麼說的吧。」
「但是如果第一顆星球不適合移民,」羅斯的嗓門提高了,「到下一個需要九十年,到再下一個又需要五十年。」
安東皺著眉,「可是,這有什麼意義呢?」
「別太興奮,沒有命令讓我們在到達后留下。」
她被開門聲驚醒,羅斯臉色蒼白地走進來。
「要知道,我們與地球的距離是以光年來計算的。就算我們打開天線,信號到達地球也需要很多年的時間,更何況不能保證是不是會有人聽到。」
文特搖了搖頭,「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改進了技術,現在的飛船與我們當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將燒灼效應應用於防護罩上,飛船就可以持續保持最高速前進。如果他們造出了核能發動機,那飛船性能就更完美了。」
「天線會被弄壞的。」
默洛克坐起身,忘記了疼痛,「你還在等什麼?快把他帶上來。」
安東關切地看著她,「那太糟了。」
「你估計也沒辦法把那兒打開吧?」文特的語氣里隱隱含著挑戰的意味。
他關掉電視,伸手按了按木頭床柱上的按鈕。
「到那時留在地球上的這些人至少已經死去一百年了。」艾倫輕聲補充道。
「為什麼會這樣?」羅斯指著冬眠艙問,沒人回答他。
羅斯搖了搖頭,「所有的一切都經過了測試,把出問題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該做的我們已經都做了。」
「我們有四個人,安東。我們喚醒文特,然後再做決定。」
艾倫抬起手對計算機說:「我們必須回去,你自己也承認我們到不了第一顆星球。」
「什麼,所有人嗎?」
天剛剛暗下來,昏黃的路燈照亮了高高的飄窗上不停滾落的雨滴。隨著床腳邊電視畫面的轉換,帶鑲板的深色牆面時隱時現。
艾倫在鍵盤上輸入一條命令,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圖片,那是一顆藍綠相間的星球。羅斯愣了一會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他笑了。
艾倫大步走到話筒前,「羅斯,安東一切正常,他沒有失憶。」
安東笑了,「白費口舌,計算機聽不出你在諷刺它。」
沃爾斯沉默著。
「卑鄙,鐵公雞……」艾倫抓住羅斯的胳膊打斷了他。
「不!」默洛克衝口而出,「絕不能!那簡直是……」
「什麼都沒有,按什麼按鍵都沒反應,儲藏櫃里都是空的。」他把一個塑料盤子扔在桌上,「只有半打這個和兩打塑料叉子,卻沒東西可吃。」
「沒錯。」艾倫說。
艾倫搖搖頭,「等我們回去他們早死了,另外我們也無法改變航向。」
艾倫罵了聲,「當然,應該想到的。」
遙控器從默洛克手中滑落,他的腦袋摔落在枕頭上,最後他聽到護士猛抽了一口氣。
「四百米。確定想去那兒嗎?各位的冬眠艙已經準備妥當,那裡會更方便一點……」
「什麼設備?」
擴音器里傳來一陣輕笑,「別那麼肯定。」記者換了個話題,「聽說冬眠艙在最後一刻出了問題,是真的嗎?」
大家都輕吁一口氣。
「我想是的。」一個東西飛快地閃過。艾倫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前臂,那兒多了一個針眼,血正從裏面流出來。「哎喲。」她叫道。
終於還是艾倫打破了沉默:「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
「我能侵入那玩意兒,那是我的專長。」
艾倫聳了聳肩,「我們就要走了,出不出名有什麼關係?不過我還是幫利德公司打了圓場。經過這麼長時間,我們終於要『逃之夭夭』了。」
「那是……」羅斯喃喃道。
「晚安,光榮號,這裡是地面控制中心。飛船已經準備就緒,你們將在65分鐘后出發。從現在起我將關閉通訊聯繫,祝你們好運!」
「都是報廢的,裝在板條箱里。文特正在拆其他物資。我們找到的都是舊東西,洗衣機,冰箱,都是廢品。」
艾倫擠出一臉笑容,「一切順利,安東。」她靠進窄窄的辦公桌后的椅子里,「我剛接受了一次採訪。」
艾倫停下來察看鏟車破碎的前擋玻璃,聽到安東喊:「艾倫,快來!」
「總會有一些損耗。」計算機說,「所以才需要儲備艙。」
艾倫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迅速地按動幾個鍵,連續調出幾組數據,「計算機沒說錯,我們做不到。」
艾倫攤開雙手,「這也並非不可接受。」
羅斯轉向他,「你也想來?」
「我很難不悲觀,尤其是現在,下面還有一個冬眠艙正等著我。」艾倫戰慄著抬眼看了看大屏幕。
「食物怎九-九-藏-書麼了?」安東問。
一陣尖利的吱嘎聲后,鏟斗撞進了大門。羅斯跳下鏟車。
他盯著空無一物的電視屏幕沒說話。
「就這樣也能叫操縱飛船?」羅斯叫道,他瞪了艾倫半天,然後別過臉去。
「你是否感覺不適?你的生命體征正常,但心電圖有點變化。」
「他說得沒錯,」文特說,「我們想救他們也晚了。」
「哦,不!」安東叫道,「絕不能這麼做!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人口|爆炸的垃圾堆里了。我,我寧可死在太空中!」
艾倫的嘴角邊露出一點笑容,「到那時我們已經離這兒很遠很遠了。」
艾倫和羅斯面面相覷,通訊器又嗶嗶地響起來。
「閉嘴,你這個傻瓜。」羅斯跳起來面對著文特,「再啰嗦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正是。難道他們想讓我們在這個豬圈裡飛?」
默洛克皺起眉,「都是些什麼人?」
「是不是已經開始懷念這個地方了?」
「當然不是,是老鼠。」
其他人也跑到別的冬眠艙前,透過沉重的艙蓋向里望去。
門輕輕在她身後合上了。五分鐘后護士拿著一個銀色的便盆匆匆走進來。她把它放在床邊,瞥了眼電視,「辦事的時候我們是不是該看會電視?」
「定義食物。」
「我們要好好抓住這點運氣。」羅斯說,「我們都很健康,晚上我們可以利用冬眠艙補充能量,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改變航向。」
默洛克用手背擦了擦前額,「恐怕我無法帶給你任何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他們的任何消息。」
艾倫問計算機,「你有什麼建議?」
「我不知道,格雷格。」她睜開眼端詳著他,「如果我們永遠也醒不過來會怎麼樣?如果我們在冬眠過程中逐漸喪失意識怎麼辦?」
「計算機,開燈。」艙室的那頭咔噠響了一下,燈管依次亮起,像一道電流撲面而來。等燈全部亮起,他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十二排冬眠艙,大門正對著中間的兩排。
「那兒沒有吃的。」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感到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猛地睜開雙眼,用銳利的眼光仔細打量著6號冬眠隔間,「其他人在哪兒?你為什麼喚醒我?」
「如果你的第二個設想成立,那麼他們會希望我們最終到達目的地嗎?」
艾倫對計算機說:「解封移民區。」
「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謠言。利德公司的股票昨天下跌了八個百分點,而且……」
「結束了。我們向新聞界透露了一點消息,說我們正在研發一種不需要長期冬眠的星際旅行方式,一旦這種方法研究成功,我們就不必像發射炮彈一樣把飛船發射出去了。」
安東臉色蒼白地瞪著她。
「我們圍繞太陽旋轉的線路與軌道飛行器的航線都不相交,除非他們再向這裏發射一艘飛船,否則誰會找到我們?」
「羅斯,船上還有一千人,他們不會這麼乾的,那樣的話牽連的人就太多了。萬一走漏了風聲,利德公司的人會被綁在火刑柱上燒死的。」
老人靠回枕頭上,閉上眼,「我覺得時間快到了。」
文特搖搖頭,「數據散布在程序各處,並且都經過了加密。」
「是不是因為有一半的人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
艾倫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想聽尖刻的品評,我會去問計算機。現在坐下,閉上嘴聽著。」
羅斯反剪住文特的雙手騎坐在他身上,文特側身躺在地上,兩行淚水從他臉頰滑落。
「我們還有另一顆星球可以去。」
「利德公司對冬眠技術的發展是您無法想象的,我們想建造一個……」
「移民區。」
他們正左顧右盼,隱藏式擴音器里傳出一個女性的聲音:「歡迎登上『光榮』號,我很高興地向大家介紹,船上裝有導航設備。請沿著藍色光線前進,我將引導大家前往目的地。」一道藍光出現在牆腳,沿著走道一直向前,消失在拐角處。
「你看,失憶的事的確是個問題,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不過掉頭回去,這絕不可能!」
「我一直在觀察,很多人上舷梯前打了退堂鼓,這是否讓你感到不安?事實上有將近五百人拒絕與你們一同出發。」
「請報出身份。」
安東推開椅子站起來,「這麼做有用嗎?」
「什麼?」
擴音器里傳出一個男聲,「安東和你在一起嗎?」
「這倒是真的。」安東說,「要我說,我想是那些狗娘養的物資供應商掉了包。」
「真不知那白痴在說什麼。」羅斯氣喘吁吁地說,「不過聽上去他快發瘋了。」
「我準備了一支複合清醒劑,應該能幫到你,你需要嗎?」
門開了,他倆抬起頭。安東拎著一張沙沙作響的塑料紙走了進來,嘴裏不停咒罵著,「到處都是垃圾。我在廁所里找到了地毯的邊角廢料,廚房裡全是用剩的電線,塑料包裝紙扔了滿地。那些豬頭工人把這兒弄得像個……像個工廠?」
「我做不到,你沒有足夠的許可權。」
「出什麼事了,艾倫?什麼失憶?」
「冬眠?」
「是的。」
羅斯呵呵笑了起來,沒等他開口就被嗶嗶的呼叫聲打斷。
「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可以回到冬眠艙去。」文特說,「你可以過三十年再去見那些移民,幫助他們恢復記憶。很顯然,沒必要再喚醒安東和我了。」
「第二,」艾倫豎起第二根手指,「可能是運作這個項目的人故意裝上的垃圾。他們認為只要把移民趕上船,把飛船發射出去就萬事大吉了,反正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們可以教一些移民如何操作冬眠艙,每人輪值四個月。」
羅斯扭頭丟下一句,「等著瞧。」
肯·默洛克讓自己向後靠得更舒服一點,每動一下都引來腹部一陣刀絞般的劇痛。他抬起顫抖的手徒勞地理了理稀疏的白髮,幾乎沒注意到有幾根又應手而落。他用近乎機械重複的動作拂開床單上的落髮,目光重又回到窗外。
艾倫皺起眉,「黑暗中的一小片光亮,還有他們不想讓我待在那兒。」
「結果呢?」
「羅斯,不!」艾倫的呼喊被鏟車的轟鳴聲淹沒了。她退開幾步,鏟車噴出的廢氣嗆得她喘不上氣來。
安東緩緩地點頭表示同意。
「不算是。」艾倫轉開眼,遞給他一條毛巾。
「絕妙的開始,夥計們。」艾倫笑道。
「我真不敢相信!」文特怪叫道,「他們把你也排除在外了!現在有什麼感受,我的負責人小姐?」
「說明我們沒辦法更改它。」
「對我來說沒有秘密,把資料庫顯示到四號終端上。」
艾倫走到裂口處往裡看,不禁倒抽一口氣。裏面是一台坑坑窪窪、銹跡斑斑的車子,板條箱上貼了張手寫的標籤:「C型拖拉機」。
羅斯抬起頭,眼中閃動著一絲希望,「哪兒?」
「安東,如果你不馬上拍拍屁股上這兒來,以後二十年,有人會不停地在軌道外撿到些胳膊腿——我們的胳膊腿!」
格雷格·羅斯用手理了理頭髮,又鼓了鼓腮幫,「失憶?」
「什麼?」
「要求不算高。」羅斯說,「我去看看有什麼大餐。」
艾倫搖了搖頭,「這行不通,他們不會願意代表大多數人做決定的。」
安東沉默了。
read•99csw•com倫站起身,「應該差不多吧。不過你還是要告訴我,我把衣服放哪兒了?」
四名機組成員看著沉重的氣閘沿著滑軌緩緩打開,溫暖的氣流撲面而來,像地鐵進站前帶起的那陣風。艾倫深深吸了口氣,本以為裏面會是一種混合著焦油、潮濕的混凝土和電氣設備的氣息,沒想到聞到的卻是新鋪的地毯和油漆的味道。
「放大!」艾倫叫道。
「其中再有幾個笨蛋,然後把這兒弄得不可收拾?還是算了吧。不過你怎麼能確定失憶的程度會累積呢?」
「去把通訊頻道打開,快!」
「我覺得這很可疑。現在這兒除了我們沒別人了,為什麼還要對我們保密?」
羅斯哼了一聲,「根本沒有食物。」
一陣長長的沉默,然後計算機又說話了,「冬眠艙沒有移動,艾倫,也許冬眠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退。」
安東指著板條箱,「你自己看吧。」
她身後響起笑聲。艾倫轉過身,看到文特一臉得意,「看來真正掌握決定權的是計算機。」
「計算機,進行全頻道搜索。」
「什麼部門?」
身後的一扇門開了,她轉過身。
「那真要感謝你在查找移民檔案時給予我們的幫助……」羅斯還想繼續往下說,被艾倫制止了。
艾倫坐起來,身下的半截冬眠艙立刻像大轉輪一樣瘋狂地旋轉起來。她閉上眼,咽了口唾沫,「必須要這樣嗎?」
「我們討論的是一家成立兩個世紀的公司,不是哪一個人。」羅斯說,「但是如果飛船失蹤了,誰會知道?」
「能接收到全方位信號嗎?」
護士哼了一聲,又趕緊用咳嗽掩飾,「沒有的事,您還硬朗著呢。」
文特查看了一下屏幕,隨著數據一頁頁翻過,他的眉頭也越皺越緊。最後他垂下手,「如果我告訴你們,燃料已經一點不剩了,你們不會覺得太驚訝吧。」他的聲音在一片嗡嗡的背景聲中幾不可聞。
「我們已經航行了三十年,我的冬眠艙出了故障,計算機把我喚醒。當我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會說話,但我失去了記憶。」
「你是說我們就在這兒飄了三十年?」文特難以置信。
「在最終編程和加密之前,我們的航線已經被固化在我的操作系統中,無法更改。」
「那移民檔案呢?」艾倫問。
默洛克用左手掃去床單上的落髮,顫抖著右手和她握了握,「沃爾斯女士,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
「恐怕這是不可能的。」計算機說。
「你別那麼悲觀。」
擴音器里響起一陣靜電干擾,接著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艾倫看了他一眼,「你不想看看我們出發的情景嗎?」
「不!」安東叫道,「住手!」
「艾倫?」是安東緊張的聲音,後面傳來很大的撞擊聲。
「你覺得我們能成功嗎?」羅斯問。
艾倫點了點頭,「為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們需要被定期喚醒。」她猶豫片刻,「包括移民。」
「所有此類需求可以在冬眠艙里得到滿足。」
他們對視一眼,都變得嚴肅起來。
「就是虧本大甩賣,把顧客都吸引過來。」羅斯乾脆利落地向他解釋,「你繼續說,文特。」
輪胎在地毯上打著滑,終於獲得足夠的推進力沖了出去。一聲刺耳的撞擊聲,鏟斗撞上大門,大門扭曲變形但沒被撞開,他調整了一下方向又撞過去。
「有一件事你們沒有考慮到。」羅斯嚴肅地說,「他們打算每隔十年發射一艘殖民飛船,一旦生產能夠自動化,發射頻率還會加快一倍。如果我們不回去警告他們,會有多少人白白送死?」
「到時候可不可以把我的眼袋也修掉?」
「你們別搗什麼鬼!」羅斯在他們身後喊了一句。他看了看艾倫,「你為什麼要看移民檔案?」
艾倫低頭看著他亂髮叢生的頭頂,「這說明了什麼?」
「那只是一次短暫停留。」
護士夾在腰帶上的小盒子發出輕柔的嗡嗡聲,她把它扳過來看了看屏幕,不耐煩地嘟囔著:「什麼人這時候還來?」
默洛克嘟囔了一聲,按了按遙控器,屏幕抖動了幾下,然後穩定下來。畫面上出現一大片殘垣斷壁,亂草幾乎高過了主持人的頭頂。她緩緩地走著,眼睛直視著攝像機,灰色的頭髮在落日下閃閃發亮。
艾倫點了點頭:「給我帶點熱的,能吃的,什麼都行。」
「無法理解。」
艾倫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在指示燈微弱的光亮下,她清瘦的臉龐變得像孩子般柔弱。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這幾乎是多年來一直盤桓在他腦海里的想法。
「這就來,羅斯先生。」安東喊道,「是她捨不得讓我走。」他一邊說一邊拋了一個誇張的媚眼,轉身消失在門口。
默洛克忍住疼痛,用手肘直起身子,「如果我要拉屎的話我會告訴你的。」他的雙眼在蒼白的臉上只剩下兩條縫。
艾倫從椅子上直起身湊近攝像機,「採訪結束。」她乾脆地說,切斷了通訊。六年來,他們一直保護她不受媒體打擾,等她要出發了,卻又把她拋入狼群。這群雜種。
解說員停下來喘口氣,就在這時,那個灰色方塊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中。
「無法服從此命令,資料庫是保密的。」
「那兒進不去。」
「這就是我們的航線。」文特用一支筆點著屏幕。其他人圍在他身邊,注視著那三列數字,「它將把我們帶向第一顆星球。」
門關上后羅斯轉向艾倫:「願意幫我收拾收拾嗎?在這個垃圾場里我會睡不著覺的。」
艾倫也笑了,「你沒打算今後一百年一直保持這個表情吧?」
她搖了搖頭,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控制台上方巨大的屏幕。它基本上都是暗的,只有幾小塊發出模糊的光亮。
艾倫感到既厭惡又難過,「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們不需要它們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燃料情況怎麼樣了?」
「這是怎麼回事?」羅斯問。他環顧整個控制間,「我們還沒出發呀。」
「沒有的事。」艾倫直截了當地說。
飛船推進機的轟鳴聲淹沒了嘶嘶的靜電聲,咔噠一聲后,一個彬彬有禮的男聲從擴音器里傳來,「我會再重複一遍的,別擔心,播出前我們會做剪輯。」
文特跳起來,臉都扭曲了,「你不能這麼做!我不能讓你毀了我的餘生!」
「一切都糟糕透了。拖拉機,那些拖拉機都是廢品。」
「後來呢?」
「媽的。」安東看著滿地的長木條,「我們必須返航,有人該為這事被絞死!」
「沒錯。但是在選拔的每一個步驟上,他們都會告訴參選者:候選人很多,隨時會有人頂替他們的位置。」
「我們啟用通訊設備怎麼樣?」安東說,「也許能發出警告。」
「你不記得了?」計算機刻板的聲音中不知是否帶著些關心,「你身處光榮號移民飛船上,除你之外,船上還有一千名移民和三位船員。」
「如果冬眠的影響需要更長時間才會顯現呢?如果你的記憶消失需要經過五十年而不是三十年呢?如果移民們拒絕繼續冬眠呢?他們會策劃一起暴動,破壞飛行平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默洛克垂下眼看了看平整的床單,肩膀緩緩垂下了,「我的思維不如以前敏銳了。https://read.99csw.com我猜你來這兒是想挖出些秘密吧?」他嘶啞著聲音問道。
「事實上,我打算去查看一下設備,還需要安東去搭把手幫我拆箱。」
「光榮號?」艾倫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怎麼會這麼安靜?」
「如果沒有一顆星球適合移民,飛船隻好一百年一百年地航行下去,直到它解體為止,那該怎麼辦?」
「才不是!」她搶在所有人之前跨過氣閘門,扭頭丟下一句話,「長官先走才對。」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她的胳膊也不能動,好像是被很寬的金屬物扣住了。她張開嘴,嘶聲喊出兩個字,「救命!」
「那麼先生們,看來我擁有最終決定權。」艾倫坐回椅子上,拂開額前的亂髮時發現自己開始冒汗了。他們已經討論了幾個小時,把問題翻來覆去說了很多遍,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
艾倫拉著羅斯和安東離開,「我們去廚房。」
艾倫看著他,「他們究竟加了多少燃料?」
「第一,」艾倫舉起一根手指,「可能是負責物資供應的承包商想中飽私囊,所以弄了些廢銅爛鐵來充數。」
「不行!」她叫道,「你不能……」
計算機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我並不想打擾你們,但……」
「高空防護傘在哪兒控制?」格雷格·羅斯看著周圍問道。
塑料夾被收起來,女人笑了笑,露出一口完美的白牙,「我們等會兒再談這個,我想您能理解的。」
「哦,這太明顯了。」文特打斷了她,「發射計劃一拖再拖,移民們都改變了主意,公司股價狂瀉不止,怎麼才能扭轉局勢,讓媒體閉嘴?只需要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把飛船送走就行。當然,沒有必要裝上昂貴的設備,只要在板條箱里裝滿廢銅爛鐵,關上艙門,發射。」
擴音器里傳出的笑聲有點發嗡,「我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聲音變了變,正常多了,「艾倫,發射一再推遲,這最後一個多月你的團隊是不是過得很艱難?」
「有人記得去控制室的路嗎?」
艾倫皺起眉,「這我不太清楚。」
「利德公司把前途都押在了這些飛船上。他們的總資產只夠發射最初的六艘飛船,這是他們自己說的。然後,只有當飛船製造進入自動化,同時大家開始出錢購買飛船上的艙位……」
「指揮官艾倫·坎西。」
船上的廚房很小,桌子和牆之間的距離幾乎不夠一人坐下來。艾倫先坐下,看著另外兩個人,「我們來討論一下吧。」
「後來就再也沒有殖民飛船了。」默洛克平靜地說。
「我們被騙了,討論完畢。」羅斯說。
「我們?我以為你是為政府工作的。」
安東舉起雙手,「我嘛,我是和平主義者。」他看了看正掙扎著站起的文特,「文特先生,也許你我最好去檢查一下移民的情況,好嗎?」
安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是關於移民嗎?」
「這麼說,冬眠艙的確存在問題?」沃爾斯壓抑著感情低聲問道。
「照做!」
「可是我們到那兒時已經都變成毫無意識的植物人了!」羅斯猛捶了一下桌子喊道,嚇了艾倫一跳,「你不能這麼做。」
「你們的資源只夠喚醒所有的船員和十二名移民,每隔三十五年一次。」
格雷格·羅斯把手肘支在控制台上,扭頭看著艾倫的側臉。在一排排指示燈和狀態顯示屏發出的亮光照射下,這張臉顯得有點尖。
「同意起飛,小鷹六號,飛行順利。」
「你是誰?」她一邊問一邊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好的,地面,小鷹六號起飛。」
默洛克閉上眼睛,眼瞼上密布著蛛網般的青色小血管,「殖民飛船計劃取消后,利德公司就破產了,這個基金會是從利德公司的廢墟上重組起來的。」他睜開眼,皺起眉,「據我所知,他們在繼續有關冬眠的研究。」
艾倫皺起眉,「你是說……」
「這也正解釋了食物的問題。」羅斯邊說邊從文特身上站起,伸出手想把文特也拉起來,科學家扭頭沒理他。
「如果船上沒有移民,那麼還有什麼必要將光榮號瞄向一顆宜居的星球呢?」羅斯叫道,「我們的目的地也許就是空無一物的太空!」
文特看著艾倫,臉上是一種沉思的表情,「其他人也該有發言權,我們應該去徵求移民的意見。」
「謝天謝地,總算還有人認識路。」文特嘟囔了一句。他提高的音量蓋過了空氣處理器的嗡嗡聲,「離這兒有多遠?」
安東擦乾上半身,然後將毛巾圍在腰間,「什麼……」他咳了幾下,「什麼事這麼緊急?」
「你別再來一遍!什麼事都沒有,他只是想激怒我。」她抬頭看了看雪白的天花板,好像要透過頂棚看到更遠的地方,「我們什麼時候和殖民飛船接駁?」
羅斯沒理他。他拉開搭扣打開艙蓋。「是空的。」他又去看下一個,「還是空的。」
艾倫沒理他,她命令計算機:「切到新聞畫面。」
「我們吃的東西,」羅斯喊道,「提供營養的東西。」
「那就是它,女士們先生們,在光榮號離去之前讓我們最後再看它一眼。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歷史性時刻,一個開啟人類征服太空新篇章的時刻!」
「是的,但是那些移民怎麼辦?你能想象喚醒每一個人並對他們進行測試要花多少時間嗎?」
「她走了,踏上了一段歷時百年的征程!觀眾們,請不要忘記現在就可以開始預訂艙位,只要按下遙控器上的預訂鍵。請注意,未滿18歲的觀眾需要得到監護人的許可……」
羅斯點點頭,「所以他們一定想壓縮最初一批飛船的開支。」突然,他盯著塑料餐桌,臉色變得更白了,「我突然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想法。」
艾倫聽到安東的光腳板踩在金屬甲板上的聲音。她轉過身,法國人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隱藏式擴音器咔噠一響,一陣長長的沉默後傳出文特的聲音,「我儘力了,無法突破防護。」
安東的臉色開朗起來,「不到十分鐘。」他眯起一隻眼,「我負責對接。」
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傳來,艾倫及時回頭,看到文特捂著腮幫向後飛出,羅斯滿臉通紅地站在他身前。
護士抿起嘴,「那您叫我是什麼事?」
「我是安東,移民區被封閉了。」
「給你帶來的不適我很抱歉。」
他們都默默地注視著狹窄的氣閘那頭燈火通明、鋪著地毯的甬道。半晌,羅斯看了看艾倫,「女士先請?」
終於,刺痛感減輕了,她的呼吸也變得平穩有節奏。
安東點點頭,「我們回去的話他們會把我們當傻子看待的,我們就是些住在原始飛船上的原始人,他們根本不會聽我們的。」
安東盯著他,「就算我們現在回去,也已經有十幾艘飛船繼我們之後出發了。」
「就像跳海的旅鼠一樣。」羅斯輕聲說。
艾倫、安東和文特跑到門邊。
艾倫搖了搖頭,「這不是民主不民主的問題,文特,我是負責人,我已經決定了,我們要返航。」
「一號許可權確認。」
「要我給您拿便盆來嗎,先生?」
「我是個聯絡員。」沃爾斯流利地說,「我們正在建造一台深睡設備,絕症患者可以在那裡讓生命停滯,直到治療他們疾病的方法出現。我們對使用人群也有九_九_藏_書特別的要求。」
「誰知道,理由一定很簡單,也許他們不想讓我們去研究移民的個人信息。你能想象安東為了找個女朋友去翻閱所有女人的檔案嗎?也許他還會試圖弄醒一個呢。」
「我也不能確定。我們只能間隔一段時間喚醒一個人,直到我們找到……」
「等下次我們再來這兒時,畫面上會顯示出一個嶄新的星球。」羅斯由衷地說,「我們會躍躍欲試地想下到星球表面,開始第一次殖民。」
羅斯跑到通訊台前擺弄了兩下,一盞紅燈亮起。
文特看了看屏幕:「剛夠我們離開地球。」
「他們仍在冬眠。」計算機說,「我不得不喚醒你,因為你的冬眠艙出了點小故障,你必須改用另一個備用艙。」它停頓了一下,「你的記憶恢復了嗎?」
「什麼?」艾倫皺起眉,「使用一號許可權。」
「可這是為什麼呢?」
「我要親手掐斷他的脖子……」羅斯咬牙切齒地說。
安東和羅斯指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在命令你,沒錯。」
「你錯了。如果有一個人想退出的話,後面會有幾百個人願意頂替他的位置。」
艾倫聳了聳肩,「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
「當然是孩子們。」
「無法服從此命令。」
「你是……」
「別傻了。」這個團隊的第四名成員文特是一個高個子男人,一頭烏黑的亂髮,瘦削的臉上永遠刻著一副尖酸的表情。
「很成功嗎?」默洛克用手指點著電視屏幕,苦澀地說,「這話你該向他們去說。這群白痴稱那些移民是『逝去的靈魂』,他們把我和20世紀最可怕的魔鬼相提並論。」
安東用力搖了搖頭,「我想看的是到達的情景。」他把手伸向羅斯,「好運,朋友。」
艾倫眨了好幾次眼才擠掉殘留在眼角的黏液。她努力睜開眼,炫目的燈光差點連腦子都刺傷了。很久以來她第一次看到……到底有多久了?她驀地打了個寒戰,儘管此刻暖風正被徐徐送入冬眠艙。艙頂蓋的曲面離她的鼻尖只有一兩英寸,她定睛一看,光潔的塑料板上正映出一張誇張變形的人臉。她又眨了眨眼,轉過頭,感到清掃機清除她肺里最後一點液體后,在喉頭留下了一絲刺痛。什麼東西在她右胳膊上戳了一下,接著是一下電擊。她嘶嘶地從牙縫吸了口氣,直到這時才想到這是她醒來后吸到的第一口空氣。她的胸口緊得發疼,就像一塊老化的橡膠板。
「好了,」文特站起身,「我們最好開始喚醒移民,弄清楚究竟誰開始失憶了。」
沃爾斯點點頭,「他們一直在研發更先進的技術。當然,您當年的工作也很成功,非常傑出。」
文特搖了搖頭,「方向不對。面對現實吧,我們成了犧牲品。如果艾倫的冬眠艙沒有出故障,我們還將沉睡幾個世紀,直到飛船在我們周圍裂成碎片。」
艾倫盯著他,「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窄窄的巷道一直通到貨倉後部才開闊起來。這兒滿地都是碎木片,還有幾隻板條箱已經豁開口。文特正揮動消防斧猛劈一隻大箱子,羅斯衝上去,兩人滾成一團扭打起來。
羅斯聳了聳肩,按下按鈕。
「我想那裡面也許會有線索。你我都失憶了,但安東和文特沒有。也許是我們的體質讓我們容易受到冬眠的影響。如果我能找出原因,也許我們只需要喚醒那些和我們情況相同的移民。」她攤開雙手,「就算理論成立也沒用了,因為有個聰明的白痴認為我不需要知道這些。」
「謀殺?」沃爾斯替他說完。她的眼中有種光亮閃過。
「我想去看看那些拖拉機怎麼樣了,它們停在那兒已經有三十年了。只需要幾分鐘,檢查一下狀況。」揚聲器里沒聲音了。
「我們可以向他們解釋,告訴他們現在的情況是,我們沒有足夠的儲備來喚醒更多人。我認為我們應該喚醒十個人。」文特湊近她,「你必須同意,這樣做才算民主。」
飛行平檯面積很大,正前方是寬闊的控制台和一面巨大的屏幕,還有與之不太相襯的一張鋁製桌子和四張椅子。
「什麼?」
艾倫點點頭,面色凝重起來,「壓力非常大,他們一周前才安置好最後一批移民。」
艾倫也湊過身,「你也別想強迫我回到冬眠艙里,那樣也會毀了我的餘生。」她扭頭面向控制台,對計算機命令道,「我要求你計算出一條帶我們返回地球的航線。」
「全是空的!」
法國人放開她,退開幾步,眼中閃閃發亮,「我要去做個好夢了!再見!」
「也許他們相信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所以不值得擔心。」
艾倫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對於我們回去后才出發的那些人來說,一切都還不算晚。」
「我們可以任選一排,相當於隨機取樣,讓他們參与投票。」
默洛克猛地點了點頭,「那是第三艘殖民飛船起飛后,我們喚醒了一些經過訓練的試驗品。」
「三十年前我們離開了太陽系。經過最初的加速,目前發動機已經關閉。告訴我,你記得地球嗎?」
隨著一陣衣裙摩擦的沙沙聲,護士走了出去,把門虛掩上。默洛克支起耳朵想聽到關於來者身份或來意的隻言片語,可他什麼也沒聽到,便又倒在枕頭上。這時,門開了,一個穿著整潔黑套裝的女士走進房間。她的黑髮中已經夾雜著灰色,攏在腦後紮成一個清爽的馬尾。
默洛克嘆了口氣,把手伸向床頭柜上的托架,那裡面放著一個小小的遙控器。他拿起它胡亂地轉著台,時不時停下來看一眼被炸毀的建築和閃爍的救護車。
「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那些移民。」默洛克說,「我一直在想念他們,三千人中的每一個,我想知道他們是否也在做夢。」他看了看站在床邊的女人,「你並不是政府派來的,對嗎?」
「我是麗茲·沃爾斯。」她穿過房間,走到床邊停下,伸出一隻纖長的手。
「這裏就是飛船出發的地方,三千人在這裏最後看了一眼地球。」她嚴肅地說,「許多年過去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聲音能再大點嗎,」她大聲說,「我聽不見。」
山頓·文特從冬眠艙出來時沒有出現任何反應。他和安東都主張喚醒移民進行分類,然後繼續前進,而羅斯和艾倫卻準備返航。
「直接打開天線的話,」羅斯扭頭說,「很容易會弄壞的。」
「當然有意義,前三艘飛船原本就是屬於賠本賺吆喝的。」
「可是您也看到了,他們在污衊您。」沃爾斯轉頭看了眼電視,「我們可以扭轉一切,讓您成為英雄。」
「讓開。」羅斯從法國人身邊擠了過去。
「它們已經忘了該怎麼走迷宮,也不會利用槓桿去取食物了。它們聚在一起只會瘋狂地相互撕咬。」
「我們到了?」安東緩緩坐起,抱著兩條毛茸茸、粗壯的胳膊坐在冬眠艙的側板上。
文特哼了一聲,「我們現在在太空中,天線都藏在防護罩下。」
「計算機給我打了一針,然後所有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如果冬眠時間再長一點會發生什麼情況。」
艾倫臉色發白,目瞪口呆,「該死,為什麼?」
「七號停機坪,要求起飛。」
門開了,一位穿著筆挺藍色制服的年輕姑娘走了進來。她九_九_藏_書走到床邊,圓圓的臉上泛著紅暈,「先生,有事嗎?」
「建議他們拋掉利德的股票。」艾倫陰沉地說。
「因為這是一次單程旅行。」
「我要起來。」艾倫艱難地從乾渴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她聽到咔噠一聲,縛住她的帶子都鬆開了。
羅斯看了看表,「還有半個小時,我們來把這兒收拾一下好嗎?」
艾倫把雙臂擱在桌上枕著頭,閉上眼睛。
「你把我喚醒就是為了問我這個?我們從地球出發,現在在光榮號上。」
老人的目光又投向窗外。一陣驟雨,新的雨點砸在玻璃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讓我安靜地死去吧。」
吳箴 譯
艾倫抿起嘴,「你們先回來,我們來想想辦法。」
安東哼了一聲:「為什麼?飛船怎麼樣也會飛到那顆星上去的,這不就行了?我寧可去睡覺。」
她搖了搖頭,「我的父母在第二艘船上,我只想知道真相。」
屏幕亮起來,顯示出群星襯托下飛船的外景。屏幕的一角出現一個橢圓形畫面,有個人正在講話。
「聞上去倒像是間辦公室。」格雷格·羅斯說。他用手抓了抓自己稀疏的金髮,吐了口氣,「有誰想說幾句嗎?」
艾倫·坎西用手拂了拂前額,撩開几絲深褐色頭髮,堅定的雙眼盯住鏡頭,嘴邊儘力綻開一個微笑。
裝備平台的門大開著,裏面成堆的木板箱直摞到天花板,足有十米高。羅斯低頭從一輛固定在地板上已經被砸壞的鏟車旁鑽過,向乒乒乓乓響成一片的地方跑去。
她突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這種說法不正確,所有確定了的星球我們都可以到達。我們會停留在第一顆氣候與大氣條件都滿足要求的星球上。」
所有人都瞪著文特。科學家已經坐起身,兩手抱住頭。
「關上吧。」艾倫喊道。
「那都是誤解。關鍵是,利德人想要知道當年您最後的實驗結果。」
「為什麼不能打開天線,告訴人們這裏發生了什麼?」
羅斯從桌子那頭看著她,「我們到底打算怎麼辦?」
艾倫眨了眨眼坐直身子,她轉頭問計算機,「食物放在什麼地方?」
「這張床,有必要這樣轉嗎?」
「是我,什麼聲音這麼吵?」
文特抿了抿嘴唇,「計算機說得沒錯,他們用硬編碼注形式把航線固定在操作系統中了。」
「要求更改航向,目的地地球,計算並執行。」
「人類?」
他們分頭跑開,沉重的腳步聲傳遍了整個移民區。十分鐘后,他們又在大門口碰頭了。
羅斯低頭看了看話筒,「我該說些什麼?」
艾倫渾身顫抖,「他們對我們做了什麼?」
「也許每三十年喚醒你一次比較好?」
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文特陰森著臉說:「走,我們去弄清楚。」
羅斯的臉紅了。他頹然跌坐在窄窄的長條凳上,挪了挪位置讓安東也在他身邊坐下。
文特輸入了幾條命令,然後仔細地看著屏幕,「給我半個小時,另外,看在老天的份上,別再往我脖子後面噴氣了。」
「無論如何我們也要這麼做。」艾倫說。
他們聽到文特的喊叫聲蓋過了木頭的碎裂聲,「你們這些狗雜種!這就是你們給的裝備!」一陣打碎玻璃的聲音。
羅斯搖了搖頭,「真對不起那些興奮揮手的人。」擴音器咔噠一聲響,他抬起頭來。
羅斯沒有放棄,「天亮之前是看不到太多東西的。」
艾倫跌坐在椅子里。
「我們要去。」艾倫說。她抬頭看了看最近的擴音器,皺著眉補充道,「如果可以的話。」
她試圖坐起身,掙扎了幾秒鐘才想起低頭看一看。她全身赤|裸,一條結實的帶子縛在胸口,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還有另一條帶子縛住了她的雙腿。
「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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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後來你的研究怎麼樣了?」
「不過,那些被留下的人一定會說出來的,不是嗎?」艾倫問,「他們一定會告訴別人,飛船把他們丟下了。」
「別和我耍花樣,女士。我退休前參与過的最高機密比你這輩子聽說過的都多。」
艙蓋撲地一聲彈起,在液壓的推動下移開,隨著一聲金屬的咔噠聲被鎖定。艾倫望著外面的一片黑暗,隱約覺得腦海中有件事讓她感到不安。
「但這樣的檢查我們只需要做一遍。那些沒事的就可以繼續待在冬眠艙里直到我們到達目的地,剩下的那些人才需要定期喚醒。」
艾倫走到控制台前敲了幾下鍵盤,「奇怪。」她看著一片空白的屏幕說,「計算機,打開移民資料庫。」
「我們決定返航。」艾倫平靜地宣布。
「對極了。對利德公司來說,反正沒從移民那裡收錢,他們走不走都沒有影響。」
「真是個急脾氣。」羅斯嘟囔著,「提醒我到達目的地后別和他做鄰居。」他皺了皺眉,「我餓了,你想吃點什麼嗎?」
「等等!」艾倫抬起手,「那次採訪,他說有一半的移民拒絕上船。我們要檢查所有的冬眠艙,每人三排。」
「我能侵入計算機。」
羅斯哼了一聲,「好極了。」
西蒙·海恩斯,出生在英國,后移居澳大利亞。他具有科幻小說家和程序員的雙重身份。他的主要著作為「Hal Spacejock」系列小說,至今已出版四部,他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夠寫出第十五部。除此之外,他還是個自行車愛好者,每天都要騎行25千米~40千米。
艾倫走上前,收到一個熊抱,「安東!」
艾倫抿緊嘴唇。
「我們沒有足夠的儲備支持這項計劃。你們每喚醒冬眠艙中的一個人就會損失微量的水分,這種損耗的綜合效應……」
「理由!」
安東皺著眉,「也許是下一顆星球?」
「在我們到達目的地之前,那個區域是禁區。」
艾倫重複了他的問題,經過長得足以讓人明白一切的沉默,計算機才重新開口,「抱歉,我也無能為力。」
艾倫一言不發地沿著明亮的藍線走下去,另外三個人默默地跟在她後面。
羅斯跳起身跑出門,艾倫在走廊里追上了他。
屏幕關閉了。
「這是他們預先安排好的。我們發射的時間窗正好和一場重要的體育比賽衝突,所以他們模擬了一場發射。」
「還順利嗎?」安東·皮特眯著眼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臉上掛著一絲憂慮。
十分鐘后,他們都回到飛行平台,文特在鍵盤前坐下,其他人圍在他身後。科學家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數據在屏幕上滾動起來,看得人目不暇接。
嗶的一聲,有人在她耳邊說:「明確你的要求。」
艾倫抬起頭:「說吧。」
「哦,原來是受媒體關注了。你知道,他們會讓你出名的。」
她扭頭去看陰沉的天空,馬尾在腦後甩了甩,「下一周,我會告訴你們真相。」
他圓睜著雙眼湊過身,「這樣我們都會老死在這兒了。」
「執行。」
「那些移民怎麼辦?他們會反對嗎?」
文特瞪著羅斯,但還是和他保持著距離。他一言不發地跟著安東走了出去。
羅斯走到最近的一排冬眠艙前,一邊俯身向里張望,一邊伸手去拉搭扣。艾倫的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