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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以西

時光以西

作者:陳格
「我知道,我就是抱著幻想,哪怕是極其不靠譜的幻想。他應該知道,我為了複合努力了,結果無論怎麼樣,我都能接受,也算是對我的懲罰吧。」
伯納斯說話間,四周的景物瞬間變了,程昂站在會所門外,看到了還是滿臉青澀的史冬強。伯納斯在旁邊解釋:「這隻是個信息壁壘,不是回溯的結果,你盡可以去了解,包括那小子的想法你也可以讀到,怎麼樣?想不想跟我學兩手,哈哈!」程昂尷尬地笑笑,開始專心地看著十幾年前的故事。
老者並不急於要答案,「不必現在告訴我,我猜我們很快還會見面的,遇到麻煩可以來這裏找我。對了,小心你的老闆史冬強,記住這裏的地址,你會回來的。孩子,再見。」
她是程昂上研究生時實驗室的師妹,本來這個活潑時髦的小師妹和孤僻沉穩的程昂不該有什麼交集,要不是正好兩個人都不住在學校,家又挨得很近,經常一起回家,恐怕他們都說不上幾句話。
此時的程昂也沒有什麼患得患失的理由,乾脆痛痛快快地接入虛擬世界,場景依舊是在「柒號會所」,只不過屋裡多了一個人,是那個白髮老者。
作者簡介:
程昂愣了,田姍姍出現的場景難道不是伯納斯構築的?那又是誰?史冬強或者什麼更強的人?
「的確沒有辦法了,我真的無可奉告。當時我只是唱了兩首歌,那兩首歌在你平時的歌曲列表裡出現的頻率很高而已,我猜這可能會讓你想起什麼,容易讓你走神,並沒有主動設置什麼信息壁壘,沒想到你還是發現了我。」伯納斯習慣地聳聳肩。
看程昂在猶豫,老者又推波助瀾地送上一句狠話,「其實你也可以選擇維護自己的道德底線,不過我以為道德只是大多數人共識的行為標準,如果程昂你也拘泥於此,我倒是對你有些失望了。在我看來,破解未知遠比什麼道德有意思。」
伯納斯的這句話給程昂了一個晴天霹靂。像沒存在過一樣——姍姍,你在哪?不可能!田姍姍怎麼會是那個強觀測者,她怎麼會陷入那個可怕的強觀測者困境?
現在他明白自己不需要在那個男生之前認識田姍姍,只要回到每天和她一起走在中關村大街的日子里,讓她開心,讓共同的記憶中充滿快樂的片段,即使是互相挖苦和嘲笑也帶著甜蜜,給彼此帶來一輩子的幸福……
伯納斯被程昂關在一間屋裡,門沒有鎖,只用三張紙制封條封著,第一張紙條上寫著「你只要用是或否如實回答下面三個問題,就可以出去,第一個問題是:你同意這個規則嗎?」
「時光以西」中的價值觀其實是有前沿理論支持的,即觀察者擁有越多的信息,就擁有越強的信息獲取能力,一旦擁有行星級別的信息量,就很快能獲得恆星級別的信息,就像一個鏈式反應,最關鍵的其實是初始狀態的那個觸發。一個「時光以西」的高許可權用戶,雖然能獲取虛擬世界的全部信息,但他無法超越虛擬世界這個系統,去獲取外界的信息。
「因為將田姍姍從困境中拯救出來,這是我必須親自做的事情。」
「時光以西」是矮人公司最重要的項目,已經秘密研發了近三年時間,作為項目總負責人的程昂,深知這不僅是一款能賺大錢的產品,而且可以改變矮人公司在公眾心目中唯利是圖的形象,說得更大些,甚至可以影響未來幾年全球互聯網的格局。
我慢慢睜開眼,彷彿經歷了一段很長的故事,剛醒來總會有些迷糊,我是誰?程昂?史冬強?還是顏伯夷?
男生有意無意地應著:「我……倒不覺得有多悲涼,反而有點滿懷希望的感覺。」
史冬強於是利用三個禮拜的晚上時間,寫了一個中文平台軟體,可以把市面上所有版本的Windows自動漢化成中文的,請賣印表機的在櫃檯幫著賣。賣印表機的問這東西該賣多少錢,史冬強想了想,一咬牙「99塊吧」,一個禮拜過去,竟然賣出去30多套,史冬強感激得不行,非要給人家20%的代銷分成,這位兄弟也真夠意思,一分錢沒要。後來史冬強才知道,賣印表機的把中文平台按一套365塊賣的,難怪沒過幾天,他就搬出了四人的地下室,自己租了一套有窗戶的大房子。
當然,同樣忘不了的還有田姍姍為挽回那份感情表現出的執拗,她曾說過出國付出的這許多艱辛,也許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明確的了結,為這個了結付出的代價越大,才越能徹底地放下,否則她的心無力去接受別的什麼人。
「是我那師侄的私人會所。不過早年間,這可是我的搭檔,也就是史冬強的導師——顏伯夷的實驗室。我們那會剛在歐洲粒子物理試驗室共同發現了時間信息回溯理論,他就回國了。」
程昂這才意識到,關於入侵的事情還沒向老闆彙報,「是的,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時光以西」中的用戶,隨著級別的提升,可以洞察組成各種事物的信息,甚至可以控制信息流,這一切取決於用戶對信息的獲取和掌握能力。而程昂擁有管理員級別的超級許可權,可以自由地在這片信息海洋中徜徉,並能感知每一絲信息的流動,還能通過信息重組實現很多神跡和魔法。
「對不起,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我道個歉,在選擇強觀測者的時候,我必須全面考察候選人,那是我請全球最好的偵探事務所做的調查,如果你說的田姍姍和你有過接觸的話,是不會漏掉的。除非真的沒有這個人。」
程昂焦急地抓住伯納斯的胳膊,「再進行一次回溯是不是就可以救她出來?」
路邊是塵土翻騰的工地,這裏要通新的地鐵線了,抱小孩的大嬸們不時湊過來兜售日本動作電影,白頤路兩邊曾經的小門臉已經被高聳的現代化寫字樓和商業中心代替,整齊的法國梧桐加上商場廣告牌上的各種國外名牌,更把這裏襯得光鮮華麗。
程昂更糊塗了,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和史冬強有著怎樣的瓜葛,難道是史冬強利用LHC撞擊去觸發回溯的事情敗露了?
史冬強鎖上了門,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實驗室,拎起一網兜導師的論文和半盒五寸軟盤,結束了自己的研究生生涯。
程昂被說愣了,他立刻想到也許和昨天的入侵事件有關,「難道『時光以西』出事了?」
老闆那極具煽動性的口才和頗為超前的設想,讓程昂毫不猶豫地承擔起項目總負責人的重任,三年的辛苦眼看馬上就要結出碩果。可就在今天程昂親自參与內測的當口,卻出了如此嚴重的事故。
老者平靜的話語敲擊著程昂的心,背後的秘密?入侵者的攻擊摻雜著關於田姍姍的記憶,他們一定和她有關係。她走後杳無音信,甚至這個人就像沒存在過一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想要知道!
程昂這時終於明白,「時間信息轉化理論」不僅是「時光以西」這樣一個虛擬世界回溯的理論基礎,更是適用於現實世界,也就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時光倒流的原理!
程昂被史冬強突然的爆發驚得語塞了,這到底怎麼了?交易!「時光以西」中老者的那次交易!
暮色中的中關村大街,一些小攤販開始擺出各色服裝,程昂記得總是打扮精緻的田姍姍第一次逛這裏時的驚喜,在淘了一條三十元的裙子后興奮地比劃在他腰間時的調皮。
程昂獨自愣在史冬強的辦公室,直到樓下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他才清醒過來。幾百萬美元?坐牢?自己很快就成階下囚了?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做了替罪羊。本能告訴程昂要趕快離開這裏,他望了一眼樓下的警察,繞到一般人不熟悉的貨梯下樓,走側門出了大廈。剛出門,一輛奧迪Q7突然攔在程昂面前,他一驚,不是警車,開車的竟是昨天在「時光以西」中見過的吉他男孩。程昂沒得選擇,快速上了車,車子按照「時光以西」中的路線開到北三環那個大鐵門門口。
總裁 史冬強
第二天,「時光以西」里已經熙熙攘攘,程昂輕鬆地找到史冬強。
「失去觀察,不會被人觀測到,就好像這個人從沒有存在過。」
不遠處吉他男孩的歌聲適時地響起——「只能說我輸了,也許是你怕了,我們的回憶沒有皺褶,你卻用離開燙下句點;只能說我認了,你的不安贏得你信任,我卻得到你安慰的淘汰……」
第二張紙條寫著「第二個問題是:你對本題的答案會和第三題的答案一致嗎?」
「如果真的不是你給我構築了關於她的信息壁壘,那我告訴你,之前陷入困境的強觀測者是對我最最重要的人,不管可能性有多小,我都要試著救她出困境。」
吉他男孩一路上一句話沒說,進屋之後,遞給程昂一個接入裝置,微笑著說:「歡迎體驗『時光以東』,有什麼問題,在裏面都會有答案的。」
田姍姍咬著嘴唇,強忍幾秒鐘,終於衝程昂爆發了,「你又不是他!你憑什麼說他會這麼想!不會的!」她沉默了,眼淚止不住地滑過化著淡妝的臉頰。
「『時光以西』連著民政系統數據,你可以去查查,她是不是用了其他的名字?」史冬強也被程昂突然的變動驚得有點不知所措。
雕塑下的程昂沒有說出那句對不起,而是從身後拿出那件禮物,鄭重地遞給田姍姍,「姍姍,從你第一次告訴我要出國的那個時刻起,我就決心要留下你,我想在你心裏read.99csw•com佔有一些空間,不是硬生生地擠進去,而是由一粒種子,慢慢發芽生長,直到能佔據很大的地方。我當然不希望你走,可我得讓你自己做出選擇,即使你現在的選擇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心中能有我的一個小小的空間。我不想很肉麻地說,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等你選擇我,但我願意這麼做,相信我能讓你快樂起來……」
「不,準確地說,那裡也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只是在回溯發生的那一刻,時間箭頭並沒有逆轉,而是時間線產生了分支,那是一個由於強觀測產生的分支,這個時候,強觀測者進入了一個平行世界,由他產生的世界。」
「等等,史總,您可以懷疑我,但如果有核心代碼泄露,不徹底找到真正的內鬼,會後患無窮的!」
原本凝視窗外的史冬強,緩緩轉過老闆椅,點頭示意程昂坐下。他面色陰沉,眼鏡後面的目光犀利地盯著程昂,「程昂,我對你很失望。」
可是她卻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無論是「時光以西」這個虛擬世界,還是自己所在的這個「現實」世界。
「你願意幫我?」
「就像夢境一樣?」程昂不斷拋出一個又一個的疑問。
程昂充滿疑惑地調閱著存儲在原來辦公室的物理定律模型庫——這些信息存儲的位置和「時光以西」一模一樣,所以找到它們不費吹灰之力。而老者剛剛說到的自己在這擁有更高許可權的事也很快被證實——以前程昂也特意調閱過理論核心部分的信息時間回溯方程,但灰色的方程沒有任何擴展信息,滿眼複雜的公式讓他不知所云。但今天「時光以東」的這個方程後面,聚集著大量的補充信息,程昂迫不及待地去讀取那些內容。
縱然這些不能實現,也要為此做最大的付出,那就足夠了。程昂再次環顧了這條街,現實中的中關村大街。他決心已定,微笑著走向夜色中。
「算了,我懶得說了,你直接看看當時的情況吧。」
這是間四個人住的小屋子,屋裡住著一個準備考研的大學生,一個和自己一樣準備出國的學生,而另一個則是在中關村賣印表機的,每天早出晚歸。
「不可能!」程昂無法相信,狂躁地搖著頭。
程昂琢磨著這段看似荒唐的場景,似乎有點明白了什麼,又覺得糊裡糊塗的,只好接著看下去。
程昂立即飛快地敲擊鍵盤,過去一個小時的系統日誌像瀑布一樣滑過屏幕,對手顯然不是泛泛之輩,雖有明顯的攻擊痕迹,但凌亂的線索無法追蹤。十分鐘過去,還是一無所獲。程昂雙手攥拳惱怒地砸在鍵盤上,煩躁地將頭扭向一邊,正巧瞥見辦公室牆上「時光以西」的海報,這倒提醒了他:現實世界我找不到你,在「時光以西」的世界里,我的超級能力還挖不出你嗎?
一杯咖啡見底,依舊沒有答案。程昂伸了伸懶腰,回家,先好好睡一覺再說。
「時光以西」虛擬了大量現實中的場景,通過直接刺|激感官的接入方式,給人身臨其境的感受。現實世界的很多東西都可以在裏面找到映射,但唯獨不該出現的是程昂自己的記憶,何況是關於田姍姍的!
程昂早該懷疑路邊那個彈吉他的男孩,前一次出現田姍姍的場景正好就伴著他的歌聲,而這一次,又是在歌聲中,故事發生了改變。
程昂對整件事的好奇其實已經超越了一切,只是直覺告訴他不應該輕易答應。
在發瘋般地穿行過「時光以西」的信息洪流許久之後,程昂終於累了,在那個世界的盡頭,他想起了伯納斯說過的最後一段話,慘慘地笑了,「我從沒有懷疑過所在的世界是否真實,直到今天發現了現實和記憶的矛盾。這個世界本就沒有田姍姍,所有關於她的場景,都只在我的記憶中,那是她留給我的提醒。姍姍,我終於明白,到頭來不是我在拯救你,而是你拯救了我。」
程昂覺得這複雜的關係比剛才的理論還難接受。
由於目前這個入侵者能力超強,威脅著整個系統的安全,程昂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打出這最後一張牌,對「時光以西」進行回溯。
關卡一開始,等待被拯救的公主總算出現,她被一個兇惡的武士抱來,好在公主趁武士不注意,掙脫出來,跳到天空懸浮的雲橋上。武士兇狠地喊著「快下來!」,公主則頭也不回地喊著「救命」跑開,而這時入侵者瑪麗,需要在地面上緊跟著雲橋上的公主向終點跑去,身後是不斷追近的熊熊火焰,頭頂的公主一邊奔跑一邊轉動機關,幫助瑪麗搭橋、架梯、躲避怪物。
伯納斯少見地深思了片刻后說道:「史冬強是伯夷最好的學生,所以我不能讓他做無謂的犧牲。」
程昂回憶起那段時光的工夫,田姍姍已經出現在雙螺旋雕塑前,那天她打扮得特別漂亮,一改平時的甜美風格,顯得成熟而平靜。雕塑下那個曾經的程昂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一如平時地譏諷著:「喲,怎麼突然走淑女路線了?」
程昂慌忙退出「時光以西」,額頭上沁出一絲冷汗,剛才的片段竟然是自己幾年前第一次和田姍姍一起走在中關村南大街上的場景,這個畫面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有人在攻擊還處於內測階段的「時光以西」!
一年很快過去,田姍姍成功地收到幾份offer,程昂也越來越了解那個遠在美國的男生在她心中的分量,每次看她提起那個男生時臉上幸福的表情,程昂就會無比羡慕他。而他們分手的原因,又是那麼飄渺,就好像夏天的陣雨,過一陣子就會晴空萬里。程昂也曾想就這樣安靜地送她走,但越臨近最後的時光,他就越無法放手。他想讓她知道如果不能找回曾經的感情,還有自己在等著她。程昂糾結了很久,終於決定在她生日時,讓她知道自己在乎她。
史冬強沒有驚訝,平靜地面對程昂,「我猜你既然能來到這裏,一定是知道了一切。伯納斯找過你了吧?你不會是來阻止我的吧?」
但程昂並沒有聽進去吉他男孩的這番話,只是失神地走出大門,走向現實中的中關村大街。在這條他和田姍姍一百三十七次一起走過的大街上,試圖尋找著過往。
這件事對史冬強產生了兩個微小卻十分關鍵的影響:一是史冬強發覺靠智慧掙錢是件如此容易的事情,而且金錢能讓自己實現很多理想,並不是那麼骯髒;二是史冬強純凈偏執的理想,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被沖刷得一點不剩。他有了強烈去改變這個世界的願望,他甘願犧牲尊嚴、原則,做一個自己不齒但會被社會認同的人。他要創造自己的影響力,最終實現自己的夢想;他要在未來的某一天,讓全世界看到導師成果閃耀的光輝。
這一刻,程昂知道自己輸了,徹底輸了,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看著田姍姍哭泣。
他調閱著各種物理知識試圖去更深理解這個奇妙的理論,卻也發現兩個問題,首先是一個系統熵減的過程,一般是外界對系統做功的結果,外部系統由於做功自身會熵增,算上能量損失,內外兩個系統總體上是熵增的,因此時間是一直正向流動的。而強觀測者的出現,只需要在系統內部進行觀測,無需外部系統的任何能量,就能完成整個系統熵減的過程。如果把整個宇宙看作一個內部系統,那世界的方向就真的只在一個強觀測者的把握中了。那麼迄今為止,是不是已經有人早已將我們的世界回溯過了呢?
一段短暫的沉默后,程昂終於說出早就想好的話,「姍姍,我以前都是支持你的吧,今天我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勸你,聽不聽隨你。以前我支持你出國,覺得你能開開心心地走,能了卻你的心愿,減少些自責,放下包袱,但現在看——」
「我叫伯納斯,你聽過這個名字嗎?蒂姆·伯納斯·李。」
「也許吧,這也是我們不曾料到的。一切按公式計算都是合理的,但也許真的是宇宙有自己的某種保護機制,它不允許強觀測者出現,在第一次進行回溯時,什麼都沒發生,除了觀測者本人陷入了一個困境。」
她去美國留學的學校是LHC的出資方之一,專業也不能說毫無關聯,可她為什麼要去做強觀測者?難道是想讓時間倒流,讓那份破碎的感情重新來過?如果真的可以回溯,我一定要在那個男生之前認識姍姍,也許那是我唯一的機會吧,如果沒有他,她心中會有我的位置嗎?
「史總,伯納斯今天不會進入『時光以西』的,即使他能接入,也不會影響我們做什麼的。」
不對!馬上退出!!!
「犧牲?」
時間終於快到了,程昂回到史冬強面前,用預先做好的信息壁壘困住了史冬強,自己閉上眼睛,感受周圍洪流般的信息咆哮而過,開始了時光倒流的回溯……
那段一同回家的時光,讓程昂和田姍姍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還讓程昂對姍姍有了種特別的感情。開始的好感可能源自小小代溝帶來的差異話題,或者是程昂冷漠外表引起田姍姍的不滿,或許只是經常一起回家產生的習慣。程昂起初不清楚自己對這個師妹到底是關心還是好奇,直到那次他去鼓浪嶼旅遊,為了找到一個田姍姍想要的有海和陽光聲音的海螺,在島上徹夜未眠,等在海邊直到日出,以便向剛出海回來的漁民買到沐浴了第一縷陽光的海螺。那一夜面對著深邃的海和夜空,程昂終於明白自己深深愛上田姍姍了。
程昂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逃犯,這一刻真的有些慌九_九_藏_書了,「我是被陷害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程昂再次走在中關村南大街上,這次目的明確。
「伯納斯告訴了我回溯的危險,他要我阻止你這麼做,他今天會一直盯著LHC的碰撞試驗,所以沒時間進入這裏,而且我設置了信息陷阱,保證他即使進來,也不會找到我們。」
「沒有能解救困境中的觀測者的其他辦法了嗎?」
「嗯?你說誰在困境中?誰是田姍姍?」
而這個特定條件就是:歐洲粒子物理實驗室用LHC進行高能粒子撞擊實驗,屆時被激發的「希格斯場」可以將全球的電子計算設備終端實現短暫聯通,這個時刻在「時光以西」中進行回溯作為連鎖反應的觸發,就能實現夢想中的時光倒流!
我是陳格,我一直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事實上只是別人眼裡的死胖子,似乎對什麼事都沒多少興趣,懶散、缺乏熱情、冷漠、孤傲,若不是近些年還學會些表演和偽裝,簡直很難活在這個社會上。有時反省到底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呢?我想所有人可能都會嘲笑我的妄想,但我相信,我肩負著一項使命——有一天,我要拯救世界!
女生感嘆:「希望?可我怎麼聽起來很難過呢……」
「伯納斯爵士?您不是英國人嗎?您的樣子——」
程昂不知道這個奇妙的理論是老闆史冬強從哪弄來的,不過它卻能讓「時光以西」的核心價值觀有一個最驚人的體現——信息除了組成虛擬世界的一切物質外,還可以和時間進行轉化,也就是說掌握足夠信息的人,可以使時間倒流!當然這麼做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他曾經獲得的全部信息將不復存在,這個世界將從回溯后的那個時間點重新運行。
程昂有些不好意思地出現在小屋裡,「嘿嘿,對不起,我只是想明白自己正在做什麼,多有冒犯。」
除非「時光以西」和外界是聯通的。這點並不是什麼難事,上線后,「時光以西」連接互聯網,不僅可以覆蓋全網信息,而且眾多用戶已經滲透到這個社會的每個「毛細血管」。更驚人的是,在一個特定條件下,這些觸角可以超越公眾網路,連接全球電腦終端,達到人類最深遠的觀測角落,包括所有天文台的望遠鏡,所有地下、水下探測設備,所有微觀探測儀器,甚至包括遠在太空的哈勃望遠鏡都在觀測者的視野中。當一個人擁有足以代表全人類的觀測能力的時候,就是鏈式反應觸發的開始,他將獲得更多的信息,直到獲得足夠進行回溯的信息量。
「我之後的這些年,一直試圖計算這種強觀測者困境的形成機制,目前看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對強觀測者本人來說,他的那次回溯是成功的,時間在倒轉,在他停下來的時刻,世界再正向運行,只不過那更像是一個他自己的世界。」
老者的語氣依舊和緩,「程昂,我很抱歉,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關於你泄露矮人公司商業機密的消息已經傳遍報紙和網路了,你現在的身份準確地說是在逃犯罪嫌疑人。」
正當程昂準備發起攻勢,他回北京的第一個深夜,卻接到了田姍姍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抽泣聲讓程昂有點慌張,她把他當成了最好的朋友,分享了一個積壓在心中很久的秘密。她正在背著老闆準備出國,而出國的原因,是要挽回一份無法放下的感情。程昂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去聆聽她的故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記得電話里自己一直鼓勵她去了卻心愿。從那以後,程昂對田姍姍多了些憐愛,考試出國申請什麼的事都會偷偷幫助她,他並沒有放棄,他暗下決心在她準備出國的一年時間里,要用行動走進她的心裏,留下她。
遠處的程昂先是一驚,他沒想到那個神秘的入侵者會用這種讓自己陷入無盡傷感的方式露出馬腳,在四周龐大的信息流中,程昂捕捉到了那一絲異動的信息傳遞,立刻鎖定了那個入侵者!
回溯!我必須去回溯,回到六年前,我不會再次讓姍姍離開,不會讓她悲傷,不會讓她陷入那個孤獨悲涼的強觀測者困境。
「我要替史冬強去執行回溯!」程昂堅定地說。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打開一看,收到一條簡訊,一個熟悉的名字跳了出來——田姍姍:「師兄,你還好嗎?」
程昂漫無目的地走在中關村南大街上。
正要仔細閱讀自己的評估報告時,程昂被拉回了「柒號會所」。老者依舊慈祥地坐在屋裡,「不好意思,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已經知道,史冬強明天就要觸發回溯了,所以我們要抓緊一切時間阻止他!」
一個混亂的夢讓程昂第二天早上起晚了,夢裡穿插了田姍姍、公主、倒轉的時間和很多過往的片段。
程昂站在路邊,路中央雙螺旋雕塑的影子映在他臉上,夕陽穿過DNA鏈的空隙晃著他的雙眼。這熟悉的瞬間讓他突然想到自己原來並不是碰巧走到這裏,潛意識中,他對這個地方有著某種特殊的期待,因為這條路曾經是他和田姍姍回家的必經之路。幾年過去了,中關村大街變得快認不出來了,不變的唯有那金燦燦的雙螺旋雕塑。何時能再見到她,也成了縈繞在程昂心中一個難以忘卻的牽挂。
所以當程昂發覺吉他男孩的重大嫌疑后,立即調動大量信息,構築了一個信息迷宮,將入侵者困在「時光以西」中,直到他找到迷宮出口。
「他說這是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決定。」田姍姍的聲音越來越小。
畢業后,導師的實驗室沒了,史冬強只好去所里其他實驗室碰碰運氣,沒想到導師留下的最大財富就是別人的羡慕嫉妒恨。轉了一大圈,史冬強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的研究方向很有前途,但我們這的條件有限,恐怕會耽誤了你,去別的地方試試吧。」
「沒錯,他本來是要和你一起執行回溯的,結果我來勸他之後,他非但不聽我的,還用這個小陰謀把你支開了,想要自己去實現稱霸世界的想法。」
吉他男孩不知按了哪裡的門鈴,大鐵門中間打開了一扇一人寬的小門,程昂進去后發現竟然別有洞天,一個滿是植物的院子,曲折的小徑盡頭是一座有著濃郁地中海風格的房子,藍白兩色的木牆,圓拱形的門廊鋪滿鵝卵石,門前木板漆著「柒號會所」幾個字。幾百米之外就是喧鬧的北三環,而這裏卻有這樣一個隱秘的場所。
「我們?說實話,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史冬強回溯之後會做什麼,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為什麼你們都找到我?!」程昂帶著怨氣一股腦拋出了一大串問題。
看著窗外搖曳的樹葉和慵懶的陽光,我終於清醒,這才是我的現實世界,每天看似平淡的生活也許才是最真實的。擺脫困境的感覺真好,又可以回到每天擠地鐵、加班的日子了。
「不,回溯這件事,由我來觸發,如果我發生什麼意外,你是唯一可能繼續嘗試的人了。」
史冬強冷冷地說:「昨天你觸發了『時光以西』中的一次回溯對嗎?」
這是怎麼回事!?程昂「啪」的一聲扣上了筆記本。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辭職了,這麼大的人事變動,自己都沒資格被提前告知嗎?程昂徑直走向史冬強的辦公室,不顧秘書的阻攔沖了進去。
「我的老師你也認識?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史冬強的驚訝並不像裝出來的。
「那現實世界中的他呢?」程昂小心翼翼地問。
伯納斯注意到了程昂表情的變化,「你還好吧?」程昂機械地回答:「哦,好。」心裏卻波濤洶湧。
程昂手中只剩最後一張牌,那是「時光以西」的靈魂所在。「時光以西」為了能盡量和現實世界接近,除了表面看到的場景、人物、事件之外,還要保證整個世界能自主地運轉下去,因此「時光以西」配置了完備的物理定律,宏觀級別的大多數定律都已經融在這個虛擬世界中,虛擬世界的微觀粒子組成雖無法像現實世界般精密,但也設置為符合量子理論。
周圍的中關村大街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的場景,藍天白雲,天空中漂浮著磚塊和金幣,前面路中央的地面上,探出幾個綠色管道,沒錯,這是一個超級瑪麗的世界。程昂頗為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精心構築的這個空間,在這裏入侵者一時半會兒很難逃脫,而且他越是調用更多的信息去試圖突破,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只見吉他男孩還頗有幽默感地換上一身紅衣和藍色背帶褲,開始在這個世界里歡快地蹦蹦跳跳。看來他還是個遊戲高手,一路矯捷地吃著蘑菇,踩死一隻只烏龜,很快打敗了噴火的惡龍,然後一個侍女滿臉遺憾地告訴他:「公主不在這座城堡里,也許在前面的城堡里……」程昂不斷增加著關卡的難度,入侵者的前進變得吃力,但最終有驚無險地闖了過去,眼看到了最後一關,程昂這時有點緊張,不過最後一關的設置比之前要複雜得多,應該能讓入侵者露出馬腳。
程昂疑惑著戴上接入器,進入了「時光以西」,不,這不是「時光以西」!雖然眼前的景物和現實幾無二致,但稍微感覺一下這些信息的組成,會發現和「時光以西」的編碼方式有很大不同。程昂顫抖著拾起路邊的一個可樂罐,滑過一道弧線扔進垃圾箱,完美的力學公式。看著那圓圓的可樂罐,程昂明白了,這個山寨的「時光以西」表面的信息組成方式似乎是原創的,甚https://read.99csw.com至比自己的方法效率更高,但所有數據物理公式都是照搬「時光以西」的,甚至連程昂故意改錯的圓周率的第1208位數值,在這個山寨世界里也是錯的。
程昂正猶豫是不是馬上闖進去,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滿頭銀髮的老者迎了出來。程昂吃了一驚,怎麼這裏還有別人?他是入侵者的同夥還是我們的工程師?他知不知道我來的目的?老者慈祥的面容和睿智的目光倒是給了程昂一些親切感,「老先生,你的工號是?」他試探著詢問。
「你的對手是我,但我不是什麼入侵者,無論是『時光以西』還是『時間以東』,都像我的孩子,我對他們了如指掌。我也不是真的想要什麼核心代碼,待在這裏不過是為了和你和史冬強說話方便。哦,對了,順便考驗了一下你的本事,還不錯,可以幫我阻止史冬強了。」
程昂從史冬強面前消失,在「時光以西」中一次次構築起和田姍姍在一起的信息壁壘,一起走在中關村大街上的美好時光,一起吃路邊攤的小吃,一起逃課罵老闆。看她歡笑,看她哭泣,為她的一條簡訊高興半天,為她的即將離開低落許久,關於田姍姍的一切記憶是那麼真實。
「他……怎麼說?」程昂努力掩飾語氣中的失落。
「我說,我都要走了,還不能打扮打扮,沒準還能帶回來個外國帥哥呢!再說如果走之前遇到什麼天降奇緣,我還不走了呢。」兩人互相開玩笑早已成為一種習慣。
誰都知道,公司老闆史冬強是個賣保健品發家的商人,幾經沉浮,近些年靠著網路遊戲再一次躋身富豪榜的前幾名。史冬強三年前成立了一個秘密項目組,項目代號是「時光以西」,目標是建立一個有核心價值觀、和現實世界社會結構完全不同的虛擬世界。
一天,賣印表機的求史冬強幫忙,說好多客戶買了印表機之後,回家用不了,都來退貨。平時賣印表機的很大方,經常買些啤酒和花生米什麼的給四個人打牙祭,史冬強自然會幫這個忙,其實也是個小問題,就是那時越來越多的Windows用戶和原來印表機的DOS驅動不兼容,史冬強很快寫了個Windows下的驅動程序。賣印表機的從此再沒被要求過退貨,一高興給了史冬強1000塊錢作為酬勞。史冬強沒想到不到十分鐘就掙了這麼多錢,比自己去麥當勞打工強多了,而且可以省下更多時間複習。
一個魔術師表演著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術,他將讓時間倒流,回到十分鐘之前。全場的觀眾被要求閉上眼睛,閉眼之前記下當時的精確時間,幾秒鐘過後,觀眾們睜開雙眼,雖然看不出這個世界有什麼變化,但每個人的手錶都明確告訴他們時間回到了十分鐘前。觀眾們有的不信,離開劇場到處去核對時間,發現全世界的時間都倒退了十分鐘,於是所有人雖沒什麼感覺,但真的相信時間倒流了。其實,魔術師在那幾秒鐘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趁所有人不注意,把世界上所有鍾錶都往回調了十分鐘!
老者就像《天龍八部》中的掃地僧,忽地出現,隨便露上一手,就幹掉所有高手。
「什麼?你是說——」輪到史冬強吃驚了,而此時平靜如水的人換成了程昂。
購物中心門口彈吉他的男孩吸引了很多觀眾,一首戴佩妮的《怎樣》用男聲唱出來,有種別樣的悲涼,聽到那句「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我們是不是還隱瞞著對方,像結束時那樣,明知道你沒有錯,還硬要你原諒……」程昂內心某種柔軟的東西被觸發,隱約看見不遠處一對男女的背影如此熟悉。女生聽到歌聲,若有所思地對男生說:「你覺不覺得聽了這首歌特別難過,歌手一定是受過很重的傷,才能唱得這麼悲情。」
程昂曾經很羡慕那個男生,羡慕他率先走進了田姍姍的世界,羡慕有人願意為他付出全部的愛。而在此刻,程昂終於理解了田姍姍,原來為愛付出,是如此幸福。
「那你說他是對你最最重要的人?他不是我的老師嗎?伯納斯告訴我,他不是成了植物人,而是在第一次嘗試回溯的時候,進入了所謂的強觀測者困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而為了彌補我記憶鏈條上這莫名缺失的一環,伯納斯編撰了西瓜小販的故事。」
伯納斯無奈地笑了笑,衝天花板喊:「好小子,你進步很快啊,中國那句老話『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還真是有道理,我這次輸給你了,讓我考慮一下——好,出來吧,我告訴你答案。」
從今天起王一先生將擔任第三事業部的總監。王一先生之前擔任美國AB公司的技術總監,擁有雄厚的技術背景和運營經驗,相信他將會幫助公司邁上一個新的台階。
畫面終結在史冬強走向中關村的背影中,夕陽映襯下的影子被一點點拉長,程昂看到了那份堅毅和執著,更對剛剛的經歷一個時代的開始唏噓不已。
「不可能!你一定知道其他辦法。」程昂想起伯納斯之前攻擊時創造的關於田姍姍的信息壁壘,那些過往不可能從自己的記憶中獲得,只能是從姍姍那裡獲得的,所以伯納斯一定有辦法和困境中的意識進行溝通,「否則你在攻擊時構築的信息壁壘怎麼可能是那麼……那麼真實?」
「嗨,這是怎麼了,你是幫我阻止史冬強的,你們都是難得的強觀測者候選人,誰都不能做無謂的犧牲。等我研究清楚了避免強觀測者困境的方法,到時候會需要你們去回溯的。」
「為什麼?難道回溯真的是逆天的?」程昂想起了自己的兩個疑問。
程昂的第二個疑問就更關鍵了,在「時光以西」這樣一個虛擬世界中,一個人是完全有可能獲得全部信息的,但在我們這個宇宙中,一個普通的人類怎麼可能洞察到所有信息?強觀測者也許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能,現實中根本無法找到這樣的觀測者。這無疑是時間倒流難以實現的關鍵。
「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程昂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像揣了只兔子,入侵者不止一個,難道他們是故意把我引到這裏的?今天我落入的圈套一環扣一環,他們究竟是想對付我,還是對『時光以西』另有企圖?
「好了,你現在有足夠的水平去阻止史冬強了,只要在那個時刻前把他困在你的信息壁壘中,他就不可能觸發回溯了。」伯納斯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年輕人,我應該可以信任你,對吧!你是唯一能替我阻止他的人了,明天的那個時刻,我要忙於撞擊試驗,抽不開身,你快抓緊時間準備一下,必須成功。」說完,伯納斯又像前兩次一樣消失了。
而遠遠觀望的現今的程昂沉浸在這段對話中,他回憶起接下來自己會說對不起,然後默默地送田姍姍回家。
恍然大悟之後,程昂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情,試圖理順這一切的經過:史冬強之前所謂的「時光以西」的一大堆意義不過是個幌子,觸發世界回溯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可他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為什麼要這麼做?而自己在這個故事中又是什麼角色?老者為什麼說自己是史冬強選定的逆天之人?老者和史冬強又是什麼關係?
吉他男孩其實是伯納斯的助手,他告訴程昂,史冬強不會真起訴他,只是不久前伯納斯警告史冬強不要回溯,那將陷入困境,史冬強為了不讓程昂捲入危險中,才上演了這麼一齣戲。明天程昂就能恢復清白,今天可以先住在「柒號會所」里避避風頭。
「你的……老師不是顏伯夷教授嗎?我並沒有見過他的真人。」程昂沒明白史冬強為什麼會提起他的老師。
沒想到這些話點炸了史冬強,他猛地拍桌而起,「程昂!我之所以給你機會,是我理解你這麼做的動機!讓我隱約能想起當年的我,我在最困難的時候也可以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你還拿我當白痴,不跟我他媽的說實話,我只能讓律師出面了!」
程昂當然知道這個人!歐洲粒子物理實驗室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不過他不是因為LHC而出名,而是早在1990年就因發明世界上第一個網頁瀏覽器,被譽為萬維網之父。
伯納斯誇張的嚷嚷聲把程昂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怎麼樣?小夥子,我的信息壁壘做得不錯吧,來來來,我要把畢生絕學傳授給你。」
不等程昂多問,他竟被強制退出「時光以西」了。「奶奶的,到底這裏誰說了算!」程昂心裏咒罵了一句。辦公室此時已經空無一人,他倒上一杯咖啡,靜下來想理理凌亂的頭緒。有人想竊取「時光以西」的核心代碼,從吉他男孩表現的信息控制能力看,入侵者對虛擬世界的運行有著深刻的研究和了解,否則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盤上肆無忌憚,有如此強大的技術實力,去實現那些基本物理定律不是什麼難事,何必要這樣竊取?莫非只是競爭對手的挑釁?老者似乎對自己很了解,程昂始終覺得老者不是壞人,甚至還有些熟悉的感覺。還有,他最後為什麼提醒自己要小心史冬強?
突然,程昂覺得背後一陣信息波動,回頭一瞥公主竟再次出現了,她驚恐地推開自己,開始沿著來時的雲橋往回跑。雲橋的入口被堵住了,程昂只好從地面上追回去,公主在前面不斷設置著障礙阻止自己,從頭頂扔下吊燈,碎玻璃差點砸到程昂,她還不斷轉動機關,拆橋撤梯,放出怪物。快追到起點的時候,公主呼喊著「救命」,九九藏書前面出現了一個英武的武士,衝著公主喊著「快下來!」,公主跳到武士懷裡,武士拯救了公主離開。在地面上苦苦追來的程昂沮喪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低下頭喘著氣,猛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上了一身紅衣和藍色背帶褲。回望身後的廢墟,程昂頓時感到一絲寒意,自己跑回來追公主的過程,恰好是瑪麗拯救公主過程的回放!這樣看來事實變成:公主並非等待瑪麗的拯救,而是要逃離他的魔爪,隨著時間箭頭的倒轉,整個事情的原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程昂知道必須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對手,在「時光以西」之中,他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然消失,還輕易地逃離自己布下的信息迷宮,最後更是用某種看似深奧的隱喻耍了自己一道。他彷彿都能聽見入侵者放肆的嘲笑,對手是個狠角色!
「現在看我是自尋死路,是嗎?」田姍姍搶過了話,程昂也毫不客氣地接下去,「是,你現在這種狀態,不僅放不下什麼,反而背上對父母的愧疚這個更大的包袱,你到時候無法承受那個最壞的結果,會徹底崩潰的。你為什麼偏要把自己往悲情的角色上逼呢?!你這樣怎麼能讓我……我們放心。」
「『時光以東』其實就是『時光以西』的副本,根本沒什麼入侵者,也沒有核心代碼的泄露,只不過史冬強把東西從左兜挪到右兜。你的確背了黑鍋,不過經過這麼一番炒作,『時光以西』關注度提升比任何宣傳效果都要好,你看短短半天,註冊用戶已經有了一百三十九萬。」老者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悻悻地撤消了這個失敗的信息迷宮。回到中關村南大街,已經到了晚上。為了讓「時光以西」中的體驗更真實,這裏的時間會和現實世界同步流逝,沒有存檔沒有讀檔,吉他男孩也已經不在商場門口彈奏,再想找到什麼線索,似乎只能等待了。
「你在『時光以東』里同樣具有最高級的許可權,甚至比『時光以西』的許可權還要高一點,不如你自己去感知一下,尤其是『時間信息轉化理論』,試著真正去理解它,很多事情你就明白了。」說完老者笑著離開了屋子。
到公司已經是下午了,滿臉倦容的程昂無精打采地和同事們打著招呼,卻看見一張張表情尷尬的臉。他納著悶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打開電腦,習慣地收著郵件。一封發自總裁史冬強的任命通知很扎眼地彈出來:
「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強觀測者回溯,現在並無法保證成功,儘管這次LHC的撞擊會提供更有利的條件,但本質上,我們還是不知道困境是如何出現的,是不是宇宙這個管理員會禁止一切強觀測者出現,所以這麼做的風險太大。」
史冬強這三年除了學到導師很多新的理論外,更繼承了導師孤傲的性格。好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導師出事前,向國外幾個好友都推薦過史冬強,他打算出國繼續讀博深造,學術方面沒問題,就只差GRE、TOEFL這些英語考試了。所里的宿舍已經趕人了,史冬強在人大附近租了一間地下室,準備著英語考試,同時也不得不打點零工掙點出國的路費。
「您……是?」程昂的語氣不自覺地恭敬起來。
「我們要給虛擬世界一個靈魂,不是什麼殺怪和掙錢,而是把信息作為核心價值,獲取信息的能力作為生產力,而由此產生的生產關係、社會形態肯定會和現實世界有本質區別。虛擬世界中對信息的獲取,和現實社會中對生產、生活資料的獲取相比,更容易靠個體完成,因此社會關係可能比現實簡單,而個體力量可能會十分強大。整個社會和每個個體的價值觀會高度統一,更利於社會的發展,很可能會出現少數神一樣的人物。掌握的信息越多,就越容易獲取更多的信息,甚至可能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還強大,用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了,所以社會政治形態雖然趨向單極化,但由於結構單純,也可能是一種很先進的社會形態,那將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他閉上眼睛,感知著四周強大的信息洪流,從面前的雙螺旋雕塑,到整條中關村大街,再到燈火輝煌的北京城,彷彿鏡頭從地面拉升,偌大的中國首都漸漸成為一個亮點,接著看到周圍一片或明或暗的亮點,在海岸線附近形成了一條光帶,在不斷拉升看到各大洲的輪廓時,無數細節信息也從他的身邊滑過,如果他想的話,甚至可以觀察到埃菲爾鐵塔下兩隻蒼蠅的交配。龐大的信息流衝擊著程昂的大腦,時間在此刻逆流而上!
令程昂驚訝的是這個條件如此現實,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刻是如此之近,LHC的第一次撞擊實驗就在11月8日,也就是明天,是觸發時光倒流的最佳時刻!
「時光以西」中還包括了一些現實中並沒有被證明的理論,其中最特別的是「時間信息轉化理論」,傳統資訊理論都是用數理統計的方法研究信息傳遞和存儲規律的,從沒有涉及過信息的本質。而「時間信息轉化理論」在資訊理論中引入了量子理論,指出信息源自觀測者引起的波函數坍縮,信息的產生是個有序化的熵減過程,如果這個過程中並沒有系統外的做功耗費能量,就相當於整個系統都處於熵減中,和熱力學第二定律正好相反,是一個時間箭頭逆轉的過程。
這一路的千難萬阻竟然都被入侵者闖過,程昂心裏有種不妙的感覺,當瑪麗躲過最後一組從地上升起的碎玻璃,終於和公主擁抱在一起時,入侵者和公主突然失蹤了!按照程昂的設計,瑪麗最後即使成功救回公主,也會隨著公主的一次自爆同歸於盡,這時無處可逃的入侵者將被徹底控制住。可他竟然在最後時刻消失了!最後一個關卡也失效了,程昂在公主失蹤的地方仔細地過濾著每份信息流,絲毫捕捉不到剛才吉他男孩的信息特徵。
「別走!」這兩天的經歷給程昂帶來太多的不可思議,但縈繞在他腦中最關鍵的那個問題始終沒有答案——田姍姍究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她到底在哪?為什麼關於她的記憶片段會出現在「時光以西」?
「困境?」
程昂想到既然「時光以東」中有這樣一部分自己越權閱讀的內容,那也許還有關於自己更多的未知內容,他抓緊時間在史冬強私人信息中翻到一份《強觀測者測評報告——程昂》。報告的完成日期是四年前的夏天,回想那時正是自己畢業的時候,田姍姍也剛剛出國,報告中有關於程昂個人的全部信息,詳盡程度令程昂咋舌,不僅包括上學時的各種經歷、各門功課成績,還包括了他所有的社會關係,有些人甚至他自己也是看了報告上的描述才想起來是如何認識的。這幾百個人按關係密切程度排序,足足好幾十頁。可是裏面竟然沒有提到田姍姍,程昂檢索著後面幾頁的信息,真的沒有田姍姍的名字!
「哈哈,最後一句話是開玩笑的。史冬強可沒那麼壞,不過就是太倔了,作為師叔,我也拿他沒辦法啊!」伯納斯似乎一下子從掃地僧變成了老頑童,把程昂說得雲里霧裡,怎麼突然冒出個師叔來?不等程昂問,伯納斯接著說:「現在這個地方是哪,你知道嗎?」程昂茫然搖著頭。
「我還沒想好,現在這些offer都是很貴的學校,一年七八十萬的花銷,我覺得挺對不起我爸媽的,他們還不知道我出國的主要目的。」田姍姍說到正事又是滿臉愁容,就像平時被老闆剛剛訓過的可憐樣子。
「這是一個交易,如果籌碼足夠的話,你沒有理由拒絕。把代碼給我的話,你的經濟利益不會受到一點損害,而且絕對比你在『矮人』拿到的多。這也許對你構不成什麼誘惑,如果我再加上一個條件,就是能讓你知道這一切背後的秘密,你願意幫忙嗎?」
程昂彷彿掉入了一個冰窟中,「史總,我不明白,既然您已經知道昨天發生的入侵事故,我就不再多彙報了。內測階段的安全事故的確應該我負全責,可是總該給我機會把這個漏洞補上啊!我已經有些線索了,會找到入侵者的。」
程昂彷彿看見了史冬強嘴角微翹,掛著一絲陰險微笑的表情。他想起昨天那場激烈的信息比武的對手,越發疑惑,「那昨天我追逐的那個入侵者,究竟是你還是史冬強?」
伯納斯無奈地攤開雙手,「沒有辦法,別人不可能影響到一個平行世界的進程,或許只有強觀測者自己能解除困境。在困境中,強觀測者自身的強觀測應該不會讓他陷入更深的一層困境,兩次強觀測的疊合效應也許能讓他回到我們的現實世界,但我們對此無能為力,也無法通知他,除非他自己意識到自己在困境里,不過這似乎也不可能,你會平白無故地認為自己所在的世界不真實嗎?那一定被別人當成瘋子,除非現實能在他記憶里留下什麼證據和線索。」
「程昂,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偏要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可是你有沒有站在他的角度考慮過?你這樣會給他帶去什麼?痛苦的抉擇?」
「您看來已經認定我會把代碼給您了?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史冬強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說了,當時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程昂,看在你在矮人這麼多年的份上,我說你主動辭職算是對得起你了,你走吧。」
袋子里是一件生日禮物。程昂知道後面即將發生的一切,那個男生就是幾年前的自己,他在等田姍姍。回憶總是美好的:
「史總,你不覺得有些奇怪九*九*藏*書嗎?如果我昨天真的出賣了物理定律的核心代碼,那這個神秘的競爭對手可以在一夜之間就把他們應用到系統中嗎?再退一步想,這個競爭對手費老大勁竊取了商業機密,有什麼動機第一時間向被竊對象炫耀?表示他們只是劫富濟貧,或者盜亦有道?」
在這個熱火朝天的年代,史冬強有些恨他們。這些小販為了生計如此奔波也無可厚非,而所里,甚至院里的一些研究員也義無反顧地下海,拋棄了對科學的追求,只想著怎麼把這些科研成果變成錢,真是丟人。
「啊?稱霸世界?」程昂沒想到史冬強會有稱霸世界的野心。
他記得,在前面那間咖啡館,田姍姍準備第二天彙報PPT時的專註表情,把他當成老闆模擬彙報時的緊張和認真,還有自己陪她準備一個通宵后的黑眼圈。一切都充滿幸福。
原來自己早就被史冬強盯上了,只是沒想到,田姍姍跟這件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報告顯然故意隱去了關於她的信息。昨天自己和田姍姍的回憶又巧合地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刻,看來一切更加不簡單,她的杳無音信和史冬強、和回溯一定有關係!自己和姍姍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史冬強的某個陰謀中。
程昂再次睜開眼睛,「時光以西」已經回溯到了幾個小時之前,他依舊站在中關村南大街上,過了一會兒,吉他男孩準時出現在購物中心門口,程昂笑了,獵物總算上鉤了,他早在四周的路上布置了信息跟蹤代碼,一旦入侵者出現,就能記錄下他的來路。程昂沿著吉他男孩來時的信息軌跡往南走了一會兒,拐上北三環,沿著輔路走了幾百米,拐進一個大門。看起來這裏應該是某個國企的廠區,路兩邊都是高高的楊樹和四層高的紅磚樓房。他七拐八拐最終來到一個小院子里,蘇式風格的一幢小樓表明了它的年齡,旁邊一扇銹跡斑斑的大鐵門緊閉著。
「如果這幾十萬是你自己出的,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糾結了?」程昂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個奢望,可是還是忍不住問。
從此,史冬強放棄了留學計劃,戴上一幅奸詐世故的商人面具,開始了一段人們熟知的生涯。
他騎著自己的二八車,準備回中科院計算所拿畢業證、學位證。騎行在白頤路上,路邊「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的廣告牌下是正在擴寬維修的馬路,滾著塵土。路兩邊密密麻麻地擠著一排門臉,滿眼是時尚淺藍色字體的「計算機」、「電腦」和一些英文字母的鋁扣板招牌,門前的廣告板子上,潦草地寫著各種新奇的玩意——「CDROM聲霸卡」、「AST電腦」、「Compaq 486/33M」。不時有載著各色電子元器件的平板三輪車從他身邊超過,小販們眼中流露出對財富的渴望。
遠遠的,程昂看見雕塑下站著一個男生,低著頭焦急地來回踱步,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攥著一個精緻的牛皮紙袋。
程昂突然恍惚了。什麼?陷入強觀測者困境的是顏伯夷?!不是田姍姍?程昂冷靜回想了伯納斯和自己說起的陷入強觀測者困境之人,確實未曾有過什麼證明一定是田姍姍,但她也確實是如同不曾存在過一樣,他一下想到了什麼:「史總,在我的那份《強觀測者測評報告》裏面,和我相關的人裏面為什麼沒有田姍姍?」
程昂回憶著剛才的場景,有點怪當時的自己沒有察覺到田姍姍快樂的外表下,有顆受傷很深的心。而那些記憶猶新的對話,除了自己和田姍姍外,不應該有第三個人知道。在「時光以西」中出現這個場景,一定是有人入侵了系統,入侵者恐怕還和自己或田姍姍有關,也許還和她的下落有關。
程昂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覺得一股強大的信息流撲面而來,幾乎就是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周圍的每一個比特都無比清晰,彷彿整個世界都盡在掌握,甚至有了回溯時那種洞悉一切的感覺。
程昂清楚記得三年前,史冬強第一次和自己提起「時光以西」的情景。
第三張紙條寫著「第三個問題是:你會告訴我為什麼要阻止史冬強對嗎?」
任命通知
「您是要阻止史冬強回溯嗎?」
可程昂多希望這次田姍姍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個玩笑,而是種暗示,不過嘴上依舊,「哼,那你可還得多努力努力了。對了,最後決定了嗎?拿哪個offer?」
「史冬強不是第一個進行回溯的人,在他之前,早就有人成為了強觀測者,不過那次回溯並沒有成功,因為我們的理論有難以解釋的地方。」說到這,伯納斯臉上出現了一絲羞愧。
「那咱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想借用一下『時光以西』所有物理定律的核心代碼,你能幫這個忙嗎?」老者的語氣依舊是緩緩的,彷彿是向鄰居借點醬油。
老者悠然地笑了,「工號?我可不是你的員工,程昂,我是專門在這裏等你的。」
魔術師做的事情就是讓所有人在一瞬間失去觀察,自己是那一時刻整個世界唯一的觀測者,我們叫他強觀測者。沒人能真的蒙住所有人的雙眼,但卻可以讓所有人觀測失效。在量子理論中,觀測是個使波函數坍縮、確定性增強的過程,確定性增強就意味著代表混亂度的熵值在減少,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時間的方向和熵增的方向總是一致的,如果整個世界都在熵減,那就相當於時間倒流了。如果有一個人,他能瞬間對整個世界進行觀測,獲取到全部信息,那他就是一個強觀測者,而對普通觀測者來說,量子效應已經失效,他們的觀測不會改變任何貓的死活。直到強觀測者停止觀測,世界回到了某個點上,時間開始繼續正向流動,所有事情也許依舊發生,也許改變。
原第三事業部總監程昂由於個人原因,暫時離開矮人公司,讓我們感謝他過去幾年給公司帶來的財富。
「當然,我的真實形象比這要年輕,要帥多了。我用了個老朋友的形象,老是老了點,不過還不錯,當然我的演技也挺不錯的,對吧?」這兩句話一改之前的和緩語氣,充滿調皮,看來這才是伯納斯真正的說話風格。
「孩子,慢慢聽,其實你的真實處境遠比做一個逃犯要糟糕十倍、百倍。你會註定成為一個逆天之人,而史冬強就是把你領向這條道路的領路人。」老者玄而又玄的兩句話讓程昂更加困惑了,但同時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我有這麼大本事做逆天的事?如果真有我就不著急還房貸了。」
自己尊敬的導師,如今卻下場悲慘。導師顏伯夷是做粒子物理方向的研究的,但也被互聯網的前景所打動,覺得在中國發展互聯網是最重要的事,便毅然回國到了計算所。但他卻沒有當年錢學森先生那樣的時運,關於互聯網方面的研究,都被所里的某些領導以這種飄渺的研究無關國計民生給擱置了。當時計算所大多數的教職工都在保福寺的所里,這裏本來只是中科院的一間小倉庫,導師在所里待不下去,就乾脆申請到這個地方搞研究。導師從資訊理論中推導出來的信息時間回溯方程,本來可以成為虛擬世界建設的基本原則,但當時計算所除了這間倉庫外,就沒有任何對這個項目的支持了。實驗沒法做,模擬運算沒有大型機,導師一氣之下沒發表這方面的論文,想過一陣子回歐洲繼續自己理論物理方面的研究,在最後一次申請的項目被打回來的那天,他由於心情不好,和缺斤短兩的賣西瓜小販吵了兩句,結果被小販推倒,磕到了頭部,竟成了植物人。
「今天早上有人把這個發給我,猜猜這個山寨貨叫什麼?『時光以東』!它的用戶體驗不亞於咱們的系統,而且嚴格遵守所有核心物理定律。我起初並沒有懷疑到你,當我調出最近的系統日誌時,才發現昨天真的有異常訪問,而且那之後不久,你就觸發了回溯,讓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成為一個懸疑。」
路上行色匆匆的人們,大部分都是程序設定好的,也有部分是其他正在內測的工程師。程昂有理由懷疑是公司出了內鬼,畢竟自己人憑藉對系統的了解是最容易下手的,而動機呢?他想不出來。
伯納斯趁程昂愣神的空,退出了系統。他本人還在歐洲,在虛擬世界中和程昂見面后,還急著回去準備撞擊試驗。程昂沒來得及再攔住他,自己也退出了「時光以東」。
伯納斯沒想到剛剛傳給程昂的信息操控能力,他的第一個使用對象就是自己。在喊出「別走」二字的同時,程昂用一個簡單的信息壁壘阻止了正要退出的伯納斯。
史冬強突然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夠了!程昂!他們今天已經全面開展『時光以東』上市的宣傳攻勢,他們不是在向我炫耀,而是要告訴所有人,他們做了個有意思的新玩意!他們是早有預謀的!你別再狡辯了,我想你還是向警察去解釋你的賬戶上多出來的幾百萬美金是怎麼回事!!這件事給公司造成的直接損失是幾億美元。很遺憾,下次只能在探監的時候再見你了,警察馬上就會到。」說罷他摔門而去。
程昂繼續尋找著補充信息,對第一個疑問沒有相關解釋,但對第二個問題,他發現真的有解釋。
「也許吧,我昨天給他打了三個電話,想告訴他我能出國了,前兩個都沒接,第三個才接。」
史冬強哼了一聲,扔過來一個接入器,「後患?再也不會有什麼後患了。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