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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學不再少年

恰同學不再少年

作者:劉原
我們年少時,有輔導員管著,當我們不再少年,只想借這幕幼小的夜色,聊發一次少年狂。
同學們像潮汐般散去,我是最後撤離的客人。隔壁老王送我去機場,半路一輛警車追蹤,我兩股戰戰,警車追上,阿SIR探頭問:「到我辦公室坐坐」?我魂飛魄散,戴上眼鏡看,原來是刑警同學。我嘴上說不了我要打飛機,心裏說不了我一輩子都不要到局子里做客。
一群挈婦將https://read•99csw.com雛的同學,像耗子一般出現。我們都是愛國的耗子,班上幾個不愛國的都移民到帝國主義去了,所以我們這些殘部以愛國的名義聚會。一位曾與我聯袂作弊的哥們,徹底消失了15年,本來誰都找不到他,好在班上有廈門同學是干刑警的,通過系統一查,把該同學的住址、電話,甚至曾幾次出入福州某桑拿房的記錄全部調出,遂緝九九藏書拿歸案。
我們坐上漁船去野島。聊起家眷,孩子最大的居然已經15歲了,而我們才畢業15年,那位當年窮得買不起杜蕾斯的兄弟赧顏搓著衣角;最小的才一歲,是龍鳳胎,事主手扶雙腎吹噓:鄙人此生最大榮光不是在校拿過雙學位,而是一炮轟出雙胞胎;顛沛十余年,至今無暇耕播的我憂鬱地卧于船艙,以兩坨棉花塞于耳中,假寐。
我像一隻遠征的蝙蝠,飛臨海read.99csw.com島的上空。身下的廈門燈火一簇簇地翻湧在暗夜裡,宛如滄海。
我一直陷於沒來由的憂傷中,從第一場夜宴開始。同學的禿頭,我的白髮,比夜宴的華燈更亮。我們都成了憂心忡忡的中年人。當我們談起國事,彼此已成陌路。舊時的番號已經失散,我們在不同的地域和年月里彼此掙扎,彼此相望。只好在,我們此生只做過同學,沒做過同事,沒有利益上的糾結,所以,我https://read.99csw.com們還能相愛,一直的相愛。
其實我們都忙著拼酒,無暇叫雞。十年生死兩茫茫,我們抓著壯年的尾巴酗酒,有人吐血,有人摔杯,有人亂性,女眷們趕緊拉著孩子逃遁入夜色,不讓我們的悲傷陪他們過夜。
畢業十五年,我第二次回到福建,這個曾生活四年的省份,已經與我形同陌路。我們的聚會,彷彿就是為了彼此甄別抬頭紋和妊娠紋,數點對方的白髮。此次聚眾淫|亂的領袖、曾經和我打https://read•99csw.com牌吵翻天、如今專放高利貸的隔壁老王說:聚會要趁早,再過些年,沒準有人要被閻羅王招去述職了。老王幾年前切除了膽囊,遂痛感生涯無常,他屬鼠,如假包換的無膽鼠輩。
我們虛假擁抱,我們故作唏噓。當我們回到熟悉的氣場,早已沉默寡言的我又恢復了多年前的貧嘴。見到深圳來的朱奸商,我貧曰:你可在廈門盡情風流,咱們有刑警隊長罩著。廈門同學在一邊憂傷地說:刑警只管重案,風化案件不歸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