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辦法固然好，可是……」陳聰秉大夫還是不放心，「怎麼才能脫離現在的位置呢？」

「看，不是一個，是三個，相互連接的，象是個小糖葫蘆。」實習大夫喊道。

「反作用力？」邢靜問道。

這麼年輕，她能幹嗎？蘭上校心裏犯嘀咕。但談話一開始，他的一切懷疑就打消了，這實在是個務實能幹的女人。

「那麼，您計劃推動幾次？要知道整個飛船的三分之二都陷在腦組織中呢？」

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蘭星烈走到前排，面對著眾多的白衣專家說道：「同志們，我不想再向你們證明問題的嚴重性，經過季倫博士計算，這個你們稱為腦中的炸藥的東西將在10天，不，已經過了3天了，它將在7天之後恢複原來的形狀和大小。只有七天了！一旦『天女圖三號』在大腦中恢複原形，別說會漲破汪洋的顱骨，就是這座培城中心醫院也別想完整地保存下來，我們會發現自己不是被壓在金屬糖葫蘆的底下，就是被掛在飛船的哪一根天線上。」

「你病了？」

大夫們堅持，必須要等到「天女圖三號」流到脊柱的底端，才肯用注射器吸取。他們說這是確保安全的辦法，因為損傷了脊髓神經就會造成肢體癱瘓。

陳聰秉大夫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腦室是腦中的一些窟窿。那其中充滿了液體。而我們的飛船現在正嵌在這大腦的海洋邊上，只要用些氣力，它就可以從擱淺狀態脫離出來，掉進腦脊液里，然後，隨著腦脊液離開大腦。」

蘭星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終於說道：

「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總工程師叨念著，在場棚里走來走去，象患了神精病。

「TNT？這不是烈性炸藥嗎？」

「威虎山，威虎山，喜瑪拉雅報告：藥物開始在腦組織中起作用了。你們開始行動吧！請儘快開始，請儘快開始！」

「我……不太懂……」

蘭星烈帶上耳機，在皮椅上坐了下來，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牆壁觀察著手術室中發生的一切。

第三次……

蘭星烈上校覺得嗓子里有些什麼堵著，不讓他正常呼吸。他乾咳了幾聲，但是，毫無用處。剛剛造好的「TNT-3」(天女圖三號)宇宙飛船，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倏然失蹤！

耳機里猛地傳來了一個叫聲。

「等一等。」蘭星烈插了進來，「我還沒弄明的。胼眠體是怎麼回事？腦室又是怎麼回事？問題怎麼就解決了？」

「汪洋，你造個句子好嗎？」

邢靜今年24歲，此刻，她正在汪洋的特級護理病房中走來走去。她激動得簡直語無倫次：「這想法……您認為這想法可行？」

「汪洋！」張老師無名火冒，氣急敗壞地說，「你給我離開教室！」

那孩子安睡著，只是面朝著下方。維持這種俯卧的姿勢，完全是為了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大地的吸引力來控制飛船的走向。

蘭星烈上校昏了過去。

「好極了，」陳聰秉大夫高興地說，「照這個速度，不出一個鐘頭，飛船就能從腦組織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下一步，就看我們的了。」

她向班裡掃視了一遍。那孩子肯定來了，而且正睜大眼睛坐在角落裡望著她。

2點15分35秒，「天女圖三號」恢復了原來的形狀。它那長達47.15米的身體沖毀了醫院西部的圍牆，燃料艙伸向了醫院旁的寬大街道，中控實驗艙的大圓球緊緊地抵住了醫院的水塔。

「當時我正在觀察室里的電腦終端，屏幕即將熄滅的時候，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雜亂數碼，我立刻就連想到了那小孩。您看，他的語無倫次，也許根本不是腦組織的擠壓，而是有什麼機器沒有關閉，結論嘛，當然是『天女圖三號』上的電子計算機了。為了核對這一發現，我請蘭星烈上校又打了個長途電話給基地，證明在飛船失蹤的時候，確實沒有關掉那個主電腦。」

陳聰秉大夫將針頭插|進了孩子的脊背，人們屏息凝視著屏幕。

話音未落，只見屏幕上的亮點使勁往左邊一擺，又向右邊衝去，然後，一個之字形的螺旋運動，猛然間好象扎進了一堆棉花地似的一動也不動了。

「到過，他參加了科技夏令營的活動。」

「在冥王星上實現著陸，需要經過近五百個操作過程。它們是：第一，脫離慣性飛行狀態；第二，打開儀器艙升滑器；第三，檢查導向板開關的初始位置；第四，清理液ｒead•99cｓｗ•com壓傳動閥門……」

通訊聲一下子切斷了。現在，蘭星烈知道，玻璃窗后的另一批人將行動起來。

終於，人們清楚地看見，亮點離開了脊椎的部位，它被吸入了注射器。

「可還有一個問題。蘭上校，機械手的方向是伸往四面八方的，它們的力量也許會相互抵消。」

「開動飛船呀！」邢靜熱烈地嚷道，「瞧吧，在腦中航行！」

那個叫汪洋的少年正躺在一張可以上下左右360°翻動的床上。在他的頭部，有一隻小蛇似的細管正在慢慢地來回移動。蘭星烈是昨天才知道，這蛇管是一架最先進的透視工具的探頭。COBT儀！這就是大夫們的叫法。它比常用的核磁共振檢查儀還要靈敏和清晰10倍。看著這探頭在孩子那剃光了頭髮、象土豆似的腦袋上游來游去，蘭星烈覺得有點滑稽。

「請大家看這兒。」

「飛船上沒有燃料！」

「您的意思是說，這完全是一種物理過程？」

轟隆一聲巨響。大地搖動了起來。象是一陣狂風乍起，又象是地震波卷過，中心醫院大樓內的玻璃和儀器被震得咣哨發響，人們拚命地扶住身邊的物體，以抵擋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震波。

「在胼眠體里。」

「可它還在那小孩腦子裡呀！得趕快取出來，否則……」

洪亮的聲音雖然經歷了千百公里，但絲毫未減，屏幕上的老班長仍然是30年前的挺拔模樣，只是雙鬢斑白了。

他無力地抬起手腕，這手腕現在變得異常沉重，就象是在提一隻千斤頂。而那千斤頂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自己那塊既不精神，又顯得沉舊的電子手錶上。

如果不是事先準確地問清地址，蘭星烈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站在愛因斯坦去世后最偉大的物理學家面前。因為，那個前額已經禿光了的矮胖的老人正跪在地毯上，在……(真不好意思說)在玩一些膠泥球！

但他顧不得這一切了，現在只剩下20秒、10秒，5秒……

嗡的一下子，玻璃外面觀察的人中間爆發出一陣欣慰的議論。蘭星烈摘下耳機，用手帕擦了擦聽筒，那上面已經滿是汗水了。

「蘭上校，您的電話。」

蘭星烈拔出了自己的手槍。

「威虎山呼叫喜瑪拉雅，我們第一次推動已經實現，飛船前進了大約0.05毫米，再說一遍，前進了0.05毫米。」

「這個，我也理解。你知道，只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解決途徑，讓那些軌道專家們來吧，在大腦內的星座中航行肯定別有一番刺|激。」

季倫博士接過話茬：「否則，10天一到，咱們就只會在飛船底下找到一個破裂的腦殼了。」

聽筒中傳來一陣翻紙的聲音，顯然博士是在尋找計算的數據。

他怯怯地向表上瞥了一眼，跟著就是一個抽搐。因為指針分明打在2點10分的位置上面。

在培城西區的中心，有一所西區小學。這天上午10點左右，四年級一班的張老師正在給孩子們上語文課。

「呯！」再一聲槍響，手術室門邊的紅燈被擊得粉碎，每一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看，上面還有……還有字！」

「您懂物理學嗎？」老人放下手中的「玩具」抬起頭，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

「不行。」蘭星烈堅持說：「只有一天。」

「再放大點，看細點兒。」

「喜瑪拉雅，喜瑪拉雅！」通訊器再次響起來。陳大夫示意大家安靜點兒。

飢餓、緊張、過度的疲勞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六天以來，他的白髮增加了一倍，他臉上的皮膚顯得更加衰老，但是，他問心無愧，他保住了少年汪洋的生命，也保住了整個醫院和那艘價值100億人民幣的宇宙飛船。

他在計算機鍵盤上敲打了一陣子，有一串數字跳了出來。

現在，蘭星烈真的捏著一把汗了。

終於，折騰了七、八次，「天女圖三號」戰勝了逆流，通過了正中孔，永遠地離開了大腦。

保安部隊陸續地到來，從現在起，航天部西北第063基地將進入一級戒備狀態。

聽筒中傳來一個老人的尖尖的聲音。

時間只剩下1分鐘了，這是蘭星烈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分鐘。士兵們皮靴上樓的聲音都可以聽見了。陳大夫剛剛拔出注射器，蘭星烈就一把抓了過去，象是抱著一件燙手的、通紅的鐵塊九-九-藏-書，向門外衝去。

最使專家們感到棘手的倒不是取出「天女圖三號」所需的技術，而是那飛船的位置實在是太離奇，一不小心，就會損傷孩子的大腦，造成智力或其它心理機能的終生殘疾。

「喜瑪拉雅：我們正在計算第二次推動的角度和力量，威虎山講完了。」

這天下午，汪洋被送進了醫院。他不停地叨念著許多離奇古怪的語言，這使得學校的老師，孩子的家長，甚至醫院的大夫都不寒而慄。

「不單新穎，陳老師，它還具有其它的特點，方便，有效，而且，不打開顱骨，不動刀，這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腦組織損傷。我幾乎是突發奇想……」她看了看主治大夫，發現對方沒有止住自己的意見，於是繼續放肆地說了起來。

「我們可以不用燃料推進。」

「怎麼？」兩個大夫不解地轉向他問。

亮點的速度明顯地加快了，而且，還伴隨著橫向的擺動。

他們哈哈大笑了一陣。

蹭的一下子，那孩子站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然後，一陣機關槍似的話語向她滾滾襲來。

他在走廊中飛奔。

「沒有呀！從小到現在，他沒生過一場大病呀！」

但是，飛船又轉了回來！強烈的渦流推動著屏幕上的小白點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拐了兩三次，又重新回到第四腦室的中部。

蘭星烈猛地站了起來。

「兩天就兩天吧。那樣我們只餘下四天了」。

緊張的空氣從四面八方瀰漫過來……

「無論如何得兩天。」女主任爭執不讓。

「那麼15043.2是一個時間長度？」

「『天女圖三號』現在的地方是間腦。這是人腦的中心部位，它上面覆蓋著大腦皮層。假如手術刀碰壞了皮層，那孩子就會喪失一部分記憶、思維或別的什麼心理機能。再從下方看，天女圖三號現在的支托部分正好是人的聽覺、視覺及其它感覺器的基中樞，我們叫它丘腦。這一部分破壞就更要命，直接影響到日常生活。假如從腦後部入手，去取『天女圖三號』，那就可能破壞小腦，而小腦控制著全身肌肉的緊張，一出差錯，汪洋就永遠也別想站起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呯！」連接手術室和觀察室的門鎖被子彈擊碎了。蘭星烈上校毫不客氣地破門而入，他怒目圓睜，象是一隻被獵人長久圍困后決心進行垂死掙扎的野獸似的，開始了他一生里最莽撞的孤注一擲。

但是，這方案僅僅存在了一小時零五分，就被一名剛剛來醫院工作的實習大夫送進了垃圾堆。

「好你個蘭星烈！」

醫生們張惶失措被他的舉動驚呆了。

「是我，聽著上校！我重新帶入係數進行了計算，發現弗里德曼方程是有缺陷的，它……」

陳聰秉的預言沒有錯，開始推動后一小時，「天女圖三號」終於與腦組織分離開，一下子就捲入了腦內液體的激流中。

「冥王星繞太陽一周曆時248年，它距離太陽約為40個天文單位，表面溫度最高可達華氏-348度。我們的飛船將在十年零四天內進入環繞冥王星的飛行軌道……」

「目前的情形嘛……」他換上一張圖表，即是汪洋住院幾天來的生理情況記錄，「沒發生什麼進一步的感染，只是孩子的幻聽極為嚴重，這聲音發自他的大腦深處。我們還不敢斷定是被飛船擠壞了的腦組織造成了這一『聲音』，還是『天女圖三號』本身就象電台似地在不斷廣播。孩子每天自言自語的內容都是些航空航天的尖端技術，有些東西恐怕是國家高級機密，對不對，蘭上校？」他望著蘭星烈說。

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他暗暗地告誡著自己，他已經跑過上下樓梯的進口了，他已經用眼睛的餘光看見了那些衝上來的士兵了，那些人叫喊著，端著槍沉重地向他追來。

轟的一下子，耳機里傳來一陣有節制的祝賀聲……

「他受過腦外傷嗎？有什麼東西進入過他腦袋嗎？」

「天女圖三號」開始以可見的速度從腦的中心部位向下移去了。通過中腦導水管，已經到第四腦室了。

「嗯。」老人哼了一聲：「你以為物理學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其實那都是胡說，是小說家們騙人的把戲，對九-九-藏-書我們來說，物理學就是——簡單和直觀。您請跟我來。」

「這您也可以放心。所有的機械手都可以在1600的弧面內來回移動，而且，在機械手的前端，還裝備了一個二級轉向指爪。這指爪，可以在更廣的範圍上調整方向。」

建造這艘飛船，全國的數百個廠家的萬余名工人和技術人員整整奮鬥了十年。要知道從地球到冥王星，「天女圖三號」大約要飛行十年，在這十年裡，太空中的各種物質都會隨時侵襲飛船並威脅探險隊的生命安全。

培城是陝西省境內一個鮮為人知的新興城市。十年前，這裏一片荒蕪，黃土地的干硬加上西北的狂烈氣候驅走了它的最後一批居民。但是，一個從「天空」來的消息改變了這裏的面貌：衛星遙感探測證明，這裏的地層深處，富含了現代航天技術所必須的金屬礦物。於是，大批的勘探採掘大軍來到這塊土地，采出了高品位的金屬礦物，並進而在此修建了冶鍊廠和其它輔助設施。很快，培城就發展成了一個人口近五萬，有數條整齊街道和樓房林立的現代化城市。

現在，標示著「天女圖三號」的亮點才剛剛走到孩子的後背部分，等到它接近脊柱尾部，少說得再過一個半鐘頭。

「根據弗里德曼『轉移方程』，物體如果放在強烈的磁場中，就會發生大小或空間的轉移。換句話給你講得簡單些，你只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磁場，就可以把任何一件東西擴大或縮小，還可以把它從西安搬到北京。」

第一次。扎得太深了。「天女圖三號」繞了過去，繼續下降。

蘭星烈回答：「北京協和醫院剛剛提供了一種藥物，它能隨血液透入腦內，並且在一定時間內提高腦組織的物理強度，以抵拒機械手的推力。」

「有缺陷？」蘭星烈吃了一驚。

1點31分，「天女圖三號」已經漂到了連接腦部和脊椎部位的正中孔。這是一道分界線，另一邊就是安全地帶了。

他終於衝上了樓道盡頭的陽台，然後扔掉手槍，拉開馬步，把那隻包藏有人們無數希望、失望、興奮和恐懼的注射器奮力地扔了出去。

時間就是金錢——國家一百個億的投資，就是生命——汪洋和醫務人員的生命！二小時后，一個打開汪洋頭骨、用手術取出飛船方案被制定出來。

「好個混小子，還是把槍和子彈忘記了！我真是白帶你五年。」

第二天下午，蘭星烈上校乘飛機到達了北京中關村，他希望著名物理學家季倫博士能幫幫這個忙。

「你們的材料我也略微翻了翻。」將軍止住玩笑，回到了正題，「想要控制一個大腦中縮小了100萬倍的宇宙飛船，我們可沒有把握。」

「天女圖三號」闖進了一片血管的叢林，剛巧卡在了兩根樹木之間似的再也無法動彈了。

「不僅僅是刺|激，而是挑戰。」馮將軍接過話題，「好，看我們的！」

「等它流進脊髓底端，我們就可以想辦法用粗一點的注射針頭，把它抽出體外。」邢靜插嘴說道，「您瞧，又快又穩又安全。不用開顱了，小孩也不會落下終生的殘疾。」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拉響了醫院里的警報器，守衛在醫院外的士兵不知道病房內發生了什麼事變，開始衝進醫院大樓。

2點15分35秒！

「這是什麼？」蘭星烈的問話還沒講完，就聽到了陳聰秉大夫的聲音。「渦流！我的天，腦脊液中居然還有一般暗流，得趕快讓它停住，否則……」

聽筒從蘭星烈手中滑落下去。有好幾秒鐘，他就象是個傻子似地獃獃站在電話間的玻璃格子中。

「看，動了！」

他將昏睡很久很久。他將做很多很多夢，這些夢將帶著他在天地之間遨遊。

再也不能等待了！

「季倫博士？」

「陳大夫，請立即取出『天女圖三號』。」

「陳大夫，只有兩、三分鐘了！」

還有5分鐘！不，僅有5分鐘了。5分鐘之後，蘭星烈明白髮生的將是什麼。

主治大夫陳聰秉是個高個兒，中年男子，很難想象他那隻大手能將柳葉似的手術刀運用得那麼自如。現在，他的手指正在投影屏幕上指指點點，一隻倒梨形的大腦組織結構的圖象清晰地呈現在人們面前。

「對呀，它下邊是什麼？」

士兵們就在下一層樓梯上了。

「這是我們測控中心的技術主任，你和她說吧。」

「沒錯。」

老人走到書架旁，從中層平躺著的書堆里抽出一本硬皮的外文書，給蘭星烈看。

「大約是148小時35秒，也就是6天半……」

「那你用什麼？」

陳聰秉用哆哆嗦嗦的手拿起注射器，但雙眼還是直瞪瞪地看著蘭星烈，他無法搞清眼前發生的事件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是——」老人摘下眼鏡，一字一頓地說：「這是用弗里德曼方程進行的計算。您知道，根據轉移方程，這種物體在空間和體積上的變化不會持續下去，它會在規定的時間內複原。」

「是多少？」蘭星烈的後背一陣緊張。

會場里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焦急！這種焦急在每一個專家和旁觀者身上漫延著，感染著。陳聰秉大夫滿頭大汗，現在的情況對他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他無事可做！只能等待。

「對，別插嘴，我重新校正了公式，重新進行了計算，實際上，飛船縮小的持續時間比上次計算的得數要短得多！……」

「威虎山呼叫喜瑪拉雅：我們的任務完成了！再說一遍，任務完成！祝你們好運！」

她生氣了：「汪洋，請你站起來！」

但是，就在今天上午，測驗程序意外地中斷了。當總工程師要求給飛船所在的試驗場周圍加上一個50，000高斯的強磁場時，「天女圖三號」忽然冒出一種綠色的光芒，就象是它的內部有什麼奇異的綠色物質燃燒了一樣。很快，這光芒在飛船的金屬表面流動起來，象是一片流動著的綠色火焰的河流包圍住了「天女圖三號」，然後，悠地一閃，偌大的飛船在人們眼皮底下消失了。前後不過十分之一秒。

「三天？不行！我們一共只剩六天了。」

開始廣陳聰秉大夫下達了命令。

沒有回答。

陳聰秉大夫、邢靜和另外幾個大夫護士現在都已進入了玻璃的另一面，他們嚴嚴實實地裹住自己，蘭星烈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了。在病床的背後，正對蘭星烈的那面牆上，一面巨大的投影屏幕正閃閃發光。這屏幕上呈現的，不是別的，它和遠在數百公里之外的航天測探中心主控制屏上的圖象一模一樣。那是汪洋大腦的透視圖。

「這我很難說，但是，不管多少次，都要保證在一個半小時內完成。因為這種特殊作用於腦部的藥物，有效的時期僅為一個半小時。」

西安測控中心的專家們，再次操縱機械手，終於在1點23分，使飛船逃出羈絆，離開了脈絡叢，再一次自由地航行起來。

蘭星烈播了搖頭。

現在的時間是2點13分50秒、51秒、55秒……

「那麼您是說……」

2點15分35秒！

她得意洋洋地推了推身邊穿著白大褂的蘭星烈。少校肯定地點了點頭。

「反轉。」還是陳聰秉的聲音。

陳聰秉大夫聳了聳肩：「聽著倒極新穎。」

兩個大夫驚奇得面面相覷。真的，這腦中的神秘「腫塊」上清晰地寫著：

「這是什麼意思？」蘭星烈不解地問。

TNT-3

「天女圖三號」，是花費了100億元人民幣建造的大型行星探測飛船，它由三隻相互鉤聯的球形獨立艙組成，遠遠看去，橫卧在地面的飛船就象一隻閃閃發光的巨型金屬糖葫蘆。

一時間，大家進入了不言不語的沉思。

「那麼……」主治大夫沉思了一下，回頭對實習大夫說，「做COBT檢查。」

「我又考慮，計算機內存的信息，怎麼會被汪洋講出來呢？」姑娘滿臉漲得通紅激動地說：「肯定『天女圖三號』和孩子之間有著神秘的聯繫。也就是說，信息能從電腦中發射出來，傳給孩子。得，我的方案來了，我們可以相反，把一定的信息從外界傳回計算機，然後，直接控制住它，讓它操縱飛船。您想想看，『天女圖三號』現在的位置，它在哪兒？」

「可是……」陳聰秉莫名其妙地囁嚅著。

「腦室……天哪，真的。」陳聰秉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可真……神了！」

那亮點和針頭九_九_藏_書匯合了！

「大約是……」

主治大夫聳了聳肩，然後轉過頭問汪洋的媽媽：

但是，在玻璃的另一面，緊張的工作還在進行著。「天女圖三號」正沿著脊柱內的蛛網膜下腔流動，這是一層包圍在脊髓外圍的圓筒形的液體腔。飛船現在是以每分鐘一圈的速度在圍著這圓筒中心旋轉，每轉一圈，它就在脊柱內下降兩毫米。

這就是說，飛船至少還得在脊柱中轉上將近90圈。蘭星烈鬆了一口氣站起身，準備吃點東西，但身後有人扯住了他的軍服。

三十分鐘以後，汪洋腦中的那個亮點被放大了，它清楚地出現在計算機屏幕上。

「唔，」老人若有所思，「照片帶來了嗎？」

「好吧，我們儘快準備，可那也要大致三天。」

15043.2

「停！」

他帶著蘭星烈走過布置得很文雅的客廳，讓他在一隻深黑色的古式皮面沙發上坐下來。在沙發的對面是高及屋頂的書廚，那書廚佔據了整個牆壁。

「我看了航天部給我的材料，請問，小孩到過基地嗎？」

時間只剩下45秒了。

「哈哈哈哈！」教室里哄堂大笑，再也沒有平靜下來。

將近五點的時候，腦部的透視圖象被送到了主治大夫手中，在這張腦片上，在月牙形的小溝中出現了一個發光的亮點。

「報告班長，列兵蘭星烈，一切準備就緒，等待出發命令。」

「也就是10.45天，您是說飛船將在10天半之內恢複原狀？」

沒有人能搞清楚，此時此刻僅僅剩下了多少時間？2分35秒！這是最後的時刻，只有蘭星烈才明白，這2分35秒意味著什麼。

一時間，場棚中警鈴大作。當蘭星烈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只是一群呆若木雞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那龐大的、與人們朝夕相處了三年半的金屬糖葫蘆不見了，一種莫名奇妙的空曠感充斥房間，那些原先支撐飛船用的巨大的金屬支墊突兀地顯現出來，難看又蒼涼。

蘭星烈遞過照片，一張一張地講解著。

圖象又大了，這一次，他們看清楚了，那果真是三個相聯的球狀物。

他閃開身，一個30歲上下的女士出現在屏幕上。

手術台靠近汪洋頭部的一側漸漸升了起來，那飛船的標誌——電視屏上的白點正在側腦室靠近胼眠體的部分滑動。用改變身體的姿勢來使飛船沿重力方向滑動，這可真是個創舉。汪洋就象一串烤羊肉，被上下左右翻動。在床板轉過150度以後，白點通過了連接兩個腦室的中間孔，進入了大腦的另一個窟窿——第三腦室。

10點15分，耳機里終於傳出了陳聰秉大夫的聲音：

孩子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化，木獃獃地望著她。

「對，一萬五千零四十三點二分鐘。」

「您這是……？」蘭星烈差點要關上門向後轉。他在航天基地三十年，接觸過成百上千的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可從沒見過這種返老還童的遊戲者。

第二次……

昨天，蘭星烈剛乘飛機從北京趕到培城，國家航天部已經正式任命他為解決「天女圖三號」失蹤問題小組的成員。他已經派人守住了醫院，嚴格控制人員進出汪洋所住的特級護理病房。

二十隻機械臂協力作用，開始了第一次推動。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白色的雪花，然後，微微一閃，又一閃，清晰了起來，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形象出現了，這是西安航天測控中心政委馮岑梅將軍。

「當然。」

「有了！」

「怎麼，汪洋，你……」

「蘭上校，您有腦組織承壓強度的數據嗎？」

「沒錯！」季倫博士尖著嗓子俏皮地說。

當然，最萬幸的還是，飛船複原時正好處於與醫院中心大樓平行的位置，否則，一切會是什麼樣子呢？

那男孩子也提高了嗓音，對著她大喊起來：

「我記得這金屬糖葫蘆的上面安裝了二十幾個機械手，我們可以讓這些機械手推動腦組織，把飛船拔|出|來！」

「二天？」

「這艘飛船將在今天下午2點15分35秒的時候恢複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