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親愛的，好啦！」我勸慰著她。

「他無非是一個窮苦的平民，看守著這幢大樓的所有房間，乾著拖擦地板、洗滌牆壁的活兒。我用筆杆子工作，他用水桶幹活。我同他又有多少區別呢？」

我一進家門，魯思就衝著我說開了：「我已經知道啦。我已經知道啦。」

「見到啦。」

此時，我們腳下的地面已在大幅度地擺動著。

我們在過道上走著。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一起下了樓梯。

「你知道什麼來著？」我問。

我們重新上了樓，回到了房間。

我當然記得一清二楚啰。那天，我同魯思湊巧步行經過這個地方，那位看守人剛剛把一塊招牌掛到外面的牆上，我們立刻進去付了第一個月的房租，當時我們確實是幸運萬分的第一批住戶，翌日，這兒簡直就象發生了一場戰鬥。在那個時候，人們想要得到一套住房，簡直比登天還難啊。

魯思已經走進了廚房，把那些食物一一地扔到了桌子上。

「究竟是什麼事實呢？」我問道。

魯思、瑪吉和菲爾跌跌撞撞地在晃動著的地板上奔跑著，撲向了窗戶，我則從後面把他們從破碎的窗戶中推了出去。

牆上的磚石正在搖落下來。

「我知道，這種事情似乎不可能存在，但那些機械裝置確確實實是火箭的引擎。這些引擎的威力之大，足以把你帶往其它星球。」

「在他的後腦勺長有一隻眼睛！」

「不要帶些什麼東西吧？」她問。

當晚，我們邀請了菲爾和瑪吉夫婦一起進餐。

「我說的竟全都是事實！」魯思說道，「啊，上帝，這些已經全部成為真的了！」

「我對此很高興，」他轉而問道，「你的夫人究竟感覺到了什麼呢？」

「你什麼時候見到的？」我平靜地問道。

「忘掉這一切吧，」我說道，「我們面臨的麻煩事已經夠多的了。」

那個人自己卻不慎跌倒了，魯思則給他讓了一條道。他猛地蹦跳了起來，沒命地逃竄著。

約翰遜正在竭盡全力指揮著將人們聚在一起。

魯思的腦海中裝的事實已呈飽和狀態。看來，讓她一股腦兒地把它們倒出來才是上策。

他走了進去，隨手把門關上了。旁邊的那片石牆開始移動起來，最終蓋住了那個門戶。我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對此，我們終於取得了一致的看法。

「我當時在下台階時，那兒有燈光呢……」

「當然，你讀過很多……」

「我們馬上捆紮一些物件，一定得在天明以前離開這裏。我認為，他們還不會……」

過不了多久，我也進了卧室。她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天花板。我未曾同她交談什麼。看來，她也不願意多講別的事情。

「我馬上就走。」她平靜地說道。

「也許，某種不測的事情即將傷害到我們了。」魯思說道。

「還有一個兇惡的老婦人，拿著一根又長又粗的棍子……」我也開始信口胡謅起來。

如果我身邊有槍支，我真想對著他開火。

「你說得對極啦。她看的小說太多了，就在那兒憑空想象，無中生有。」

「我看，我們不需要……」

「這倒是真的，」我答道，「你就不必同別的人說三道四了，要不他們會提高房租價格的。」

「嘻嘻，」我笑著說道，「她懷疑起公寓房的租金價格啦，說是太低廉了。她說，人們每月只化六十多美元就能租到一套房間。」

「啊，上帝！」魯思絕望地叫著，「我們誰也跑不了啦。宇宙飛船豈止包含著大樓，而且包含著整個街區哪！」

家中旋即捲起了一場「引擎風暴」。

「六點鐘。」她答道，「我已經把肉類買來啦。」

「聽著……」魯思說道。

「你看清楚了吧。」魯思終於說道。

「嗯，親愛的，我想，別的什麼人也準定會見到過的。難道以前從未有人從背後見過他嗎？」

我的胸側正在陣陣劇痛。

我抓住她的手問道：「後來呢？」

整個土地翻江倒海般地震晃起來。

「我們可以這樣設想，」她說道，「他們來自另外一個星球。他們擬得到一些地球人，他們已經選中了我們，準備對我們進行觀察並作出試驗。」

約翰遜的第三隻眼睛慢慢地被頭髮所遮蓋住了。

「我在大樓的底部發現了大型引擎。」她說道。

「是的。」

太平梯的梯級似乎永遠也沒有個盡頭。

「聽著！」她又以同樣的語調重複了一次。

「啊，我最親愛的！」我說道。

「魯思！」我在高聲呼喚著。

「魯思！」我輕聲地叫著，隨即向樓梯處衝去。

「她依然認為，大樓里到處都是秘密嗎？」他笑著問道。

「她這樣想的嗎？我也頗有同感。」警察帶著微笑說道，「在這些隱秘的大牆裡側，孩子們被迫整夜編織簍筐。這就是我想象中的內容。」

「那可要花費很多時間呢。」瑪吉說道。

「我也曾經去過底樓，可是未曾見到任何引擎呀！」

「啊，我最親愛的。」我邊說邊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因為你愛我呀！」我答道。

「read.99csw.com講得輕些吧，輕些吧。你還是冷靜些為好。你難道真要讓我激動起來不成？」

「我該怎麼辦呢？」我問菲爾。

「你就見到引擎了？」

「是這樣嗎？接下去呢？」我問道。

她絲毫也未曾流露出高興的神色。

此時，她佇立在嵌在牆壁里的一扇門戶前。那扇門開在那裡。

「我還得說，這兒的情況很不尋常，」魯思準備結束她的講演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個看守人的怪異舉止呢？」

我似乎聽到了一個從我的喉頭髮出的聲音：「那怎麼可能呢？」

此時，整個地面搖晃得更為劇烈和可怕。「快！」我使勁地喊著，「快從砸碎的窗戶中爬出去！奔向太平梯！接著就可拾級而下，沖向樓外面！」

看守人經過我們的身旁，徑直地向敞開的門戶走去。當他抵達門口的光照之處時，他的臉部已經轉了過去。

「我一切都很好。」

「我轉頭望了他一眼。他已經從我的旁邊走開了。他的臉已經掉了過去，可是他依然在看著我。」

難道是真的嗎？

「請稍等片刻！」我聽到菲爾在門裡面高聲叫著。

「你說什麼？」瑪吉問道。

我們都在異口同聲地嘶喊著：「快跑！」

瑪吉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菲爾迅即奔向了她。魯思撲到了我的身旁，我們緊挨在一起站立著。

「里克，你們下樓時，過來招呼我們一下，好嗎？」

菲爾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可它看上去一點也不象飛船呀。」

「很大的引擎？」

我已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一切。我猛然間感覺到：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一駭人的地方。我們得立即把此事告知人們。

我向菲爾微笑了一下，他也用同樣的笑容看著我。

我把她擁抱得更緊了。

原來，約翰遜的頭部後面也長有一隻眼睛，那隻眼睛正在瞧著他們！

我們上了樓。這時，我已憶起了這些巨大無比的引擎，確知它們是何物了。

「這就對啦。我問你，菲爾和瑪吉何時來此呢？」

「我的妻子說，這兒有……」我結巴著說道。

我又親吻了一下她的頸項。

「嗯，好吧。」

「但是……為什麼呢？」瑪吉問道。

我聽到了她躺到床上的聲響。

「上個月，你就『預感』到走廊里存在著某種怪異。當時確實有一種『怪異』存在著——那是一隻貓！」

菲爾話畢，一屁股跌坐到了椅子中間。

「它們怎麼會在這兒的呢？」菲爾問道。

我在深思著。從另一星球來的，長有三隻眼睛的守門人及他的同伴們正在對我們進行探索。對此，我深感不悅。

「我們以往怎麼會沒有見到呢，魯思？」我問道，「我們過去見過那個看守人的後腦殼呀。」

「我剛才在樓下的過道里走著，」她開始陳述起事情的原委，「而且一定得從看守人的身旁經過。」

她在不停地顫慄著。

「女士們，」我說道，「你們何苦要杞人憂天呢？我們難道不能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嗎？」

次日上午，我在途中停下同警察約翰遜交談起來。約翰遜是這一帶街區的巡警，待人友好親切，和顏悅色，噓寒問暖。他平時接觸到的最大麻煩事是汽車和兒童。他愉快開朗，幽默風趣。我每次出外，總得同他聊上一番。

她臉色煞白，緊閉著眼睛，合攏了雙手，手指緊緊地扭結在一起。

魯思已經獨自一個人走了。

「我認為完全有此種可能，要不，也許她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她的頭腦有毛病了？」

「宇宙飛船？」他以一種奇異的表情問道。

她盯著我看了一下。

魯思看著我們答道：「我知道。那個看守人並非地球上的人類。我們已經見到了那……那第三隻眼睛……」

「我可非得下樓不可，」她的聲音越來越顯得狂亂和慌張了，「我告訴你啦，那兒有巨大的引擎。上帝哪，難道你還在置若罔聞，執迷不悟嗎？那兒有引擎！」

我思慮萬千。她怎麼會講出這件事情呢？是異想天開？還是言之有理？可她確實已經對了三次。我估計，她這一次的判斷很可能再次證明是正確的。

她的手指頭在牆壁上摸索著，隨即用雙手擊打著牆壁。我只是獃獃地站在那兒瞧著她。

「它需要預熱一段時間！」我高聲地說，「我們仍然有可能逃出去！」

「如果她要去，我准得陪她同去。當然，她肯定要去的。」

我的雙手不由得又在瑟瑟地發抖了。

魯思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驚恐情緒，瞠目結舌地對我說道：「你就站在這兒，往裡看吧！」

「你說他有三隻眼睛？」菲爾問道。

「嗯。」我答道。我覺得，我似乎終於茅塞頓開，恍然大悟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幢大樓是……是……是個宇宙飛船？」菲爾萎靡不振、結結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

引擎發動時的巨大震響不絕於耳。

我們衝到了他的跟前。

「這麼說來，你進去了。」我說。

我已習慣了她的這種語言信號，故而在等待著她道出那個深沉的秘密。

「我們最好讓大樓裏面所有的住戶九-九-藏-書知悉此事，」魯思提議，「我們不能把他們丟在這兒不管哪！」

「聽著，」魯思說道，「他們來自於另一個星球。」

喝畢咖啡以後，我說道：「好啦，我們可以下去了。」

「我是樹叢中颳起的風？」我問。

「那個看守人長有三隻眼睛！」

她對此未曾吭聲。我返回過道，輕叩了菲爾夫婦的屋門，但未曾聽見應答聲。我往過道那一頭瞥了一眼。

「他在微笑著，」她繼續說道，「你是知道那種微笑的樣子的：笑中帶奸，善中露惡。」

「你進去了沒有？」我問道。

我認為，魯思對我的看法不會持任何異議的。

「今晚我們再下樓一次。我一定得把那些引擎指給你看，只要那個看守人在睡覺就得啦。」

我實在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答覆。

我們已經到達了大樓的底部。前面的一塊牆堵住了去路。

我繼而沖向了窗戶處，此時，整個住房開始搖晃起來，桌上的杯碟在打轉翻滾，終於全部掉到了地板上，我們還聽到廚房裡的一張椅子倒地的聲響。

我淡然一笑。

「聽著！」她用低沉的音調開始了話題。

我幾乎已經忘記了呼吸，獃滯地僵立在那兒，注視著他後腦勺上的那隻眼睛。眼睛的周圍全是頭髮。那隻眼睛似乎是在……微笑？一種極其神秘莫測的、兇殘駭人的微笑！他看見了我們，可他顯得若無其事，漠然置之。

約翰遜微笑著，並在轉彎處同我分手了。

在上樓之際，我的頭腦里猶如引擎般地轟響著。

「去躺一下吧，魯思，」我執拗說道，「今天夜裡我和你一起下樓。不過，我現在求你躺在床上安靜一下。」

我迅即沉思了一刻。五個寬敞的大間，裏面全是些嶄新的陳設，還有碗碟、電器……也許，真有些非同一般呢。對於她們的設想，我從內心深處給予了認可。但是，我的嘴巴仍然不肯服輸。要我就此輕易讓步嗎？甭想！

「你總有一天會遺恨終生的。」她說道，「當他在某個夜晚，手中拿著一柄斧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我們的公寓房間……」

「什麼樣的引擎，親愛的？是汽車引擎嗎？」我問。

我無言可答。

「時間到啦。」魯思說道。

「它不管用了，門無法打開！有人已從外面把它關緊了。」我說道。

我坐在那兒，愁眉苦臉，默然無語。我能說些什麼呢？當妻子如此這般、繪聲繪色地講述此類事情時，作丈夫的該如何勸慰她呢？要不要說一聲「你工作太勞累了」呢？可是她沒有呀！

約翰遜轉過頭去，抓住了一個人的胳膊。

「今天早晨。我從街上返家，那扇門正好開著。」

「你在說什麼呀？」瑪吉迫不及待地說著，話音中流露出非同一般的恐懼。

「菲爾，請你說句實話，」我盡量輕聲地說著，免得讓廚房裡的女士們聽到，「你難道真的認為有什麼異常嗎？」

我們停了下來，走進了菲爾和瑪吉的居室，隨即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們。

隨後，我們突然撞見了那位看守人，他正在朝著我們走過來。此時，夜幕依然籠罩著一切。我把魯思拉到了角落裡面，我們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一步。

「這怎麼能讓人置信呢？」菲爾又一次重複著剛才的話語。

「不！」魯思用她那虛弱無力的、撕裂般的嗓音呼喊著，「啊，不！不！」

所有的人都已氣喘吁吁。

那天下午一進屋，魯思就說道：「這幢大樓的看守人神情迥異，非同一般。」

「行！那麼，我得和鋼筆、紙張打交道去了。」

我沖向屋門，扭動著門把手。

魯思迅即閃到了一旁，我腳下的石質地面宛如敲擊著的大鎚子。

「不見得，」魯思說道，「他們不可能把那麼厚實的石牆敲掉，要不，街上的人們均會清晰地聽到響聲的。」

接著，她說話了。聲音極為纖細輕柔，低弱無力：「我知道，你是不會相信我的。」

「好啦，我可什麼也未曾見到。」我說。

「大樓的石牆只是飛船的外層覆蓋物，」我說道，「也許，飛船本身只是包含了許多卧室。他們不需要別的任何東西。卧室嘛……在某個清晨，人們都在裏面熟睡之際……它就……」

「但是，這是一幢完完整整的大樓哪。他們怎麼可能把它……把它……送往太空呢？」菲爾說著。

我不想同她爭論。我仍然認為，臉長得醜陋絕非他的罪過。

「這個鬼地方！」她同時舉起手說，「不要打斷我，你得聽我把話說完。」

「一架小型飛機就行了。」我冷冷地說道。

「我能肯定，這是一個大型的宇宙飛船。」我說道。

「見你的鬼去吧！」她狠狠地說著，「見你的鬼去吧！」

「我無法再等啦！」我回頭應了一聲。

「他們既然能從另一個星球來此，當然有辦法返回。」

瑪吉笑著說：「當然注意到啦。他就象是一部壞片子中的某個角色。你看他的眼睛吧，只要一見到他，我總是感到分外地不好受。」

魯思疾速地回首瞧了我一眼，說了一聲「你快跟上」。她的臉色刷白，聲音在可怖地顫抖著。

「門究竟在何處呢？」

「要九九藏書我幫你一下嗎？」附近傳來了那位看守人的低沉而又渾厚的嗓音。

「不，」我說道，「我們的想法越來越雜亂無章了。不過，請大家不要忘記，有些事實是肯定的：大樓的底下確實安置著巨大的宇宙火箭；那個看守人確實長有三隻眼睛。鑒於上述原因，我認為，我們得立即離開，離得遠遠的。現在立即行動！」

魯思惶恐得猛抽了一口氣，我也不由自主地驚跳了起來。

門把手已經無法轉動了。

可是，他依然在盯著我們。

「可我卻認為，他們的要價過高了些。」我說道。

返家的途中，我的雙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我可不得而知，里克，」他說道，「不過，我不得不承認，象這麼華麗的公寓，其租金確實太低了。這是件怪事。」

我滑向了自己的一側，此時，我尚處於半睡半醒之中。她擊打了一下我的胳臂，我完全清醒了過來，瞧了一下鍾。時間已經接近四點。

「不，我們不能那樣做。」

魯思象往常一樣，深信我講的是實話。她隨即說道：「啊呀呀……我的上帝！他們的要價過高了。啊，五個大間！電燈！取暖設備！你還想得到什麼呢？難道想得到一架私人飛機嗎？」

「我的老天哪！」菲爾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頭狠抓著自己的頭髮，「這怎麼能讓人置信呢？」

她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臂，我們走到了過道里，整個大樓死一般地寂靜。下到樓梯一半時，我憶起了菲爾和瑪吉，就把約好同去之事告訴了她。

我詫異萬分地看著他說道：「你們夫婦也想下去一瞧？」

菲爾環顧了一下周圍，然後神秘地說：「瑪吉給我講述了同樣的事情。她說，那個看守人長有三隻眼睛。」

魯思身後的一個男人邊在怒吼，邊把魯思推到了一邊。

「她在大樓的每個角落裡都看到了秘密。」

「當時，他的頭髮突然分離到了兩邊，顯現出了那隻眼睛。里克，」她接著說道，「在我奔逃前的剎那間，他的頭髮又從兩邊合攏了。人們當然不可能見到那隻眼睛的。」

「你想現在就下去嗎？」我問她。

我照她的話做了。

「是的。」魯思代我作了回答。

我坐了下來，呆若木雞，惶恐不安。

「那個看守與常人有別，是嗎？」我心平氣和地說道。

「我看見它啦，」她緩慢地說道，「啊，上帝，我見到了那隻眼睛！」

「真是那樣嗎？」約翰遜問道。

「魯思！」我小聲呼喚著，「魯思，你在哪兒？」

「他們如何得到地球人呢？」魯思繼續說著，「他們製造了一艘大樓式的宇宙飛船，裏面設置了一套套富麗堂皇的公寓房間，用最低廉的租價招來了全部住戶。接著，在某一天的清晨，正當人們酣睡之際……飛船升空……再見啦，地球！」

「今晚我們一定得下樓察看究竟，」她說道，「那兒肯定存在著非同一般的東西。」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可以絕對肯定，它們是宇宙火箭的引擎！」

我似乎感覺到，我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雖然我確信不會存在著任何危險，但我依然提心弔膽，失魂落魄。

「我們得儘快離開這兒，」我說道，「越快越好。」

「不啦，」我答道，「我已把她說服了。我認為，她並非真的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菲爾禁不住笑了起來。但是，當他看到我一本正經的神色時，知道不是鬧著玩兒的事情，頓時收斂起了笑容。

她已經穿戴整齊。我聽到她在廚房裡走動著，正在沖咖啡。我用冷水洗了一下臉，梳了頭。她隨即把咖啡端來了。

她的全身似篩糠般在瑟瑟發抖。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當你的妻子誠惶誠恐，慄慄畏懼之時，你還能說些什麼呢？

我盡量想忘掉所有這一切——那個看守人，那些巨大的引擎，那隻眼睛——可是，我無法做到。

「我們下面該怎麼辦呢？」她問道。

「也許她確實見到了那些怪事，」菲爾說道，「這有可能嗎？」

「這幢大樓！那是宇宙飛船，它……」

「你打算同魯思一起到大樓的底部一探究竟，是嗎？」

「請你不要再重複那些陳詞濫調了，」她又把話接了下去，「聽著，是我覺察了這幢大樓的不尋常情況；是我給你談及了那些大型的引擎；是我發現了那個看守人的詭秘行蹤並看到了他的第三隻眼睛。好啦，事實證明：我對了三次！現在你究竟願不願意聽我繼續講下去呢？」

「這是怎麼回事啊？」瑪吉的聲音在顫抖著，她幾乎要絕望地哀號起來。

「喔唷，」他說道，「一切都一如既往，平安無事嘛！」

她的雙眼睜得又大又圓地說道：「你給我聽著，那個人已經在付諸行動了。他只是在等待著時機……我對此一清二楚。他壓根兒不是什麼看守人，依我看……」

「行啦，行啦，我根本就沒有……」

「少來這一套，」她說道，「我還得老調重彈，那個看守人……」

她面如土色，張惶失措，冷汗涔涔，宛如一個經歷了極度恐懼的孩子。

「啊哈！」魯思不由得樂滋滋地笑了起來，「瑪吉同我講的如出一轍，九九藏書不謀而合呀！」

「是的，是這樣，」她答道，「他在樓上樓下轉悠時慢條斯理，鬼祟神秘，就象……就象……」

「這次她又提出什麼論據了？」

「宇宙火箭！」魯思倏地喊叫起來，「他們已經發動啦！」

我坐直了身子說道：「看來，你對他不會有好感的了。對此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生來就是一副鬼頭鬼腦的模樣。唉，你去責怪他的母親吧。」

她在一大桶濕衣服的彼側嚴峻地盯著我說。

「約翰遜，」我說道，「這艘宇宙飛船，它……」

「當然」，我溫存地說道，「當然，親愛的。你現在去躺一下，好嗎？」

「親愛的，」她懇切地說著，「這可是真的！我每次見到他，總覺得不是滋味，簡直討厭極了。」

「我從他的身旁經過……你不管怎麼認為都行……反正我感覺到，他正在盯著我瞧呢。」

「不，我們一定得通知大家，」我說，「魯思，你快整理行裝，我去告訴他們。」

「這是怎麼回事啊？」瑪吉再次高叫著。

「你見到過屋門會建在牆壁中的嗎？你敢說，你曾見到過嗎？」

我敲了二、三下牆壁，接著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她答道，「可是我已預感到了。」

餐畢以後，我外出購了一些咖啡。警察約翰遜正在附近轉悠著。

我坐了起來，在半明半暗之中瞧了她一眼。我的心臟在急劇地跳動著，並有口乾舌燥之感。

「好的，」我說道，「我穿一件衣服吧。」

「以往嗎？」她說道，「以往嗎？」

「我的妻子認為，在我們的大樓里將有駭人的事情發生。」我告訴他。

「他確實多了一隻眼睛。我已經親眼見到了。」我明確無誤地說道。

那位看守人也在報以微笑。

「就象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老鼠。」我邊說邊又埋頭寫作了。

「很好。」我撒了個謊。

「異想天開的諸位！」我抬起手說道，「如果有什麼神秘莫測之事要發生，就把它忘掉吧。它傷害了我們嗎？沒有！我們做了什麼錯事嗎？沒有！我們住在一個房租理想、環境適宜的地方。你們想幹什麼呢？難道把這些全部丟棄不成？」

「大型的引擎！巨大無比的引擎！」

「你的妻子在胡亂猜測。你可不能在外亂說，好嗎？」

我環顧了一下周圍，婦女們宛若受驚的野獸般地哀叫著。

我有某種直覺，那些窗戶也准已被緊緊地頂住了。我順手拎起了一張椅子，向窗玻璃狠命地砸了過去。

人們在街道上狂亂地奔跑著，慘叫著。

「我已經目睹了這些宇宙火箭，」我說道，「它們確實在那兒，你還是相信為好。」

我覺得，我們應該立即穿戴好逃離此地。可是，他們似乎並未意識到瞬間就會面臨的危險。也許還能等待一刻吧，現在離黎明已經很近了，到時我可以把此詳情向警察約翰遜和盤托出，危險還不至於頃刻降臨到我們的頭上來。

我走過去伸臂抱住了她，並吻了一下她的頸項。

我看著她。她依然呈現著慌亂不安的神情。我用臂膀挽住了她，可我自己也在提心弔膽，惴惴不安哪。

此時，我就象挨了一個晴天霹靂，倒抽了一口涼氣，似木樁般地「釘」在了原處。魯思則閃電般地用雙手掩住了臉龐。

我伸出一隻手臂扶住了魯思。

「我還以為這兒有通往街道的出口呢，看來這是不可能的。這兒沒有門。」魯思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道。

「魯思，」我說道，「你閱讀的書籍太多了……怪誕的小說……當然……但是……」

「這可確實有那麼一點兒怪異呢，」菲爾說道，「你不妨仔細想一下，里克。」

「快走！」我說著。

我衝下了樓梯，到達了底部，在漆黑的過道里走著。

她站了起來，走進了卧室。

「再見啦！」我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看的書籍太多了。」我說道。

我們聽到了樓上、樓下窗玻璃的破裂聲，看到了其他從砸碎的窗戶之中跳出來的人們。

她大聲地叫嚷著：「我幹嗎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給你擺出來呢？」

我一直不敢提出「為什麼」的問題，但終究有人提了出來。

「他已經知悉我們窺視到了引擎之秘，可他仍然泰然自若，措置裕如。」

「您夫人的情況如何？」

我此時正在專心致志地撰寫小說。當我抬起頭時，她正好把購物包擺到了桌子上。

她開始收拾起碗碟，並端進了廚房。

「我在認真地聽著，說下去吧。」

接著，宇宙飛船升向了太空。

隨後，我聽到她在廚房裡自語著。我聽得不太清楚，但有一句怨言則明確無誤地傳進了我的耳際：「我們總有一天會在睡夢中被宰掉的。」

這可確實離奇之至，使人大惑不解。

「這幢大樓里有著某種不祥之兆。」魯思又說開了。

「你今後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拍拍他的臂膀說道：「放心吧，我才不會呢htｔpｓ://ｒｅaｄ.99ｃsｗ•ｃｏm。」

「我已經聽著啦，親愛的。」我瞪著一雙大眼說道。

「停下來！」約翰遜高叫著，「你們都會平安無事的！你們都會平安無事的！請不要亂跑！請不要亂跑！」

她的雙唇緊閉著，接著說道：「反正我已見到了。」

她臉色陰鬱地答道：「當然，這是毋庸置疑之事。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啦。」

「就在這兒。」她說道。

「我在前面走吧。」我疾速地說著。

我們周圍的牆壁正在向上升起。

她向周圍窺測了一下說道：「不是在底樓，是在它的下面，在大樓的底下。」

「你們聽著，」魯思說道，「他們也許在大樓里藏有什麼東西呢。他們把這兒建築成象個普通的公寓樓，沒有什麼特別，未見任何異常。當然，他們需要有人住著。這樣，我們這些人就被引誘了進來。這是對低房租的一個極妙的解釋，你們還記得大樓剛開張時，那些蜂擁而至的人流嗎？」

魯思開始號哭起來，全身依然在劇烈地震顫著。

魯思看著瑪吉和菲爾說道：「我們三個人可以切磋琢磨，暢所欲言。至於第四個人的聲音嘛，猶如樹叢中颳起的一陣風。」

我們下了台階。

魯思已經入睡。我就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家門，去了菲爾的居室。

「我們用餐好嗎？」我說。

她站了起來說道：「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樓下。我指給你看。」

「什麼事情？如何傷害？嗯？」我笑著問道。

我終於親眼見到了一切：是的，引擎！巨大無比的引擎！我頃刻之間認出了這一類的引擎！我曾經在許多畫報上見到過。我的腦子已經昏昏沉沉，有些暈頭轉向了。在東區第七條街一幢大樓的底部，竟建造了一個罕見的大型能源庫！

我整個下午對著空白的字頁在發獃。我實在想不出什麼緣由來，確實難以理解哪。也許，她真的看到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呢？這是東區第七條街……一幢滿是公寓房間的大樓……大樓的底下有一個空前巨大的引擎……

「聽著，我認為，這確實是大樓，但它存在於飛船之中。」

「里克，你一定得下樓去查看一下那個看守人。你應該……」

「我對此有同感。」瑪吉附和著說道，「象這樣豪華富麗的公寓房間，每月只需化上六十五美元的租金。你們聽到過此種奇事嗎？看看所有這些講究的桌椅板凳吧，還有廚房裡的各種電器……簡直象是天方夜譚！」

「今兒晚上你跟我下樓行嗎？」她問道。

「你真的確信所有這一切嗎？」我問。

「是，親愛的。」我坐了下來，側耳傾聽。

我張了一下嘴，旋即合上了。

「你大可不必故意裝出這種神情，」她說，「當你不相信我的陳述時，總是顯露出這種姿態。」

「給我滾開！」他似一頭野獸般地狂吼著。

我又吻了她一下。

我們終於奔到了街上，我瞬間就見到了警察約翰遜。

「我就在你的後面。」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我們見到一位老太太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她的腿扭傷了，不由得高聲地哼叫起來，她的老伴立即蹲下將她扶起。此時，整幢大樓猶如嬰兒的搖籃那般劇烈地晃動著。我們看到了從磚石之間進發出的團團塵土。

我幹嗎要說「他們」呢？我不由得在納悶著。他們！看來，這是一個集團呢，看守人是不可能單槍匹馬地建造出這些大型引擎的。

她閉上了雙眼，咬緊了雙唇。

她頓了一下，接著又說道：「依我看，在這幢大樓里深藏著鮮為人知的、邪惡的隱秘。觀其外表，它顯得完美無缺，盡如人意；究其實質，這些公寓房間……只有鬼才知道……反正是藏垢納污的場所，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人們在乾著什麼慘絕人寰、喪盡天良的事呢？製造假鈔？殺戮妻子？嚙食嬰兒？」

「好吧，」她說道，「好吧，你既然不想知道這些事實，那就算了。」

「幹警察這一行也夠辛苦的了，這麼遲了還未下班。」我說。

我不願意聽取，但我非得聆聽不可。

我們都已處在極度的緊張、恐怖、驚嚇和慌亂之中。

她竭力想跟我講話，可是由於過分激動和慌亂，一時難以把話說出。我傾聽著，我現在只有認真謙恭地聽取，才是最為妥當的辦法。

「不過……」瑪吉已經發急了，顯得魂不守舍，無所適從，「大樓外面什麼也沒有……沒有……對嗎？」

我們沿著太平梯匆匆而下，瑪吉的鞋子掉了，她的半個身子已經倒在了桔黃色的金屬樓梯上，面如土色，不寒而慄。魯思和菲爾跟在她的後面，我在最後壓陣。

「好啦，好啦，」她用那種看破紅塵的腔調說道，「今後可休得怪我。」

她坐進了桌旁的一張椅子之中，開始從購物包里取出一個星期所需的食物。

「你難道不相信我嗎？」她步步緊逼地說道，「回答我，究竟相信還是不相信。你難道真的不相信我嗎？」

「好啊，」她說道，「只有燒起一場森林大火，你才會真正警覺起來呢。」

瑪吉的裙子撕碎了，魯思的手指割破了，我在最後面鑽出了窗外。一片碎玻璃劃破了我的大腿，可我幾乎未曾覺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