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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眺高考那座廟堂

遠眺高考那座廟堂

作者:劉原
為了尋找兩篇作文,我開始了艱苦卓絕的跋涉。除了余秋雨和王兆山之外,我幾乎找遍了所有會寫字的名人。鄭淵潔關機,郭敬明不接我電話,白岩松接了但是很溫和很堅定地拒絕了。李承鵬倒答應寫,後來又說正帶兒子在訓練網球,沒時間寫了,我悲憤地問李大眼:李娜拿了法網冠軍你就讓兒子練網球,日後中國的花樣游泳拿了世界冠軍,莫非你也要叫你兒子夾住鼻子潛入深水,探出一條毛茸茸的大腿?
我10餘年間在報章發過數百萬字,倘以高考評卷標準審視,要麼煞氣太重,要麼淫風過熾,九*九*藏*書一大半稿件都是零分卷。但我知自己的根系,是在民間,我為蒼生寫作,不為語文老師寫作。我母親是幾十年的語文教師,她每次看我的專欄都覺義憤,總想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紅筆打叉。
話說我最終找了倆大腕來寫作文。一個是咆哮體之父黃健翔,一個是梨花體之母趙麗華。兩人的作文都不錯——以我做10多年編輯的眼光來看。他們都放肆地嬉笑怒罵,因為他們已不需任何評分。最終結局是,資深教師給黃健翔打了10分(滿分60),趙麗華0分。
我看這題目,九_九_藏_書只湧現一種場景:燈泡禿頭、孕婦肚皮的富一代提著密碼箱進夜總會,媽咪帶著一群溝壑兇險的制服女生,餓虎般逼近,富一代揚起手裡的雪茄,穩重而矜持地說:大家好,我來了。多年後,富一代潦倒病危,兩個襤褸的黃臉婦人提著一袋爛蘋果落魄而來,她們正是當年夜店裡拿小費最多的小紅和小翠,晚景凄涼的富一代擠出一滴濁淚:謝謝大家,你們來了。
我在電話里向黃健翔通報了分數,各自大笑。戲謔一番后,他讓我把他的稿費寄到黑龍江一所希望小學,我們道聲晚安,各自https://read.99csw•com在不同的城市入睡。所謂高考,於我們而言,已是一座遙遠的古墓。
首先想到的是韓寒PK木子美。我曾給《獨唱團2》寫過稿,那稿子隨夭折的雜誌一起石沉大海,所以我讓韓寒拿一篇作文賠我的稿子,韓寒很客氣地發了條簡訊,說剛拒絕了滬上報紙的作文約稿,不好另外破例,下次再寫。我曾跟木子美同處南方報業大院,雖然她在微博上宣稱對我不來電——這讓我沮喪,看來客家人和客家人之間有抗體,但好歹也在一家雜誌的專欄版上毗鄰多年,無奈還是沒用,正在北方某個小鎮隱居九九藏書的木子美幽幽地說:她要忙著喂家裡兩隻剛出生的貓仔,沒空寫稿。
我向隅而泣。擦鼻涕的間隙又看了一眼題目。這道湖南高考題目真不好寫,怪不得被網民評為全國最給力、最坑爹、最期待的題目:某歌手接受CCTV採訪時說,自己最大的改變是:以前登台時說「大家好,我來了」,現在則說「謝謝大家,你們來了」,根據此材料寫800字。我若是趕考老童生,只怕要咬斷筆頭,咬爛手指——當然是咬監考妙齡女老師的筍指,咬自己會疼的。難怪中國的名人們都如見蛇蝎。
高考首日,我像熱鍋螞蟻般上躥下跳,九九藏書倒不是想做白鬍子范進,真想做也做不了,湖南這鬼地方分數高得要命,我若想中舉,那得混個北京戶口先。我亢奮,皆因在這悲催到失笑的時代,高考作文已經成為稀罕的全民娛樂。所以我決定拉兩坨名人來寫高考作文,一雄一雌,不求合體,求巔峰對決。
世間所有的作文題都無所謂優劣,而所有的答卷亦無所謂對錯。我哥高中時寫作文曰:「花紅紅的,很好看。」被我嘲笑多年。現在想來,那卻是凝練到了極致。我無數次譏諷我哥連奼紫嫣紅都不會用,如今想來,竟是自己的脂粉太厚了。說人話,說正常話,便是最好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