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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的舌頭幹上一架

我想和你的舌頭幹上一架

作者:劉原
幾年前的一則新聞曰,我故鄉縣城的一名男子,因與妻子吵架,流浪18年,寧可睡在重慶的橋洞下都不願回去面對臭婆娘。顯然,在老婆絮絮叨叨的嗡嗡聲與振聾發聵的紅歌聲中,他選擇了紅歌。若論口角,舊式家庭更多,因為正室與偏房都不上班,職業就是對罵。在這點上,非洲某國有個教主做得很好,他有385個太太——這對腎是嚴峻考驗,但後院從不起火,因為數百妻妾來自不同國家,語言不通,吵不起來。若是敝國哪天婚姻制度變革,我亦想read•99csw.com到某些小語種國家去逡巡,為我的腎再找幾處靜謐的港灣。
在我那貧瘠的童年裡,春晚尚未誕生,所以,吵架,是生活中重要的娛樂節目。誰家拔了誰家的一棵蔥,誰家孩子把誰家孩子搞出了血,誰家夫妻一句口角,都會引發一場星球大戰。我自幼住在學校里,教師們礙於師道尊嚴,很少直接宣戰,他們的家屬有許多是潑辣彪悍的鄉下婆娘,往往是戰局的主導者。所謂「戰爭讓女人走開」於此情境中毫不適用,女人才是母read.99csw.com雞中的戰鬥機。30多年前的某個肥崽,人生樂趣就是在傍晚時端著一個盛滿米飯和蘿蔔乾的搪瓷碗出門,逡巡于各排平房之間,但見有哪家哭鬧撒潑,必擠到前排磚頭上就坐,邊仰頭看血肉橫飛,邊狼吞寡油無肉的飯菜,在別人的啼哭里忽略了菜肴的短缺。多年後我曾問父母:為何你們那代人如此熱愛吵架?母親曰:大家上課疲累,生存艱難,吵架是宣洩的主渠道。我覺得母親避重就輕了。他們那代人,白天不是上班就是學《毛選》九九藏書,晚上不是加班就是開批鬥會,習慣了「大鳴大放」的語境,戾氣深重。彼時,整個中國的字典里都找不到寬容二字。
人之舌,可以糾纏熱吻,亦可惡語相向。霸蠻人愛口角,清醒人善口|交——用君子之口|交鋒,還不墮風度。據說有富二代醉駕,還學李剛的崽,跋扈地逼問交警: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交警只淡淡地答:這得問你媽。
現在的人不愛吵架了,至少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吵得少了,這是相對以前而言。社會總會像蝸牛般緩慢前行的。現在偶有吵架,read•99csw•com亦文明得很。胡紫薇沖入鏡頭裡,但我聽到的不是捉姦,而是價值觀。幾天前我在橋洞邊望見一男子躺在車前,說他騎車被汽車撞了,目擊者說他是碰瓷黨。碰瓷黨無痛,無血,幾乎可以給人流小診所當代言人,他躺在地上近一個小時和車主談價碼,不罵娘也不怒喝,砍價態度非常之和藹,並且優雅。
昨夜狂風過耳,本是做千秋大夢的好時節,我卻被對面樓的一對夫妻攪得失眠。倘若他們在叫|床也就罷了,那要怪我心火燥,定力不夠。偏生他們是在吵架,女聲鏗鏘有力地九_九_藏_書控訴不止,所幸沒有轉化為號啕大哭,否則失夢的鄰居們會以為他們在操辦喪事。我懶得豎耳竊聽,但也大致猜出他們爭吵的內容,無非是關於錢財流向,或是精|子流向,當然也可能是我存了小人之心,他們爭論的或是CPI上漲對中國經濟走勢之影響也未定。
只是現今之人,戳鼻罵街雖少了,網路罵街卻多了,實幹家也多了。葯家鑫不與張妙對罵,捅死了事;河北滄州國土局兩副股長爭奪股長職務,一人殺死另一人。遊盪在大地上的戾氣從未消失,只是換了個場合,換了個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