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的人
「你正看著我們。」聲音平板，毫無感情，「我們就是你看到的兩個閃閃發光的圓球。」
第二天早晨，吉恩用托盤給他帶來了早飯。約翰尼一吃完，穿上靴子，吉恩就把他帶出帳篷領到一輛大篷車裡。
不，約翰尼不能那樣做，他保持沉默，就像阿帕切人①一樣。他常常夢想自己是個阿帕切人。他越來越少和朋友們一起玩了，而越來越多自己一個人獨處。
「晚安！」
在約翰尼的頭腦里，出現了一幅圖畫，畫中的大猩猩試圖理解電腦的工作原理。這幅畫是他們放入我頭腦里的嗎？約翰尼想。
80到100歲！約翰尼驚喜得簡直難以置信。他們糾正了我體內化學結構上的一些其它毛病——他們治好了我的白血病！
「我們的目的你們是無法理解的，你們的頭腦還沒有發達到掌握那種概念。」
他想睜開眼睛看看，但怎麼也睜不開，也無法活動手腳，甚至感覺不到他心髒的跳動。
上百名士兵向他奔來。約翰尼慢慢地站起來，回頭看了看外星飛船——時間飛船。
毛毯是棕色的，直升飛機也許無法發現。約翰尼躺在毛毯下，把自己想象成阿帕切族的戰士，正在躲避軍隊的搜捕。
「我們為什麼要和他們談話呢？我們來這兒並不想要和他們談話啊！」
「你和你們其他人都以為我們來自另一個星球，從其種意義上來看，也可以這樣說。但我們也是時間旅行者，我們來自你們幾百萬年後的未來世界。」
三個外星人在那兒站了幾分鐘，又消失了。
約翰尼稍稍猶豫了一下，就走到帳篷背面，看看四周無人，就走進帳篷間的陰暗處，他身子緊貼塑料帳篷布，仔細聽聽周圍的聲響。除了遠處夜風的低吟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周圍靜悄悄的。他站在暗處，周圍杳無人影。
約翰尼非常仔細地觀察起這三個外星人來。他們看上去完全像人一樣，高大漂亮，寬闊強壯的肩膀，下巴方方的，臉部輪廓清晰得像電影明星一樣。三個人相貌非常相像，好像同胞兄弟一樣。他們穿著沒有裝飾的銀色連褲衫，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約翰尼也不知道他睡在什麼東西上面，那東西很軟，摸上去暖洋洋的，但不像是床。他發現，如果用力一按，那表面會稍稍陷下去，就像用手指壓在沙土上一樣，不過這東西又軟又暖和。
「看來是沒有希望了。」
五分鐘后，吉恩回來了，手裡拿著一隻軍用塑料餐盤，上面的食物還在冒熱氣，另外還有一大杯冷牛奶。
約翰尼當然希望能相信他。那人沒有笑，他似乎對這件事非常認真。
過了一回兒，約翰尼又說：「我是來想請你們幫助……」
「把軍隊的探測儀對著飛船方向，孩子上這兒來，無非想接近飛船。我們不必用儀器去探測整個沙漠……我倒想出了個辦法。」談話聲越來越低了。
「可我們不是動物！」約翰尼說。
「一個小孩子離家出走，還能跑到哪兒去呢？他母親說，三天來這孩子的談話三句不離那神秘的飛船。」
「歷史？」約翰尼感到困惑了，「這是什麼意思？」
「很好，約翰尼，」吉恩笑了，「你等在這兒，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
約翰尼沒有回答。可是——說來也怪——他感到吉恩可靠，他不再怕這位語言學家了。
六
約翰尼用鼻子聞了聞，夜色籠罩下的空氣中傳來了肉香味和熱汁調料的氣味。
約翰尼也承認說：「我也是。」
「我們得走了，希望能找到適當的時間和地點。我們將把你安全地送回到你的朋友們那裡去。」
約翰尼站了起來。
約翰尼想到這裏，心不由得怦怦跳。他竭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在自己的病治好之前，他對自己說，你首先得與那些外星人談談。而要想和他們談談，你首先得從那些士兵的眼皮底下溜過去。
外星人為什麼要到地球上來呢？
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真的躺著，不過不是在野外，周圍的一切都金光燦爛。
現在，約翰尼可以看到由鋼鐵和槍炮組成的一圈圍牆，士兵們肩上背著自動步槍在坦克間慢慢走來走去。他知道，那些士兵們全身大汗淋漓，又抱怨又詛咒，好像這樣能使他們感到涼快些似的。士兵們還戴著鋼盔，這無疑等於頭上套了一隻鍋，燒烤著他們的腦袋。
約翰尼不再多想，突然向外星人飛跑過去。
說話聲又吵醒了他。這次不止一個人在講話，而且非常近。
但約翰尼笑了。
七
約翰尼一咬牙，用力掙脫了吉恩，向旁邊一跳，立即向飛船猛衝過去。
他們互看了一眼，好像在開口講話似的。約翰尼能聽到的唯一的聲音，就是昨天晚上在錄音機里聽到的那種嗚嗚聲。
吉恩突然振作起來：「不hｔｔｐｓ://rｅad•９9ｃｓｗ.cｏｍ，我們不應該放棄努力！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吃完東西，約翰尼問道：「你是個科學家？」
「在你一生中，你也許可以踏上離你們地球最近的幾個星球。」
儘管他很警覺，但還是又睡著了。當他再次醒來時，天已黑了。
「我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幫助你們，」那聲音說。
約翰尼並不感到害怕，跑回裏面鑽到長桌底下去了。事實上，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供他躲藏。
「我們知道。我們在你失去知覺時，檢查過你的思維，你要求我們延長你的生命。」
吉恩笑了，可這次是苦笑：「一點也不懂，他們只是每天正午從飛船里出來，在外面站幾分鐘。我們向他們講話，然後他們就回到飛船上。我認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聽我們講些什麼，而且，甚至連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在他們眼裡，我們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哈，我懂了！」另一個人說，「把飛船當做捕鼠夾中的誘餌。」
「我知道，」彭伯頓說話的聲音沉重，就像他那胖得滾圓的身子一樣沉重，「但事實是嚴酷的，孩子活不了一年，病已經很重了。幸運的是，患這種病的人大部分時間都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到後期才……」。
「嗨！」吉恩大叫，「約翰尼！不！」
「將來你們也會像我們一樣，小傢伙。從前，我們也像你們現在這樣。隨著時間的過去，你們的種族也會發展成我們現在這樣——能在時空的宇宙中遨遊，能直接從星星的能源中獲得生存的一切必要元素。」
公路上揚起的塵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輛警車正向軍營開來，很可能就是沃納警官。約翰尼想，此時此刻，他母親一定知道他逃離了家，並報了警要求警察幫助找到他。所以，他現在又面臨一個新的問題：他得設法躲避警察的追尋。
自從飛船著陸后，每天正午，三個外星人從飛船里走出來，至少，鎮上人們是這樣說的。報紙上沒有關於外星人的任何報導，只是頭版刊登著新聞界抱怨的文章，他們抱怨軍隊不讓新聞記者、電視攝影記者接近飛船。
「你的心臟停止了跳動，」第一個外星人說，「我們也發現你身體的化學結構有些其它毛病，現在我們都給你糾正過來了。但我們沒有設法延長你的正常的壽命，你將活到80歲或100歲，這是你們這一時代的歷史告訴我們的。」
約翰尼無話可說。
「他們能毀滅我們？就憑一隻小飛船？三個人？」
如果他們把探測儀都對著飛船，約翰尼自言自語地說，那麼，這兒附近就不會有人，那我就很容易溜進軍隊的帳篷里躲起來。也許，我能找個暖和的地方，還可找到點吃的東西！
今天，約翰尼感到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在燃燒。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病又發作了，他的病有時使他感到又熱又虛。但是，這不是他的病發作的感覺。他是有病，而且這種病無人可治，無藥可救。他現在的感覺與平時發病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他們也許會用原子彈，」約翰尼說。
約翰尼的頭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在外星人的飛船里，但這艘飛船與他聽說過的或電影里看到過的完全不一樣。飛船沒有牆，沒有任何儀器設備，只是發出金光，就像進入了一顆星的內部—或進入閃閃發光的黃金世界。
「不！等一下！把我帶走！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可是，沙漠這麼大，我們不可能見到他會站在這兒羅羅嗦嗦談什麼飛船的。」
最後，哈克特將軍說：「行——就讓這孩子與他們談談看。」
「你怎麼搞的？」吉恩問，他走上前去抓住了約翰尼的手臂。
「可你們不知道！我並不要求你們改變什麼，只是——」
越向前走，約翰尼越感到孤單，這猶如宇航員走出飛船去艙外活動。他在空間飄浮，離開了飛船，失去了聯繫，再也無法回到飛船上。
三個外星人每天都走出飛船，在外面逗留幾分鐘。約翰尼想和他們談談，也許——只是也許而已——他們能治好他的病。他看過的所有的醫生對他的病只是搖頭，說他們無能為力。約翰尼活不到成年。但這些陌生人，如果他們能從遙遠的星球世界來到這兒，他們也許能治好地球上的醫生所治不好的病。
「你將活到80或100歲，這是你們這一時代的歷史告訴我們的。」
「事實是，我們錯過了原定的時間坐標至少有10萬年——這是按你們的時間標準算的。」
這時，他肚子已餓得咕咕直叫。
他父母親現在可能急出病來了。
這時，約翰尼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生活中這激動人心的事件並未結束，恰恰相反，這僅僅是開始。
約翰尼在沙地上坐起來，發現三個外星人——或者說是三個外星人的影像——仍然站在那兒，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吉恩張開嘴巴，雙眼瞪大了，一臉驚恐的表情。
「可以這麼說吧，我是個語言學家。軍隊到大學里來找
ｒeａｄ•９9ｃｓw•ｃｏｍ我，要我幫助他們弄懂那些外星人的講話。」沃納警官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向約翰尼方向瞪了一眼。
外星人的影像一眨眼不見了，他們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對，我會睡的。不過，我還想把今天中午的錄音再聽一遍。」
約翰尼·多納托俯伏在稀疏的草上，仔細地觀察著外星人飛船。
大篷車裡，空調器調節在最高檔，涼得約翰尼發抖，但哈克特將軍還是滿身大汗。他身材笨重，兩頰胖鼓鼓的，嘴邊叼著一支黑色的細雪茄。他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面，雖然雪茄還未點著，但約翰尼還是能聞到一股酸酸的雪茄味。圍著桌子坐著州警官沃納，幾個平民和兩個軍官——都是上校。
那人蹲下來笑著對約翰尼說：「好了，孩子，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小時候也好幾次從家裡出走。」
「但這要幾百萬年之後才能實現！」
越過吉恩的肩膀，約翰尼可以看到十多個士兵正向他們奔來，哈克特將軍正站在敞篷車裡拚命揮舞著手臂。
有一個穿便衣的人搖了搖頭，一個上校用拳頭在桌上一擊說：「他媽的，給他們轟上一陣大炮，他們就會興趣了！向他們開幾炮，要他們明白，我們不是在開玩笑！」
他背靠樹榦感到瞌睡了。空氣熱得發燙，連一絲微風都沒有。天黑之前，約翰尼不能有什麼作為。約翰尼百思不解，想得頭腦發漲，眼皮也越來越重了，最後他終於睡著了。
又過了好久，約翰尼已聽不到說話聲或直升飛機的轟鳴聲了，天氣悶熱，全身冒汗，他兩眼直瞪著頭上方的毛毯，感到外面的天色正在逐漸暗下來。
他和父親一起乘車回家。第二天早上，他母親看上去哭了整整一夜。但他們對約翰尼隻字未提，約翰尼也不告訴他們聽到了彭伯頓大夫的談話。
「再見了，小傢伙！」兩隻閃光的圓球同聲說。
「你一定餓壞了。」
「等一下，慢慢說，」吉恩說，「我們看到的外星人只是影象，也許是全息圖？啊，對了，這就可以解釋……」
那天天黑之前，軍隊的幾百輛卡車和坦克沿著公路擁來。他們包圍了外星人的飛船，不讓任何入靠近它。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親。
約翰尼點了點頭。
「對！」
他站在那兒，好像過了好幾個小時。他知道，躲在這兒很安全。但他肚子餓了，很想到帳篷裏面找些吃的東西。
這一聲喊叫猶如雷鳴，一下子把約翰尼驚醒了。
約翰尼心裏感到亂極了，他真想哭：「那我怎麼能告訴他們……」
「這是我們的一個孩子，」吉恩在對外星人說，「你們可以看到，他還沒有長大，他生了一種病，他要……」
接著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你懂他們講些什麼嗎？」
「約翰尼！」
當他們走近飛船時，吉恩對約翰尼微笑著：「我這是第四次走近飛船了，可感到越來越可怕，雙膝也在發抖。」
對，裏面還可能有人呢！約翰尼想。
「你認為他一定藏在附近嗎？」
沙漠上沒有陰影，火辣辣的太陽燒得肌膚生痛如針刺。約翰尼站起來慢慢走向灌木叢。
「這值得一試。我們進行了各種嘗試，至今一無所獲。也許，這次會成功的！」
逯懌 譯
「孩子在這兒！他還活著！」
吉恩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帳篷。約翰尼在床上坐下，踢掉了靴子，把毛毯拉到脖子下就馬上睡著了。
「別擔心，小傢伙，」第一隻圓球似乎高興起來：「他們那些原始的炮彈和火箭都沒有爆炸就掉在地上了，我們十分安全。」
「還是先睡吧，這對你身體有好處。」
講話的幾個人真的向帳篷走來，並打開了燈。
但頭腦里同時又出現了另一個想法，那又怎麼樣？怎樣才能接近飛船和外星人呢？
註釋：
「約翰尼。多納托！我是沃納警官。我們知道你就在附近，從你藏身的地方出來吧！」
「我們來了。」
四
「外星人？」
「他們不是真人！」約翰尼激動地高喊著，「他們只是圖象……他們不是長得像我們這樣的。他們還在船里！」
「你們為什麼不願和其他人談話？」他問。
三
「我不是向你進攻，」約翰尼說你，「我只是想和你們談談。」
哈克特將軍從嘴裏拿出了雪茄：「行了，行了，我們不能向他們開火，除非我們確實發現他們有敵意。」
「以後再說吧，」約翰尼說，「你看我很好，這就行了——現在我不想打擾他們，等我們與外星人談過後再說吧。」
他把帳篷的塑料門帘稍稍掀開一點向外張望，有一群人正向帳篷走來。
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所以我想那些外星人——也許能幫什麼忙，也許能治好我的病……」約翰尼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吉恩讓約翰尼聽錄音，看看他們是怎樣設法與外星人交談reａd•９９cｓｗ•cｏm的。
總統打來了電話，邀請約翰尼和他的父母赴華盛頓。他們乘上空軍的雙引擎私人飛機去了，吉恩·貝爾登博士也同機前往。
「那他們可以把我們徹底毀滅！我們能冒這個險嗎？」另一個穿便衣的人說，他聲音尖利，就像一隻高音喇叭發出的怒吼聲。
這一星期簡直是瘋了。軍官們不斷地詢問他，醫生們想找出白血病的因子，報紙和電視記者不斷地來採訪他，問了成千上萬個問題。他父母高興得哭了——他們的孩子不但沒事，而且病也治好了——這真是瘋狂的一周！
「你怎麼能使他們聽懂呢？」
他現在體內的這種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也許，正是這種感覺使他父親會怒吼——自從父親失業之後他經常會狂吼怒叫。一部分出於憤怒，一部分也許由於羞愧，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
他穿過他們三人，躺倒在地。
桌上就是沒有食物！
吉恩走上來，一隻手放在約翰尼的肩上：「那你想自己挺過去，是嗎？」
「那你們來這兒幹麼？」
這時，他們突然發現，三個外星人站在離他們約十碼遠的地方。
第二隻閃光的圓球又補充說：「你的行動是十分愚蠢的，防護屏幕會致你死命。我們從未料到你們的人會這麼失去理智來向我們進攻。」
「現在，」第二隻閃光的圓球說，「你們的人真的在向我們攻擊了。他們以為你被我們殺死了，他們的武器正在向我們開火。」
「可你們告訴了我這麼多事情，就把我丟下走了嗎？你們可以想到哪兒就去哪兒，想去什麼時間就去什麼時間，而我只能被關在這兒、這個時間，我不幹！我要像你們一樣！」
「我懂了。」吉恩說，他的聲音顯示出他內心確實很痛苦。
約翰尼靜靜地躺在沙坑裡，他開始體會到一隻飢餓的老鼠的處境。
約翰尼學校里的小朋友們在他家的屋子周圍走來走去，從外面看著軍官和新聞記者從他家擁進擁出。約翰尼向他們招招手，他們也向他友好地揮手致意。他們完全能相互理解。大小報紙和電視都報導了約翰尼的事，包括治好了他的白血病。現在，孩子們都理解了，為什麼最近幾個月來約翰尼一直鬱鬱寡歡，離群索居！
八
「船到橋頭自會直。」約翰尼輕鬆地吹了聲口哨。
那閃光的圓球似乎在微笑，「不，小傢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記住，我們來自你們的未來。一切已經發生了。」
五
約翰尼看著新墨西哥州的沙漠漸漸消失，面前開始呈現出巍峨的落基山脈的山峰，他開始真的理解了閃光的圓球對他說的話：
警官正在遠去，但仍不斷地呼喊著：「見鬼，約翰尼，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難道還要我再叫警車和直升機來找你嗎，你這不聽話的孩子！」
「約翰尼·多納托！」
吉恩把約翰尼帶到另一個帳篷，裏面有床和厚厚的軍用毛毯。
飛船是三天之前著陸的。「著陸」一詞實際上並不確切，它輕輕飄落下來，猶如白雲飄過山頭。沃納警官也看到了，當時，他正開著警察巡邏車在公路上行駛。飛船出現了，他瞪大眼睛注視著飛船，車子差一點駛進路邊的涵洞里。
辦公室的門只露開了一條狹狹的縫，但這已足夠讓約翰尼聽到裏面的談話了。
「未來世界？」約翰尼感到無法想象。「幾百萬年後？」
「我活不了一年了。」約翰尼說。
約翰尼皺了皺眉頭，向帳篷前門走回去。
另一隻球說：「我們不能干預你們世界上生命的正常進程，這會改變你們歷史的全部進程。」
「你從桌子底下出來吧。」那人說。
他轉向吉恩：「你真的認為他們會對孩子感興趣，從而會與我們對話嗎？」
約翰尼記得彭伯頓大夫紅潤的圓臉，他總是笑嘻嘻的。但他對約翰尼父親說話時，神情嚴肅地搖著頭：「你並不富有，花那麼多錢是愚蠢的，白血病是無法治好的。你可以把孩子送到某個研究中心去，他們也許會在他身上試驗新的治療方法，但這也救不了你的孩子。此病無藥可救。」
約翰尼知道，他應該感到激動，或者感到恐懼，但他現在只感到好奇，還感到熱。太陽直射在旁邊的岩石上，照著他裸臂的手露和腿上。他習慣於沙漠里的太陽，對他沒有什麼威脅。
約翰尼舔了舔舌頭，溜出拐角處，鑽進了帳篷。
沒有人知道，約翰尼也不想知道。他所需要的是有機會和他們談談，要求他們治好他的病。也許能治好——誰知道呢？——也許，他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找到他，並給他治病！
「你得睡一會兒，你一定很累了。」他說，「我會告訴州警察，你一切都好。你想和爸爸、媽媽通話嗎？我們可以用『大哥大』……」
約翰尼終於克制了自己的感情。「沒什麼，」他說，「沒什麼。」
約翰尼立即伏倒在地上四下張望，枯樹四周灌木茂密https://read.99csw.com，他們不可能發現他。環顧周圍，也看不到沃納警官和其他人的影子。
我死了！
他推開毯子坐了起來。天氣已變涼了。
一線金光慢慢透過約翰尼的眼瞼，就像閉著眼睛躺在沙漠上，強烈的陽光透過了眼瞼一樣。
吉恩開口了：「這樣做我們沒有任何損失。過去三天來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毫無結果，也許，一個小孩子會引起他們的興趣。」
約翰尼明白，一旦哈克將軍的士兵抓住了他，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與外星人談話了。
「告訴他們什麼？」吉恩問。
約翰尼不再聽吉恩講話了，他直盯著外星人。當直視他們時，他們看上去完全像真的：當斜視他們時，就會發現他們在閃閃發光，就像電影里的影像一樣。
「等一下，」吉恩說，「也許他們對我們不感興趣——到目前為止，他們見到的只是成年人，成年男子，而且大部分是軍人。如果我們讓他們看一個孩子，就是你，並明白地告訴他們，你快要死了……」
太陽快下山了，他想。
一
接著，約翰尼聽到他父親哭了，哭得很傷心。
他坐起來，看到的只是四周一片模糊的金光。
約翰尼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我叫約翰尼·多納托。」吉恩的握手很有力。
直升飛機！約翰尼皺起了眉頭。就是來十幾輛警車他們也找不到他，可直升機就另外一回事了。
他們身材高大修長，體態優雅；他們都穿著裝束簡樸的衣褲相連的工作服，閃閃發光，就像他們的飛船一樣。
他大汗淋漓地爬進坑裡，又把食品袋和水罐也放進去，然後在自己身上蓋上毛毯。
「噢，不……」
「什麼辦法？」
約翰尼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看到的只是圖畫，某種影像，而不是真人！
這時，聲音似乎漸漸遠去。約翰尼意識到，原來州警官是在用手提式擴音器喊叫。
有這麼幾分鐘，約翰尼專心致志吃著東西。吉恩走到另一隻桌邊，去擺弄著看上去像是錄音機的東西。
吉恩笑了：「聽著，孩子，你離家出走，偷偷溜進軍營，決不會是鬧著玩的。開始，我只是以為你對外星飛船有好奇心。但現在……我知道，你心裏好像藏著什麼大事。」
「好的……」約翰尼猶豫不決地說。
飛機越過落基山脈，進入了一望無際的中西部綠色的農場，約翰尼卻一直在沉思，這時，他記起了閃光的圓球對他說的另一番話：
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在他右邊幾百碼的地方，沃納警官正在發燙的沙漠上慢慢走著。他把警官帽推在腦後，全身襯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把手提式擴音器放在嘴上喊叫著，所以約翰尼看不清他的臉，而他戴的太陽眼鏡閃閃發光，遮住了他上半部的臉。
「就是這隻小飛船，」那科學家解釋說，「所飛越的距離比我們最強大的火箭所能飛行的距離大億萬倍，而且，還可能不止一艘飛船。」
兩個閃閃發光的圓球出現在約翰尼面前，圓球發出的亮光使約翰尼幾乎無法正視它們。它們像兩顆小太陽，大小像籃球，懸在半空中，金光閃閃，但並不發出熱量。
「就是飛船上的那些人。」
「錯過了？」約翰尼不禁也跟著說。
一星期過去了，一切都深深地印入了約翰尼的腦海里。
約翰尼僵住了，他大氣也不敢出。
但這些人決不可能來自我們太陽附近的星球，這一點約翰尼是知道的，他們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星球世界。
約翰尼從山脊上退下來，坐著撿點他所帶的東西。在這兒，士兵和警察都不可能發現他。他有一滿罐水，皮袋裡裝著兩個臨時做好的三明治，還有幾隻桔子。另外，他還帶了—條毛毯，沙漠里夜晚是很冷的。
「也許吧。」約翰尼說，心裏深感失望。
「確實很不幸！」他最後說。
又有一個新的念頭鑽進了約翰尼腦袋瓜里：「你們說，你們的防護屏幕會致我死命的。你們又說，你們把我帶進飛船救活了我。那麼說，我……我死過了？」
「你們在哪兒？」
約翰尼把事情經過都對吉恩說了。吉恩默默地站在那兒，神情十分嚴肅。
有兩張椅子空著，約翰尼和吉恩分別坐了下來。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帶警察來呢？」
「喂，你們在哪兒啊？」約翰尼叫起來，他的聲音聽上去在發抖，儘管他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我知道你們就在附近！」
吉恩的笑容一下於消失了：「什麼？」
他慢慢站起來，悄悄向軍營方向走下山去。他盡量避開燈光，繞過卡車和坦克，走在陰影里。他要找一個沒有衛兵站崗的地方，以便溜進一輛卡車裡。
另一個聲音補充說：「事實是，如果我們干預你們的世界，其後果是十分危險的，對你和對你們人類都是危險的。」
從桌子底下，約翰尼見到一雙穿著沙漠靴的腳走進帳篷。
「你得睡一會兒了，埃德。沒必要再熬夜了。」
他們站在那兒，沒有在沙漠上投下影子！
也許，如果他有兄弟姊妹與之談談九_九_藏_書，心情就會好些。但他不能告訴學校里的同學或鄰里的朋友，如果你對他們說：「嗨，尼科……我聖誕節前後就要死了。」他們會怎麼說呢？
他們兩個人都笑了。
約翰尼發現自己坐在沙漠上，離哈克特將軍的指揮車只有幾碼遠。時值下午，陽光熾熱地照射著沙漠。
他轉過頭來再次看著飛船。突然，他緊張得氣也透不過來，三個外星人正站在飛船前。飛船沒有開什麼艙門，也沒有任何動靜和聲響，三個外星人就出現在前面，只是在一剎那之間就突然出現了。
約翰尼一時對此還是難以置信。他正想笑，又想哭，那第一隻圓球又說話了：
突然，他看到一個沒有衛兵站崗的暗處！約翰尼發現陰影處沒有人，帳篷里也沒有露出燈光。
他腦子迅速轉動起來。這就意味著，那些外星人並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那種樣子！
「這我們已知道了，我們把人帶進船里救活了你我們就知道了。不過，你這麼做是十分愚蠢的！」
吉恩聳了聳肩：「值得一試嘛！」
那人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你會等我回來呢？」
約翰尼戴上了立體聲耳機，聽到了一個軍官的講話，另一個人吉恩說是從華盛頓來的科學家，他也講了一些話。此外，他能聽到的就是風聲，還有就是一種像電話一直沒掛掉后聽筒里發出的嗚嗚聲。「他們發出的唯一的聲音，就是那嗚嗚聲。聲音是從飛船上發出來的，軍隊的一些工程師認為，那是某種發電機的聲音。」
飛船一眨眼消失了。
裏面黑糊糊的，但外面透進來的燈光足以使約翰尼看清這間帳篷似乎是個工作室。兩張長桌子橫貫帳篷，一張桌子的盡頭堆滿了文件，上面壓了一個金屬鎮紙器。兩張桌子上都放滿了各種儀器和設備，什麼顯微鏡啊，照相機啊，計算機啊等等，好多東西約翰尼都不知道叫什麼名堂。
約翰尼別無選擇，只得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他慢慢站起來，突然感到渾身發僵和發痛。
吉恩用手摸著下巴，下巴上長滿了黑黑的鬍子。「是啊……也許他們聽懂了我們的話，但他們不感興趣；也許，他們只是到這兒來旅遊，或作科學考察；也許，他們看到我們，就像我們看到動物園裡的動物，就像我們看到地里的牛一樣……」
「好了，孩子，」那人說，語氣更溫和了，「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遲早也得回家，不過，你想吃東西，還想跟我談談的話，你就別走。我不會告訴別人說你在這兒的。」
飛船像一隻圓球在陽光下發出溫暖的光芒，它看上去好像在搏動，就像一顆正在跳動的活的心臟。這不是一顆血肉的心臟，而是一顆黃金心臟。
「原子彈也不會爆炸。我們來這兒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願自己受到傷害。」
飛船停在沙漠上，在新墨西哥州明亮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巨大的飛船是圓形的，就像一隻金球，也像太陽本身。它輕輕地飄落在沙漠上，猶如一隻充氦的大氣球。實際上，約翰尼很難肯定，飛船是否與地面直接接觸。
他們向外星飛船走去，經過整齊地停在那兒的一排排卡車、吉普和大篷車。他們穿過大大小小的坦克，坦克的炮口都對著飛船，走過一排排站著的士兵，他們手裡都握著槍，準備隨時開火。
「你說什麼？」
他們不是真的！
約翰尼父親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十分震驚：「可是……他看上去很好，他自己也說感覺不錯。」
這飛船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的吧！從外星球來的飛船總不會偶然停在你的後院吧！
「對。你們進入太空的第一步已經邁出了，在你一生中，你也許可以踏上離你們地球最近的幾個星球。」
約翰尼慢慢爬到山頂上，他盡量貼近地面並藏在稀疏的草叢中。
「這不可能，小傢伙！你的時間和地點是在這兒，你們的歷史明明白白顯示了這一點。」
「是的，」第一隻球又說，「我們停留在這兒——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是為了測定我們所在的位置。要不是你撞入飛船的防護屏幕，我們早就離開了。」
他把毛毯裹著雙肩又一次爬上山頂，沙漠上颳起的夜風已經很冷了。
這時，外星飛船出現了。
「我去餐車那邊給你拿點吃的來，你在這兒等我回來好嗎？」
二
「我可不喜歡這樣。」哈克特將軍搖著頭說，「全世界都為這些外星人發狂了。那些報紙和電視記者拚命想進入營地，而現在我們卻毫無辦法，只能讓個孩子來為我們辦事。我可不喜歡這樣！」
「我叫吉恩·貝爾登。」他伸出了手。
「我知道……好吧，明天見。」
約翰尼直奔飛船，在飛船前雙手一伸就跳了上去。當他快要碰到飛船閃閃發光的外殼時，他閉上了眼睛。
但當他仰起頭來從眼角里看他們時，這些外星人卻在閃閃發光，並在噝噝地冒出熱氣。這時，約翰尼猛然記起來有一天在學校里看電影的情景。那天他的位置是在前排的邊上，他看不清銀幕上的畫面，但可以看到銀幕上的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