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下士，這是命令！我熟悉這個地區，我會和它們周旋的。現在總部需要情報！」尼婭從身上取出袖珍式攝像機，把它放到下士手中：「馬上離開，我會掩護你的。」

——我遇上了一個厲害的對手，還沒有誰打中過我的頭部。他一定拿著中口徑武器。

莫菲打開了掃描儀，在廢墟中從容地前進，他知道獵人在接近獵物時應注意些什麼。繞過一個深坑后，他看見一堆殘破的金屬部件，不難辨認出那是佔領軍的機器人，殘骸上還冉冉地冒著淡青色的煙霧，看來是剛被擊毀的。對於這種全金屬的戰鬥機器，莫非一直沒什麼好感，因為他認為機器人在某些方面是永遠不可能比得上人類的，儘管他自己也是全金屬的外殼。看著眼前的這堆垃圾，莫菲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這時電腦提醒他注意自己的任務，於是他從殘骸上踩了過雲，選擇了一個前進的方向。

一會兒，她便出現在丹尼斯上校的面前。「我真高興，你能平安歸來，尼婭。你幹得很出色，讓我感到欣慰，但是總有些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

——首發命中，死亡率98％。數量：1，總計：1。全程時間：25分鐘。

又是一股強烈的電流衝進了莫菲的大腦，將他的思維擊得粉碎。但這次並沒有那種麻木的感覺，是報警信號。

莫菲在一座被炸塌的公路立交橋附近停了下來，也許是身體能量消耗太多，從昨天以來他沒有停止過移動，他感到身上的裝備十分沉重，左手掌心又隱隱作痛起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探測器沒有反應，於是他找了一個不太突出的地方坐了下來，正好可以避開討厭的陽光，儘管它已經很昏暗。

中型激光槍的開關已被撥到了最大位置，這樣，這支槍只能再發射一次，毀滅性的一次。此時尼婭正端著這支槍，把自己隱蔽在一個在轟炸中形成的天然工事裏面，附近有很多正在燃燒的物體，可以為她提供一點掩護。她在等待。「只要再向它的頭部開一槍就可以了，只要一槍。」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伸手在上衣裏面摸索了一陣，把它取了出來。這是一件小飾物，它一直掛在尼婭脖子上，但她從來只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把它取出來。尼婭把它放在手中握緊：「瓊斯，祝我好運。」

尼婭向他走過來，她不斷地叫著他。莫菲無動於衷，只是覺得這樣結束不是他最初的想法，太不過癮了。最後她在他面前停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她對他講話，但她只能看見一張冷漠的臉，由於毫無表情而變得陌生。「瓊斯，你怎麼了？我是尼婭啊，你……你不認得我了？」她的話中帶著哭音，由於她戴著頭盔，莫菲看不清她的面容，對於她的話，他也不想去聽。「我不明白你的話。你已經成為俘虜，如果你……」莫菲的話突然止住，因為這時他的目光落到了尼婭的胸前，一個他極為熟悉的形象映入他的眼帘——一個心形的小物件。大小形狀，彷彿與自己左手心的印記完全一致！他覺得大腦中一陣刺痛，那些模糊的印象又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了。莫菲身體一震，左手下意識地捂住頭。這一次的刺|激特彆強烈，他不禁呻|吟了一聲，踉蹌著後退兩步，他極力想穩定自己，但力不從心。尼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感到這一切都無法理解，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危險的環境。

丹尼斯把目光從門旁收回來，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尼婭。但是……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你知道，為了這次任務，我們……我們失去得太多。你沒有這個必要。」

他甚至不能對自己有一個完整的認識，關於自身的資料全由電腦提供。姓名：莫菲。狩獵隊成員，代號獵鹿人。級別：二級。型號：S2055-Ⅱ。莫菲沒有想過自己的過去和將來，他也不可能去想，否則電腦發出的電磁脈衝會切斷他的思維，一秒鐘后把他拉回到初始狀態。只是在某些時候，他的大腦中會出現一些模糊的印象，然後在電腦的警告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直想搞清楚某些事情，但這些念頭在電磁脈衝的干擾下斷斷續續，每次都只有開始而沒有結果。

「不，就放在這裏，我想知道這兩份申請的用詞有什麼區別。現在你可以走了。」尼婭向丹尼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和軍官走了出去。丹尼斯看著她出門后，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到牆上跳動的綠色數字上面，2056：03：10：22：47：32。他看著最後一位數字跳到了零。

一陣突如其來的電流衝進了莫菲的大腦，他頓時覺得腦袋一下於被抽空了似的。

「你有把握打開他被鎖死的記憶？」

「我正在想我和你，想我們從前的日子。」尼婭把瓊斯的左手連同那個小飾物握在自己手中。「你該不會記不起你左手上的印記是怎麼回事吧？」她的話中透出一絲狡黠。瓊斯對她一笑，用同樣的語氣說：「怎麼會？這是多年前一個傻得可愛的女孩對一個同樣傻得可愛的男孩的惡作劇，一個永久的紀念。我現在還能回想起當時你讓我學著中世紀騎士的樣子，跪在你面前說我愛你的情景。你讓我閉上眼，向你伸出手發誓。我等著你的吻，可你卻把剛在取暖爐上燒得滾燙的小玩意兒放進了我的手心。」

房間里一陣沉寂。

丹尼斯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的人。那位女子把一個黃色的文件夾遞到他面前：「這是我的申請，上校先生。」丹尼斯沒有伸手去接，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來。「你在兩天之內兩次遞交申請，你真的認為我會批准？」上校問道。那位女子走到桌前，把文件夾端放在桌上，平靜地說：「我知道您會的。也許這會使您為難，但你會批准的。」

丹尼斯望著她，嘆了一口氣，問道：「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而且是和瓊斯一起去的，但他卻沒能回來……」上校見尼婭臉上神色驟變，立即停住了話頭。指揮室內出現一陣短暫的沉默。

「尼婭，」上校叫住她，「不要讓我失望，我愛你。」

他把手指放在扳機上，向離他最近的一個火堆走去。就在他離火堆不到十米遠時，一束激光向他射來，擊中了他的頭部，火花四濺。莫菲震了一下，隨即一轉身，向光束射來的方向開了火。那輛燃燒的作戰車被轟的一聲炸開，一個身影從煙霧中跳出來，只一閃，迅速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他一直走到離火堆幾米遠的地方，還是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敏感了，因為這樣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夜色中不時響起爆炸聲。莫菲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從容地繞過一截熔化的花崗岩牆，走向倒在地上的獵物。對方也擊中了自己的右胸，但並未造成損傷。

——又有事情得幹了，每次都是這樣。

「好吧，讓我們開始。你該不會不知道『貓和老鼠』的遊戲吧！」尼婭這樣想著。她把身上的一些已派不上用場的裝備都扔掉了，現在她手中只剩下一支能量不足20％的中型激光槍。

——這就是自衛隊嗎？現在他們只能把孩子送上戰場了。

尼婭對他微笑道：「我也愛您，爸爸。」

門鈴響了起來，但丹尼斯好像完全沒聽見似的。副官看看門，又看看他，然後走過去把門打開，有禮貌地把來人讓進室內。

「我並不是新手，我曾經去過那個地區，而且……」

兩人對視著，隨後上校把目光轉向副官。副官會意地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反手把門輕輕拉上。

——沒有發現目標，必須繼續搜索。

莫菲的電腦系統和自己的大腦都在工作，兩種思維同步進行。儘管有時兩種思維方式所得出的結果不同，但是最終還是要執行電腦下達的指令，他絕對不能與電腦對抗。在平時，電腦監視著他的大腦，隨時制止他的一些「越軌」的想法。

可是，瓊斯忽然堅定地說：「我必須回到那邊去！」尼婭不禁大驚失色，說：「你瘋了！你怎麼還會想再到那個鬼地方去！」瓊斯解釋道：「我不上去再為他們服務，我是要去毀掉他們的電腦系統，包括製造像我先前一樣的『狩獵者』的機器系統。這洋，敵人就不得不撤回他們的老家了。放心，我不會受到懷疑的，因為他們太相信自己的洗腦技術了。」尼婭使勁抱住他，說：「不，我不放你走，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瓊斯撫摩著她的頭，默默無言。尼婭意識到他不可能改變主意，慢慢鬆開了手，抬起頭來毅然說：「可你必須依從我一個條件：把我當作俘虜帶回去。我是電腦專家，破解他們中心的電腦輸入口令並不難，然後只須在任何一個輸入端門傳進計算機病毒，就足以使他們的整個C³I系統全部癱瘓。」瓊斯想了想，搖頭說：「指揮部那個古怪的老頭——丹尼斯上校會放你上冒險嗎？」尼姬信心十足地說：「我敢打賭，找爸爸會為他的女兒的勇敢決定感到高興和自豪的！」瓊斯一下詫異了：「什麼什麼，丹尼斯上校是你老爸？你過去為什麼瞞著我？」尼婭頑皮地笑道：「我要告訴你了，你還會在我面前說他的壞話嗎？好啦，明天我們就一起去報告這個計劃。」瓊斯快活地說：「我還要當著那個古怪的老頭表示，等我們凱旋而歸時，我就要把他的女兒永遠地搶走了！」尼婭舉起雙拳擂著他結實的後背，嬌嗔道ｈｔtpｓ://rｅad.９9ｃsｗ•com：「你真壞，壞透了！」

「可是你……你不能留在這兒。」

「不算很壞。我剛從醫療中心回來，他們說，讓他恢複原狀基本上沒有問題。但有些事情得讓我做，讓我來喚醒他。」

「我看見他了。」尼婭看出來追捕者沒有頭盔，這比預料中要好得多。「只是看不清他的模樣，也是個人。」尼婭忽然覺得很刺|激：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殺人。她輕輕地端起槍，把眼睛貼在瞄準器上面，一面慢慢地轉動槍口，直到把莫菲的身影套進十字線。「距離太遠了，我要瞄準他的頭開火。」瞄準器的視線中冒出了一大團火焰，還有一股股的黑煙，那是半節正在燃燒的車廂。莫菲的身影在它後面消失了。「真該死！」尼婭在心裏想著，一邊把臉從槍上移開。那節車廂離尼婭二十米遠，現在它正與莫菲和尼婭處在一條直線上。過了一會兒，莫菲沒有像尼婭所想的那樣在另一端出現。「如果他沒有停止移動的話……啊，上帝，他衝著我來了！」她想得沒錯。此時莫菲正向車廂走過來，他感覺到，目標就在這堆火附近。他一邊走，一邊把槍口指向正前方的位置。

——初級警告。注意你的思維。

「是的，不可預料。」上校自言自語道：「我已經收到了報告。你真找到了瓊斯？」

——視屏受損，頭盔出現裂痕，已失去防輻射能力。

幾乎是在莫菲扣動扳機的同時，對方手中也射出了紅色的激光。

他仍在前進，但並不知道自己已進入了別人的視線，電腦也沒有反應——莫菲在丟棄頭盔時已經關閉了掃描儀。他對那玩意兒一向反感。

身邊的司機輕聲提醒尼婭該下車了。在到指揮部的路上，尼婭一直閉著眼睛，疲憊地回憶著和瓊斯失散一年之後又重逢在你死我活的戰場的種種細節。電瓶車平穩地停在街道的盡頭，這裡是地下城的中心地區，第二十三區防衛總部所在地。在門口，衛兵一邊向尼婭問好，一邊有禮貌地請她出示證件校驗。在這裏，每個小夥子都喜歡和她說話。

莫菲活動了一下頭部。被電流打斷思維的滋味並不亞於被人當頭一棒，這很讓他不高興。這時他看見了自己的左手。他讓探測器開著，把裝在右臂上的大口徑激光發射器取下來放在一邊，用右手解開了左手上的防護套，取了下來。他似乎是下意識地在做這一切。

——緊急情況。「獵鹿人」立即趕到K地區。有三名入侵者。消滅他們。重複，消滅他們！

「哦，我只是想考驗你的忍耐，可我沒想到溫度太高了。」兩人都笑起來。「如果沒有它，也許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知道嗎，當你從石頭後面站起來時，我差點向你開槍。」瓊斯略帶歉意地說。「那你打算怎麼報償我？」尼婭狡猾地問道。瓊斯示意她靠近一點，尼婭剛欠下身子，瓊斯一把抱住了她，把她摟進懷裡。「我給你一個長吻！」他喊道。「噢——」她在他懷裡發出了歡快的喊叫聲。

「不，瓊斯……」她失聲喊了出來。莫菲沒有開槍，他已看清楚對方手中沒有武器。「俘獲。」在他的思維中和電腦的處理器內同時跳出這樣一個詞彙。「不要開槍！瓊斯，是我！」她大聲喊著，聲音由於過於激動而顫抖。莫菲聽見了她的話，但不解其意，只是發現對方是個女人，這不能不使他感到意外。「慢慢過來，不要耍花樣，否則要你的命！」莫菲冷冷地命令道。

——我剛才在想什麼？

——我幹掉他了，真是只狡猾的貓。

莫菲把證件數據讀入存貯器，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然後轉身跨過磚石碎塊，沿著第五大街向S地區走去。這是他自執行任務一周以來的第一次殲滅的守敵，他有些莫可名狀的感覺。不知為什麼，他沒有用掃描儀觀察周圍。電腦再次發出警告並自動打開了儀器，四周什麼也沒有，除了正在燃燒的倒塌的建築物。

他把左手心轉向自己的臉，這時他看見了手掌心裏的一個印記——像是用很高的溫度烙上去的一個心形圖案。在他的大腦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印象，但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莫菲，不，應該說是瓊斯正斜躺在床上慢慢轉動著自己的頭部，細細品味著記憶復活的感覺。那是一種略帶刺痛的快|感，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從來沒這樣好過。他在尋找，從自己的大腦中尋找失落的記憶。他很喜歡某個細節從冰封初解的記憶長河中衝破出來的感覺，每一次都讓他欣喜不已。他現在唯一覺得不舒服的就是後腦還隱隱有些作痛，那是動過手術的緣故。他們從他的腦後取出了控制他的思九九藏書維的東西，它很像一根曲別針。這時他的手觸到了一件東西，他把它拿起來。那是一塊套在一根項鏈上的心形飾物，用黃銅製成的。他把它放在左手心，讓它和手上的印記貼在一起，竟然完全吻合。他又把那飾物打開，一眼看見了嵌在裡邊一對青年男女的頭像照片。「現在我知道你們是誰了。」他想，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尼婭舉手敬禮，轉身走到門口。

「第四十一個！這些討厭的甲殼蟲！」尼婭把眼睛從瞄準器上移開，看著那堆廢鐵憤憤地說道。那個被迫擊的士兵從一輛被炸飛了炮塔的坦克的殘骸上爬過來，氣喘吁吁。「謝謝你，長官。」他對尼婭不無感激。「下士，不要處在這傢伙的正前方，否則它會把你連同周圍二十米區域內的一切變成灰燼。」

莫菲並不喜歡在獵物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擊斃對方，他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要面對面地幹掉獵物。於是經常發生讓目標逃走的情況，對此電腦很不滿，但無可奈何。畢竟控制武器的不是電子線路而是莫菲的手指，而且在戰鬥狀態下，電腦不能干擾莫菲的思維。這是指令。莫菲想把獵物趕入一個死角，他並不擔心對方使用「地遁術」，因為這個街區沒有大的下水道。這時他從燃燒的建築物旁邊走過，向獵物逃走的方向追去。

頭髮！金色的頭髮。那些模糊的印象又出現在莫菲的大腦中，好像裏面也有一叢金色的頭髮。他感到大腦似乎在膨脹，有一種被擠壓的痛楚，為什麼？這叢頭髮，還有這個印記，會使自己產生這種感覺？

莫菲所記得的自己的經歷最遠是十個月前。他只知道自己是佔領軍特種部隊的戰鬥人員，當時他似乎是從一種冷凍狀態中醒來並立即進入現實的，至於在那之前是怎麼回事他一無所知。半年多來，他的同伴們在這片區域不斷執行任務，搜尋該地區的抵抗組織成員並幹掉他們，或是將他們俘獲——如果有可能的話。莫菲是一周前才被指派到這個地區的，在此以前他一直在總部和其它地方接受訓練。

——到底是為什麼？我一直想不起這個印記是怎麼回事。它好像是要告訴我什麼，但是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得休息一下，很累，身上套的這些金屬玩意兒太不舒服了。天知道我為什麼要連續行走二十八個小時，我應該……

「我們要有一個人留在後面掩護！」

——他一定是躲在某個火堆後面。不過這並沒有關係，我的時間很充足。

攻擊對莫菲的頭部並未造成傷害，但他的頭盔受損。視屏中的圖像不斷抖動，信號還時常中斷，顯然無法使用了。

門輕輕開了，一個穿著牛仔上衣的姑娘出現在門口，她有一頭漂亮的金髮。瓊斯看著她走到床邊坐下。「你好，瓊斯。」她柔聲說道。「你好……尼婭。」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有點窘迫，但他隨即恢復了常態。「今天你的氣色很好，又回想起了些什麼？」

尼婭的眼睛重新貼近瞄準器，她聽到了剛才的響聲，儘管這不太可能，但已經證明了一切。正如她想看到的那樣，一個活動的身影進入了瞄準器的視野。只是他還未走出煙霧的範圍，看不清模樣，但這並不影響射擊。尼婭的手指開始微微用力扣動扳機，十字線已穩定在目標頭部。

追捕者停了下來。掃描儀沒有發現目標，但他並不這樣認為。

副官望著上校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焦慮。他在上校身邊工作近五年了，在他的印象中，上校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鎮定自若，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不知道上校的下一個命令是什麼。過了很久，丹尼斯轉過身來。副官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等待命令，但他聽到的卻是：「去把那個下士給我帶來。」上校的話顯得出奇的平靜。

可是，就在這當兒，莫菲的後腦和背之間突然發生了爆炸。隨著響聲，火花四濺，莫菲霎時感到自己的大腦像被猛然劈開似的。他的頭部和身上的設備相連的線路被炸斷開來，有的部位發生了短路，冒出了電火花。原來是一束激光擊中了他露在外面的關鍵部位，電腦未及發出警報就已癱瘓。莫菲兩眼發黑，身體失去了平衡。在倒下前他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呼號：「不……」

尼婭的手指停止了用力，那一瞬間她的一切彷彿都凝固了，思維和動作，以及滿臉詫異的表情。她看見了一張臉，一張年輕男子的臉，儘管顯得蒼白，但仍不失英俊。這是一張她永遠不會忘記的臉。突然的刺|激使她忘記了自己所處的境地，她失手鬆開武器，直直地從隱蔽的地方站起身來。幾乎在同時，莫菲也發現了她，出於本能的反應，他已瞄準了目標。

「上校先生。」副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狀態良好。能量https://read.99csw.com數67％。提醒注意返回基地。

隨著一團火光，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尼婭身後不遠處猛然轟響，氣浪把尼婭推倒在地。接著又是一聲巨響，身旁半邊樓房飛上了天空。尼婭從塵土下爬起來，她很清楚這不是流彈，她被發現了。

尼婭在街道拐角處隱蔽下來后，想著剛才那個被她擊中的追捕者，她有點不安，知道自己被很多人談過的狩獵者盯上了。他或者說它是一種將人和電腦結合起來的高技術武器，具備人和電腦各自的優勢。自半年多以前出現以來，它給自衛隊造成了重大損失，衛國戰爭因此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艱苦局面。從來沒有人能打敗它，因為和它對抗的人都死了。自衛隊員們都管它叫「城市獵人」，因為經常有自衛隊員在地面上成為被迫捕的目標。她現在只希望維恩已安全返回。

莫菲立在那兒，看著那個影子倒下去。

尼婭盡量在燃燒的物體後面隱蔽自己，這樣可以減小被敵人的掃描儀發現的可能性。她很想把頭盔取下來，這樣呼吸會暢快一點。

當尼婭正為瓊斯迅速恢復了全部記憶而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時，瓊斯卻鬱鬱寡歡，不止—次談到自己曾殺死同胞，那個金髮男孩，認為自己罪孽深重。尼婭再三勸慰他，說那不是出於他的自覺行為，要怪只能怪那些把他異化了的邪惡的外來入侵者。

上校定定地看著姑娘。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他能從她的眼睛中看見一些他想看見的東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絕，於是低下頭，從桌子上慢慢拿起他的筆，在打開的文件夾中籤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合上文件夾，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電鈕。副官推開門走進來，丹尼斯把文件夾交給他，說道：「馬上帶尼婭中尉去辦手續。」隨即轉向尼婭：「我並不想這樣做，說實在的，這樣太冒險，但是現在我只能說，祝你好運，尼婭中尉。」尼婭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拿回第二份申請嗎？」

莫菲在那兒站了一會，決定向左繞過車廂。就在他邁出第二步時，他踩斷了一根杆子。聲音不大，但使他一陣緊張，因為他清楚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將會帶來什麼後果。他定在那裡，準備隨時向任何方向扣動扳機。等了好一會兒，周圍仍然沒有動靜，只有身邊火堆里不時傳出的輕微的爆裂聲。最後他終於認為這隻是一場虛驚，決定繼續前進。

兩人會心地一笑。「好吧，你去做你能做的，祝你好運，尼婭。」

「是的，我有鑰匙。」

地下室。丹尼斯緊鎖眉頭，在房間里來回不停地踱步。門開了，副官走了進來。「尼婭中尉有消息嗎？」丹尼斯停住腳步問道。「沒有，我們一直未能聯繫上，敵人的干擾太強了。按原定計劃，他們應該返回了。」話音剛落，桌上的通訊機響了起來。上校快步走到桌邊，伸出手欲按桌上的按鍵，遲疑了一下，轉而拿起了話筒。通話燈亮了一會兒，熄滅了。過了好久，丹尼斯才緩緩地放下話筒，表情嚴肅，隨後他轉向副官說道：「尼婭的一名部下攜帶情報資料返回，她還留在那個地區。另一人失蹤。」

在整個歐洲戰場上，這裏的抵抗是最頑強的。自衛隊的士兵從下水道中鑽出來，躲在斷牆殘壁後面瞄準機器人開火，然後迅速地消失在瓦礫之中。他們通常都這樣用游擊戰的方式對付佔領軍。在這座已被戰火化為廢墟的城市中，入侵者並不能控制全局。

下士看著尼婭，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來。他把攝像機裝進軍服，對她行了一個禮，轉過身去。幾秒鐘后，他已經消失在廢墟的後面。

莫菲打開作戰手電筒，一束光照在死者的臉上。死者的一頭金色頭髮，讓莫菲的心倏地咚咚狂跳了幾下，可又覺得一片茫然。死者兩眼緊閉，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莫菲身體又震動了一下，手電筒驟然熄滅了，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秒鐘后，電腦發出警報，並激活他的思維。莫菲重新打開手電筒，光圈移到了死者的身上，他身穿自衛隊的軍服，左胸上的標誌被激光束穿了一個洞，透過心臟。他是個士兵，身邊有一支小門徑激光步槍。

一會兒。相擁著的他倆誰都不再說話，臉上浮現著準備為民族、為同胞而赴湯蹈火的莊嚴神色。

正在危險關頭，他的旁邊忽然發出了一道死亡的光束，它擊中了那個追捕者用金屬製成的光滑的關節。隨著爆裂的聲音，被熔化的金屬火花飛濺。追捕者——機器人突然間失去了平衡，它射出的粒子束不可避免地偏離了目標。又是一次攻擊。機器人身體左側的外殼連同體內的能量存貯器被熔穿，液態物質在高溫下發生了爆九-九-藏-書炸。轉眼間，這個鈦合金製成的傢伙被自己的能量撕成了不規則的幾大塊，拋向空中，又極不雅觀地掉在碎石塊上，發齣兒聲悶響。

莫菲一邊不斷地掃視四周，一邊小心地前進。他盡量減少自己發出的聲音，因為直覺告訴他，目標就在附近。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溜走了，他想。

「是的，我已經確認他就是一年前失蹤的瓊斯中尉，但他現在什麼也記不得了。顯然他被洗過腦，而變成了敵人，還差點打死了我……」她心裏又浮起了痛楚。

莫菲把頭盔取了下來，這樣他的頭部及連結電腦的部位就失去了防護，但他並不擔心，並且對電腦的警告不屑一顧。與裝備相比，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還有直覺。現在直覺告訴他，他的對手並未走遠，這卻使他不解。

「不行，已經被打壞了，情況的確不妙。我們已經和總部失去聯繫，現在喬治又被打散了。維恩下士，現在我要你帶著情報安全地返回總部，只能這樣。」

就在激光槍的發射開關即將合攏的那一時刻，莫菲走出了煙霧，這時他的臉正好轉向尼婭所處的位置。

——擊斃一名敵方戰鬥人員。時間：2056年3月10日21時33分。

一束紅色的激光掃過。光束過處，又是一根焦黑的線條。伴著煙霧和爆炸聲，一根被攔腰切斷的柱子轟然倒地，這是方圓千米內最後一件高度超過十公尺的物體。此時可見一個敏捷的身影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跳躍著移動，不時轉身向追捕者還擊，但不免顯得無力。現在，這個身影已被追捕者套進了黃色的光圈。0.5秒之後，光圈變為紅色，表示已被火控系統鎖定。

思維中斷。電腦一絲不苟地執行著下達給自己的指令。一秒鐘后，莫菲恢復了正常狀態，確切地說是回過神來。

「瓊斯！」尼婭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看著莫菲掙扎著倒在地上失去知覺。她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尼婭正在兩幢只剩下底層的樓房之間搜索前進。她沒有看見喬治，甚至他的證件——在戰爭中大多數陣亡的人都沒有留下遺體，只有特製的證件掩在高溫后的灰燼中等待將來被打掃戰場的人發現。她希望喬治只是受點輕傷，正隱藏在某個地方。她獨自留下來擔任掩護的情況已有很多次了，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也不太清楚。也許是為了替瓊斯復讎，或許是為了意外地在什麼地方會和瓊斯重逢。

——思維再次出現波動，請注意。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夜裡被他打死的人，那個少年有一頭金髮。為什麼會想到他，想到金髮？趁著電腦現在還沒找他的麻煩，他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他還有二十秒鐘時間，電磁脈衝的最短時間間隔是三十秒。他在腦海中仔細地描繪那個人的形象，最後他在那個人的頭部停了下來。

「要我派人接應嗎？」副官問道。丹尼斯沒有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了，轉身慢慢走到了牆邊。天花板上的燈光落在他的後背上，他頭上的几絲白髮在燈光下分外顯眼。

丹尼斯上校已經在一幅掛在牆上的地圖面前站了十多分鐘了，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面前那些被密集的線條劃分開來的不同顏色的地區。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他的副官正不安地看著他，不時望一眼掛在地下室牆上的時間顯示器，上面的數字正不疾不徐地跳動著。

「看來情況不妙，它們越來越多，我們得趕快離開。你的通訊機能用嗎？」下士一邊問，一邊緊張地向四周張望。

丹尼斯站起來，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原諒我所說的話，我知道瓊斯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但你不能勉強自己。我們失去了他，我不想再失去你。很抱歉，把申請拿回去吧。」尼婭抬起頭，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去？您怕我也像瓊斯一樣？我們沒有其它的選擇，特戰組已全部陣亡，臨時訓練其他人員已經來不及了。再說，現在只有我熟悉那個地區。如果我們不能在這個月內破壞敵人的電腦通訊中樞的話，那我們就會在敵人即將發動的戰略進攻前一敗塗地。這次行動關係到整個戰爭的進程！請您認真考慮一下，上校先生！」她突然間提高了聲調。

這時，一個名叫喬治的大個頭隊員從旁邊的建築物中跳出，手裡提著一支剛發射過的激光槍向他們走過來。從他的表情可看出他對自己所見到的一幕大惑不解。

三天以後，醫療中心特別病房。

進來的是一位身著制服的年輕女子，留著金色的短髮，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徑直走到了丹尼斯的身後，而丹尼斯仍然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