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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平衡

生死平衡

作者:王晉康
艾米娜甜蜜地笑了:「喲,不必那麼嚴格,你可以帶一把舒適的靠椅。」
凌晨,皇甫林睜開眼睛,看見法赫米、穆赫和女傭莎拉都在身邊。他的胃早已經麻木,沒有飢餓和胃痛的感覺了,渾身如火燒一樣,靈魂似在火焰上掙扎著,急欲跳出軀殼,但他用頑強的意志把它禁錮住。他微弱地問:「幾點了?」
10月14日在西亞C國和L國爆發的天花疫情,來勢十分迅猛,目前已有跡象表明它正在向鄰國蔓延,一些國家已關閉了邊界。目前天花疫情已成了舉世關注的焦點。
燈光昏暗,月光清冷,一個潔白無瑕的少女立在嘈雜紛亂的背景上,恍然是《一千零一夜》中的女神伊齊絲回到了人間。皇甫林被完完全全征服了。生在21世紀,他看過太多的女人人體,長島、夏威夷的裸泳海灘,悉尼和斯德哥爾摩富人區的裸體社交聚會,連教規森嚴的中東地區,在海灘上也偶爾可見穿三點式的女郎,風化警察則佯裝沒看見。但是只有這一刻,他才徹悟到女人的美應掩在羞澀和朦朧之後。

十三、鄰人不邀自來

醫生到來前的短短時間,貝克爾親王迅速梳理思路,從發病的兇猛來看,很像是有人在進行細菌戰,但他的直覺不相信是薩拉米搞的鬼。這樣由一國元首親自去鄰國播撒病菌,未免太招搖,畢竟不是中世紀時代了。那麼,這場突發的災禍從何而來呢?
那位黑人顯然聽懂了後面的話,嘰哩呱拉說了一通。翻譯迷惑地翻譯著:「他說你們的人已來過一次,把他身上的膿皰颳了一些帶走了,說要存在什麼庫中,還付了他50美元呢,真是慷慨的先生。」
湯姆遜帶著匆匆扎就的捕鳥網趕來,喊道:「弗蘭尼,艦長讓快點抓住它!」
13個男女立即對著攝像鏡頭立正,他們個個表情堅毅,但年紀和服裝各異。阿齊慈默默觀察一會兒,摁下一個通話按鈕:「請問你的名字。」
他們走進特護病房隔壁的觀察室,透過窗戶,看見病人仍躺在床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病人的女兒和另外兩個人正虔誠地看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瞑目仰靠在沙發上,長發,滿臉鬍鬚,方臉龐。一個年輕人很可能是他的徒弟,正為他念著本院的一本病歷,這份病歷當然是神通廣大的病人家屬弄出來的。年輕人念道:「1976年4月病歷:自訴頭暈,血壓波動在140-150/100-110mmhg。診斷為高血壓,服用復方降壓片。」
女軍醫諷刺地說:「你總不至於向一群手無寸鐵而且急於救助你們的醫護人員開槍吧。」她徑直衝過哨卡,一揮手,後面的車隊也緩緩衝斷橫木擁過來。
他走過去,親切地攙著這位元首:「閣下,我想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們一塊兒去看看,好嗎?聽聲音,落地點不會太遠。」
法赫米安慰她:「不必難過,我會儘力替你宣揚的。」
國務秘書十分惶惑,忙低聲道:「按你的指示,這次訪問是一次不事聲張的工作訪問,我們特意通知不舉行迎接儀式,不要記者參加。」
他獨自駕駛直升機來到茫茫沙漠的一塊綠洲,悲涼地仰天長嘯。極目望去儘是漫漫黃沙,連藍天白雲也顯得分外遼闊。只有腳下是一片綠地,長著芨芨草和駱駝刺。一群被驚飛的鳥嘎嘎地飛上天空,后又降落在綠洲上。他看清了,那並不是伊斯蘭壁畫中常描繪的沙漠飛鳥卡塔,而是一群褐麻色的野鴨。
天鵝大概看到了真正的威脅,也可能是已經休息好了,不等湯姆遜走近,它已經展翅飛上天空。湯姆遜迅速掏出手槍瞄準,就在扣動扳機時,弗蘭尼猛撲過來,把他的手槍打飛:「畜生!那是一隻美麗的天鵝,你為什麼向它開槍!」
據歷史記載,天花的死亡率最高可達25%,但從C國的情況看,死亡率恐怕要遠遠高於這個數字。原因無他,醫學的進步使人類原有的天花免疫力逐步消退。從這個意義上說,那些孜孜努力消滅了天花的科學前輩們,恰恰成了天花惡神的忠實幫凶,這實在是過於悲哀的諷刺。
「是嗎?」
皇甫林收起戲謔,沉重地說:「不,我想不一定是這個原因。說實話,我拿不准他的思維脈絡。這個梟雄,他使我既厭惡,也懷著幾分敬意。不過,大舅哥,」他開玩笑地說,「你該稱我妹夫了,那個狂人薩拉米已為我們舉行了最隆重的婚禮。」
在阿拉伯海域附近,多國聯合艦隊已進行了十天的軍事演習。這裡有以「羅納德·里根號」為首的美國核航母特混艦隊和以「庫圖佐夫號」為首的俄羅斯核航母特混艦隊,英國、法國也派了幾艘導彈護衛艦或獵潛艦參加。
病人一直在昏迷著,病人女兒膽怯地問:「還有救嗎?」
「先到肉彈A組吧。」
這篇千字短文很快淹沒在信息海洋中,沒有引起任何注意,也無人能料到它會和一場世界性的災難相聯繫。
島上往日多為遊客,本島居民並不多。現在遊客早已絕跡,所以對居民的藥物注射很快就完成了。法赫米拉著兩人來到海邊,艾米娜脫下鞋襪,把赤足浸在清澈的海水中。往東南望去,海天連接處隱隱可見多國部隊軍艦的頂部,偶爾有幾架直升機升空盤旋。艾米娜秋水般的雙眼一直在面紗后定定地看著皇甫林,十幾天的超強度工作后,皇甫林仍然神采奕奕,那兩隻小眼睛分外深邃。他說這要感謝那十天絕食,超強度的劣性刺|激極大地激發了體內的潛能。他笑嘻嘻地欣賞艾米娜的側影,輕聲吟唱著一位阿拉伯音樂家的著名歌曲:「你的腰,如春風擺柳;你的臉,如玫瑰盛開……」
索馬里語翻譯努力把德國人的冗長談話翻譯過去,他不知道那位魯鈍的黑人聽懂了多少。豪塞特先生又遺憾地說,可惜他來晚了,否則他一定為最後的天花病毒取一份樣本,保存到日內瓦的病毒基因庫中。
艾米娜嘴角掛著淺笑,漫聲道:「你看見花牆外那棵石榴樹嗎?對,在你的左後方,很遠,勉強可以看見。那株石榴已經有二百歲了,每年四月仍然開滿火紅的愛情花朵。據說在一百年前,一位男人為了向心目中的女神求婚,在樹下站了十天十夜。」
他想起,科學家們早就發現,流感病毒的最初宿主正是野鴨,它們在遷徙期間把流感傳播到世界各地。難道……他立即站起來,向鴨群潛過去,但群鴨發現了他,又聒噪著飛上天空。
陳大中卻沉悶地說:「不用客氣,代首相閣下,我心裏還不踏實。」
女軍醫嗔怒地說:「難道你們懷疑我們的真誠嗎?所有的車輛你們都可以仔細檢查,絕不會有一支槍、一顆子彈。」
薩拉米忽然熱淚盈眶,他緩緩舉起隕冰在唇邊親吻,回頭對肖卡德首相說:「對我們這樣的沙漠之國,天降隕冰意味著什麼?這是安拉向我們顯現的吉兆啊,它一定預兆著阿拉伯民族的復興,意味著真主已把這副世俗擔子交給我們兩國首腦。在天降吉兆之後,如果有人不遵從安拉的旨意,必遭天譴!」
忽然似有一道閃電劃過心頭,他驀然想起返回C國時,正在下降的飛機曾與野鴨相撞,險些釀成事故。這會兒,那群野鴨顯得有些異常。它們亂叫著在草地上撲著翅膀,這是在遷徙興奮期常見的行為。但一般來說,處於興奮期的候鳥常常向著遷徙方向嗚叫,而這些野鴨卻獃頭獃腦地四處亂撞。
哈姆里少尉作了個手勢,他的士兵立即鳴槍警告,但女軍醫和她身後的車隊置若罔聞。少尉還多少有點政治頭腦,他知道在這種場合絕不能造成流血事件,於是他一邊指揮著士兵步步後撤,一邊用報話機向上級報告。
「我的廚師是從家鄉請的,最擅長的是魯菜。不過,為了照顧各國客人的口味,平時做的飯菜都失去魯菜的味道了,今天讓廚師作幾道原汁原味的魯菜,怎麼樣?」
法赫米搖搖頭笑道:「今天我才知道什麼是中國式的一見鍾情。碰巧我和這位小姐很熟,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小接受西方教育,她的面紗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個人至上主義者,反對任何形式的桎梏。你知道嗎,她曾穿著這身服裝化名參加悉尼的世界小姐競選,當她把面紗揭開時,評委們在震驚中一致投了她的票,甚至特許她不必再作泳裝亮相。不過她隨之就失蹤了,令評委懊喪不已。她今年19歲,父母很早就想把她許給一位王族子弟,但由於她本人堅決反對,婚事遲遲未定。所以,很可能她與你心目中的女神並不吻合。」
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不再說話。
秘書哈米勒先生適時進來說:「閣下,情報部的吉瓦德先生已經來了。美國、中國、日本、韓國大使將在八點半至12點依次約見。」
「今晚去那兒大吃一頓如何?當然還是你請客。」
「穆斯塔法·哈迪羅。」

二、江湖醫生

法赫米又是一愣,很明顯,皇甫林這幾句話中也暗藏機鋒,玲瓏剔透的艾米娜不至於聽不出來。她在攝像鏡頭中朝哥哥看了一眼,沉思片刻,仍然笑嘻嘻地說:「阿拉伯風俗恐怕更要守舊一些,對女人的唯一要求是順從。當然,這些對丈夫百依百從、沒有才華沒有思想的女人,要靠丈夫的財產去養活。」
皇甫林仍直直地盯著那兒,堅決地宣布:「對,我一定要把她娶到手!」
他對這段評論印象很深。因為那個假設饒有趣味。假如阿拉伯和猶太人,什葉派和遜尼派都進了同一個天國,他們之間根深蒂固的仇恨會不會消弭?安拉或耶和華是否有耐心聽一聽雙方的申辯?
「不錯。」
「請你告訴家人,我現在就要開始治療,請他們離開。」
第二天拂曉,薩拉米信守承諾,派那架海鷂式直升機把兩人送過邊境。南大使、法赫米、軍方代表迪勒米准將在邊境守候著。他們同皇甫林熱烈擁抱,艾米娜則按阿拉伯禮節用長袍裹著手同南大使握手。
皇甫林不再說話,又閉上眼睛。在難捱的沉寂中又過了三十分鐘,他再次睜開眼睛問:「幾點了?」
法赫米皺了皺眉頭,他第二次領略了皇甫林的狂傲。艾米娜微笑著說:「對,我還沒向你致謝呢,你醫好了我哥哥的病,我的父母都十分感謝你。」
皇甫林誇獎道:「招牌的字寫得很不錯!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看到這麼好的漢字書法,是誰寫的?」
莎拉為難地囁嚅著,艾米娜厲聲說:「快說!」
准將急急地問:「代首相,我軍該如何行動?能否開槍阻止?」
法赫米把車子開得飛快,晃過廣場、大街,七拐八彎,駛進了一條狹窄嘈雜的小巷。他好容易找到一塊停車之地,把車倒進去,回頭笑道:「皇甫,你不是說想要嘗嘗阿拉伯的小吃嗎?這裏就相當於北京的天壇或天津的小吃一條街。來吧。」
皇甫林喜不自勝。「這我就更放心了。」他向法赫米解釋,「你未得病,就證明我的葯激活了免疫系統,能夠抗禦這種已變異的天花病毒,快點治療病人吧。」
「你擅長哪個領域?心血管,內分泌,泌尿,神經,還是婦科?」
美貌的女軍醫和藹地笑著。這些天,哈姆里少尉很少看到不戴口罩或防毒面具的人,更不用說女人了,所以這名漂亮女軍醫就像沙漠中的甘泉。當然他不會因為欣賞美貌而玩忽職守,他嚴肅地說:「對不起,我們尚未得到上級的通知,不能放行。」
「為什麼?」
奧斯曼儘可能把這些內容譯給私人醫生,穆赫醫生聽懂后,忍不住鄙夷地用阿拉伯語說:「簡直是江湖巫術。」
皇甫林低眉道:「大哉真主。我既然皈依了安拉,安拉一定會發慈悲並賜我幸福的。」
「這種葯有國家批准文號嗎?有藥理檢驗報告嗎?」
那位狂人絲毫不感到難堪,嗬嗬地冷笑著,抬腳就走了。
美國舊金山機場。從舊金山到華盛頓的國內航班還有一個小時起飛,早到的旅客坐在活動椅上閉目養神,或者閑聊著,也有人在免稅商店中閑逛,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悄悄走來,在每人的行李上放上一枚胸花,胸花下是英文字:「我是聾啞人,我不想讓衰老的父母為我操勞,請幫助我。感謝仁慈的主。」
郭醫生笑起來:「你只用知道兩點就行了。平衡醫學的祖師爺皇甫右山公開宣稱一葯治百病,任何稍有科學知識的人也不會相信這種神話。還有,他竟然對千百年錘鍊出的現代醫學持全盤否定態度,實在太狂妄了。你怎麼啦?似乎憂心忡忡的樣子。」
忽然,幾輛軍用越野車從地平線上出現,車輪揚起一片黃沙。軍用車很快來到油井,幾十個全副武裝的C國軍人跳下車,成扇形包圍過來,醫療隊和油田工人都驚訝地張大嘴巴。
「1980年6月病歷:自訴胸悶,胸骨有壓迫感。作運動試驗有偶發性早搏,運動試驗可疑陽性,診斷為冠心病,服用擴冠藥物。」
醫生已悄悄出去了,少頃,首相夫人等一行人匆匆趕來。皇甫林微笑著對夫人說:「我要走了,五天後再來。這幾天他一定會發燒,那是正常反應,不要管它。」
「祝賀你!你的功績確實值得一枚最高榮譽勳章。」
這顆新彗星將在今年10月11日至12日掠過地球,近地點約為150萬公里,不會出現彗星撞擊事件。屆時,該彗星的最佳觀察點大致在西亞一帶。
漫話彗星
皇甫林一揮手:「先不要管它。我的艾米娜,我們可不能辜負了這洞房花燭,良辰美景!」
艾米娜困難地扯動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我相信。」
司機眉飛色舞,答道:「我叫蘭小龍,回民,聽說回民的老祖宗就是從西亞過來的,早想去看看伊斯蘭國家是什麼樣子了!」
「這一點請放心。」
皇甫林不再問,匆匆為他進行了脊椎都注射、臀肌注射之後說:「恐怕治療已為時過晚,只有看他的體質了。這之後還會發高燒,那是正常反應,一般不要管它。」
艾米娜卻沒有理會到,還一個勁兒說:「父親,那人簡直是個瘋子,可又是那麼痴情。如果不是個異教徒,說不定我真的願意嫁給他。對了,他還為我皈依了伊斯蘭教呢。」
實際上疫苗的培養速度已經成倍地提高了,陳大中教授搞疫苗已有三十年。他們從液氮中取出封有人體二倍體細胞的安瓿,在37°-40°的水浴中,使其在一分鐘內融化。在超靜工作台上切開安瓿,將其中的細胞懸液接種入培養液中。這些細胞在微載體培養罐中生長迅速,很快連成片狀。他們同時從最先患病的首相肖卡德身上提取了天花病毒,用大腸桿菌的限制性內切酶切開它的基因,同大腸桿菌基因重組,從重組后的雜交體中選出了既具大腸桿菌的繁殖特性、又保持天花病毒抗原決定簇的新桿菌,放入微載體培養罐中的細胞上培養。
車隊在橫木前停下來,一個身穿淡藍色醫生服的女軍醫跳下車,笑容滿面地走上前,說:「你好。我們奉薩拉米總統的委派,前來貴國救災。我們研製成功了天花剋星,在本國已撲滅了疫病。這支醫療隊共3000人,爭取在兩天內為貴國所有的人注射完畢。請放行吧。」
阿齊慈滿意地笑了。電視系統是互相隔絕的,其他十二個人聽不到這些對話,他們始終毫無表情地直視前方。阿齊慈又摁下十一號按鈕,那是一個近50歲的表情滑稽的男子。他問:「你的名字?」
大約半小時后,迎賓車隊開到了元首官邸,衰老的元首已在門口守候著。薩拉米急忙趨步上前,按阿拉伯的風俗作了祝福,又同他緊緊擁抱,十幾個匆匆招來的記者忙著搶拍鏡頭。
皇甫林偶然向中艙一探頭,看見那位工具車司機在角落坐著,他很驚異正要開口詢問,那位司機向他擠眉弄眼地比劃個不停。他悄悄來到中艙,司機苦苦央求:「求你大發善心,我難得碰上這麼一回奇遇,多刺|激!特過癮!讓我也跟著跑一趟吧。求求你,行嗎?我一看就知道你老是個善心人!」
薩拉米愣了片刻,隨即笑道:「這正是我馬上要提出的建議,想不到我們之間是如此默契。」
一個只有一條腿的傢伙笑道:「阿齊慈老兄,今天既不是開齋節,不是古爾邦節,也不是聖紀,你怎麼又想到了我們缺臂少腿的老傢伙呢?」
「他的什麼平衡醫學究竟是怎麼回事?」

十二、上蒼的恩賜

他們沒有料到,還有另外一位不速之客正在太空以每秒16公里的速度向地球飛來,這顆新發現的彗星正好在10月12號當地時間上午9點掠過西亞上空,恰好是薩拉米定下的會晤時間。它距地球最近距離108萬公里,由於地球的強大引力,它將被撕裂成一串項鏈,個別碎塊會被地球引力拖入大氣層。首相想起他曾在《基督教科學箴言報》上讀過的一則評論:
凌晨,她突然聽到丈夫呻|吟著在床上輾轉反側。伸手摸摸,丈夫的額頭燙得像火炭,臉上和身上出滿了紅色的疹子。她驚慌地喊來僕人:「主人重病,快去請穆赫醫生!」
「算了,不必念了!」那人從沙發上仰起身,鄙夷地說,「病人已經全部被藥物包圍,靠大量藥物勉強把生命維持在極限值的邊緣,完全不給機體自我修復的機會,這種治療只能促死!」
「有,就在前天去的那條小街的附近。」
2031年10月17日
尊敬的總統閣下:
他把最後通牒拋在一邊,開始聽阿立德彙報。但他聽下去時眉頭越皺越緊。
「不必客氣。另外,各國政府派出的醫療隊已在途中,最快的一個半小時后就可到達貴國。」
鑒於貴國政府對C國使用了早已為國際公約所禁止的生物武器——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鑒於貴國政府公然向公海上進行演習的多國聯合艦隊使用了同樣的武器,我們不得不遺憾地要求閣下立即停止類似行動,並於10月20日前在聯合國監察小組的監督下,銷毀位於北部的榮軍醫院地下室的生物武器工廠。否則我方將採取一切必要的行動。
「90年3月,血壓波動加大,加服巰甲丙脯散,雙克,110降壓藥。」
當專機抵達C國國際機場開始降落時,忽聽一聲巨響,一個東西狠狠地撞在舷窗上,在鋼化玻璃上留下一團血跡,幾根羽毛。皇甫林急從舷窗向外看,見一群野鴨正迅速向後退去,很快消逝了。
一排身著白褂的軍人在門口迎候著。為首的穆馬斯上校領著他們參觀,一邊介紹道:「這些候鳥的基因都經過改造,個個兇悍異常。在它們的導向系統中,我們強化了磁場導向的功能,淡化了其它導向功能,如天體方位,偏振光方向等,又在它們的腦袋上裝了微型磁場,這樣它們就會順著人造磁場不顧死活地飛向某個調定的目標。它們身上的武器裝置都是全塑的,雷達根本無法發現,即使發現也為時太晚。所以這是一種絕對可靠的肉彈。」
皇甫林固執地說:「絕不會,她就是我的女神!」他忽然敏感地問:「你同他很熟?是不是你和她……」
未及寒暄,薩拉米忽然抬眼掃視一周,臉色刷地沉下來。他扭頭喊過隨行的國務秘書,怒聲問:「為什麼沒有儀仗隊?為什麼不按正常禮節?你們是怎麼聯繫的?」
「從出紅皰疹開始到現在,有三天了,這幾天一直說胡話,什麼『新月行動』、『陰謀』等等。」
法赫米整夜未合眼,他擔心皇甫林會在最後幾個小時之內瞑目不起。妹妹的閨房也徹夜亮著燈光,但他至今拿不準那個性格無常的妹妹是作何打算,她會笑嘻嘻地一推了之嗎?
皇甫林也很感動,卻故意皺著眉頭說:「幹什麼?很快在中國還會見面的,穆赫也去。」
想到這兒她不禁笑起來。皇甫林穿起阿拉伯服裝的滑稽樣子,就像《一千零一夜》中那隻穿上阿拉伯長袍的猴子。她不會嫁給這個異教徒的,至於到時怎麼打發他,就讓哥哥出面得了。女傭服侍她睡下,為她熄了大燈,她很快就甜蜜地入睡了。
女軍醫悲憤地說:「不,我什麼都了解。難道你們瞎了眼,你們不會睜眼看看注射過的人群?已經五天了,他們全都逃脫了天花凶神的魔手。你們這樣對待醫療隊,總有一天,你們的良心會感到內疚的!」
人們在恐懼的靜默中等待著,但隨後杳無動靜。薩拉米猛地掀開身上的保鏢,怒聲道:「胡鬧,難道和友邦元首閣下在一起,還有人會暗害我嗎?」
皇甫右山勃然道:「那就只好讓她死去。平衡醫學認為,人類必須保持一定的疾病死亡率,才能使自然選擇有效地堅持下去。不勝利,毋寧死。你們用高昂代價維持的生存有什麼意義?你們能對每一個普通的百姓花費這麼多錢和耐心嗎?」
薩拉米致答詞時,他的四個保鏢不顧禮儀,在攝影鏡頭前仍公然擠上去,圍在兩個元首的旁邊,這使首相隱隱覺得不安。薩拉米的答辭十分熱情洋溢,似乎並未聽出主人歡迎辭中的釘子:「十分感謝尊貴的主人,你們的熱情歡迎體現了阿拉伯民族的美好風俗,也表現了我們兩國兄弟般的情誼。這種情誼永遠不會消退,就像血液不會失去紅色。我想即使在21世紀,可能仍有一些人希望我們兩國之間發生戰爭,他們為此會鼓唇弄舌,混淆黑白,我今天的訪問就是讓全世界看到那些謠言的可笑。」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血濃於水,阿拉伯民族是一家人,在我們的字典里已沒有什葉派和遜尼派,只有幾個金字:阿拉伯穆斯林!我們要弘揚先祖的勇烈,將阿拉伯民族統一在一面旗幟下,讓世界在強大的阿拉伯民族面前顫抖!尊貴的元首和肖卡德首相將成為統一阿拉伯的先驅,而我很樂意作元首閣下的衛隊長!」
皇甫林放下書,鄭重地說:「法赫米,我的朋友,請你告訴我,按阿拉伯風俗該怎樣向你妹妹求婚?我聽說求婚應由男家父母來做,但我的父母不在這兒。」
丈夫已躺在床上,煩躁地說:「以後再說吧,我今天太累。」
不得複製,不得私自銷毀。違者就地正法。
「我將使用最新發展的雜交法,用大腸桿菌快速繁殖的特性,大量生產天花病毒,再由此製造疫苗。這種方法我們已發展得爐火純青,估計4-5天就可制出足量疫苗。」
「好!告訴你,這一位先生是個大闊佬,在政界很有勢力。只要讓他吃得痛快,他一定會非常慷慨地往外掏錢,還會向王公大臣們宣揚的。當然,食物必須潔凈。」
首相搖搖頭:「積重難返哪。甚至連我費盡心機搶救下來的這筆石油財富,也可能變成災禍之由,那句中國成語怎麼說的?懷璧有罪?」
庚教授實在忍不住,推開內門走進去。病人家屬沒想到讓主治醫生與皇甫右山碰頭,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庚教授微笑著問:「皇甫醫生,聽你的說法,我們的治療方案有一些不妥之處?」
湯姆遜氣急敗壞地喊:「快,這是艦長的命令!」但等他拾起手槍,天鵝已經飛遠了。
「不行!」
東道主元首和台下的首相交換著目光,不動聲色地聽著這一番不倫不類的鼓動。記者們擁擠著,咔嚓咔嚓地按著快門。忽然天邊一顆飛行物以難以置信的高速飛來,在天上劃了一道白色的弧線。隨著爆鳴聲,這顆飛行物墜落在200米外,傳來沉重的響聲。四個保鏢早已猛撲過去,把薩拉米拉下講台,用身子掩護起來。東道國元首被擠得踉蹌跌下講台,幾個保衛人員迅速跑過去接住他。

作者後序

就在他們離開酒館時,一架銀灰色的噴氣機從他們頭頂掠過,降落在這個國家的國際航空港。這是L國總統薩拉米的專機。
皇甫林沉靜地一笑:「不,那是嚇唬他的。我是一個醫生,不管什麼人生了病,我都只能按醫生的良心去醫治。至於他犯下的罪惡,自會取得報應的。」
他輕聲問韓司長:「怎麼找了這個活寶當專家?」
阿齊慈惱怒地說:「耽誤半天就會送掉十萬人的性命!也許,你是怕貴國人民身上流著薩拉米的血液?請放心,我們施惠不圖報。」他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
門外的皇甫林一揮手,不耐煩地說:「請不要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我已治好了幾十萬人,我不會要求他們的妹妹或女兒因為感謝都嫁給我。」
法赫米迷惑地說:「沒有,這真是奇怪,連穆赫醫生也病倒了。恐怕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國務秘書縮頭縮腦地走過來。其實,不用他交涉,肖卡德首相已聽得清清楚楚,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怒氣和鄙視:這樣的精神病患者竟然貴為國家元首,還妄想成為統一的阿拉伯的現代先知!但他並不想把這釀成一次外交事件,誰知道呢,也許薩拉米正是想以這種拙劣的借口來挑起戰爭。他以政治家的敏捷立即作出反應,未等國務秘書開口,他就笑著說:「請告訴總統,敝國元首已在王宮等候他,並將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各國新聞機構的記者也已到齊。我們在機場貴賓休息室稍事休息就出發。」
貝克爾頓感意外,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們十分感謝貴國的情意,但事體重大,我還要同首相和來援醫療專家商量一下。」
阿瓦迪經理的目光變冷了,面前這傢伙把牛皮吹得未免大了一點。他停頓片刻后說:「正好我知道首相小兒子法赫米10年前得了過敏頑症,曾去十幾家著名醫院求醫,都沒有治愈。你願意給他治病嗎?」他的話語中包含著警告意味。
皇甫林隨聲應道:「我對這一點頗有自信。如果我心目中的女神需要進行考驗的話,我樂意從命。」
周圍的阿拉伯人為他的虔誠感動,他們默默接過那塊隕冰,放在唇邊親吻。首相最後把隕冰接過來,端詳了一陣。淡綠色的隕冰晶瑩緻密,陽光在隕冰上閃爍不定,把它內部的結構折射出來,那裡一定深藏著宇宙億萬年的秘密。他讀過不少科普著作,知道有些假說認為連地球的生命也來自彗星,所以至高無上的安拉也沒有資格(儘管這種想法有一點瀆神)改變隕冰的軌道。但薩拉米的即興表演確實令人感動,他在周圍的阿拉伯人心目中已成了信仰的化身。首相略為思索后流暢地說:「感謝萬能的真主賜我們吉祥。阿拉伯統一是易卜拉欣、穆罕默德、薩拉丁、納塞爾諸位先賢的遺願,我國將用虔誠的信仰和石油財富為此略盡綿薄之力。阿拉伯統一任重道遠,本人才資魯鈍,難以當此重任。但安拉既然賜我們吉兆,必將賜予我們一個雄才大略的領袖。」
「那麼,依皇甫先生之見呢?」
幸福的艾米娜邁著小步,來到帳篷正前方,在矇著綢幔的婚椅上坐下。女僕坐在她旁邊,攤開手中的絹帕,接受客人的禮物。禮物大多十分昂貴,有鑽戒、貓眼、緬甸寶石戒指,做工奇巧的埃及項鏈……隨後,司儀大聲宣布新郎駕到。皇甫林穿著白色的阿拉伯式禮服,與護送的男客告別後,步履從容地走向婚椅。總統夫婦也來了,他們作為女方的家長坐在首席,笑容滿面地看著新郎。皇甫林在新娘面前略為佇立一會兒,伸手慢慢揭開她頭上那塊絲質頭巾。全帳篷的人都屏息靜氣,連那些正在歌舞的舞|女們也都把目光轉過來。
陳大中獃獃站立著,大腦中飛快地思考:是不是因為從太空來的病毒,其變異性本身就十分兇猛?抑或這種病毒是在實驗條件下逐步分化變異的,現在被人同時撒播到C國不同地區?如果是這樣一個用心周密、心地陰毒的對手,那麼現代醫學傾其全力也難以對付。想到這裏,他打了一個寒顫。
薩拉米怒聲道:「混帳!我是一國總統,不是不敢見人的恐怖分子或軍火走私商,如果他們不能遵循起碼的外交禮儀,我會馬上乘飛機回去!」他對國務秘書喝道,「去,和他們交涉!」
這幾天哥哥從不和她見面,她知道哥哥不贊成她的行為。這些她從來不在乎。自小在金錢堆中長大,她已經過膩了這種甜得發膩的生活。
「全部停葯,用我的激活劑試試,可我不敢說有100%的把握。」
這時阿立德已經坐在國內榮https://read•99csw.com軍醫院的地下室里,對面桌旁是副總統阿齊慈。副總統臉色陰沉,手指下意識地敲打著紅心桃花木桌。他面前是剛送來的多國部隊最後通牒:
《阿拉伯復興報》10月18日專欄報道:
中尉憑直覺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他喝令士兵們把九個醫療隊員押上車,關照士兵們一定要有禮貌地對待這些醫生。又親自率領三名士兵,風馳電掣地趕往油田總部。他在那兒沒找到阿立德,人們說阿立德只對少數上層人士作過注射,注射后就不知去向了。他當機立斷:「凡是被阿立德注射過的人,請立即到我們的醫療隊去作檢查。」然後他取出報話機,向上級彙報了阿立德潛逃的情況。
薩瓦克咬著牙說:「用腦袋擔保!」
歡樂的客人們簇擁著新婚夫妻進入洞房,關閉了房門。夫妻兩個默然相對,他們本已抱著必死的決心,薩拉米這個決定反倒使他們有點不解。艾米娜輕聲問:「你真的給他注射了致死劑量?他真的還會放我們走?」
「不必擔心。中國的氣功師有辟穀百天的記載,印度的瑜伽大師香達爾·帕伐羅埋在地下14天還安然無恙。當然我不是氣功師,也不是瑜伽大師,但他們無非是學會了如何調動人體潛能,這一點我不比他們差。你放心吧,10天以後,你們會看見一個生龍活虎的皇甫林,而且真主也會保佑我的。既然我那麼虔誠地皈依了他。」他半開玩笑地說。
當那輛克萊斯勒電動汽車開走後,一輛豪華的紅旗Ⅲ型汽油車填補了它的位置。從上個世紀末直到目前,紅旗牌汽車一直受到汽車收藏家的青睞。開始是因為它的政治紀念意義,後來則是因為它的悲壯——這種技術上已臻完美的汽車生不逢時,註定只能作石油工業的殉葬品。
阿齊慈隨口應道:「我來看看你被子彈打掉的那東西是否長出來了,要是能長出來,下一次我給你帶個漂亮的新娘。」
皇甫林很震驚,他想問問法赫米兄妹的情況,但沒有開口,他知道外交渠道不會送來這些詳情。他沒有片刻猶豫,立即吩咐:「小娜你也去,把所有的平衡藥物全帶上,快!」
法赫米聽后啼笑皆非,他還在想著下一次!下一次還會有這樣的求婚嗎?
穆赫小心翼翼地把這種淡黃色的透明針劑注射進去。
偌大的軍營里充滿恐懼氣氛,就像到處燃燒著死亡之火的地獄。穿著淡藍色工作服戴著口罩的醫護人員匆匆來去,士兵們則乾脆全副武裝,連防毒面具也帶上了,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石炭酸味兒。
「那麼,隕冰落在兩個國家元首面前的幾率呢?」
榮軍醫院到了,漢姆扎維上校在門口等他,一邊不停地揩著汗。阿齊慈輕快地跳下吉普,朝退休上校迎過去,兩人邊走邊低聲聊著。
「皇甫林。噢,對了,法赫米曾得過很頑固的免疫過敏症,世界各國著名醫生都束手無策,皇甫林把它徹底治愈了。這個消息千真萬確,因為我曾親眼看見法赫米在C國各地忙碌,組織人員注射那位中國醫生的藥物。法赫米也一直沒有傳染上天花,要知道,肖卡德首相是第一個接觸病毒的人,除了法赫米,他家裡人員無一倖免。這是不是與那個醫生的藥物有關?」
法赫米起來穿上衣服,皇甫林已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希望,他兩眼炯炯發光,莊重地答應:「我一定聽你的吩咐。」
施米特大使乘坐一輛克萊斯勒電動汽車來到首相官邸。在C國,鋰離子汽車電池的充電服務還很不完善,網點不夠齊全,常常給他惹出一些麻煩。以前那輛漂亮的賓士汽車是多麼令人懷念!但在世界石油即將枯竭的時代,美國政府已嚴令各政府機關必須使用電動汽車,他只得服從命令,至少在公務活動中如此。
安拉的恩賜?
她的鎮靜使皇甫林暗暗高興。為首的L國軍人氣得滿臉通紅,用手槍點著皇甫林的鼻子,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該死的異教徒!我們費盡心機制訂的計劃被你破壞。我要把你吊在火上慢慢燒死,連同你的這個臭婆娘!」
他對具體事宜又一一作了安排,然後連夜驅車趕回首都。
廣播中已開始用英語和阿語通報:「中國民航2347號班機已經開始登機,請到北京的旅客走8號通道。」穆赫為皇甫林提起小小的衣箱,三人走到登記口。要分手了,法赫米緊緊擁抱著皇甫林,熱淚雙流:「我的好朋友,再見。我永遠忘不了我們的友誼。」
在L國首都郊外,三輛塗著迷彩色的「沙漠蝮蛇」牌軍用吉普一直向北開。副總統阿齊慈在第二輛車上,他今年42歲,臉龐黑瘦,不苟言笑,深陷的眼窩裡嵌著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摩薩德的情報員是這樣描寫他的:「如果說喜怒無常的薩拉米總統是L國的精神領袖,副總統阿齊慈則是這個國家的真正管家,他為人殘忍嚴厲,精明幹練,在軍隊和民眾中威望極高。據說他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龐大軍隊中團以上的所有軍官他都能叫出名字。他善於籠絡人心,常到榮軍醫院看望殘廢軍人,每年至少五次。最常去的是離首都110公里的榮軍醫院,因為院長、退伍陸軍上校是他極為尊重的老上級,又是他下國際象棋的棋友。在政治觀點上,阿齊慈和薩拉米一樣,也是一個阿拉伯復興的狂熱信徒。不過,他剛愎自用,位高權重,相信他與薩拉米的權力之爭只是早晚的事。我們應該努力使這兩個瘋子早一點廝咬起來。」
阿立德旁邊的薩瓦克軍醫迷惑地說:「已經檢查過,病毒的活力絲毫未減弱。」
艾米娜皺著眉頭看看總統,總統仍然笑容可掬,於是艾米娜鬆開眉峰,回到夫人身旁,盡興談笑。
隨即薩拉米設了豐盛的家宴款待皇甫林倆。宴會後,艾米娜悄聲問醉意陶然的未婚夫:「總統剛才告訴我,總統有一種痼疾,不能多操勞,這幾年才被阿齊慈逐漸架空。你知道他是什麼病嗎?」
這時,秘書急匆匆趕來,告訴他L國副總統阿齊慈打來了電話。
皇甫林好笑地看著他大叫大嚷,大聲回答:「我聽不懂!知道嗎?不懂!」最後兩個字是用阿拉伯語說的。隨後他拉過艾米娜:「把這個混蛋的話給我翻譯過來。」
庚教授皺起眉頭。所謂病急亂投醫,絕症病人家屬的心情可以理解,一般情況下他常對此裝聾作啞。但他碰巧知道這個皇甫醫生,甚至專門對此人的「人體潛能激活劑」進行了嚴格的藥理分析,證實這種藥劑在試管里沒有絲毫殺菌殺病毒作用,也不含任何對人體有益的成分。鬼知道那些淡黃色的藥劑和藥膏是什麼玩意兒配出來的!現在,他不能放任這個江湖瘋子在堂堂的遠東醫院病房裡胡鬧。他說:「走,我們得去制止一下。」
按法赫米的指引,皇甫林穿過棕櫚樹掩映的曲徑,來到艾米娜的閨房前。他肅容佇立了片刻,才去按響門鈴,他聽見門后暗藏的通話器用漢語問:「是皇甫林先生嗎?」
陳大中看后也很驚訝,他深知每種病毒都有自己獨特的外殼,人類的抗體是特異性的,每種抗體正好與相應病毒子粒的抗原體決定簇外形吻合,於是就能中和掉它的毒性,恰像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照片上,各地天花病毒的外形是一樣的,僅抗原決定簇有人眼不易察覺的變化,但正是這點變化足以使他們已生產的「鑰匙」失效。這就是說,一切又得從頭開始,但在新疫苗試驗成功之前,變異病毒足以殺死一半C國人,並蔓延到世界各地。
法赫米輕聲回答:「4點30分。」
清真寺尖頂的新月映射著月光,穆安津(宣禮者)在宣禮塔上呼喊著,聲調抑揚頓挫:「真主至大。我作證,除真主外,別無神靈。我作證,穆罕默德帶來了真主的啟示。快來禮拜,快來禮拜。」作晚禱的信徒們都俯伏在地,吟誦著:「一切讚頌,全歸真主,我心中的真主。」
當然他早就說過,平衡醫學的藥物只能去喚醒人的免疫機制,使免疫機制充分動員起來,應付病毒的襲擊。儘管,平衡藥物能把生死平衡點拉得靠近人類這邊,但死亡不可避免,甚至一定比率的死亡是維持人類進化的必要槓桿。
小娜弄清了原委,也幫著他央求:「答應他吧,他碰上咱也算有緣分。」
趕來圍觀的人都迷惑不解,一個埃菲社記者首先反應過來。「隕冰!彗星隕冰!」他興奮地喊,「沒錯,昨天各天文台已報道它將在9點30分左右掠過地球,最近距離為108萬公里,可能個別碎塊會被地球引力俘獲。各國天文學家都已聚集在利雅得準備觀察它。」
阿齊慈大笑起來:「這是一個複雜的醫學過程。簡單說吧,如果一個病人對某種病毒有了抵抗力,他的血液中就有了某種抗體。可以用凍裂法把他的白血球中的有效成分即被稱之為轉移因子提煉出來,為其他人注射,以傳遞此人的抵抗力。當然,一個病人能提供的轉移因子是很微量的,但正好我們卓越的科學家發現了一種基因工程法:只要有一個樣本,就可以無限制地複製。敬愛的薩拉米總統不忍看到鄰邦兄弟仍受病魔和死神的折磨,他已決定派3000人組成的醫療隊,並帶上足量的天花剋星去為你們注射。請你們不要拒絕穆斯林兄弟的好意。」
皇甫林讓總統侍衛向昨晚那幾個軍人要回他的藥品,隨總統來到卧室,他詳細詢問了病情,讓他脫完衣服睡在床上,然後細心地沿著脊椎和肩叢神經進行注射。注射完畢,他笑著說:「總統閣下,你太麻痹了,讓一個沒有經過安全檢查的異國人,甚至是異教徒為你治病。你難道不怕我注進狂犬病毒或破傷風桿菌?」
新桿菌的生長異常快速,每25分鐘繁殖一代。三天之後,在培養罐中到處都是新桿菌形成的網路。他們迅速提取了天花抗原,用高溫減毒。從10月18日下午3時,新疫苗已經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
皇甫林微笑道:「請你在10天以後的早上六點鐘,再按今天的飯菜準備一桌,我們三人還要來。」
「可以遙控。為了防止敵方干擾,也可使用『出手不管』式,即事先調定投放時間后就切斷聯繫。當然,用這種辦法我們就無法從戰爭中後退了。」
汽車一路鳴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皇甫林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大都市,街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坦克炮口虎視眈眈地盯著十字街口。
2031年2月10日,中國的《科技日報》第七版上刊發了一篇短文:
老闆娘非常興奮,她想今天貴客臨門,很可能將是飯店生意的一個轉折。
幾小時后他們得到確鑿的證據,通過檢查KH-23鎖眼式衛星十天來的拍攝膠片,他們發現十幾撥野鴨群都是從鄰國的一個榮軍醫院里突然冒出來的。
天花凶神忘記了這座小島,皇甫林和法赫米也把它忘了。等到全國的局勢平定,他們才想起這座孤島,決定還是給島上的人補作注射。艾米娜已經病愈,定要跟著哥哥一起來。她仍穿著初見皇甫林時的衣裙,用一襲面紗遮住了留下瘢痕的臉龐。
門內溫婉說道:「很抱歉,阿拉伯未婚女子的閨房是不讓男人進的,只有讓你站在門口說話了。」
皇甫林吃驚地問:「代首相?首相肖卡德先生呢?」
大約5分鐘后,電梯緩緩停住,老院長側身請阿齊慈先進去。在進內門之前,他們先停在一個電腦屏幕前。電腦用合成聲音問:「請報出你的姓名。」
「不過,」大使遲疑了一下,「作為首相的多年朋友,我想以私人身份提供一點看法。據我分析,『新月行動』的情報屬於那種『過於真實』的情報。幾個國家的情報人員幾乎同時截獲到了這個機密,但各國的偵察衛星迄今卻未發現有軍隊集結的實際跡象。兩者反差太大,這不太正常。」
車隊在從首都機場返回官邸的途中,薩拉米忽然呻|吟了兩聲,皺著眉頭對隨行醫生說:「我這會兒覺得很不舒服。」
「見到了。他說元首幾天後要接見我,為我授勛。」
又是30分鐘過後,各處的情報來源均說L國境內毫無動靜,突然,電視播放又恢復了。鏡頭對準擔架上的一個病人,他滿臉都是皰疹,幾乎難以辨認,但這張極為醜陋的面孔仍保持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
總統有些不快,冷笑地說:「我同鄰邦兄弟沒有任何仇恨。」

八、天降祥瑞

陳大中教授這幾天已略為松閑,疫苗生產已走上正軌,不用他多操心了。生產的疫苗經過在首都的試用,效果很好。
卡洛斯教授遲疑了一會兒答道:「恐怕還不能下結論。元首閣下也注射過,他已經基本痊癒了。我作過一些調查,經皇甫醫生注射過的病人,有死亡的,但大部分已經痊癒。經他注射過的健康人有大約20%-30%仍傳染上天花,不過,也有可能在他注射前這些人已是潛在的病人。總的說,由於疫情突然,無法作出準確的統計分析。平衡療法是否有效無法確定,但也不能斷定這種療法有害。」
艾米娜的瞳孔中一片茫然,然後逐漸聚焦,一個面孔在虛浮的背景中逐漸出現。在昏迷中她一直在同兩個人追逐、逃跑、搏鬥、嬉戲,一人是死神阿慈賴爾,一個就是他。當死神在獰惡嘯叫著追逐她時,常常是另一個輕柔深情的聲音驅走死神。現在,她在昏迷中百尋千覓但始終距一步之遙的面孔就在面前。她顫抖著伸出一隻手。
皇甫林把艾米娜的面紗撩起,深情地看著那副麻臉,在她的嘴唇上輕吻一下。
旁邊的一名路透社記者說:「幸虧不是隕石,隕石常以每秒十幾公里的巨大速度撞向地球,這麼大一塊隕石的能量足以把300米內的一切摧毀掉。隕冰則因大量氣化減緩了速度,溫度也不致太高。」
「暫時還沒有。KH23型間諜衛星尚未發現軍隊調動的跡象,但我想恐怕不能高枕無憂。閣下知道,薩拉米總統執政十八年來,掠奪性地開採國內油藏,並以這些石油美元狂熱地擴充軍備,現在軍隊的綜合實力已躋身世界前10名,不排除他們還在生產生化武器。如果他們想佔領無險可守的貴國的話,只需短短几天的動員時間。」
「去。我要到皇甫林先生的家鄉去學習他的醫技,我想,呼吸著那裡的文化空氣,一定學得更好。」

十五、死神的翅膀

老闆娘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轉過臉悄悄揩去淚水。
兩個衣冠楚楚的人立即從車裡出來,從他們的儀容舉止可以看出他們肯定來自高層。他們禮貌恭謹,但遮不住內心的焦灼,一個人趨步上前同皇甫林握手:「是皇甫先生?我們已等了四個小時。請立即隨我們到機場,西亞C國代首相貝克爾先生邀請你返回那兒,那裡發生了極兇惡的天花流行。」
貝克爾疑惑地說:「我一直派人監視著他們,從注射效果看相當不錯,不少病人已經痊癒,至少說沒有發現突然得病的人群。」他果斷地一揮手,「不管怎樣,我要把他們全部逮捕后再逐步甄別。另外,還要通知各國政府和多國部隊,請他們密切注意鄰國的動態。我們的人被疾病徵服后,他們的軍隊恐怕就要出動了。」
庚教授不想反駁,這位狂人說的的確是世紀性的難題,問題是解決一個難題比提出一千個難題更困難,他和顏悅色地說:「皇甫先生說得對,不過我們先不要扯遠了,仍回到這個病人身上吧。的確,她的腎衰竭已很難治愈了,皇甫先生有什麼辦法嗎?」
山口川夫一句話也沒問,接過野鴨就到顯微鏡室去了。他從鴨嘴中刮出一點黏液,放在觀察鏡下。隨著調焦過程,那些圓圓的周邊長有小凸起的天花病毒變得清晰起來——又是一個新種!
奧斯曼順從地翻譯著,私人醫生稍有些發窘,他以為皇甫林也懂阿語,於是過後保持沉默了。
「那麼,我就答應她?」
皇甫林毫不客氣地說:「他的免疫系統已全部紊亂了。我想很可能與他生活過於安逸、小病大治等因素有關,所以實際是父母的溺愛害了他。讓他試試我的藥物吧。」
「85年11月,血脂偏高,膽固醇240ng%,三酸甘油脂5.6毫當量/升,β—脂蛋白504ng%,診斷為高血脂,服降血脂葯。」
少年抬起頭,目光中閃出一絲笑意,警察心照不宣地笑了。那少年拿起一朵胸花,用幾張一美元的鈔票包住,塞進警察的口袋,警察笑著走了。
貝克爾苦笑道:「阿齊慈副總統15分鐘前同我通話時提出過這事,我並沒有同意啊!」

十六、奇妙的婚禮

1977年夏天,世界衛生組織幹事德國人馮·豪塞特先生風塵僕僕,從吉布地越過邊界來到索馬里北部的一個偏遠鄉村,找到了名叫阿里·毛馬林的青年男子。這位黑人沒有穿上衣,因為營養不良腹部膨脹凸出,滿臉儘是天花留下的瘢痕。豪塞特知道這個地區十分貧窮落後,當天花免疫法在大半個世界都普及時,這兒仍沿用古老的吹粉法防治可怕的天花,即把天花病人的干痂皮研成粉末,吹進健康人的鼻孔中。但這種方法不夠安全,阿里·毛馬林只是由於他的身體強健才戰勝了天花病毒,免於一死。
陳大中無論如何不敢相信這一點,他知道,病毒由於構造極為簡單,相對來說比較容易產生變異。流感病毒是最易變異的,它通過體內八條DNA短鏈的排列組合,每十幾年就能隨機產生一種致病病毒。但天花病毒在變異性上屬於中等穩定程度,它們不該在短短几天內發生這樣大的變異啊。
直升機在一個小島停下來,這個孤島被清澈蔚藍的海水包圍。
此書寫作時,得到南陽圖書館、南陽師專圖書館及南陽中心醫院主治醫師王鶴偉等的幫助,在此一併致謝。
身後一位男子大概是家庭醫生,他詳細介紹了法赫米的病情:他在15歲時患過一場重感冒,沒有及時治愈,隨後對很多東西過敏,包括花粉、蟎蟲、灰塵等等,這種情況愈演愈烈,連麥片粥、酸漬檸檬這樣的普通飲食也能致敏,呼吸室外空氣都能引起嚴重哮喘。過敏源太多,以致無法查清和對症治療。
菲律賓女傭莎拉馬不停蹄地往外打探,開始是女主人的差遣,以後變成了她自己的愛好。有次她打探半個小時后,興沖沖地歸來彙報:「圍觀的人說,艾米娜的美貌確實值得任何男人這樣做,還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這樣的主意。」
阿齊慈狐疑地問:「什麼中國醫生?」
老院長領阿齊慈走進辦公室,秘書小姐微笑著向副總統問好,待他們進去后,便輕輕拉上了厚重的櫟木門。她知道兩人在裏面至少要呆一兩個小時,在這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除了總統的電話之外,什麼人的電話也不接。
皇甫林笑著稱讚道:「行,這些知識就足夠了。現在請你坦誠地告訴我,你對我的信任程度有多少?我一定要聽真話。」
愣了一秒鐘后,皇甫林和法赫米都舒心地大笑起來。他們在笑聲中感覺到:艾米娜已經蛻去了一層舊皮,變成一個新人了。
南懷仁暗暗吃驚,他對國內情況算不上孤陋寡聞,但從未聽說過什麼平衡學派。莫非這是什麼江湖醫生?他不免有些后怕,萬一這位醫生把聾子治成啞巴,在外交上必然會引起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略為思忖,他想最好不要說破自己的擔心,他笑著問:「令郎已經痊癒了嗎?」
已經第七天了,從望遠鏡中看,皇甫林的臉形明顯地瘦了一圈,但兩眼仍炯炯有神。天知道這個中國狂人不吃不喝不睡是怎樣熬過來的!
他仍往前走去,又在逐個攤位前專心地品嘗著小吃。偶然回頭,看見白衣少女已經走了,很可能是她看見了哥哥和哥哥的醫生。
他接過護士遞過來的鏡子,莊重地說:「希望你在攬鏡自照之前,先好好想一下我的話。」
首相沉思一會兒說:「你們先回去吧,美國大使馬上就要來了。」
醫生說:「哼,不如少吃點,多走幾步路更有效。念。」
那座飯店就離清真寺不太遠,燈光昏暗,門庭冷落,阿文招牌旁邊有一行中文:「新月清真飯店。」筆力相當遒勁老到。老闆娘看到身著阿拉伯服裝、氣宇軒昂的三個客人,忙喜笑顏開地迎上來。
首相夫人慈祥地說:「謝謝皇甫醫生。請您不要回希拉頓飯店了,就住在舍下吧。你是來自中國的尊貴客人,如果怠慢了你,我丈夫會生氣的。」

十、返回沙漠之國

歸途中豪塞特同翻譯還在談這件事,那位正在同壞路搏鬥的司機忽然插話,說那三個人他可能見過。一個月前他跑這條路時,見一輛車停在途中,有三個白人在車前而向東北做禮拜,還非常認真地拍打身上的塵土。司機常與伊斯蘭教徒在一起,知道這是穆斯林禮拜中的「土凈」儀式,那三人長相也是典型的阿拉伯人的特徵。這麼說,那三個白人很可能是阿拉伯人了。
「你願意為他醫治嗎?」
他的英語不大地道,勉強能讓對方聽懂,對方稍一愣,立即圓滑地笑道:「我們的慣例不接受賒欠。你需要同國內聯繫嗎,我們可以提供便利。」
看來吉瓦德對這個結果顯得很困惑,接著他詳細報告了L國國內最近的一樁大事件:「9月12號,L國總統加米勒·薩拉米在國立神學院發表公開講話,重彈『阿拉伯必須統一』的老調。首相先生,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我們的鄰邦常常孵出一些政治怪胎,是否先知穆罕默德對魔瓶的封印失效了?這個薩拉米是十分善於蠱惑人心的,L國民眾對這位致力於阿拉伯統一的現代先知,崇拜到了近乎狂熱的地步!聽情報人員講,神學院的學生們聽他講演后個個如痴如狂,爭著去親吻他的鞋子。」吉瓦德愈發顯得憂心忡忡,「9月20號,L國全國接種漢塔病毒疫苗,薩拉米總統親自到工業區為孩子們接種。你知道,漢塔病毒是1996年在阿根廷首次發現的,由於它的特殊變異性,迄今未研製出它的免疫疫曲。L國首都在三個月前發現了八例病人,隨即他們就宣布疫苗研製成功。我們認為這恐怕是心理戰,是為了避免旅游業滑坡的手段,也不排除薩拉米是以此收買人心。」
老闆娘喜滋滋地進去了,沒有多久,一盤盤冷盤就送上來。皇甫林為大家斟上酒,一樣一樣介紹:「這是海米三樣,三色銀芽,熗三白,麻醬白切牛肉,四味雞絲,請吧。」
法赫米走後,皇甫林一直低聲吟誦著清真言,儘力平靜自己的思緒:「萬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唯一使者。」
艾米娜臉龐紅紅的,追問:「還說了些什麼?」
「行程?」
這天,他靜下心來,想同國內的妻子通一次電話,忽然專家組的山口川夫急急走了進來,驚慌地說:「有幾處地方的病毒樣品送到后,我仔細作了檢查,它們與首都的病毒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變異。這個結果我已複核過,你看,這是放大十六萬倍的病毒照片。」
多國部隊發出最後通牒第三天,在莫斯科地鐵中,一名交了好運的阿拉伯商人醉醺醺地同他見到的每個人親吻,並向每個人的手裡硬塞進一把盧布,最後踉踉蹌蹌出了地鐵。在莫斯科刺骨的寒風中他也沒帶帽子,臉龐燒得通紅,身上已經出了細小的紅疹。
他們匆匆忙忙把診所內的藥物裝進三個大紙箱,兩個官員到巷口攔了一部工具車,讓司機看了證件,那司機爽快地答應幫助運送。
皇甫林笑著把她拉上機門,朝法赫米揮揮手:「我先去看看那兒的疫情,你等我的電話!」

一、新月行動

「我準備明天動身去東京,那兒有我熱戀三年的情人。」阿依莎臉上閃著幸福的光輝,笑容十分迷人,「我是在東京帝大留學時認識他的,現在我總算說服了我的父母,同意我嫁給這個異教徒,但他必須按穆斯林風俗為我舉辦婚禮。」她的表情在一剎那間變了,目光像剃刀一樣鋒利,「我將以種種理由把婚禮推遲到一個月後,在這段時間我將守候在東京。一旦從新聞媒介中得知多國部隊向我國下了開戰令,我將在當天啟動,讓這個國際大都會首先化為齏粉。」
皇甫林咬咬牙,乾脆駕機升空,像一隻鷙鳥一樣撲向鴨群。群鴨恐懼地尖叫著四散飛去,他用直升機再把它們圈過來。混戰一會兒,鴨群的飛行已漸漸遲緩,他瞅准一隻野鴨窮追過去,等到與它并行時,他歪過身子,一把扯住那隻野鴨的翅膀把它拽進機內。他用兩腿夾住野鴨,掏出手絹把鴨子綁起來,然後就急急向軍營飛過去。
「不,我要送你。」
在這之前,首相從未懷疑過這個十分確鑿的情報,這時他不免有些吃驚:「你懷疑它是假情報?」
「已經不可能召回了。在這份最後的通牒公佈於眾之後,各個肉彈就會相繼爆炸,不管它了,讓那幾個愛管閑事的國家也吃一點苦頭吧。」
陳大中教授設置實驗室的飛機就停在軍營里,代首相貝克爾每天要去四五次。在波音757的無菌貨艙里,各國來的專家夜以繼日地忙碌著,他們都滿臉倦色,雙目通紅。貝克爾每次進去,教授們都心懷歉疚地看著代首相,似乎疫苗尚未試製出來是他們的失職。但貝克爾仍硬著心腸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們,因為電腦的屏幕顯示,首都城區及附近已有34萬人染上天花。更可怕的是,標志著疫情爆發點的小紅旗幾乎布滿了全國,如不能及時注射疫苗,國人將無一倖免。

六、肉彈

雪哈萊十分驚異,她憤怒地嚷道:「你們瘋了嗎?我們是為了你們預防天花的!」
這個粗魯的玩笑逗得這伙丘八們大笑起來。在和悅的氣氛中,阿齊慈同他們握手,分發了一些禮物。一會兒后,老上校說:「讓副總統休息一會兒吧。」
一行人不聲不響,急急地往前走,記者們知道今天要挖到一個金礦,非常興奮,他們忘了可能存在的危險,拎著照相機緊緊追趕。保衛人員們低聲喝斥著,不讓他們過於靠前。很快就找到了現場,是一處市內綠地上,草木被氣浪推得向四周俯伏著,露出中間一個環形的土堆,土堆中是一個錐形淺坑,坑底有一塊淡綠色的透明冰塊,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
飯店鋪面不大,幾乎沒有客人。三人坐定后,老闆娘送上中、阿、英文對照的菜譜。皇甫林笑著說:「不必麻煩了,你們有什麼拿手的菜儘管送上來吧。」
「可惜疫苗對已患病者基本無效。肖卡德首相病狀如何?」
人類近萬年的文明史創造了燦爛的現代醫學(主要是西醫),但若以歷史老人的視角作一鳥瞰,恐怕西醫已走進了輝煌的末路。它過分關注具體而忽略了整體,它基本上是繞過人體免疫器官去直接同病原體作戰。結果病原體在超強度的訓練中日益兇猛,人體免疫系統在無所事事中日漸衰弱。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遊戲。
「謝謝。」
「他一直在單獨行動,給油田上層人士注射。」說到這兒,雪哈萊忽然打了一個寒顫,她想起那個行動鬼祟、不討人喜歡的阿立德醫生,他身上似乎總矇著一層神秘,他在注射取葯時很小心地避開別人的目光。可惜這一段太忙,沒顧上細想這裏的蹊蹺。莫非……她顧不上考慮自己的處境,急急地說:「你們快去油田總部把阿立德抓到!如果這支醫療隊真的有什麼名堂,一定是那個傢伙在搗鬼。請你們相信我的話!」
他將十三個按鈕全部摁下,上校已為他端來一杯白蘭地,他向十三個人舉起酒杯:「薩拉米總統因有一件緊急的外事活動不能前來,他讓我向各位致意。你們是阿拉伯的勇士,穆斯林的信徒,你們履行了古蘭經中頒定的聖戰義務,你們用生命去填補阿拉伯統一大廈的根基。當兩億阿拉伯人在薩拉米總統下團結起來,令世界顫抖的時候,我們一定用金字把你們的名字書寫在古蘭經上。永別了,我的朋友!」
今年元月份,中國紫金山天文台、美國帕洛馬天文台及智利拉斯坎帕納斯天文台幾乎同時發現了一顆新彗星。它的繞日軌道離心率很大,公轉周期長達1190年。它上一次進入人類視野的時刻,大約是中國唐朝安史之亂期間。
她的漢語說得很不流利,但聲音甜美,像是深九-九-藏-書山白雲中飄出的銀鈴聲。在那一瞬間,皇甫林幾乎熱淚盈眶,他強抑激動回答:「小姐,是我,是你的忠實僕人。」
殘廢軍人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他們在涼蔭下的石凳上或坐或站,都望著門口。阿齊慈走進來合掌行禮,鐵板似的臉上泛出一絲微笑。老軍人們都高興地吆喝起來。
第二天皇甫林沒有讓法赫米陪伴,他向法赫米要了500銀幣,便一個人上街去了。晚上,法赫米來到醫生下榻的房間,驚訝地發現皇甫林已全變了,他穿戴著簇新的阿拉伯長袍和纏頭,正捧著古蘭經在孜孜攻讀,儼然是一位阿拉伯學者。法赫米在驚訝好笑之餘也很感動,看來這個狂放的中國醫生真的中了愛神之箭,而且一箭穿透心臟,無葯可醫了。
「薩拉米總統已經基本痊癒,身上的痂皮已基本脫盡了,薩拉米的確是真主賜給我們的領袖,這次我國全體軍民又都受他的恩惠。總統的免疫系統十分強大,他靠自己的抗體戰勝了天花,又把自己的血液貢獻給他的人民。」
韓司長輕嘆道:「5天,按目前傳播速度,那裡恐怕已經無人倖免了。」他顯得很困惑,「我是一個沒有進過醫學殿堂的外行。但在我印象中,現代醫學沒有徵服不了的病魔,甚至複製人體都辦得到。可為什麼對常見的病毒卻如此無能?」
穆赫很高興,急切地問道:「皇甫老師,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那種淡黃的藥液是那樣神奇?」
這一天,艾米娜緩緩睜開眼睛,皇甫林驚喜地喊:「艾米娜!艾米娜!」
他雖然昏昏沉沉,但仍能敏銳地感到女兒今天有些反常,她的興奮多少有點神經質。妻子像往常一樣溫柔地微笑著,似乎也在隱瞞什麼。他問:「法赫米呢?」
薩瓦克上校說:「根據制定計劃的電腦模擬,兩天前C國的死亡人數應該達到最高峰,但是現在C國的疫情顯然已經慢慢熄滅。副總統閣下,恐怕我們精心策劃的新月計劃已經……」他不敢說下去了。
首相剛從國家元首官邸回來。元首召見他時,問鄰國「新月行動」的情況。隨後,元首沉痛地說:「仁慈的真主為什麼偏偏讓我們有一個壞鄰居呀!幾十年來他們沒少給我們製造麻煩,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讓薩拉米的爪子伸進我們國土。」
病人李雅蘭65歲,是一位社會顯要的夫人。庚教授向來怕接這種病人,一則各方干擾太多,再者,這些人大多常服用一些貴重藥品,體內有了抗藥性,再用類似藥物時療效就很不明顯。他知道患有高血壓、腎衰竭、嚴重胃竇炎的李雅蘭的身體就像是一塊已經發出磷光的朽木,嘆息道:「盡人力,聽天命吧。」
在一個角落裡,穆里克看看身後沒有閑人,便停下來,那人急步趕過來低聲說:「你是埃菲社記者?你願意知道這次天花流行的真相嗎?」
對於首相的去世,法赫米和艾米娜十分悲痛,但他們仍忘不了安慰皇甫林。這使皇甫林更加難過。
一名軍人匆匆跳下飛機,向他們跑過來,很遠就大聲問:「是皇甫林醫生嗎?」他看見了法赫米,忙立正敬禮,「法赫米先生,又有個島上剛剛發現疫情,代首相請你們儘快趕去!請上我的直升機吧。」
往天,即使在這間小酒吧里也同樣沸騰著病態的狂熱,常常聽到「尊貴的薩拉米」、「真主的使者」這樣的讚詞,也能聽到對「穆斯林的叛徒」的仇恨。自薩拉米在電視講話后,這種戰爭狂熱明顯降溫,變成對薩拉米健康的祈禱。
此令。
在病魔肆虐時,世界上還有一塊小小的綠洲。經受過全民性劣性刺|激的C國人民有效地抗住了病魔的侵入,仍是一片繁榮。
那位年輕家屬已經被皇甫右山最後一席話惹惱,她忙說:「不不,這位先生只是來諮詢的。」她轉頭冷漠地說:「實在對不起,請皇甫先生回去吧,我打電話叫一輛車送先生。」
三人開懷痛飲。皇甫林似乎並未把明天要過的生死關放在心上,他十分健談,介紹魯菜在中國八大菜系中名列第一,以口味鮮咸、蔥香突出、善用面醬、清鮮脆嫩聞名。它的爆、燒、炒、炸、扒、蒸成為其它菜系的基本功。他又說,中國的回族最早即是阿拉伯半島的黑衣大食的僑民,唐肅宗借大食二十萬兵馬平定安史之亂,其後不少大食人留在中土,娶妻生子,逐漸演變成信仰伊斯蘭的回族。待熱菜陸續上桌,皇甫林指點著介紹:「這是糖醋魯魚,三美豆腐,油爆雙脆,黃燜甲魚,德州扒雞,詩禮銀杏,嗨,這一道是孔府一品鍋,是孔府的名菜。知道孔府嗎?儒家先聖孔子的祖宅。」他笑著搖頭,「不行不行,中國菜讓外國人吃,吃不出那種中國味兒,講也講不清。」
首相略有些吃驚,他想不到那個狂人竟會在這個微妙時刻打來電話,他急忙走進保密室,拿起話筒:「願真主保佑你平安,願真主憐憫你,你好,薩拉米總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穆里克品著酒,突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他轉身用目光迅速搜索一遍,果然,不遠處一張桌子上,一位中年男子正盯著他。那人身著便服,但穆里克的職業目光看出他身上隱藏的軍人氣質。
艾米娜突然羞澀地說:「你知道嗎?你的藥物不僅治愈了天花,還治好了我的痛經。過去因為這個頑固的毛病,我對所有異性都……」她搖搖頭,沒有說下去。但皇甫林聽懂了,她實際是在為初見面時的乖張道歉。這位公主在病愈后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沒有了驕縱乖戾的脾氣,但她也沒有因為麻臉而自卑,而且似乎已理直氣壯地坐到了皇甫家主婦的位置上。正是這一點潑辣頸兒讓皇甫林喜悅不已,他覺得這個女人的性格與自己對味兒!
記者聽出他的話意,湊趣道:「絕無僅有!」
南大使沒有回答,臉色卻是很莊重的。五人坐上一架鷂式垂直升降飛機,很快就飛抵首都。下飛機時,大使和迪勒米准將一定要皇甫林夫婦先下機。他們跨下舷梯時,才發現機場鋪了紅地毯,元首親自在機場迎接。歡迎人群中還有護士小娜、艾米娜的女僕莎拉和調皮鬼司機蘭小龍。那個活寶又蹦又跳,大聲叫喊,在莊嚴隆重的政治儀式中顯得十分滑稽。皇甫林開心地笑著,挽住自己的愛妻走下舷梯。

十一、追憶醫界狂人

他們來到一間小屋,屋內一塵不染,牆壁上有一排大屏幕,室中央有一個操縱盤。阿齊慈坐在操縱盤前,打開總開關,十三台屏幕同時亮了,顯出十三個人的全身。他們肯定不知道正在被人觀察,仍在各自或看書,或休息。上校摁下一個紅色開關,命令道:「立即集合,阿齊慈副總統下來看望你們了。」
皇甫林憂心忡忡地說:「他們的醫療隊……」
卡爾什:當然。我國副總統已向友好鄰邦代首相通報,並獲允諾。
阿齊慈報完以後,電腦說:「聲紋核對無誤,歡迎你,阿齊慈副總統。請你把手放在桌上。」
頃刻間,代首相貝克爾匆匆趕到了。待山口川夫講了檢查結果時,皇甫林苦笑著說:「其實,不用鏡檢我就知道了結果。我發現鴨頭的皮下植入了一個綠豆大的東西,喏,就是這個,」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很小的立方塊,「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但估計它是控制野鴨定向功能的。那些野鴨的行為很異常,它們似乎喪失了方位感,神情亢奮,暈頭暈腦。」
卡爾什走下講壇時,還特意注目那位正忙於記錄的穆里克。多謝這位聰明的傻瓜,關於隕冰病毒的情報正是通過他及時傳播出去的。他看著記者們急急衝出房間去發消息,不禁冷笑一聲。
卡爾什(笑):我們決不是守財奴。不過時間倉促,疫區情況又太複雜,這種藥物還未得到絕對可靠的驗證,適當時候我們會公布的。謝謝大家的光臨。
現在他去的就是那個榮軍醫院。公路兩旁崗丘起伏,遠處隱約可見逶迤連綿的群山淡灰色的輪廓。
皇甫林咧嘴笑道:「謝謝你的坦率。但從現在起,請你絕對信任我,你要從心底里認為我是真主派來的神醫,我只要求你把這種信仰維持15天即可。」他又收起笑謔,嚴肅地說,「這不是玩笑,人的心理因素對調動身體潛能有很大關係。你答應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是否制止他?一位中國教授強烈主張這樣作。」
C國首都幾乎成了一座死城。除了帶防毒面具的士兵在街上巡邏,偶爾有一些穿藍衣的醫護人員坐著救護車經過外,幾乎看不到人跡,皇甫林以最快速度開到首相官邸。官邸是同樣的景象,除了士兵和藍衣人員在忙碌外,見不到一個首相家人甚至傭人。忽然法赫米從房內走出來,他已瘦多了,顯得非常疲憊。皇甫林大喜若狂,撲過去抱住了他。
貝克爾很感興趣,拉著法赫米詳細問了治病經過。他們走到門口時,忽然大臣的秘書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報告:「親王殿下,請你立即到軍營里去。城內有惡疫流行,幾乎所有大臣全部罹病,元首和肖卡德首相病情最為嚴重。元首已命令你暫時代替首相行使職權,並請你考慮是否實行全國緊急狀態。」他看見了法赫米,補充道,「法赫米先生,請你也到軍營隔離,首相全家包括夫人、你妹妹全部病倒了。」
法赫米簡直啼笑皆非,他想不到這一對曠男怨女的求婚對答竟成了唇槍舌劍的交鋒。這時門外的皇甫林昂起頭傲然說道:「錢財於我如糞土。只要我願意,我會很容易躋身世界大豪富之列,至少不比阿拉伯的豪富差。他們已經把真主的恩賜——黑色金子揮霍殆盡了。世界首富們會頭頂美元到我這兒購買健康,包括那些養尊處優、功能退化的石油富豪。」
皇甫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的祖父皇甫右山創立了平衡醫學,它只需使用一種藥品:人體潛能激活劑。實際上西方醫學也早有一些零星的實踐,比如西醫發現,卡介苗原是針對結核病的疫苗,但接種後人體的腫瘤也明顯消解;另外,對人體接種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人工合成的雙股RNA(聚I:C)等,可以誘生干擾素,這是一種比較廣譜的胞內免疫物質;中藥中的大黃浸出液在體外對抑制細菌幾乎無效,但服用后卻能治療腹瀉、痢疾、肝炎、潰瘍。實際上,這些藥物或疫苗都能部分激活人體免疫系統,抗體被動員后不僅對抗它的誘生物,也對其它病原體包括腫瘤細胞實行全面進攻。這就好像一隻貓蹬翻油燈,驚醒了主人,正好抓住了竊賊。」
那人不屑一顧:「統統沒有。一個牛頓力學的科學院不可能確認量子力學的正確。」
「他叫什麼名字?」
自從給首相注射后,皇甫林就沒能見到他。首相在元首府第,由世界衛生組織醫療首席專家卡洛斯教授全天監護。元首的病情逐日減輕,但首相卻一直高燒昏迷。這天早上他忽然清醒了,睜眼看看,四周沒有一個熟識的人,他聲音微弱地說:「我們都屬於真主,終將回到真主身邊。」未等翻譯把話翻譯給卡洛斯醫生,他已溘然長逝。
韓司長關心地說:「你們抵達以後如何工作?」
穆赫苦笑著搖頭:「你的理論就像中國的易經一樣難懂。」
假如新的彗星軌道只偏離100萬公里甚至50萬公里——這對太陽系而言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數字——按照軌道推算,它將撞上中東地區的一些都市,撞擊能量足以把一億生靈(不管是什葉派穆斯林、遜尼派穆斯林還是他們的共同夙敵以色列人)送到共同的天堂。感謝耶和華或安拉又一次保佑了他的子民,下一次地球是否還會有同樣的好運?
那人更是尖刻地說:「小病大養之典型例證!由病毒引起的感冒,使用抗生素全無功效。而且發熱是人體的保護性反應,不是萬不得已,不可肆意中斷這個過程。治療的副作用早已超過了疾病本身的危害。」
「我們相信,但作為軍人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
隨從捧著勳章,薩拉米慈愛地為他佩好,理好金黃色的綬帶。在異常鄭重的氣氛中,皇甫林卻忍俊不禁,他向立在一側的艾米娜點頭示意,突然問道:「也許您還要親自為我們舉行婚禮?」
老闆娘果然如約準備了飯菜,但皇甫林並沒有多吃,他讓老闆先來一碗八寶蓮子羹,慢慢地啜著,偶爾在哪盤菜上動一筷子。那兩人知道久餓之後不能暴食,所以只管自己吃喝。
剛才還心驚膽戰、懼怕是什麼飛彈襲擊的人都開懷大笑。薩拉米笑著接過警衛遞過來的隕冰,它呈很淡的綠色,質地細密,摸上去微微溫熱。
他站起身時念了台斯迷:「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結束晨禮后,他草草進了早餐。
「87年8月,胃鏡檢查為慢性胃竇炎。」
皇甫林又問:「有什麼國內的好酒嗎?法赫米,我們稍微破點戒,喝點中國烈酒可以吧?我看伊斯蘭教規對戒酒並不嚴格,好像主要是戒葡萄酒水果酒吧。」
穆赫沒找到,僕人說他和法赫米一塊兒為皇甫林送行,天明才能回來。這時女兒的菲律賓女傭莎拉又急急地進來報告:「夫人,艾米娜小姐生病了,燒得厲害,臉上身上還出了很多疹子!」
「不不,千萬不要!」皇甫林急急地擺手,從最初的亢奮中慢慢冷靜下來,「對佳人不可唐突。我會在一個更莊重更神聖的場合去見她。現在把咱們的活動進行完吧。」
皇甫林笑嘻嘻地說:「有一點小麻煩,我的信用卡已透支了,現金所余無幾。」
第二天早上,弗蘭尼開始發燒,身上出了一些小疹子。他以為是偶然的感冒風疹,沒有在意,但到第三天,相似的病狀已在「羅納德·里根號」上蔓延開來。
天鵝感到了威脅,怒目相向卻並不飛走。弗蘭尼試探著伸手過去,天鵝立即憤怒地啄了他一口,士兵們樂不可支地鬨笑著。正在艦橋的艦長也看到了這一幕,不由浮出微笑。但突然之間,一種隱隱約約的恐懼潛上心頭,他機警地聯想到C國的疫情,立即命令值班軍官湯姆遜:「迅速把那隻天鵝捕獲,必要時可以擊斃。」
「十分感謝國際社會的支援。」
啊,那個鄰國的狂人編造了一個彗星的神話,把全世界矇騙了將近10天!對於現代戰爭來說,10天足以把一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去。現在答案揭開了,它是那樣明顯,那樣無可置疑,各種事實都在向這個答案靠攏。可是,在這個中國人拎著野鴨闖進屋裡之前,為什麼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穆里克遲疑著問:「如果這不違犯貴國法律的話……」
穆里克從口袋裡掏出所有的現金,全部塞給他。那人機警地看看四周,很快消失了……
皇甫林仍滔滔不絕地說:「日本和德國科學家早就發現,寄生蟲可以增強人體抗花粉過敏的能力。因為寄生蟲可產生大量的非特異性IgE抗體,它可抑制人體針對花粉產生的IgE抗體,還抑制了肥大組織分泌組胺和5-羥色胺,從而抑制變態反應。我的葯如果不見效,讓你傳染上寄生蟲試一試。」他用開玩笑的口吻結束了這段議論。
「如果她的潛能不足以取勝呢?」

四、初逢女神

皇甫林安然笑道:「中國古代有一位詩人,有天忽然想見自己的朋友,便連夜乘舟而去。抵達時天色已微明,他忽然又命舟子返回。問他為什麼,他說乘興而去,興盡而返,豈不是一件樂事?法赫米,我看到了一個天仙般的女子,我也經受了愛情的考驗,我一定會讓這些美好的記憶永駐心間。這樣就足夠了。」
秘書在旁插了一句:「應該叫情報人員搞到一點疫苗,送回來鑒定。」
總統在侍衛的幫助下穿起衣服,他笑著說:「不會的,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韓司長說:「我好像聽過一些傳說,說他治好了一些疑難病。」
「90年10月血肌肝5.9尿素氮78,開始使用德國產腎必安滴注,同時服用小蘇打,ATP,輔酶A,降壓片,肌苷等。」
皇甫林理解了她的意思,把腦袋湊過去,艾米娜抱住他的脖頸,把他拉到自己懷裡,淚水洶湧流淌。皇甫林也覺得嗓子發哽。法赫米進來,正好撞到這一幕,他沒有退回去,而是走過去拍拍皇甫林的肩膀。
他顯得十分虛弱,吸了幾口氧,又喘息一會兒,才接著說道:「阿齊慈副總統為我的不幸而激憤,所以他的決定過於感情化。現在,他在我的勸說下已同意收回剛才的命令。希望全體人民信任他的領導,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但那個貌不驚人的中國醫生笑嘻嘻地說:「讓我去試試吧。請你為我找一個漢語翻譯,費用由我支付,我的英語不太地道。」
「他是來海灣旅遊的,名字叫皇甫林,聽說是貴國著名的平衡醫學學派皇甫右山先生的傳人。」
在他侃侃而談時,穆赫一直笨拙地用著中國筷子,一邊拿眼瞟著皇甫林。酒過半酣,穆赫低聲向法赫米說了一通,法赫米笑道:「穆赫醫生想拜你為師,不知道是否肯教他。」
茲命令300名行動隊員立即插入援C醫療隊並隨隊出發。醫療隊將向C國民眾注射A型疫苗,但對該國政府官員、王族成員。軍隊連長以上軍官、警察中巡長以上官員及各界實力人物,均由行動隊員注射B型藥物。普通民眾中有對我仇視者,也可由行動隊員相機處置。
兩人進屋坐定后,首相微笑著說:「謝謝大使閣下轉送來的情報。當災難將要降臨時,我們除了祈求真主保佑外,還希望國際大家庭主持正義。請問,關於L國的新月行動,你們還有什麼新的情報嗎?」
法赫米一直保持著清醒,一邊啜酒,一邊默默打量著皇甫林,這時他決定不再沉默了,「皇甫,請聽我說,我覺得你和艾米娜之間已經不再是愛情,它變成了一場決鬥。當然這要怪艾米娜,但是,你何必一定要把這場決鬥進行下去呢?如果你勝利了,艾米娜成了你的妻子,你們會有幸福嗎?」
1992年6月,北京。遠東醫院實習醫生陳大中一走進主治醫生辦公室,他的指導老師庚教授就問:「特護室的李雅蘭有沒有好轉?」
無論在國內國外,找他看病的人都奇怪他與眾不同的收費方式:治愈一個病人,他要收取此人平均年收入的一半。這樣,那些衣食不足的病人實際只象徵性地交幾個錢,富豪則被狠狠地宰一刀。好在找上他的病人一般都與死神簽約,一旦遇救,歡喜還來不及,不會計較醫藥費的多寡。
皇甫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急急地問:「你沒傳染上天花嗎?」
皇甫林道:「醫生眼裡只有病人,沒有男女!」法赫米勉強地點點頭,皇甫林翻過艾米娜的身體,掀開衣服,見她的背部也長滿了皰疹,立即取出5647號藥物,沿著脊椎向下至尾椎,還有雙側肩叢神經和坐骨神經根進行了肌注或皮下注射,在臀部肌注了新七號葯,又用藥膏細心地塗遍全身。他輕輕喚著:「艾米娜,請相信我,我已經治好了你哥哥的痼疾,也一定治好你的病,你相信我嗎?」
奧斯曼驚慌地看看夫人,趕忙把這幾句話翻譯過去,皇甫林冷冷地抬眼望望夫人,坦率地說:「我的葯只能調動病人的潛能,可否治愈,歸根結蒂要靠病人自己,所以這些葯只有85%-90%的顯效率。我的藥物是很安全的,但也不敢保證絕對不會造成病情惡化。是否診治請夫人及早拿主意,不過我勸你們試一試,他這個樣子,」他指指玻璃罩中的病人,「活著跟死人有什麼區別?」
那個長發狂人欠欠身子,評點一句:「76年,那是什麼年代?在那個非常政治時期,血壓波動是很正常的,用什麼降壓片!」
皇甫林是25天前來到C國旅遊的,下榻豪華的希拉頓五星級飯店,又租了一輛馬力強勁的法拉利跑車。在辦理租藉手續時發現信用卡已透支了,他決定先想辦法把旅費掙到手。
那個醉鬼神志倒很清醒,他說:「他臉上皮脂多,四肢瘦削,手背上多紫紋,從這些癥狀看,似乎是柯興綜合症,一種內分泌疾病,它有可能造成類偏執癥狀。」
身材粗壯的吉瓦德從皮包里掏出一些資料,平鋪在首相桌上,他簡要地綜述了一月來有關L國的情報:「八月初,美國大使施米特先生轉來了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絕密情報,我們的鄰邦L國將在十月中旬對我國採取『新月行動』,很可能是不宣而戰。稍後,以色列、埃及情報部門也有同樣的警告。我們立即集中力量對鄰邦進行了嚴密的監視,但是,迄今為止,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動向。」
就在這時,兩個軍人匆匆走進來,通知他們,首相已經去世了。
法赫米上前按住妹妹,勸說道:「艾米娜……」
法赫米遲疑地說:「我的朋友,你是否……」
幾個人莊重地回答:「一切為了薩拉米!」
艾米娜狂怒地甩脫了哥哥,皇甫林忽然平靜地呼喚護士說:「去把鏡子拿來。」
韓司長,從他的話意中聽出了輕微的責備,他解釋道:「是C國政府點名邀請的,聽說他在那兒治好了首相兒子的痼疾。你對他有所了解嗎?」
代首相心情沉重地說:「非常不好,他的病情最重。」
首相仍然沒有說話,帶著怒意回卧室去了。母親很惶惑,也很可憐女兒,她對艾米娜紆曲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她盡情折磨那個痴情男子,卻沒料到在最後一刻皇甫林會決然而去,這對她的自尊心打擊太大了。現在很可能她已經後悔,卻不好意思請父母出面斡旋。首相夫人悄悄跟到卧室,低聲對丈夫說:「那個中國青年很不錯的。」
頭巾揭掉了,艾米娜滿面喜色,在帳篷內柔和的光線中,臉上的疤痕似乎也不太明顯了。立時四面八方響起了歡呼聲,歌女們的歌聲也一浪高過一浪,肚皮舞娘舞動得更加瘋狂。總統夫人親自帶著十幾位女客,用金鎊或金路易貼在肚皮舞娘的額頭上。陪皇甫林的男客也擠進來,大把大把地撒著銀幣,歌女們大笑著撲過去撿拾。
皇甫家的平衡醫學在危急關頭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我也知道,否則皇甫家也維持不了50年。找他看病的多是低層百姓,很容易形成對他的盲從和崇拜,這樣他就能利用心理因素來治病。你知道,心理治療的確能治好不少病症,甚至偶爾也能治好一些頑症,並且最容易在文化素養較低的階層中奏效。」他苦笑道,「可惜,高度發達的醫學對C國的災疫的無能為力,倒幫助了這種江湖醫生。」
屋內的人都束手無策。阿立德遲遲疑疑地說:「難道真是因為那個中國醫生?」
注射完畢,皇甫林又用淡黃色藥膏塗抹他的全身,尤其是脊髓及內臟部位。他說:「好,穿上衣服吧,五天後我再來治療一次。三個療程后,我想你就可以把呼吸凈化器扔到垃圾箱了。這幾天你要呆在靜室里,努力默誦我說的兩點,要像念古蘭經那樣虔誠。你能作到嗎?」
法赫米聽出了他對艾米娜的委婉的責難,他願意永遠記住艾米娜的美好而忘記她的乖張,而且至少在表面上維護了艾米娜的自尊。很可能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他嘆口氣,說:「好吧。過一段時間我會去中國看你。穆赫醫生,你去不去?」
「我的小兒子法赫米,生下來就屬過敏體質,十五歲時一場重感冒,使他對幾乎所有東西過敏,只好終年生活在玻璃面罩內。那是一個精緻的囚籠,對一個活潑好動的年輕人來說,實在太殘酷了!我帶著他走遍了全世界幾乎所有的著名醫院,像德國的漢堡大學醫學部,美國的國立變態反應和傳染病研究所(NIAID),馬里蘭大學人類病毒和免疫研究所,哈佛醫學院,東京醫科大學……醫生們都無能為力。但一個月前,真主賜給我一位中國青年醫生,他用神奇的藥膏和針劑治好了我兒子的怪病。」
「你的行程?」
薩拉米似乎並沒聽出他話中的釘子,走過來同首相再一次熱烈擁抱,記者們的閃光燈劈劈啪啪閃個不停。薩拉米莊重地說:「請把這塊隕冰分成兩份,我要把其中一份帶回本國。」
肖卡德在非伊斯蘭世界幾乎度過了半生。從十五歲起,父親就送他到英國,就讀於劍橋大學。進入政界后他擔任過駐美大使、駐華大使……他被公認為是具有現代思維手段靈活的干臣,但這絲毫未影響他對宗教的虔誠。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幾個軍人匆匆來到皇甫林的臨時監房,扯掉他的眼罩,打開手銬,用阿拉伯語。即里呱拉嚷叫一通,便扯著他塞進一輛汽車。皇甫林沒法與他們交談,自言自語地問道:「這就去砍頭了?砍頭飯也不讓吃?」
法赫米十分驚喜,但他忙把朋友推開:「你為什麼不帶口罩,會傳染的!」
埃菲社記者穆里克在酒吧中已泡到深夜,在L國嚴格的新聞管制下,他常常用這種辦法去獲得一些零星消息,最重要的是,他能從酒吧中摸到社會各階層的心態。
皇甫林忽然笑了,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身子搖晃一下,穆赫急忙上前扶住。看著笑容浮在那張皮包骨頭的臉盤上,給人一種凄慘的感覺。皇甫林笑著說:「支持不住了,只好認輸了。喂,你過來,」他向女傭招招手,「請向小姐轉達我的歉意,我不是她所盼望的勇敢的王子,我的愛情還不夠虔誠。法赫米,快去新月酒家!」
南懷仁從這段坦率的談話中聽出一個政治家的隱痛,他勸慰道:「首相閣下是一位極具遠見的政治家。二十年前,你剛開始執政時,就不顧幾乎是全國的反對,斷然削減70%的石油產量,用艱苦生活磨鍊了國人的意志,也奠定了貴國在今日石油市場上的絕對優勢。我十分佩服首相的遠見卓識和果敢堅毅。」
他與親王告別,拉上穆赫匆匆回家。
法赫米立即在電話中低聲喊:「艾米娜,不要胡鬧!」他知道這完全是她杜撰的。艾米娜在攝像機鏡頭中噓了一聲,搖搖手指。
桌子上已擺好了國際象棋。老院長回過頭,仔細地鎖好門,臉上的笑容立即一掃而光。他嚴肅地走到辦公桌后,拉開一個布幔。布幔后是一幅希臘風格的穆斯林宗教畫,畫的是人類始祖阿丹的墮落,懷孕的哈娃裸體卧在無花果樹下。他按動一個秘密按鈕,后牆悄無聲息地拉開,露出一個很大的電梯間,兩人不聲不響一起走進去,關上門,電梯便急速向下滑落。
電視轉播結束后,貝克爾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不過有一點頗費尋思,為什麼阿齊慈副總統始終未在電視中亮相?他是被軟禁、槍殺,還是忙於國內事務?
「歡迎,我的孩子們,我是薩拉米總統。」那人慈祥地用英語說道,然後挽起艾米娜的胳臂,走進一間圓頂的大廳。陽光透過落地長窗瀉下來,室內的天竺葵在陽光下顯得濃綠欲滴。薩拉米請二人坐下,先遞過一張英文報紙說:「對於今天的會見你們很可能感到突然,所以談話之前,請你們先看看這份報紙。」皇甫林對英文的閱讀能力遠勝於口語,他見報上有一篇醒目標題的報道,內中寫道:「10月19日晚上,在一場不流血政變中,L國法律總統薩拉米推翻了事實總統阿齊慈的統治。極寓魅力的薩拉米總統在L國已被神化,但他從本質上說是一位空想家而不是政治家。而阿齊慈精明幹練,處事果斷,多年來已逐步架空了總統。在這次新月行動中他竟然以薩拉米為誘餌,幾乎使薩拉米成了殉葬者。但他精心策劃的新月行動被一位中國的江湖醫生挫敗,內外交困,薩拉米趁機一舉翦除了政敵。據報道,薩拉米在重掌大權后,已向國際社會表示L國將改邪歸正。」
法赫米點點頭,這些深刻的道理經皇甫林娓娓道出,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確定,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他感到脊柱附近發涼,一個尖銳的東西慢慢刺進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私人醫生穆赫正驚恐地看著皇甫林,後者正把滿滿一針筒的黃色液體推進這個要害部位。要不是法赫米在這之前有命令,他一定會加以制止的。翻譯成了局外人,無所事事,好奇地打量著。私人醫生把他悄悄拉到一邊,讓他把那兩人的對話為自己翻譯。
莎拉結結巴巴地說著,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在她的臉上也有同樣的紅色皰疹。一向溫柔謙read•99csw•com讓的首相夫人突然變得十分果決,她命令道:「一定是急性傳染病,立即報告國家元首!」
護士惶惑地走進梳妝間,皇甫林笑著說:「艾米娜,你當然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的後母處心積慮殺死女兒,想成為天下最漂亮的女人。這種卑瑣的女人心態實在很可憐,我再說一個中國的歷史故事:東漢時一位女子孟光膚黑體胖,麻臉跛足(這一條是他杜撰的),但她選婿甚為苛刻,聲言只嫁給大學者梁鴻,後來兩人真的成了恩愛夫妻。妻子每次端飯時都要把食盤舉到與眉平齊,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舉案齊眉的故事。」他的聲音忽地轉為嚴厲,「我常常覺得那些顧影自憐的美女們實在很可悲,因為她們除了美貌之外,精神上卻十分貧乏。當一個女人在心中充滿對丈夫、兒女和世人、生活的熱愛時,她就不會只顧梳理自己的羽毛了。」
海豚直升機一直沒熄火,這時一拉機頭飛起來,一直向東北飛去。皇甫林漸漸覺得有點蹊蹺,回過頭看看艙內,三名軍人已經掏出手槍兇惡地指著他們。他知道上當了,朝艾米娜努努嘴,艾米娜回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神色不變。「只不過是幾條狗罷了。」她輕蔑地說。
薩拉米馬上恢復了好心境,他大步向休息室走過去,一邊大聲同迎候人員說笑。首相皺著眉頭,悄聲告訴自己的秘書,通知王宮速作準備。
此命令必須由行動小組正副組長共同啟封,閱后立即送回。
皇甫林已經目醉神迷了,他與其說是喜歡這些飲食,倒不如說喜歡這種情調。他笑道:「咱們從這頭開始,一路吃過去,直到塞不進肚子為止,行不行?」
阿齊慈問:「投彈指令如何發出?」
皇甫林從頸椎開始逐漸向下注射,一直到尾椎,他這時才繼續說:「第二點,請你想象體內的T細胞、B細胞以及它們分別轉化成的記憶細胞已被喚醒。你的記憶細胞記錄了太多的錯誤信息,所以,當花粉、食物等無害蛋白質進入人體時,他們也激烈反應,動員免疫系統圍殲來者,這就是過敏反應。現在你要想象這些記憶細胞正在被清除——即使誤傷了有用的記憶細胞也在所不惜,我們可以隨後補救。」
首相瞄了一眼立式掛鐘,離日本大使的約見時間還有20分鐘,他笑著向南大使欠過身,說:「讓我們把政治拋開,談一點私人話題吧。我在中國任大使期間,感受最深的,你知道是什麼?是對貴國及中華民族的羡慕,簡直可以說是嫉妒。你們有兩筆最豐厚的歷史遺產:廣闊的國土和一個吃苦耐勞、人數眾多、向心力極強的民族。所以,即使在鴉片戰爭那種最困難的時期,你們也仍有復興的希望。可我們國家呢?只有二百萬人口,而且一半以上是國外僑民,那不到一半的本土人民是躺在石油美元上長大的,是噙著政府福利政策的奶嘴成人的,他們早已失去了銳氣。這註定我們只能依靠大國的善心。」
10月12日一塊隕冰落到C國首都附近,善於即興表演的薩拉米總統稱它是「安拉的恩賜」,是千年一遇的祥瑞。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此後天花就開始流行。據傳,技藝高超的L國醫學專家們已悄悄檢查了那塊隕冰,確認其中含有天花病毒,但是為了避免薩拉米的尷尬,他們對此秘而不宣。
妻子輕聲退了出來。
翻譯盤問后又告訴豪塞特:「他說是一個月前來的,是三個白人,穿著西服,都很瘦,窄長臉,鷹鉤鼻。其它情況他一概不清楚。」
法赫米專註地看著他,良久才決然道:「我答應。」
這時,一個話筒放在他面前,他聲音喑啞地說:「我是薩拉米總統,我去C國訪問時患上惡疫。也許是安拉要懲罰我們,也許是猶太復國主義者的陰謀,但無論如何不會是C國兄弟的所為!我相信他們,就如你們信任我一樣。我命令軍隊立即停止動員,即使我死了,也不能向C國境內開一槍!」
女傭只好回答:「還有一些褻瀆的話,大都是巴基斯坦人、印度人那些下等人說的,他們說你能平心靜氣地看著一個男人為你送死,說你的心一定是用沙漠蝮蛇的唾液浸過的。」
醫生惶惑地說:「我們已儘力作了檢查。從發病跡象看,它很像天花,但也不盡相同。用電子顯微鏡觀察,病原體的確同天花病毒類似,也是卵圓形,複合對稱,但病毒子粒的組成稍有不同。病毒核酸的檢查報告還沒有出。」
早上八點,他忽然看見鄰國境內有一列由客車和救護車組成的車隊飛速地逼近,他高聲喊道:「作好戰鬥準備!」又迅速撥通電話向團長作了報告,匆匆跳出崗樓,用血肉之軀向車隊迎去。
多國部隊發出最後通牒第十一天,開羅海珊清真寺里一顆炸彈爆炸,正在作晨禮的伊斯蘭教徒驚惶四散。但很快就知道這隻是一場虛驚。爆炸裝置炸開后只是蓬出一團香霧,香味清爽宜人,似乎是玫瑰,又像是素馨花。教徒們又好奇地聚攏過來,但那個惡作劇的製造者卻不見了蹤影……

五、拜倒在石榴樹下

大使扼要地介紹了情況,說:「如果那個青年人是一個民間巫醫或者騙子,難免惹出外交麻煩。不過據首相說,他兒子法赫米的痼疾確實治愈了。」
病人身後有一位中年婦女,穿著做工精美的稱作布拉葉的衣裙,未帶面紗,一直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闖上門的醫生,從她雍容華貴的氣質就可以看出她一定是首相夫人。皇甫林坦然面對她的威嚴,只向她欠欠身子,說:「請介紹病情吧。」
阿立德說:「就在這個工廠里,我們對天花病毒經過長期的輻射變異,精選了毒性強、發病快的種群,它們可以使感染人群在兩天內發病,死亡率高達80%。這些數據我們經過反覆驗證,是絕對準確的,但是,在C國進行的B型藥物注射中,只有不足10%的發病率,死亡率更是不足5%,即便加大用量也不行。而且據我所知,由隕冰引發的第一波傳染和野鴨群引發的第二波傳染都已得到控制,疫情逐漸減緩,要知道這幾波病毒是完全不同的變種,不可能用同一種疫苗就制服啊。我不得不冒險潛回國內彙報,我懷疑病毒活力減弱。」
直到傍晚,皇甫林才回到他的「平衡診所」。這是他祖父在北京開的分店,已經50年了,外表沒有多大改觀。因為北京的著名醫院太多,病人的文化層次太高,他們輕易不會相信這種類似江湖醫生的診所。父親退休回家後由他接手,他更是天生坐不住的性子,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小巷的診所里。
「好,準備迎接這位不受歡迎的客人吧。」
老闆娘生氣地說:「那還用說嗎?告訴你,我們夫妻和廚師都是中國的伊斯蘭,向來按阿訇規矩行事,但這裏的人總當異教徒看我。你也看到了,這個飯館的生意冷冷清清,已經快維持不下去了。」她的眼圈發紅,趕忙扭過頭去。
庚教授的忍耐已到了極點,他冷冷地說:「好吧,這些我們都且不提,只問你有把握治好嗎?」
「徹底痊癒了。一個月前他還不能出門,即使出門也要帶上手套和呼吸凈化器。現在他每天同皇甫林在海濱盡情遊玩,就像遇赦的囚犯。他簡直樂瘋了!」
陳大中憂心忡忡地說:「沒有。」
法赫米領他到另一間房子,首相夫人和艾米娜在那兒並排睡著。艾米娜的病狀稍輕,她睜開眼,木然看著皇甫林,不知道是否已認出他。她那曾經十分美貌的臉上如今布滿了醜陋的紅皰疹。皇甫林讓她翻過身,要檢查背部和進行注射,法赫米稍微遲疑了一下:「皇甫,按我們的風俗,女人身體不能向丈夫以外的男人展露。」
1977年,最後一例天花病人痊癒,2000年,在幾經推遲之後,最後一份存於美國的天花病毒基因被當眾銷毀,以免因意外情況造成死灰復燃。現在看來,這種做法是何等幼稚可笑。人們能永遠生活在無菌環境嗎?你消滅了天花,又會出來一種類似的白痘;你消滅了地球的病毒,太空來客會送來新的病毒。所以,某種病毒的消失只能給其它病毒騰開舞台,這是永遠不能結束的死亡遊戲。
這番話使陳大中感到羞愧,他低聲說;「現代醫學正在發展對付病毒的辦法,比如用干擾素誘生劑就是一種辦法。干擾素基因位於人的『體細胞』第二和第五個染色體上,當誘生素激活它併產生干擾素時,它再激活抗病毒蛋白基因(位於體細胞第21對染色體中),使病毒侵入的靶細胞內產生抗病毒蛋白(AVP),對各種病毒有廣譜的抑制作用。可惜,誘生劑的研究還沒有到實用程度。」
機長在麥克風中說:「請諸位放心,剛才是一隻野鴨撞上飛機側面,沒有造成損壞,現在仍在正常降落。」
敏銳的醫學科學家已注意到了此次天花爆發與新彗星之間的聯繫。眾所周知,病毒是一種低等生物,甚至可以說是生物和非生物之間的過渡者。病毒構造極為簡單,大小為250毫微米之下,它們不能自主繁殖,必須依靠宿主細胞進行。病毒可以提煉成「死」晶體,失去了任何生命特徵,但一旦置於合適的條件下,它又會復活。這種特徵使它們能在隕冰里「冬眠」,一旦進入地球,就能復甦。有些科學家認為,地球上很多種病毒的生命之源即來自彗星。
母親大驚失色,她一直把女兒的胡鬧瞞著丈夫,並再三叮嚀女兒不要讓父親知道。其實,艾米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父親,也許是在下意識中想自我炫耀吧。父親果然很生氣,臉色陰沉下來。

尾聲

楔子(二)

年輕的病人猶豫了片刻,才笑著回答:「40%吧,畢竟你是一個陌生人,我們還從未遇到過你這種闖上門來的江湖醫生。」
沒過多久,軍方首腦迪勒米准將就打來電話向他緊張地報告:「剛剛得到消息,L國有大批人馬要強行闖過邊界!」
「一個中國的江湖醫生。在我們到達之前,他在首相之子法赫米的全力幫助下,已為C國的大部分人注射了一種所謂的潛能激活劑。他聲稱這種藥物能全面激活人的免疫系統,因此能對所有病毒而不僅是特定病毒產生抵抗力。老實說,聽了這種天方夜譚式的神話,我當時只是嗤之以鼻。現在看來,這種說法值得考慮了。」
有不少人拿過胸花,在原處放上一美元,也有人漠然不動。幾分鐘后,那個少年踅回,把美元收起來,並微微點頭致謝。
弗蘭尼驚喜地叫起來,他從未聽說過天鵝降臨軍艦的事。他慢慢過去,天鵝並不驚慌,傲然停在甲板上,舒著它的長頸。甲板上閑逛的水兵看到了這個尤|物,也笑嘻嘻地圍了過來。
李傳熙(韓國早報記者):貴國的轉移因子快速克隆法在世界上屬於首創,它的可靠性是否經過驗證?
皇甫林和艾米娜被推下直升機后,分別被關押在他們無法看見的地方。
他忽然呆住了,離他們十幾步遠的巷口立著一位阿拉伯少女,大概也是剛到。她穿著米拉葉絲裙,質地和做工十分精緻,恰到好處地展示她高聳的胸部、渾圓的臀部及臀部上方凹陷處的優美曲線。透過絲裙,可以看到金銀線繡花的內衣,還裝飾著金銀箔片,耳朵上、脖頸上帶著紅寶石的首飾。更要命的是,她還帶著細細的銅絲面紗,藏在面紗后的容貌給人以無窮的遐想。
30分鐘后,埃及大使回了電話:「代首相閣下,我受埃及、美、俄、日、韓各國政府委託,特向你保證,一旦貴國遭到從陸地、空中或海洋上的任何進攻,包括越境炮擊或導彈襲擊,多國部隊將立即作出反擊。聯合艦隊現在正向阿拉伯海前進。」
總統高興地說:「我當然相信中國神醫。」
阿齊慈冷笑著。他們對此早有準備,一旦那些強行干預的國家正式宣戰,十三名肉彈就會按時爆炸,把那些國家的首都全都變成死城,看他們還不趕快收兵!
皇甫林開玩笑地說:「十分感謝你們對一個江湖醫生的推崇,我在中國國內至今仍登不上大雅之堂。」
這些天,艾米娜的妝台上總是放著一具玲瓏的超焦距望遠鏡,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把鏡筒對準院外石榴樹下的那個傢伙。他無疑看不見屋裡的動靜,但每當她舉起鏡筒時,常看見皇甫林的嘴角浮出一絲淺笑,難道他會心靈感應?這倒使她覺得像是自己在偷窺男人,下意識地趕緊放下鏡筒。
回到首相府不久,秘書就急急地通報:「首相先生,薩拉米的熱線電話!」
皇甫林反倒猶豫了片刻,他在病人從容的微笑里讀出他的痛苦。病人的心一定在滴血,這種終生的禁錮實在是太殘酷了。停了片刻,他輕聲說:「請你放心,我的治療方法實際是很安全的,你知道人體免疫系統的作用機理嗎?尤其是特異性免疫。你講一講,這對治病很重要。」
小娜和蘭小龍都派到外地了,法赫米為皇甫林配了一架小蜻蜓單座直升機,使他可以方便地到各個疫區巡查。但不管多麼疲累,晚上他總是盡量回到首相府。
「皇甫林要走嗎?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皇甫林忍住笑,這個不安分的傢伙倒挺合自己的脾性,不知道這個鬼靈精是怎麼溜上來的。他板著臉說:「好,小娜你立即教他注射,到病區后讓他能抵個人手。反正飛機中途不會再停了,想攆他走也沒辦法。喂,你叫什麼名字?」
吃過早飯後他找到櫃檯經理。阿瓦迪經理大約四十歲,纏著包頭,穿阿拉伯長袍,他禮貌恭謹地用英語問:「尊貴的客人,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
首相已在門口迎候。首相身材瘦小,穿著白色的阿拉伯長袍,笑容和藹,一雙眼睛十分銳利。
那些滿面笑容的鄰國軍醫們對著槍口一步步地前進,直到這場拔河比賽深入境內500米后,迪勒米准將才傳達了代首相的命令。於是,劍拔弩張的局勢一下子變成了一場聯歡,那位女軍醫不客氣地摘掉了少尉的防毒面具:「來,我先給你注射,注射后就用不著戴這個玩意兒了!」
「但判斷力也有失誤的時候,如果我為了某種原因比如說為妻子的祖國復讎?」
卡洛斯考慮很久才說道:「不要制止吧。雖然沒有準確數據,但我有一個感覺,經他注射過的病人,似乎抵抗力更強一些。關鍵是現代醫學在這方面並無靈丹妙藥,既然如此,就讓那位皇甫醫生按自己的意願去干吧,只要是無害而可能有效的療法,醫學界應該允許其存在。但願他闖出一條新路來。」
外面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一架小蜻蜓單座直升機落在院內,未等旋翼停止轉動,皇甫林就急急跳下來,手裡拎著一隻野鴨跑進屋:「快點檢查,我懷疑是它把病毒帶進來的!」
「好,再用那種華夏七號軟膏塗抹全身,尤其是穴位處。你塗吧,到穴位處我會告訴你的。」
他按一下電鈕,對進來的秘書吩咐道:「今天沒什麼公務了,我想回去看一看法赫米。他已經走出囚籠十天了,病情沒有反覆吧?」

楔子(一)

皇甫林知道是醫生搗的鬼,他將被留在這兒作人質。他大笑道:「多謝,多謝。我的信用卡已透支了,正發愁這幾天的花費呢,我總不能向你們預支醫療費吧。」
兩人在一群荷槍實彈的軍人中忘情地擁抱,在他們旁邊有人輕輕鼓掌,皇甫林抬頭看,是一個衣著闊氣的老軍人,他的臉上也有淺淺的瘢痕。
「好,就這麼辦!」
法赫米走過來問:「昨天南大使見到你了嗎?」
南大使不禁感到赧然,他知道法赫米的病情,也向他介紹過中國醫生,但這名青年醫生的到來他竟然絲毫不知情。他小心地問:「這位青年醫生是……」
山口川夫說:「對,它們攜帶大量的天花病毒,而且是我們尚未檢查到的一個新種。天花病毒不能使鳥類患病,它只是作為中間宿主。」
幾個人同喜笑顏開的老闆娘和山東廚師再見,坐上汽車。一路上皇甫林沒再說話,一直側臉看著窗外闌珊的燈光。回到住處后,他拿出藥劑和軟膏,對穆赫說:「穆赫醫生,請幫我注射。」
艾米娜同夫人吻別,轉身面對總統,微笑著問:「總統,什麼時候處死我們?」
庚教授已經不屑與他爭辯,他冷笑著轉向病人家屬:「你們是否願意讓這個……」他勉強抑制住,沒說出「瘋子」兩字,「為你們治療?如果願意,請你們最好辦出院手續。」
彗星曆來被視為不祥之兆,在中國的傳說中,彗星主凶,主刀兵災疫。隨著科學的進步,這些迷信已經沒有市場了。但歷史是螺旋式發展的,「否定之否定」乃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定律之一。古代中國的「天人感應」思想經過去蕪取精,又成了21世紀科學家認識世界的利器。隨著科學視野的開拓,人們認識到地球絕不是孤立於宇宙之外,恰恰相反,各種天體變化常常或多或少影響著人類的進程。某些科學假說認為,正是飽含固態水的彗星對地球無數次的轟擊,才使早期地球集聚了大量的水;正是彗星中簡單的碳氫化合物引起了地球的生命進化;即使在今天,彗星仍在影響著地球的生態環境。一些科學家相信,彗星中很可能含有類似病毒的低級生命,它們處於休眠狀態,能夠抵禦宇宙射線的殺傷,一旦進入地球大氣環境就會復甦,造成全球性的災疫。不過這種假說尚無實證。
阿齊慈松下那個按鈕,他向上校點點頭,表示滿意。上校說:「這十三個人都將在近幾天出發,出發后,將同我們割斷所有聯繫,完全靠新聞界的消息去引爆他們。依照事先排定的次序,一天毀掉一座首都,這樣安排是萬無一失的。」
幾個男病人治好后,他問:「你母親和妹妹呢?」
皇甫林略微考慮了一會兒,笑著拒絕道:「不,我還是回國內。對於平衡醫學來說,以貴國作試驗基地恐怕不易大範圍推廣。不過,我會經常送艾米娜回娘家的。你同意嗎,艾米娜?」艾米娜笑著點頭。「至於回國后的資金和社會承認,你就不必擔心了。這次回去,國內社會一定會把我當成凱旋的英雄。大使先生,」他半幽默半認真地說,「什麼時候徹底根除這種出口轉內銷的狀況,說明中國在心理上也真正具有了泱泱大國的風範。別看我平時放蕩不羈,我可也是有一腔熱血的中華男兒啊!」
法赫米認真地考慮了很久,才鄭重地說:「我的朋友,我想先不告訴我父母,儘管他們很器重你,但是否肯把愛女嫁給一個沒有財產的異教徒,恐怕不容易。我先向妹妹轉達你的求婚,如果你能打動她的心,事情就比較好辦了,我父母對她是百依百順的。但艾米娜的眼睛向來長在頭頂上,你能否把射中你的那枝利箭再把她的心臟穿透,只有靠安拉保佑了。」
隨後,3000人的醫療大軍分成300隊,按照計劃迅速向C國境內擴散。
肖卡德首相晚上返回家中時,法赫米不在家。艾米娜像一隻小鳥般飛過來,撲到父親懷中,嘰嘰喳喳地說著。肖卡德覺得不大舒服,腦袋發重。他本想早點休息,但不想掃女兒的興,就笑著陪她說話。
法赫米皺著眉頭,這個行事怪僻的皇甫林!從這點說,他和自己驕縱的妹妹真是一對兒。他來不及多想,和穆赫把他扶上車,飛快地向新月酒家開去。路上他想到了妹妹,那個心高氣傲的姑娘聽到這一意外結局時該是高興,驚訝,還是懊恨,羞惱?他不由得暗暗笑起來。
艾米娜微微一笑,並沒有生氣,她揮揮手,女傭退了出去。從窗口看見法赫米正向院內停放的救護車走去,救護車是法赫米悄悄準備的,並且讓穆赫醫生整天守候在裏面。
法赫米發現了朋友的情態,問:「皇甫,你發什麼呆?」
在豪華的航空港候機大廳里,皇甫林、法赫米和穆赫醫生站在窗前,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看見藍天下一群野鴨拍著雙翅從頭頂掠過。中國民航2347號班機正從停機區開到起飛區,與旅客通道緩緩接合。一群身材修長、面目姣好的中國空姐們拉著行李車魚貫走進去。她們笑語盈盈,穿著藍色的空姐服,裸|露的腿部光滑潤澤。
「據說常有隕冰撞擊地球,但落在居民區並被發現的幾率很小。據我記憶,近50年來不到5次,中國無錫地區好像連續發生過兩次。」
「對已患病的人基本無能為力,只能作一些輔助治療,避免繼發感染並隔離傳染源。然後我將用那兒的天花病毒制出天花疫苗,向健康人群注射——很可能要在全世界範圍內注射,但願能迅速控制疫情。但花費將超過數億美元。」
法哈特醫生痛苦地喊起來:「親王先生,問題是即使確診為天花,我們也毫無辦法!你知道,所有病毒都是超級寄生,它們侵入人體敏感細胞內部,用它的核酸代替人體細胞的遺傳物質,從而大量繁殖。這種險惡的寄生方式使任何藥物包括抗生素都對其無效,只有靠人體在億萬年進化中積累的免疫力同它們搏鬥。使用天花疫苗則是事先喚醒這種免疫力。但是,由於醫學的進步,天花已在1977年絕跡,1979年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廢棄天花接種。衛生組織曾在美國保留著天花病毒作為研究之用,但是,為了避免工作失誤造成病毒泄漏或為恐怖分子竊取,幾經推遲之後,終於在2000年將所存天花病毒全部銷毀。如今我們已沒有了天花疫苗,沒有診斷血清……更要命的是,人類在幾十年太平無事中已經失去了對天花的特異性免疫力!親王殿下,你知道在我們面前是什麼悲慘前景嗎?對患病者我們基本無能為力。對於未患病者,只有根據新發現的病毒重新製作天花疫苗併為他們接種,才能避免世界性的大流行,不過,到那時,我們的國家恐怕已經在地圖上被抹去了!」
這種悲慘的預測使親王不寒而慄,他沉默了很久才說:「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很快就會到達。在這之前只有嚴密隔離,命令全國人民關緊門窗呆在室內。」他忽然想起法赫米說的那位神醫,儘管他並未深信,但是正所謂病急亂投醫,在危急關頭任何可能都要嘗試一下,他立即命令隨從:「立即同首相官邸的法赫米聯繫,請他設法儘快懇請那位中國醫生返回協助治療,報酬等問題由法赫米自己酌定。」
「你對它有什麼評價?」
總統微笑地盯著他們,很久才平靜地說:「今天我要教會你們區別政治家和恐怖分子。政治家可以冷靜地把數千萬人送向死亡,但他們僅在極端必要時才親自殺人,決不會是一時衝動或為了泄憤。皇甫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氣,殺了你對我們的國家利益也沒什麼好處。所以,我不會殺你的,即使幾天後我會死於你的注射也罷。去吧,和你的新婚妻子度過美妙的夜晚,明天早上就動身回去。」
豪塞特先生為他拍照時,毛馬林傻呵呵地笑著,絲毫不知道這是在紀錄歷史,這使激|情型的豪塞特先生覺得十分遺憾。他請翻譯告訴那位黑人,這張照片將使他名垂青史。天花是一種烈性傳染病,由天花病毒致病,死亡率曾高達25%,它至少在地球上肆虐了2000年,埃及法老拉美西斯的木乃伊上就發現了天花瘢痕。英因史學家馬考萊曾稱它是「死神的忠實幫凶」。從免疫之父琴納1796年發明牛痘接種算起,人類經過兩百來年的努力,終於消滅了天花。而阿里·毛馬林先生作為世界上最後一位天花病人,無意中成了人類2000年進步的見證。
皇甫右山又抬起頭,略帶刻薄地評點一句:「這點小病是因為生活太優裕,但服用擴冠藥物是飲鴆止渴。須知人的機體也是好逸惡勞的,既然有藥物作用,心髒的自身能力就睡覺了。往下念。」
但這次他在電話里的聲音卻異常親切:「貝克爾代首相閣下,請問貴國元首閣下和首相閣下的病狀是否已經減輕了?」
「他去為那位中國醫生送行。」
「是他執意不讓驚動你的。」
新月行動委員會主席 阿齊慈
太陽慢慢從棕櫚樹的縫隙里爬上來,幾乎是同時,濃重的暑氣開始瀰漫上來。這裏的熱季還未過去,室外最高氣溫可達40℃,空氣悶熱而潮濕。不久,皇甫林的額頭就開始沁出細小的汗珠。
「不,我既不是來賒欠,也用不著要國內匯款。我想請你找一個得了頑症的有錢人。」
皇甫林笑哈哈地說:「都能應付吧,我的醫術中沒有這些分工。」
十分鐘后他穿上衣服,笑嘻嘻地同兩人道別:「晚安!我還能再睡兩個小時。法赫米,明天我單獨去,請你迴避一下。」
法赫米喜悅地說:「祝賀你們。順便告訴你,我國已決定提供一億資金,建立以先父命名的肖卡德基金會,專門資助你的平衡醫學研究。歡迎你在這裏定居。」
「反過來,如果你在十天的絕食中未堅持過來,或者落下殘疾,我的良心能夠安寧嗎?」
南懷仁大使從車上走下來,他穿著做工考究的藏青色西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苟,風度優雅。首相在駐華期間已經與南懷仁相熟,所以兩人很快切到正題。南大使懇切地說:「請首相放心,中國與中東各國都有良好的關係,但是,一旦某個國家竟然敢明目張胆地踐踏國際法,我們決不會坐視不管的。雖然我們不會參加俄羅斯、美國、韓國、英國、德國、日本即將在這裏海域舉行的顯示國際威懾力量的聯合軍事演習,但我國政府已決定通過外交途徑,向貴國的那個鄰邦進行勸告,曉之以利害關係。想來,他們不會無視我國政府的嚴正立場吧。」
已經6點了,法赫米和穆赫醫生已經飯飽酒足,只有皇甫林還在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嚼,老闆娘喜滋滋地端上來一盤油酥千層餅和一盤水晶包子:「這是我奉送的。皇甫先生,看著你吃得這麼香,真是痛快!」
「十分感謝貴國的決定。」
「我想有兩種可能,或者『新月行動』是假情報或錯誤情報,我們只是虛驚一場。或者薩拉米在國際社會的壓力下退卻了,用這次會晤下台階。不管怎樣,看來我們度過了一次危機。感謝真主。」
但就在此時,屏幕上的歇斯底里場面突然消失,信號中斷,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十分鐘過去了,L國的電視轉播還未恢復。在這難熬的十分鐘里,貝克爾心如火燎,他擔心這是進攻的前奏,他不停地同邊境駐軍和雷達部隊聯繫,並請各大國的KH-23鎖眼式偵察衛星密切注視L國境內的動向。
封套內正文:
薩拉米陰冷地沉默著,臉色陰晴不定。
肖卡德首相忙走過去說:「元首閣下行動不便,我陪總統去吧,記者也可以隨行。」薩拉米同意了。同首相併肩而行。
穆赫的舌頭已經發直了,乜斜著眼問:「早上六點?為什麼是早上?」
注射B型藥物者一般不要超過人口總數的30%。
「不,我只見過他的祖父皇甫右山,他和我的一位老師庚天均教授有過一次激烈的衝突。」
「那你就不要去弄懂它。那是醫學科學家的事,對於醫生,只需學會使用這種藥物就行了,正好這又是極為簡單的。一會兒我就請你為我治療。」
皇甫林輕輕拍拍她的面頰。他對首相夫人、莎拉等進行了同樣的處理后,起身對法赫米說:「我這就去為國家元首醫治。我知道那些醫學權威們對這種突發病毒沒有靈丹妙藥,也許我的江湖醫術還多少有些用處。」
穆里克(埃菲社記者):貴國的轉移因子快速克隆法——如果它確實成功的話,應當無愧於下一年度的諾貝爾醫學獎金。你們是否會向科學界公開技術秘密呢?
下面就是歇斯底里的群眾場面,成千上萬的L國國民朝向清真寺俯伏在地,為薩拉米的健康祈禱。從畫面上看,他們的悲傷和憤怒是完全真誠的,他們目光中的仇恨和狂熱使幾百公裡外的貝克爾都感到顫慄。貝克爾立即撥通了美國、俄羅斯、日本等國大使的電話,通報緊急情況,他們都答應立即向本國政府報告請示。
「可以用我的人體激活劑試試。」
兩輛車在汽車的洪流中穿行著,不時尖嘯著闖過紅燈,指揮崗上的交通警看https://read.99csw.com到紅旗Ⅲ型轎車的號碼,沒有阻攔。工具車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平時最怵的是交通警,何曾想過能風風光光地連闖紅燈?他極為興奮地一路同小娜高聲談笑著。
首相當時安慰他:「請您放心,我們的兩萬軍隊都進入了一級戰備,美、俄等國的特混艦隊已在途中,中東各國都公開表示要全力遏制那個戰爭狂人。我想他不敢打一場必敗的戰爭吧。」
薩拉米忽然有所觸動,他問這位記者:「地球上發現隕冰的幾率有多大?」
這時後面傳來了飛機轟鳴聲,一架法國海豚直升機疾速飛來,停在他們面前。
皇甫林從他的表情猜到了他的話意,他笑著說;「這些類似巫術的手法並不是我或我祖父的發明。二十世紀末,一些美國醫生就採用了『生物回授法』,使高血壓病人學會自主控制體內的植物神經,從而自主地降低血壓。還有人採用意象治癌法,把癌腫形狀畫出來,讓病人想象自己的T、B細胞如何努力吞食癌腫。我祖父只不過是個集大成者而已。奧斯曼,把這段話也翻譯過去。」
薩拉米結束了對C國的閃電式訪問,當天下午便飛回本國。
「願真主保佑你平安,願真主憐憫你,使你們幸福。首相閣下,你是否已了解了『新月行動』的全部詳情?」電話那邊傳來震耳的大笑,「你是否相信了這個鬼話?那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和摩薩德的傑作。你什麼時候得知我們國家軍隊調動的確鑿消息,請儘快通知我,我一定要把那個擅自調動軍隊的反叛將領砍下腦袋。肖卡德先生,我們都是易卜拉欣的子孫,穆罕默德的信徒,都是至誠的兄弟,我們絕不會自相殘殺。阿拉伯民族一定要統一起來,才能形成洪流。如果仍像現在這樣分崩離析的話,早晚我們都會在沙漠的烈日下乾涸,100年前,阿拉伯的民族英雄納賽爾就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可惜後來失敗了。我們一定要完成納賽爾的未竟之志!」
「大約3000名,不過他們都是醫護人員,沒有帶武器。他們聲稱是來挽救天花患者的生命,並已蒙你同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中國傻瓜仍端坐在那張紅木椅子上,絲毫沒有撤退的打算。
「那麼問問他,是什麼樣的人,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
門外皇甫林遲疑了一下,問:「不吃不喝?」
屏幕上,L國副總統阿齊慈正憤怒地咆哮;「……去C國進行友好訪問的薩拉米總統和隨行24人全部患病,生命垂危。我國首都地區也因此受到傳染,爆發了惡疫。毫無疑問,這是C國的穆斯林叛徒下的毒手!這是21世紀最卑劣的流氓行徑!我命令全國處於緊急狀態,軍隊進入一級戰備,一旦敬愛的薩拉米總統有什麼不幸,我們的人民和軍隊必將用C國人的鮮血洗雪仇恨!」他目光陰狠地補充道,「我奉勸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哪怕是超級大國,也不要向我們正義的憤怒之火上澆油。如果誰敢幹涉我們,我們將派出1萬名敢死隊員,讓1000個首都和大城市變成廢墟。」
老闆娘是個40多歲的華僑,高興地回答:「是我丈夫寫的,他在學校教中文。他常自嘲說一手好字沒人識貨呢,想不到今天碰上三位識寶人。請進,快請進!」
皇甫林痛快地說:「可以。只有我所用的藥液、藥膏配方不能告訴他,我還沒有申請藥物專利。」
他正憂心忡忡,卻見皇甫林不慌不忙地回來了,神色很平靜,進屋就問道;「這城裡有中國餐館嗎?」
在邊境的一號哨卡上,今天是哈姆里少尉值班。邊境線早已關閉,這些天,往日繁忙的高速公路上異常沉寂,偶爾有一群躲避冬天的野鴨從邊界對方過來。哈姆里少尉和士兵們一直帶著防毒面具,但恐懼仍然向心中滲透。從電視上看,國內全境都成了災區,已有89萬人罹病,8萬7千人死亡。誰知道防毒面具能不能擋住250毫微米的天花病毒?誰知道「死神的忠實幫凶」會在哪一天偷偷降臨?
艾米娜格格地笑起來:「父親,這個異教徒還向我求婚呢,就在後院那棵石榴樹下,整整為我絕食了10天。」
庚教授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不禁也動了氣,他話中帶刺地說:「是嗎?請皇甫先生指教。」
中尉喝止道:「不要打了!軍方要審問他們!」他走近雪哈萊,女軍醫已經臉頰紅腫,上衣被撕破。她用手掩住衣服,悲憤地看著中尉,這使中尉產生了一絲憐憫,他輕聲說:「也許你們這些執行者並不了解真情。等審問清楚,我們會分別對待的。」
他今年30歲,相貌平平,小眼睛,高顴骨,頭髮散亂,常穿質料普通的夾克衫、旅遊鞋。頻繁的旅遊使他面龐黑瘦,皮膚粗糙,打眼一看,就像一個靠體力掙錢的勞工。他自幼繼承了祖父的醫術和性格,卻沒有繼承他好靜的生活方式。他酷愛旅遊,也喜歡各國的精美飲食,喜歡住豪華的飯店。他至今仍是單身。只要行醫有了一定積蓄,他就立即揣上信用卡和護照,直到把錢花光才回去。美國的拉斯維加斯賭場,太平洋中的復活節島,約旦的死海,義大利的威尼斯水城,澳大利亞的史前壁畫洞穴……到處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陳大中又報告道:「病人家屬為他請了個江湖醫生,是什麼平衡醫學的創始人皇甫右山。這會兒正在為她診病。」
皇甫右山說:「好嘛,藥物升級,惡性循環。」
「88年10月,患者咽痛,體溫39℃,診斷為上感,青霉素滴注6天,后病愈出院。」
皇甫林微笑著:「聽夫人的安排吧。首相在天之靈絕不會責怪你,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穆里克決心冒險:「我要,我需要付給你多少錢?」
穆里克的心房猛然收緊了,他迅速把自己近幾天的行跡回顧一遍,想不出有什麼事惹起了軍方的懷疑。而那人與他目光相撞后毫不退避,似乎在揚起眉毛微微示意。穆里克領悟了那人的暗示,他抄起白蘭地,步履踉蹌地出門,在人行道上還不時醉醺醺地向陌生人打招呼。那人果然跟上來,與穆里克保持二十步距離,若無其事地漫步走著,有時停下腳步,藉著櫥窗的反光檢查身後。
一個貝克爾不認識的低級官員向他彙報了情況:「首都城內有30%以上的人罹病,且病情正迅速向全國蔓延,據報,已在其它一些地區和油田發現了零星病例,這些火星很可能在明天就釀成大火。全國的醫學專家都已經動員起來,他們中有50%已經病倒,而且誰都對這種疫情束手無策。」他面色陰沉地說,「親王殿下,這次災疫在薩拉米總統走後就開始了,最先患病者也多是迎接過他的政府官員,我懷疑是薩拉米搞的鬼,這個政治流氓是什麼都敢幹的。果真如此,他們一定會有後續行動。」
首相皺著眉頭問:「你懷疑漢塔疫苗是假的?」
不久,代首相貝克爾匆匆趕了來。卡洛斯悲愴地說:「很抱歉,我已盡了全力,但實際上毫無作用。很抱歉,貝克爾先生。」
「沒關係,興奮期的長短我們已經完全能控制。從現在起,直到十月底,我們可以在任何一天放出五千隻死亡天使。」
「你知道嗎?她肯定是本地人,出身豪富,她的天性保守的父母決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請原諒我的直率——食不潔食物的異教徒。」
她把鏡子扣在胸前,閉上眼睛,幾大滴淚珠從眼角溢出來。很長時間的靜默后,她睜開眼睛虛弱地微笑道:「皇甫林,我比孟光還丑嗎?」
……太陽系的彗星總數估計在一億以上,已經發現及命名的有1600多個,這個名單上今年又增加了一個新成員。
女軍醫真的生氣地說:「等那伙政客把一千零一個方案討論完,你們國家就沒有一個活人了!俗話說去鄰舍救火不能先穿禮服,請原諒,我們一定要立即通過。」
施米特大使苦笑道:「我們會儘力的。貴國是全世界僅有的大產油國,我們當然知道貴國的安全對世界經濟的重要性。但是,21世紀是亞洲的世紀,坦率地說,美國已無力組織這次國際範圍的干預了,請你找那幾位氣勢逼人的亞洲鄰居吧。」他的話中多少含有幾分醋意。
法赫米一直目送著他,直到身影消逝,然後才悵然若失地返身走出機場大廳。這時,他猛地見到一群官員正從綠色通道里出來,為首的官員看見他,驚奇地叫道:「小法赫米!」
……果然,十五天後,法赫米終於取下了呼吸凈化器,準備隨皇甫林出門。他的眼神中透著久囚遇赦的狂喜,也有抹不去的恐懼。首相夫人及其他家人也都心驚膽戰地看著他,似乎他是向地獄進發。皇甫林吩咐:「不要這輛勞爾斯——勞伊斯,換一輛敞篷跑車。法赫米,現在你已經回到你的正常狀態,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首相沉默著,讓他獨自大發宏論。薩拉米把話頭一轉:「首相,為了消除誤會,也為了讓我用對阿拉伯統一的虔誠信仰感化你,我強烈希望有一次高層會晤。只要你同意,會晤地點就定在貴國首都,時間定在15天之後,10月12日,如何?這樣的安排有一個好處。據說所謂的新月行動要在10月中旬執行,如果這是真的,那麼,當我的軍隊向你們開火時,你可以把我這個總統當作人質,去塞住我的軍隊的炮口。怎麼樣,真是絕妙的主意!」
夫人喃喃禱告:「一切讚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艾米娜!」她激動地向女兒喊叫,「快告訴你父親,你哥哥已經痊癒了,遙遠中國來的醫生治好了他的病,感謝仁慈的真主!」
「他和國家元首及大部分領導人都已染病。」
皇甫林看看法赫米,沒有推辭,把支票裝進口袋。他拎起小皮箱,踏上登機電梯。
貝克爾確實不敢相信狡詐的鄰居,他立即打電話向國際衛生組織來援的專家諮詢,他們也都對此說表示懷疑。
美酒已激起了皇甫林的豪情,他大笑道:「說來話長。今天有興,我就多講幾句吧。法赫米,你盡量翻譯,翻不了的醫學名詞,我用英語告訴穆赫。」他為穆赫也倒了一杯烈酒:「來,幹了這一杯我就開始。」
皇甫林笑著說:「不,比起印度的香達爾·帕伐羅絕食14天,我這次還遠遠比不上,我想下一次我就有經驗了。」
「一派胡言。皇甫右山說,按平衡醫學,所有病症只須用一種藥物——人體潛能激活劑,這豈不是天方夜譚!還說人類必須有意維持一定的死亡比率,才能保證自然選擇的有效,才能逐步增強而不是削弱人體的免疫體制。公平地說,他的觀點中不乏一些閃光點,但總的說來走得太極端了,甚至可以說玷污了醫學工作者的良心!」
他含著熱淚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上校和那十三個也喝盡了。他們的目光中燃燒著狂熱的火焰,也籠罩著死亡的陰影。
法赫米不知道皇甫林是如何咀嚼這句話的,只見他一直低垂眉眼,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抬頭回答:「很可惜,我既不是王子,也絕對稱不上英俊。除了能以才華自負外,我只有熾烈的愛情了。不過,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一句中國俗語,所謂郎才女貌,女人看重男人的是才華,男人看重女人的美貌,雖然這種婚姻觀過於陳舊了一些。」
所以我寫出這篇驚險科幻小說以警醒世人。文中引用了王先生著作的一些內容,但我要說明,本文是小說而不是醫學專著,它只著眼於思想趨勢的正確,不拘泥於醫療細節的精確,其中還有一些見解是我本人的私貨。比如我認為醫學的目的應該不只是救治病人,而更應該是儘力建立對人類有利的生死平衡。換言之,應該允許一定比率的疾病死亡(至少是喪失生育權)以保障人類的自然選擇及進化能健康進行。這頗似有違人道主義的異端邪說,如果幾百年後證明它是錯的,我不願讓王先生背黑鍋;如果證明它是對的,我也不想把榮譽讓給王先生。
這天早上海霧很大,直到八點鐘才漸漸消散。「羅納德·里根號」上三架海鷂式飛機剛剛降落在飛行甲板上,黑人海軍准尉弗蘭尼忽然發現海霧中鑽出一個黑影。因為海霧造成的視覺誤差,乍一看,他以為是敵機來襲,而艦載雷達竟然毫無反應!他幾乎驚叫起來。但他隨即認出這是一隻龐大的海鳥,不,是一隻白天鵝!天鵝動作優雅地舒腿收翅,輕盈降落在飛行甲板上。
巷裡停著一輛高級的紅旗Ⅲ型轎車,堵在診所的門口。正在引頸盼望的護士小娜一眼看到他,激動得尖聲喊道:「皇甫醫生!是皇甫醫生!」
艾米娜不說話了,法赫米能猜得到妹妹內心的惱怒。他知道這次硝煙味兒十足的求婚肯定不會成功了,既然如此,他倒樂意讓驕縱的妹妹聽聽刺耳的話。他抱著諧謔的心情等著妹妹的回答,很久之後,妹妹才笑道:「其實,我既不看重相貌,也不看重財產,只要求向我求婚的男人真正有熾烈的愛情。」
皇甫林問了那個小島的名稱,立即說:「法赫米,藥物已經不夠了,你和艾米娜回去取葯,我先去。」他從自己的飛機內取出藥物,跟那位軍人上了直升機。艾米娜攬著長裙匆匆跑過來,伸出手喊:「我也要去,拉我一把!」
「貴國的疫情是否已經控制?」
艾米娜恍然道:「噢,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薩拉米真有善心呢。皇甫,薩拉米會不會當真發病?」
皇甫林似乎冷冷一笑:「艾米娜小姐,你知道嗎?按醫學的統計來看,女人絕食一般可支持13天,男人絕食一般可支持7天,十天後很可能我已是一具枯骨了。不過,我願意接受這個挑戰。請問,十天之內萬一我倒下——但不離開原地,是否算數?」
聽完法赫米緩緩的翻譯后,艾米娜已經比較平靜了。她接過圓鏡慢慢舉起,鏡中是一張醜陋的麻臉,只有兩道明亮的秋波還似曾相識,法赫米、皇甫林、護士都緊張地盯著她。
「繼續念,估計病快到頭了。」
「久病成醫,我多少知道一些。簡單地說,特異性免疫系統有T、B兩種淋巴細胞,進入人體的病原體若與它們相遇,T細胞就轉化為致敏淋巴細胞,再產生淋巴因子,可以溶解、封鎖病原體,以上稱作細胞免疫;B細胞則轉化成漿細胞,再產生抗體去中和或溶解病原體,抗體存在於體液中,所以稱作體液免疫。在與病原體搏鬥以後,T、B細胞還能轉化成記憶細胞,使人體在病後自動獲得對該種病原體的免疫能力。但有時人的免疫系統過於敏感,對進人體內的無害蛋白質也發生激烈反應,這就是我患的過敏症。」
「92年2月複查,血色素8.8克,白細胞11400,中性65%,淋巴33%,酸性2%;小便常規檢查:蛋白(±),膿球co-3,顆粒管型0.2,血肌肝6,尿素氮79.5。處治:靜滴先鋒必,腎必安,復方丹參,小蘇打;肌注ATP,輔酶A,轉移因子,維生素B12;口服復方降壓片、速尿、心痛定、心得安、肌苷、降脂寧、葉酸及維生素類葯;另服中藥湯劑:何首烏12克……」
王家醫院的免疫學權威法哈特匆匆趕來,他一進門就驚慌失措地喊叫著:「這一定是真主對我們的懲罰,或是魔鬼在向真主挑戰!貝克爾親王,醫學史上從未記錄過這樣極為突然的疫病,連當年橫掃歐洲的黑死病,古印度流行的天花,二十世紀的亞洲A型流感也沒這次兇猛!已經有人死亡了,如果不採取有效措施,估計死亡率至少為50%。」
「好,我對你們的工作很滿意。你們就按10月12日向C國放飛第一批來作安排,我們要讓世界在死神的翼展下顫慄。」稍停他又補充道,「總統不能親自來看望你們,他有重要的外事約見。」
大使動情地說:「聽法赫米說你們被劫持走,我立刻同國內聯繫,中國政府責成駐L國大使同薩拉米進行了強硬的交涉。我們真怕那個總統折磨你們,處死你們,現在好了,你們總算平安歸來了。」
「也有人說那個中國佬不是為了愛情,是為了你的嫁妝。」
工人們眼神立即充滿了恐懼,恐懼很快轉為歇斯底里的仇恨,他們蜂擁而上,把醫療隊拉人人群,劈里劈拍地打起來。
那個長發怪人仍端坐在沙發上,傲然說:「按照西醫理論,你們的治療方法很對,可惜現代醫學的基本理論錯了。」
他不知道艾米娜是否聽懂自己的長篇大論,但那位姑娘連半個頓也不打,立刻滔滔不絕地用阿拉伯語說了一大通,顯然是義正詞嚴。幾個軍人像被斗敗的鵪鶉,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從此緘口了,只是持槍瞪著他們。
隨著他的默誦,屏幕上打出一個個星號,等第12個星號打出來,電腦說:「閣下先從哪兒開始?」

七、體面撤退

醫生立刻在車中為他作了檢查:體溫較高,面部有幾個紅色的疹子,初步診斷是風寒引發的風疹。醫生給總統服了幾片退燒藥,說:「回官邸後作詳細檢查。」
法赫米大笑道:「不不,很高興我與你不會成為情敵。這位少女,」他有意停頓一下,「就是肖卡德首相的小女兒,我的親妹妹。她的名字叫艾米娜。」見皇甫林驚訝地瞪著自己,法赫米恢復了莊重的神態,說,「朋友,如果你真的愛上她,我可以為你儘力,我很高興能有你這樣的妹夫,你的才華和醫術完全配得上她的美貌和嫁妝。用不用我把她喊過來介紹你們認識?」
法赫米笑著默認了。皇甫林吩咐老闆娘:「就來兩瓶味道平和點的中國名酒,另外,再來兩瓶科涅克白蘭地,給這位穆赫先生。」
郭醫生搖頭說:「有些民間醫生確有一些驗方,他們還善於利用病人的信仰來治病。你知道,病人的心理因素的確能影響醫療過程。不過這種『心誠則靈』的方法是巫術還是醫學,我不想多加評論。」
在C國的一處大油田,以雪哈萊為首的十人醫療小組夜以繼日地忙碌著,她就是那位第一個闖過邊界線的漂亮女軍醫。這些天,她已經瘦了一圈,鬢髮散亂,化妝品也遮不住面容的憔悴。但她心情很舒暢,經他們注射過轉移因子的幾萬名C國人,據了解很少有再傳染上天花的。
七年之後,就是歷史上命名為「黑色2038」的年份,蓄勢已久的各種病原體來了個大爆發,現行的防疫保健體系突然失靈。世界患病人數超過10億,死亡2000萬以上。
他們興高采烈地向小巷裡擠過去,街道上人聲鼎沸,兩旁的房屋低矮古舊,牆外種著阿拉伯橡膠樹和長春藤,空氣中瀰漫著阿拉伯香料和印度香料的清香。各種飲食攤點在燈光中一直延伸,攤上的銅盆里擺著酸漬檸檬、蜜餞、堅果、糕點、加白糖的麥片粥,有花椒鹽、胡椒面、辣椒等各種調料,還有種種不知名字的當地小吃。小販把阿拉伯人愛發誓的習慣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們指著先知,先知的女兒法蒂梅、外孫女澤娜卜和外孫海珊發誓,聲稱自己賣的是全世界最美味最便宜的食物。顧客大多是穿著阿拉伯長袍的男人,也有一些戴著布拉戛、只露出兩眼的阿拉伯女人,有包著纏頭的印度人,而色黝黑的巴基斯坦人。法赫米說:「來這裏吃飯的大多是國外僑民,本地人倒是很少來。不過,十五歲前我常常和妹妹來這兒——當然是瞞著父母。你說吧,願意吃什麼?」
「沒有,聽夫人說這十天他幾乎不回家,每天陪著皇甫醫生在外邊遊玩。夫人說他已被囚禁了十年,就讓他再痛痛快快玩幾天吧。首相先生,真要感謝那位從中國來的神醫,正像先所說,要學習知識就要到中國去。」
屏幕上出現兩個圓環。阿齊慈直視圓環,電腦說:「瞳紋核對無誤,請你在心中默誦密碼。」
法赫米掏出一張瑞士銀行的支票,刷刷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遞給皇甫林,說:「我的朋友,我知道若用金錢相贈是對友誼的褻瀆。但是,我現在窮得只剩下金錢了。」他傷感地笑笑,「我希望這點錢能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使其他像我一樣的病人重新獲得生活的快樂。」
海軍上將 彼·奧多羅夫
這時,一個頭頂紅色大肚罐的男人打著響鈸走過來,喊著:「阿爾格蘇斯,誰喝阿爾格蘇斯!」少女立即喚住,她要了一杯,然後微微掀開面紗,把這種傳統飲料送到口中。面紗的半遮半掩中可以看到挺秀的鼻樑,濕潤的嘴唇,還有一雙像羚羊一樣明亮的眼睛。皇甫林如遭雷殛,似乎聽到了自己心髒的爆裂聲,他近乎痛苦地呻|吟道:「我的天,千尋百覓,原來我的女神在這兒啊!」
皇甫林尖厲地冷笑一聲:「恐怕未必!死於天花的十二萬個亡靈恐怕不會認錯人的!」
艾米娜大笑著點頭,猛然撲到他懷裡狂吻起來。幾名軍人惡狠狠地把他倆拉開,蒙上眼罩,然後直升機開始下落……
當其他人都退出后,薩瓦克上校小心地問:「還有派往各個首都的肉彈……」
吉瓦德苦笑道:「我們已經想到了,但沒有摘到。L國對漢塔疫苗的防衛措施極其嚴密,實在是一件怪事!這更說明裡面肯定有鬼。」
阿瓦迪經理目光中透出几絲懷疑,不過他很禮貌地把懷疑收藏起來:「你是醫生?」
「不必翻譯了,」病人忽然用地道的北京話流利地說道,他在面罩吧微笑著,「7歲以前我是在我國駐華使館長大的,漢語是我的第二母語。請你放心診治吧。確實如你所說,我每天生活在恐怖和禁錮中,不能享受和風、綠草、碧水,時刻擔心著食物中出現某種致敏因子,這種生活,真是生不如死。」他扭過頭,用阿拉伯語同母親交談幾句,表情非常堅決,母親勉強點點頭。
「目前言之過早。如果是假的,L國拋出它是為了什麼?施放煙幕,吸引國際輿論的注意,掩護其它行動?不好解釋。但那位『領袖』的思維方式是異於常人的,我們也不能以常理來猜度。」大使笑著結束了談話,「不管怎麼說,請閣下相信我們的承諾。」
年輕的翻譯奧斯曼按響門鈴,同開門的僕人交談幾句。僕人用電話請示后,便請他們進去。客廳十分豪華,壁飾複雜的圓形屋頂,地上鋪著做工精緻的波斯地毯,牆角擺著巨大的中國古瓷花瓶。還有巨大的蘇丹羚羊角,蘇丹鱷魚標本,牆上掛著著名的古代大馬士革鋼刀。這種刀彈性極好,變成頭尾相接的圓圈后仍能彈回原狀,它存世的數量很少,所以十分昂貴。他們剛剛坐下,一行人就簇擁著病人匆匆進來。病人帶著隔離面罩,中等身材,比較瘦削,穿著T恤和寬鬆的長褲,大約25歲,由於久囚室內,膚色顯得蒼白,目光憂鬱冷漠。
皇甫林初進飛機時,陳大中教授就覺得似曾相識,卻總也想不起來。等到介紹了姓名,陳教授才恍然大悟。他雖沒有見過這位青年,倒是和他的祖父打過交道。那怪人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四十年後還能回憶起來。這個青年人與他祖父長得非常相像,看來皇甫家的遺傳基因十分強大而穩固。
肖卡德首相和他的文武閣僚在機場里守候,地面上已鋪上了紅地毯。飛機停穩,艙門打開,薩拉米滿面笑容,健步走下飛機,與肖卡德首相緊緊擁抱,有四個保鏢緊緊跟在他的旁邊。
皇甫林目光狂熱地說:「為了她,我可以捨棄一切!我明天就皈依伊斯蘭教,我決不會再吃大肉、自死物、未誦安拉之名宰殺的牲畜,我會篤信五信,篤行五課,我要變成一個最徹底的穆斯林!」
大使看看表,已經到了約定的和國內通話的時間。他對醫生說:「你可以走了,這幾天注意觀察一下法赫米的病情。」
法赫米皺著眉頭問:「就這麼結束了?」雖然他在心裏不滿妹妹的胡鬧,但皇甫林這麼突然撤退,他又為妹妹不平。

九、死神之吻

第二批來自中國的藥物已經運到了,在法赫米的幫助下,皇甫林、小娜和那位司機蘭小龍(他已成了熟練的護士)已經培訓了一千人的隊伍,他們向九十萬C國人進行了注射。但第二批藥物也快要告罄,好在皇甫林已經預見到這一情況,他在中國緊急採購來大批中藥,品種繁多,有大黃、鴉蛋子、莨菪、麝香、美人豆、虎耳草、博落回、石長生、大戟、八角金盤、三七、山慈菇、天南星、半邊蓮、蛇含草、馬兜鈴……這些都是潛能激活劑的主要成分。當然,再生產針劑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採用變通辦法:用大鍋把這些中藥按配方熬成藥湯,令群眾服用。於是,在C國各個城區,常常見到一口大鍋中翻滾著葯湯,鍋下是熊熊的火焰,就像貝都因人在沙漠中烤全駝那樣熱鬧。
「好吧。再見,我將從明晨6點,太陽升起時開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幸的是,他今天來得不是時候。艾米娜快到經期了,每逢這時候她就痛得輾轉難寧。這種久治不愈的頑症已經在她心中種下了深深的恐懼,也使她對異性之愛抱著恐懼甚至厭惡。這位自不量力的求婚者正好給她病中送來了消遣。她惡意地微笑著,仔細打量著門外那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然後吐出檸檬,娓娓說道:「我在北京只生活到兩歲,所以中國對我而言仍是一個遙遠和神秘的國度。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一直盼望著一位來自中國的英俊的白馬王子叩響我的閨門。」
聯合艦隊司令
他從藥盒里取出一些淡黃色的針劑和淡黃色的油膏,開始準備注射,首相夫人忽然嚴厲地問:「你有把握治愈嗎?有把握不出醫療事故嗎?」
這是第十天了,皇甫林已非常虛弱,他常常依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不過,等他再睜開眼睛時,仍然目光炯炯地盯著艾米娜的閨房,目光帶著病態的狂熱。
「完全可能是葡萄糖或生理鹽水,薩拉米這個狂人是什麼事情都敢幹的。」
他們並不知道總統在10月12日將飛往C國,與C國元首和首相會晤,否則當他們知道這些死亡天使將在總統薩拉米的頭上翱翔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十四、精確注射

每個人都悚然驚覺。自然,如果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不宣而戰的生物戰爭,那麼,他們的醫療隊的針管里絕對不是薩拉米的轉移因子,而是未經減毒的天花病毒或其它致命病毒。
阿齊慈冷冷地說:「一旦開始我們就不會後退。它們的遷徙興奮期是否來得過早?到10月12號還有7天。」
回到北京后,皇甫林就到各市場去閑逛。他去了大柵欄、天橋,在挨肩擦背的人群中東遊西盪,自得其樂。這是他的一大愛好。不過他眼前常會浮現一個戴面紗少女的俏影。那位姑娘的藐視和不恭激怒了他,使他一怒而去,但是,當他自認為已經和她了斷了一切之後,潛意識的思念卻又不斷地折磨著他。
豪塞特先生很遺憾,但他知道無法從他嘴裏掏出更多的情況,便也付了他50美元,與他告辭。毛馬林對又一筆意外之財十分驚喜,笑得合不攏嘴,村民們也都欣羡不已,很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得上天花。
電話那邊又大笑起來,首相也禁不住微微一笑,卻飛速地考慮如何回答。他想沒有理由拒絕薩拉米的建議,儘管這種突然的安排帶著那人一貫的神經質。不過至少那一點他沒有說錯,當這個總統尚在這裏時,那邊的飛機大炮、小型核彈或生化武器總不會發射吧。接待薩拉米的唯一損失,是必須耐住性子聽那位狂人關於「阿拉伯統一」的說教。於是他笑道:「我們很樂意在首都接待尊貴的鄰邦總統,就按你安排的進行吧。」
「我相信你們。」
「時間太倉促,無法作嚴格的藥理實驗。我們只進行了猴子試驗,未及作人體實驗,可如果等待按部就班地作完試驗,恐怕已經用不上了。當然,憑我們多年的經驗,對疫苗的安全性我有100%把握,對疫苗有效性也有80%把握。你不必過分擔心。」
那個狂人倒十分坦率:「沒有。我的葯只能最大限度地激發她的潛能,能否戰勝病魔,歸根結底要看她自身。」
「現代醫學,尤其西醫,是繞過人體直接和病原體作戰,他們幾乎https://read.99csw.com把這些作戰方法發展得盡善盡美。結果,無所事事的人體免疫能力日漸衰弱,經受超強度訓練的病原體卻日漸強大,你們難道看不出這是多麼危險的遊戲?何況病毒源是處處皆有的:外太空致病微生物,地球上新變異的病毒,科學狂人或國家狂人的生物武器……」
「當然。」他腳步不穩地走向總統,用英語說,「總統閣下,如果你相信我的江湖醫術,我想為您治療一次,您願意嗎?」
至於那位狂放不羈最終從C國娶回一個麻臉美人的皇甫林,則純粹是虛構人物。為了不給王先生造成麻煩,我自始至終未與他有片言隻字的聯繫。以上聲明純屬廢話,但鑒於我國的特殊習俗不得已而為之。謹此聲明。
薩拉米見皇甫林看完了,笑道:「這些西方老爺的用詞比較刻薄,但敘述基本未失實。感謝你,皇甫林醫生,你挽救了C國,使我不至於在真主那兒成為罪人,也使我翦除了在我國政治生活中盤踞多年的毒瘤。從今天起,我可以真正致力於阿拉伯統一事業了。鑒於你對阿拉伯民族的崇高貢獻,我代表敝國政府授予你一枚一級勳章。」
今天他們直接到油井為工人注射,那些滿身油膩的工人們(他們大多是外國僑民)傻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雪哈萊知道這油田已是世界上最後的石油寶藏了,這些石油工人也將是歷史上最後一批石油工人。她像天使一樣和藹地微笑著,把針頭靈巧地扎進那些粗壯的胳膊。
「好,歡迎你,去前同我聯繫,免得撲空,你們知道我常在世界各地遊玩。還有,法赫米,請盡量照顧這家飯店,他們的飯菜確實不錯,只是被民族偏見封鎖著,度日艱難。」
穆赫在旁插了一句:「確實神奇!他的理論很像是天方夜譚,也很大逆不道,但他確實治好了不少絕症。我們已經約定,不久我就去中國投到他門下學習。」
首相已被移到元首官邸,由世界衛生組織的專家救護。首相夫人已明顯好轉,但艾米娜被病魔蹂躪得面目全非,滿臉滿身的膿皰幾乎布滿了原來白皙潤澤的皮膚。她高燒昏迷了三天,在譫妄中尖銳地呼喊著,有時反覆地重複著一個三音節的詞,似乎是皇甫林的名字。皇甫林耐心地為她翻身,擦去她身上的黏液和分泌物,在體溫過高的時候,為她灌服一些退燒藥。每當單獨與艾米娜相對時,皇甫林常常握住她的手,不厭其煩地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向她灌輸著希望,他相信自己的喊聲能穿透意識障礙進入她的心房。
法赫米認出是石油大臣貝克爾·薩巴赫親王,便走過去見了禮。貝克爾親王剛從埃及訪問回來,他高興地問:「法赫米侄子,你的過敏症全好了?我昨天還向開羅最有名望的醫學專家諮詢你的病呢,你是怎樣治愈的?」
馮·豪塞特回到日內瓦后,曾向一些阿拉伯同行詢問過此事,但沒有人知道。世界衛生組織早在幾年前就已提取了天花樣本,分做三份保存在瑞士、美國等地,所以毛馬林的天花病毒保存與否只有歷史的意義而無科學意義。時間長了,豪塞特先生也淡忘了它。
他又評論道:「十葯九毒。不斷服藥,干擾了胃臟內環境,咋能不生病?」

三、薩拉米的電話

掛上電話后他立即向國家元首通報了情報。傳真電話中,元首皺著眉頭問:「你有什麼想法?這是個捉摸不透的狂人。」
艾米娜笑得更甜蜜了:「當然,愛情就是沙漠中的麵餅和甘泉。」
首相已經昏迷不醒,全身儘是膿瘡,不停地說著胡話,有時還發生驚厥。皇甫林憐憫地看著他,輕聲問:「有幾天了?」
法赫米用阿語急速地同家人說些什麼,似乎還有小小的爭論,但最終首相夫人同意了。隨後,除了私人醫生和翻譯,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皇甫林讓病人脫去衣服,趴在長沙發上,一邊用酒精棉球在他的脊椎兩邊消毒,一邊對病人說:「既然你建立了對我的信仰,就請你不遺餘力地作好兩件事。第一,你要讓自己相信,這病是完全可以治好的。人類本身就是在異己環境中進化過來的,如果人體沒有抵禦異己物質侵襲的本能——包括殺死有害病原體和『忽略』無害蛋白質兩方面,人類早就滅亡了。所以,每一個人體內都有這種潛能,只不過近代社會裡,由於濫用藥物或過份養尊處優,這種潛能被抑制了。我現在只不過是喚醒它,喚醒本來就存在於你體內的本領,你記住了嗎?」
貝克爾懷疑地問:「總統的血液?你們為多少人注射?」
婚禮帳篷幾乎像總統寢宮一樣高大,朝陽照著帳篷上金碧輝煌的金銀錢紋飾,帳篷外立著兩排燈柱,安著玲瓏剔透的中國式水晶宮燈。帳篷內擺著幾排桌椅,堆滿了石榴、無花果蜜餞、酥糕、油炸丸子、紅燒火雞、蒸面粒等美味。歌舞班的人忘情地彈著豎琴,敲著大鼓和帶鈴手鼓,打著手鈸,一位風姿綽約的半裸舞|女在帳篷中央瘋狂地扭動,她的肚皮和一對豐|滿的乳|房都合著鼓點傳神地顫動著。
年輕人低聲說:「以下就是醫院的治療了。89年4月,下肢輕度浮腫,檢查結果,血肌肝3.6毫克,尿素氮61ng,血色素11.5克,抗O-200單位之內,類風濕因子(一),蛋白甲泳結果:血蛋白62.3%,d-球蛋白2.5%,d_2-球蛋白10.9%,β—球蛋白9.6%,γ—球蛋白14.5%,血沉30毫米/小時,膽固醇276ng,三磷甘油脂96ng,總蛋白定量76,血蛋白45,球蛋白 31.I9M119ng,I9G831ng,I9A244ng,C_384ng。診斷為腎動脈硬化,腎功能不全……處方不念吧,太多。」
「這麼說,很可能是天花病毒?你們是不是按天花進行醫治?」
首相微笑道:「謝謝你的建議。但鑒於我們與貴國的特殊關係,仍望貴國能積极參与。」
豪塞特很奇怪,據他所知,從沒發表過任何關於採訪毛馬林並保存病毒的樣本的報道。他請翻譯再次確認,翻譯經過長時間盤問后說:「沒錯,他說的意思就是這樣。」
門內傳來一陣輕微的竊笑聲。他不知道這會兒法赫米正在自己屋裡用雙向傳真電話觀察著這一切。就在他按響門鈴前,艾米娜要通了哥哥屋內的電話。她努力忍住譏諷的笑容,對哥哥說:「哥哥,那位求婚者已經到了門前了,你不要掛電話,我想讓你看看他是怎麼求婚的,我是如何回答的。」
中尉皺著眉頭說:「這些情況你對軍部說吧,我想他們絕不會冤枉你。你們只有九個人,另一個人呢?」
從生命肇始至今40億年間,人類一直在異己環境中進化。原始(人)本無醫,傳宗億萬年,是因為人類百鍊成鋼的免疫系統和群體優勢,在與病原體的抗爭中始終佔據上風。可惜,醫學界被輝煌的醫學進步耀花了眼睛,忘了這條最簡單的事實。從這個意義上說,1979年醫學界宣布全球消滅天花,以及其它等等,是何等幼稚而短視。無論科技何等進步,人類能夠生活在無病原體的世界嗎?消滅一種病毒,只是為新的病毒騰開舞台;短暫的大平是為更大的災禍作準備。
艾米娜用不流利的漢語說道:「他說你救了C國人民,使薩拉米免墮地獄,薩拉米十分感謝你,要為你頒發勳章!」她想想又補了一句,「還要親自為我倆舉行婚禮!」
等他從迷茫中回過神,汽車已停在一座豪華的官邸前面。大門宏偉,院內有花圃和豪華的噴水池,正面建築物十分氣派,圓形房頂,尖形塔樓,是波斯風格和伊斯蘭風格的結合。皇甫林正四顧欣賞這座美輪美奐的建築時,又有一輛車停下,一個矇著面紗的女人歡呼著撲了過來。是艾米娜!
皇甫林笑著說:「法赫米,謝謝你給予我的美好日子,我一定把它保存在記憶里。我後天就要走,坐7點鐘的班機。請給我買一張中國航空公司的普通機票,買了機票之後,你的醫療費也就付訖了。」
帳篷內仍是一片喜慶的喧嘩聲,他們羡慕地看著親如家人的總統夫婦和皇甫林夫婦,絕對想不到艾米娜正在邀請死神。
親王和法赫米十分震驚。沉思片刻,法赫米苦笑道:「親王,請你快去,國家不能沒有領導。我要回家去,這些天我一直在家,如果有什麼惡疫的話,我恐怕早已攜帶著病菌,我不能再把你們傳染上。再說父親也需要我。」
偶然在友人董振華處看到王佑三先生簽名贈送的醫書:《明天的醫學向何處去——我的平衡醫學觀》,才得以神交這位醫界狂人。此書看后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它正好說出了我自己一些處於朦朧狀態的思想。坦率地講,「平衡醫學」作為一個醫學體系還很不成熟,它只是一些粗線條的論述。但文中閃現的靈智,那些精闢而獨到的見解卻極有價值,我相信它象徵著新醫學的曙光。
次日凌晨,穆里克就向埃菲社總部發回了一篇電訊稿:
法赫米唯有苦笑,他沒料到求婚變成了決鬥。他真後悔自己撮合這件事,也後悔沒有在發現苗頭不對時立即出來干涉。現在木已成舟,依他對皇甫林性格的了解,他決不會中途退卻的。
大使和法赫米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皇甫林笑著對他們作了解釋,兩人大笑起來。法赫米笑道:「皇甫,我真佩服你,在死神阿慈賴爾的陰影下還敢對薩拉米開玩笑。我想他沒有殺你,恐怕是抱著一絲希望,想從你這兒得到解藥。」
「答應吧。」皇甫林笑道,「按阿拉伯風俗,婚禮前我們不能見面了。晚安。」他徑自朝室外走去,兩名總統保鏢如影隨形地跟上他。
首相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大使也很高興能有這樣圓滿的結局,他笑道:「衷心祝賀令郎康復。我要請求我國政府對這位醫生予以嘉獎。」
貝克爾忽然想起了早先得知而未引起足夠注意的情報,急切地說:「漢塔病毒!L國在一月前為全體人民注射了漢塔病毒疫苗,看來,這所謂的漢塔疫苗一定是天花疫苗,他們那時就已經預謀好了!」
「拉什德·阿里·賽迪克,首相辦公室的低等文官。」
於是他們在每個攤位上扔過去一個銀幣,依次吃過去。皇甫林一邊吃一邊評價:「這個好吃,像中國的核桃酥。這個也不錯,像中國的怪味豆。呀,呸呸,這是什麼玩意兒?太難吃了!」
阿齊慈把手放在兩個電眼上。電腦說:「指紋核對無誤,請你直視屏幕。」
在隨後整整一個小時的談話中,氣氛十分融洽。薩拉米盛情地邀皇甫夫婦在他的國家定居,說將建立一個國家基金會專門為平衡醫學的研究提供資助。「那時我們和C國將不再有齟齬,你可以乘上汽車在兩個小時以內去探望岳母。你還可把中國的親人全部接來,我會為你們建一座新的花園別墅。」
從這間屋裡出來,上校領他直到一座高大的鋼門前,這是肉彈B組。按一下按鈕,鋼門緩緩拉開,立刻耳邊充滿震耳欲聾的嘈雜鳥聲。大廳十分寬廣,幾乎望不到對邊,一排排鳥籠中裝著天鵝、野鴨和燕鷗,它們都十分亢奮,不停地用腦袋撞著鐵籠,連平素溫文爾雅的天鵝也顯得十分兇狠。
啜了兩小碗稀粥后,皇甫林已明顯恢復了些精力,雖然臉龐幾乎瘦脫了相,但目光仍十分明亮。穆赫由衷地讚歎道:「你的潛能激活劑真正神奇!」
「好,讓吉瓦德進來吧。」
他的話中隱露愴然,法赫米安慰道:「沒關係,很快他們就會承認你的。」
皇甫林不再說話,悄悄找一個角落躺下來閉目養神,不過腦子裡一點也靜不下來。法赫米、穆赫等人的面孔老在眼前打轉,還有那位艾米娜。嚴格說,那是一個冷心冷肺的女子,不過,她的刻薄包在稚拙天真中,不怎麼讓人反感,反倒使他念念不忘。
C國元首致了簡短的歡迎辭:「歡迎我們最尊貴的客人,我們兩國是唇齒相依的兄弟,我們的血管里都流著易卜拉欣和穆罕默德的血液。儘管在兩國之間曾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但烏雲早已過去了。在21世紀,社會文明的進步和安拉的教誨都賦予我們足夠的理智,使我們不去重蹈往日的錯誤。尊貴客人薩拉米總統的來訪,正是這種兄弟情誼的最好體現,祝願客人在這裏度過美好的時光。」
法赫米說:「好,你在這兒等著,我現在就去找艾米娜,那個驕縱任性的公主。」
「對,在那位鄰居的眼裡,我們蘊藏豐富的油田是他日夜垂涎的肥肉。」稍停,他轉過了話題,說,「還得向貴國致謝呢,一個中國醫生治好了我兒子的痼疾。」
那怪人沒有理會,仍繼續侃侃而談:「現代人的體質已經逐日下降,這已有統計數字為證:本世紀初,人的白血球正常數值為8000-10000,後來逐步下降,50年代是6000,70年代是4000,90年代已到4000之下了。耐葯菌株如洪水一樣發展,連大腸桿菌和痢疾桿菌這種普通病菌也有了耐葯菌株,抗生素也奈何不得。治療敗血症的青霉素用量已由幾萬單位加大到幾千萬單位,但死亡率仍回升到抗生素問世前的水平。我不知道全世界醫學專家是不是都瞎眼了,從這些觸目驚心的事實難道看不到水面下的冰山?」
直到午夜兩點,新人站起身,手攙著手,緩緩步下婚椅台階。在一波又一波震耳的歡呼聲中,他們向總統夫婦告別。總統夫婦慈祥地微笑著祝福他們:「孩子們,祝你們幸福快樂。」
忽然帳篷內響起了尖長的「扎額拉達」聲,所有婦女都用舌頭髮出這種歡快的顫聲。艾米娜穿著白色的絲質婚禮服,頭上戴著「杜瓦格」頭箍和面紗,由隨侍女僕攙扶著出現在客廳。左邊的女僕們向四面八方撒著鹽粒,一邊高聲喊道:「熱愛先知的人祈求真主賜福于先知!」
阿齊慈!就是那個在電視廣播中叫喊「用血和火為薩拉米報仇」的阿齊慈!
「我一定照辦。」
「啊!有多少人?」
絕密。
那人冷笑道:「但是卻違背薩拉米的法律!乾脆說吧,你要不要這條消息?」
皇甫右山譏諷地說:「好,好,醫療效果出來了!擴血管的葯導致血管張力減退,促使動脈硬化,藥物都經腎小球過濾加重了腎的負擔。這些藥物治病不靈,致病倒是很有效的!念!」
首相的嘴角浮出一絲嘲諷,他想施米特大使肯定知道,L國軍隊的裝備有2/5來自美國的休斯公司、洛克希德公司。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他懇切地說:「我們十分信賴貴國的友誼。希望貴國這次能及早干預,不要讓侵略者的鐵蹄踏上我國領土,造成慘重損失。」
「還說了些什麼?」
皇甫林大笑著截斷了他的話頭:「還有你的醫生穆赫,叫上他一塊兒去吧。我還要請他做一件事。」
親王見他的臉龐發紅,神情倦怠,只是靠毅力才勉強支撐住。他親切地問:「請問你的名字?職務?」
艾米娜在遊戲心境中多少開始認真考慮:如果皇甫林真的熬過這10天,自己該怎麼辦?她對那人並沒有什麼允諾,她明明說10天以後可以「考慮」他的求婚,那自然仍可以拒絕。雖然這麼一來,可能真要把所有的潛在求婚者都嚇跑了,但她自患了痛經症后便沒想過要作人|妻了。
阿卜拉·肖卡德覺得,人世間的爭鬥是何等可笑。更可笑的是,即使他早已徹悟,但只要尚在人世,只要坐在首相這把椅子上,他仍然不得不煞有介事地繼續那場可笑的遊戲。
薩拉米也不禁放聲大笑:「這全歸於真主的安排!」
他深信祖父的這些見解,不過,當艾米娜在父親靈前悲痛欲絕時,他仍然難以克制自己的內疚。
但演習進行得敷衍了事,每天,海鷂式垂直升降飛機在飛行甲板上來幾個起落,驅逐艦向浮標發射幾枚自動尋蹤的魚雷,獵潛艦向預定海域丟幾顆深水炸彈,便告結束,艦隊的指揮官有意讓士兵們養精蓄銳,而時刻注視著C國和L國邊境的動靜。
「謝謝你,阿里先生,謝謝你在國家危急關頭所表現的忠心和才幹。現在請把醫學專家召集過來,馬上通知國際衛生組織,力爭在八小時內派來專家小組和救護隊,立即宣布,全國實行緊急狀態,軍隊實行一級動員。」
疫苗從生產線上下來立即裝車,依疫情發現順序投放各地。貝克爾看到第一架軍用直升機載著疫苗飛走後,向那些疲乏不堪的教授們緊緊握手致謝。
L國新聞署署長卡爾什答記者問
在多國部隊發出最後通牒的第二天,這名少年用這些胸花向華盛頓、紐約、舊金山、西雅圖等九個美國大城市散播了天花病毒,那位好心的黑人警察第二天發病,幾天後痛苦地死去。在這之前,一名渾身布滿皰疹的少年倒在白宮草坪上,被保安人員發現,他隨即死在陸軍醫院里。經指紋核對,這是一名新的恐怖分子。
新月行動委員會第12號命令:
一個黑人警察看到了這一幕,他知道在機場不允許行乞,不過他並不打算嚴格履行職責。他走過去用警棍輕輕觸觸少年的頭,揶揄地輕聲說:「真的是聾啞人?」
貝克爾心情沉重地同首相的遺體告別。全國的危機遠未過去,他不敢在這裏多停。臨走時,他皺著眉頭對卡洛斯說:「有人說首相的不幸與那位中國醫生的注射有關。你的看法呢?」
機艙內經過改制,大部分座椅都拆除了,裝著很複雜的醫療器具和化驗設備。頭等艙里有外交部西亞司韓司長,有遠東醫院流行病學權威陳大中——他是第二批救援專家小組組長,還有其他幾位。雖然已等得心急火燎,但他們都很有教養,彬彬有禮地同皇甫林握手。
法赫米看著她嘴角的淺笑,心裏暗暗擔心。他看見艾米娜仰靠在沙發上,不時往口裡丟一片酸漬檸檬,地面前的小屏幕上顯示的是門外的情景,那個愛情俘虜低眉順眼肅立在門口,表情十分虔誠。當然皇甫林看不到室內的情景,也聽不到他們的交談。
貝克爾怒喝道:「住嘴!不許再這樣驚慌失措!」法哈特醫生立即噤聲。貝克爾放低嗓音問:「究竟是什麼病?」
史密斯(基督教箴言報記者):貴國向C國派去3000人的醫療隊,這次行動是否事先徵得了對方的同意?
阿齊慈說:「你做得很對。」他轉過頭問,「薩瓦克上校,病毒檢驗結果怎麼樣?」
皇甫林和艾米娜忍不住大笑起來。見薩拉米尷尬中帶著惱怒,皇甫林笑著解釋:「請總統不要誤會。我們遭到逮捕時,我的未婚妻在翻譯中曾故意曲解軍人的咒罵和威脅,說薩拉米總統要為我們頒勛,並要親自為我們主持婚禮,想不到她的黑色幽默倒真的應驗了。」
阿齊慈咬著牙關,目光冷酷地盯著窗外。為了這個新月計劃,L國耗費了近億美元,對計劃的每一個步驟都經過詳細推敲,自認為已經萬無一失,誰料到它會敗在一個中國江湖醫生手裡!他果斷地布置道:「薩瓦克上校,迅速組織生物武器工廠的撤退,尤其是各種菌種和我們的科學家,有了這兩條,我們就不愁某一天再殺回來。至於那位叫皇甫林的中國人,」他冷酷地說,「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抓過來。我要把他泡在天花病毒、狂犬病毒、鼠疫桿菌、炭疽桿菌和破傷風桿菌的濃菌苗中來檢驗他的藥物是否可靠。」
為首一位中尉走近雪哈萊,憤怒地說:「你們這些披著人皮的魔鬼,你們被捕了!」
看見這把椅子,皇甫林笑起來,他面朝遠處的閨房彎腰施一禮,當然他知道相距如此遙遠,艾米娜不會看見的。他調正了椅子方向,面對艾米娜的閨房坐下,然後屏息瞑目,不再說話。
皇甫林知道她在搗鬼,放聲大笑起來,艾米娜也跟著笑。皇甫林收住笑,對幾個軍人厲聲說:「你們國家公然違反國際公約,製造病毒武器,妄圖滅絕你們同宗同族的穆斯林兄弟,這是真主的教誨嗎?你們才是心地邪惡的異教徒,真主一定會懲罰你們!艾米娜,翻譯過去!」
「還沒有,但天花疫苗已趕製出來了。謝謝你的關心。請問貴國及薩拉米總統的情況如何?你們為什麼沒有籲請國際衛生界援助?」
皇甫林吃了一驚,他本想度過新婚之夜后再告訴妻子真相,沒想到機靈的艾米娜已經猜到了。這個視死如歸的姑娘使他心生敬意,他笑著吻吻妻子,把她摟得更緊。
貝克爾一咬牙,回答:「放他們進來吧,但要注意警戒他們的後方。」
「好,向他們敬酒吧。」
「我將在明天動身去開羅。我是埃及肚皮舞的狂熱愛好者,將走遍歌舞廣場、福阿慈一世大街等地,暗地尋訪已被埃及政府取締的肚皮舞娘。找到后,我會把日元、歐元、美元大把大把塞給她們,然後饞涎欲滴地欣賞她們的表演。當然,機會合適,我也會同其中一位共度良宵。」他淫邪地笑著,突然換上冷酷的表情,「一旦得知多國部隊發出開戰令,而且埃及也參与該行動的話,我將在出兵第11日揮動魔杖,讓開羅變成一座死城。」
隨從出去了,但秘書又匆匆進來,面色慘白,急急打開屋角的電視,說:「首相,快看新聞!」
這時,艾米娜和總統夫人在外屋談得十分投機,她看見未婚夫和總統一塊兒出來,跳起來撲向皇甫林的懷中:「你知道嗎?總統夫婦明天要為我們舉行婚禮。按照伊斯蘭的風俗習慣,總統府外已開始搭婚禮帳篷。我說父親剛去世,但夫人勸我,這樣幸福美滿的姻緣,首相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我真沒辦法拂逆地的好意,你說,該怎麼辦?」
郭醫生頗覺詫異,問:「老南,你怎麼突然對平衡醫學感興趣了?這兒沒有它的資料,但我知道它,是安徽蒙城一帶的一支民間醫學流派。」
「疫苗製成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我很幸運,碰上一位來自中國的神醫。他用一種神奇的藥劑和藥膏很快治好了我的病。」
他脫掉衣服,全身赤|裸地伏在床上,指導著穆赫:「自第一胸椎沿脊椎向下至尾椎部,共6處。還有雙側及肩叢神經和坐骨神經根,都注射5647號藥物,臀部注射新的15號藥劑。」
薩拉米身上帶著典型的阿拉伯人特徵,長頭,窄臉,鷹鼻,後頭骨突出,中等身材,四肢瘦小,但頸部臃腫,面色紅潤,腹部膨出,似乎帶有病態,他的動作也明顯帶有神經質。
翻譯驚慌地看看他,不敢照實翻譯,皇甫林厲聲說:「照我原話翻譯。」
南懷仁回到大使館后,向使館的郭醫生詢問了有關國內平衡醫學學派的問題。
飛機在跑道盡頭緩緩停下。艙門打開后,皇甫林立即對韓司長說:「兵分兩路吧,元首官邸那兒你們去,我先去首相家。我在那兒比較熟。」司長和陳教授看看這個頤指氣使的青年,雖有一絲不快,卻沒有表示反對。
「如果咱們真的回不來,這一吻就算咱倆結婚了,好嗎?」
工人們也慢慢聚攏過來,不滿地盯著這批軍人。那位中尉冷笑道:「不要再演戲了!你們知道嗎?」他轉向工人,「他們給你們注射的不是什麼薩拉米的轉移因子,而是沒有減過毒的天花病毒。他們想讓你們全部染上天花!」
首相的私宅離海邊不遠,佔地十分寬闊,透過低矮的花籬,能看到幾十幢房屋錯落有致地散布在如茵的草地上。棕桐樹遮蔽著卵石小道,後院有巨大的游泳池,一線瀑布從假山上飛瀉而下。
他生在宗教氣息淡薄的中國,更生在一個具有叛逆基因的家庭,所以一向是以哂笑來對待任何宗教的。現在,他努力收束自己的狂放,把它納入對安拉和穆罕默德的虔誠中。大約半小時后,法赫米匆匆趕回來,面上略有喜色。
貝克爾不願告訴他真相,含糊地說:「嗯,估計幾天內就可痊癒。」
清晨5點50分,法赫米陪著皇甫林來到院牆外的石榴樹旁。四野很靜,明月西沉,棕櫚樹拖著肥厚的陰影,阿拉伯橡膠樹垂著一種叫老人須的花朵。慣於懶睡的C國人都在睡夢中,只有艾米娜的閨房亮著燈光。一把做工精緻的中國式紅木椅子已擺在石榴樹下。
但皇甫林的耳鬢廝磨使艾米娜感到了自己臉上的異常,她摸摸臉頰,摸到了正要褪掉的痂皮。她恐懼地看看自己的手臂,看看皇甫林,忽然凄慘地喊:「鏡子!我要鏡子!」
幸虧父親這些天一直忙於國事,忙於那不知真假的「新月行動」,沒有注意到后牆之外的這幕啞劇,否則他可能真生氣的。
一架波音757在機場上等了三個小時,看見兩輛車風風火火闖進機場,裏面的人才舒展開眉頭。皇甫林跳下車,交待地勤人員把藥品裝進貨艙,自己則拉著小娜急急爬上舷梯。他們剛一踏進去,舷梯車就漸漸分離,兩分鐘后飛機就滑進跑道,呼嘯升空。
阿齊慈冷酷地問:「你用腦袋擔保?」
清晨,西亞C國首相官邸。阿卜拉·肖卡德首相很早就起床了,他做完小凈,僕人為他鋪好禮拜墊,他照例虔誠地行了晨禮。先是站、念,然後叩頭,鼻尖和額頭俯伏在地,然後盤腳坐下,兩手平伸,手背向下:「我以讚頌人類敬愛的領袖開始禱告……」
那人把一張紙塞到他的手裡,笑道:「我主要是想給薩拉米添點小麻煩,這個偽聖人!錢多錢少隨你意吧。」
皇甫林痛快酣暢地罵下去:「看來,你太小看了中國的江湖醫生。你知道我剛才為你注射了什麼?沒錯,是5647號潛能激活劑,只是劑量加大了十倍而已。兩天之後,最多三天之後,你就會像一隻發|情的公駱駝那樣亢奮,食慾亢進,性|欲亢進,狂呼亂叫,血脈賁張,你的生命力會這樣狂暴地燃燒五六天,然後不可避免地逐漸熄滅,無論是現代醫學還是真主都救不了你。在你絕望地等死時,你會有充裕的時間去想一想那些被你施害的人,他們滿身膿皰,高燒譫妄,掙扎著,最終有無數人沒能逃脫死神阿慈賴爾的魔掌。想想吧,將心比心地想一想,你會死得安心一些。」罵完后也冷淡地說,「現在,我該去刑場還是牢房?」
法赫米、皇甫林和兩個僕人坐上跑車開走了。走後片刻,一輛白色救護車悄悄追去,家庭醫生在這輛車上,首相夫人留在家裡焦灼地等著他傳回消息。幾個小時后,醫生打來電話激動地說:「夫人,法赫米真的痊癒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法赫米確實沒有任何哮喘跡象,他已經快樂得發瘋了!」
法赫米漾出諧謔的笑容,他揶揄道:「原來我的朋友被愛神之箭射中了啊。」
「好,艾米娜願意見見你,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慷慨。」他收斂起笑容換上了鄭重的神態,「她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姑娘,但願你的愛情能攻破這座要塞,真主保佑你。」
「烏姆·阿依莎。」
卡爾什:我國首都疫情已經完全得到控制,這是有目共睹的。我想再次說明,由於薩拉米總統體內無與倫比的免疫系統,才使我們及時得到了特異性轉移因子的樣本。現在,我們鄰邦人民的血管里也有了薩拉米的血液,這是我們對同宗的兄弟姊妹最友好的表示。
「這就很好,這樣更好。如果讓我乍一面對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女神,我怕自己會說不出話的。」
「五點零一分,離六點還有一個小時。」
穆赫這才知道皇甫林是在向艾米娜求婚,十分吃驚。皇甫林卻微微一笑,道:「放心,我會妥善處理的。」
薩拉米打了個寒顫,目光陰狠地看著皇甫林。機靈的侍衛們聽不懂兩人的英語對話,但從他們的神色看出了敵意,他們立即作好戒備。皇甫林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很可惜,你臉上的瘢痕瞞不過一個醫生的眼睛,那是美容師人為加上的。你並沒有患天花,你在去C國前已經注射過天花疫苗,也就是那種所謂的漢塔疫苗。你不會冒險染上天花,雖然那樣表演會更為逼真,因為你的命很值錢,比十二萬條鄰國人民的生命值錢,所以,你並不是阿齊慈拋出的誘餌,你是一場種族滅絕戰爭的策劃人兼操刀手!總統先生,你的戲演得不夠逼真。如果你十年來一直是阿齊慈的傀儡,你會在一次僥倖勝利后的第二天就如此高枕無憂嗎?我想阿齊慈倒可能是你拋出的替罪羊,或者我更相信他是甘願犧牲自己,演一場丟卒保車的苦肉計。丟卒保車,苦肉計,這些中國的典故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