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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的幻影

真實的幻影

作者:綠楊
教授滿臉通紅:「不是你掉的嗎?」
「去機場。明天要和一位法國老闆談生意。」
「剛才你為什麼不告訴警察?」
和一切經典著作一樣,魯文基教授的著作也反映出作者思維嚴密、條理明晰的個性特徵。然而老教授的日常活動並非總是如此,有時事事井然有序甚至過分刻板;有時又零亂懶散得出奇,拖鞋穿反了也不管,襪子可以正反面輪流著穿,還振振有詞說是最節省時間能量的操作程序。平時寫筆記簡直像畫符,實驗常常沒有記錄,工作日誌更是時斷時續。這一切在梅麗來之前都是如此。所以,現在梅麗想查找麥神星的資料,其困難自然可想而知了。她找這些材料是想寫一本講述魯文基過去三次登上這顆小行星的名為《三探麥神星》的紀實性科學故事。現在的老年人也許還記得50年前魯文基初次發現並登上這顆荒涼小天體,找到一小塊生物化石時所引起的轟動。那時魯文基還是個初出茅廬的無名「太空流浪客」,傳媒在報導這轟動事件時還只肯用「一名年輕愛好者」這樣的稱謂,但一年後他卻由此獲得太空獎。到第二次登臨麥神星時魯文基教授已是著名科學家了,那次飛船出了點故障差點回不了地球,但卻帶回不少麥神星的地貌照片。最後一次老教授作了充分準備,和助手梅麗在星上度過了一個月,想尋找古生物的遺迹,但未能如願。三年之後老教授就退休了。麥神星3次探索的成果都先後公諸於世,但詳細的經歷過程卻仍不為人們所知,不少珍貴照片也還壓在成捆的資料堆底下。梅麗覺得把它們湮沒了未免可惜,便花了大量時間精力把資料整理出來寫成了這本書。書里插有許多頗有價值的照片,其中最珍貴的是一張麥神星河床的照片。這原是條堆滿大小石塊的普通河床,但令人瞠目結舌的是,碎石上居然躺著一條粗壯短肥的蛇形動物,灰白色的肚皮轉向上方,8條短腿叉開著,顯然是麥神星上死去的某種生物。這樣一張照片的價值自然不言自喻,但多年來教授卻從不曾拿出來過,若不是梅麗翻箱倒櫃找舊資料還找不出來,於是如獲至寶,專門為它寫了一章。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手帕上留有薩莎兒擦臉時脫下來的皮膚細胞……」
教授笑了:「好,這條思路符合邏輯,這是我們解開疑團的方向。現在要深入一步,作出具體解釋來。那盲人探路器實際上是只微型的雷達,雷達發射出波束,遇到飛機就反射回來,根據波束往返耗用的時間就知道被測物的距離是多遠。好,我們現在試試能不能解釋關鍵的問題:波束怎樣使鏡頭前面出現一個本來不存在的8腳蛇或薩莎兒的幻象?」
勞拉也放大喉嚨:「你不知道?證據在這兒!一男一女只有一條褲子!好,先說是誰勾引誰的?不解釋清楚我立刻拘捕你。」另一名警察也抖著手銬幫腔。梅麗忙拉開老頭兒:「警官,這照片是我拍的,當時確實沒有姑娘在場。這點我可以作證。老教授的身份不論在哪個國家都是不容任意拘捕的。」
魯文基迴轉頭來:「警察?明天再來罷,我要睡覺了。」梅麗還是把門打開了,進來的是勞拉和另一名男警察:「你是梅麗小姐?」
「陪我們看看吧,生意改日談好了。」波特森不管他們叫罵,硬是把兩人推搡了回去。
「她在哪兒?」梅麗急問。
梅麗笑道:「不一定,也許是只猴子。教授,你的發現,生物和古生物學家會羡慕死的。考古學家也不用到處找什麼頭骨了,任何一點生物殘骸就能夠顯示出它的過去和未來,連失去了的部分也能一點不缺地重現。」
頭一輛警車來到大河馬門口時,帕克斯已從隔間的窗口看見了。再次搜查顯然是異乎尋常的,帕克斯馬上打開錢櫃抓了點錢和一個記事本扔給老婆:「我們先避開。安德烈,這裏你對付著。如果沒事,那姑娘也不能留著了。我明天打電話回來。」說著急忙下樓去了。「母牛」捏著鈔票,慌慌張張順手抓起那小坤包把錢和本子往裡塞,邊塞邊跟著帕克斯下去。他們一前一後跑向後門,但門外出現了警察的說話聲。她知道小包里有薩莎兒的護照,趕緊拿出來三兩下撕了塞進嘴裏硬咽下去,吞得眼淚直流、伸長脖子發噁心。
「看你說的,佛影實際上是我倆的幻影。那天是下午,我們爬上了捨身崖,太陽從後面照過來把我們的身影投向了前面的雲霧中。」
「母牛」故意委屈地說:「哪個女人沒點私房錢?而且出門嘛,能不多帶點?」
「當然是我的。顧客遺忘的東西我們總是保管好放在待領處里。」
「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地點完全不同,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
「咦,怎麼……」教授目不轉睛地看著入口處,「你看,梅麗,那女孩就是薩莎兒!」
大河馬夜總會和埃洛西亞市所有的夜總會一樣,除了每晚的脫衣舞、肚皮舞之類表演外,也遮遮掩掩地提供各種色|情|服|務。這些姑娘們都是從外國招來的,來前對於要幹些什麼活心中是有數的,所以也不會發生足以驚動警察的麻煩事。但大河馬有一點與眾不同,它還對某些特殊顧客私下提供特別的「訂貨服務」。只要提前預訂,不論是「雛雞兒」或是「原裝貨」都能提供。大河馬的老闆勃萊因·帕克斯手下的幾個皮條客總能替他物色到願意出賣一次的少女或姑娘,萬一沒有,也總能想法子搞來一個。帕克斯很謹慎,對這些強行弄來的女孩子事後總是賣到外國去或者乾脆處理掉,決不留下可能引來後患的活口。
沒根可查了,邁克爾叫帕克斯進來:「這隻坤包是你送給太太的么?」
梅麗摸不著頭腦:「找我?什麼事?」
梅麗關好門,兩人研究起這怪相片來。他們反覆仔細觀看,女郎長read•99csw.com長的金髮披散著掛下來,雙目微張,兩臂下垂,毫無表情地挨近教授站著。這是不可思議的,要說是套印上去的卻也實在看不出一絲破綻。梅麗看了半天:「這姑娘臉兒是漂亮,但陰森森地像是靈魂出了竅似的——哎呀,教授,不對頭嘛。你說那姑娘剪著短髮,左手是假的,這相片上不對呀。頭髮那麼長,拖到大腿上了,左手也好好的不是假的呀。你老人家的記憶真是……」
勞拉見狀知道自己沒找錯人:「這位先生就是登記為魯文基、也就是相片上的那位先生,沒錯吧?」
魯文基搖搖頭。勞拉失望了:「一個都不像?」
梅麗嘆服道:「是了,不消說幻象上裸著身體也是合理的。我原先覺得奇怪,電視上的薩莎兒表情那麼甜美,但這相片上卻那麼冷漠獃滯像鬼魂似的,這是因為氣質感情是後天養成的原故吧。」
教授不聲不響走過來,拿起一支金色的唇膏戴上老花鏡端詳了半天:「太太,這也是你的么?這種顏色特別鮮亮,通常是年輕人用的。」
「可是,除了我們帶的東西沙灘上什麼也沒有,總不能說我們的東西會有姑娘的信息吧?」

梅麗搖搖頭,不相信他這麼坐著就能搞清問題:「你不如睡覺去吧,想也沒用。我只希望警察快點找到那姑娘,不然我們怎麼也說不清。」
「我是個退休老人。」教授含糊其辭,揣摸著這美貌姑娘為什麼來找他搭訕。薩莎兒見他不想多說話便不再作聲,從包里取出小鏡子和一支金色的唇膏慢慢描起口唇來。魯文基不安地四處張望,怕梅麗這時回來要取笑他招惹女孩子。梅麗連影子也沒見,卻看見有個男人站在遠處注視著他們。這人見魯文基扭頭看他,便走開了。
薩莎兒塗完口紅,又用手帕來回輕拭著嘴角。這時魯文基才注意到姑娘左手的顏色比手臂皮膚淺一些,原來左手手腕以下裝的是假肢,那隻男式大手錶恰好用來遮住接合的地方。女郎見教授看她,微笑說:「小時候遇車禍,截掉了,但不妨礙我繪畫。」她把鏡子、口紅收起,「我該走了。你肯送我到公路上去嗎?到這一頭就行。」
「說得輕易。我魯文基不是牛仔,深更半夜去夜總會,還和警察糾纏在一起,別人看見了像什麼話?不去。」
梅麗點頭稱是,拿著相片沉思一會:「DNA的遺傳密碼是決定人一生的信息,那麼它所顯示的幻象為什麼不是嬰兒期或老年期的樣子,而恰是她現在的樣子呢?」
局長說:「又是件外國少女失蹤案。媽的,這是今年第10起了,但我們只找到過兩具屍體,其他一無下落。」局長抖了抖一疊才列印出來的摘要,「這一起和以往9件的特徵幾乎完全一樣。所有的失蹤者都是獨自來旅行或求職的外國未婚少女,沒有失蹤的自身理由。從先前發現的兩具屍體看,死前都受到了性傷害,所以案件顯然是色情性質的。」
教授不高興被人打斷討論:「你沒手錶嗎?」
勞拉和邁克爾商量了幾句后說:「那麼,我們把人送到你這裏來。」
邁克爾正讀完少女失蹤案的列印摘要:「這些案件不像是某個發瘋的色鬼乾的,很可能是團伙犯罪。我認為要搜查所有可能涉嫌從事色情活動的娛樂場所,特別是賭場、大飯店、夜總會、按摩室和俱樂部等地方,還可以通知所有眼線打聽可疑的消息。」
「薩莎兒的幻影和她實際樣子不完全一樣。」
帕克斯和「母牛」來的時候姑娘正淚流滿臉,她驚恐地望著他們。「母牛」和氣地說:「是大姑娘了,和男人睡覺不算什麼,不聽話你就別想回家。」
邁克爾把「母牛」叫進來:「帕克斯太太,你手裡那隻包是你的還是別的姑娘的?」
二樓的隔間里,薩莎兒被捆得結結實實放在地板上,身上仍穿著游泳衣。屋裡亮著燈,她的小坤包和那件浴衣擱在牆角一個銀柜上。
「就剩一張底片,拍完去洗嘛。」梅麗一個勁地笑,「海灘上光著身有什麼要緊,噯,你的浴衣呢?剛在還穿著的吶。」
今天天氣晴朗,藍天麗日,氣溫偏高。所以雖是上午,入口處周圍已是遊客擁擠。入口外面就是海濱公路,路邊停滿了汽車,還有加油站、商場、餐館等設施。梅麗已經暢遊了一番,現在來這兒買膠捲。
教授見她行走不便的步態頗為感動:「你能來薩頓島的話,我將十分歡迎。這不僅僅是為了友誼,事實上你確實幫助我解開了一個50年來的未解之謎。我很高興有機會向你表明這一點。」
「相機!」梅麗喊了出來,掉轉身去找老萊卡。「不用找,」教授止住她,「你不會看出什麼來。現在是運用邏輯思維去解釋問題,不是重複驗證的時候。這是不能顛倒的。」
教授睡了片刻醒來,嘀咕道:「梅麗這鬼東西這半天還買不回來,準是溜去瞎拍照了。」教授不悅地回頭張望,卻見一個泳裝的苗條女郎微喘著氣向他跑來。姑娘長得十分漂亮,一頭齊耳的金髮,胸脯高挺,手上戴只很大的男式手錶,提只小巧的坤包。「先生,我在這兒歇一下,可以么?」說著嫵媚一笑。
回到遮陽傘下,教授回想著剛才的情景,總覺著有點什麼不大對頭——是計程車來得太突然,沒等招呼就開過來了?這也難說,司機總是能一眼就看出有人要車的。但是,剛才他倆一個只穿短褲,一個披著浴衣,還光著腳,像是要車的么?
教授愣住了,一言不發。「咦,這是什麼?」梅麗四處找,拾起一條小手帕,翻來覆去仔細看,又用鼻子聞,「好摩登的麻紗手絹兒,哪來的?還沾著口紅哩。」
「誰?」梅麗有點詫異,因為門外已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
「笑話,不是我的九-九-藏-書是誰的?」
「好像沒有了。不過推理不等於事實,姑娘的幻影是不是她的細胞和波束產生出來的,還得經過驗證才能算數。」梅麗把警察放進來。邁克爾說:「教授,人都在外面走廊里,請你去認證一下。」
勞拉不清楚老頭子是什麼來頭,不敢造次,就先索看他們的護照。護照自然沒有問題,便決定先回去查索一下兩人的底細再說。於是把護照裝進袋裡:「我要檢驗一下,明天送回來。」
「我明白了!」梅麗急不可耐,「納米技術,納米技術可以把大量的信息壓縮在……」
誰知書稿完成後教授一審閱馬上要她把這張照片撤下來並刪掉整章。梅麗心痛也不行,教授說拍這照片時河床上明明除了石頭什麼也沒有,不知什麼緣故拍出來后卻出現了這怪物。老頭子堅決認為照片不是真實可靠就不能用到書上,何況是紀實性的書。梅麗無奈只好割愛了。這樣,書總算定稿了,只要找一張魯文基的照片放在扉頁上便算大功告成。
「那不行。通過國際刑警組織,讓維也納弄一張電傳過來再複製分發。還要在電視各頻道上播放公告周知,再設個報警號碼。」

教授還未說話電話響了起來,是勞拉打來的:「教授先生,我們在一家夜總會找到幾個可能綁架那姑娘的嫌疑者,需要你認證一下有沒有那個計程車司機。我這就派車來接你。」
「這太簡單了。遺傳密碼確實是控制著人終生的一切,不然怎麼決定這人壽命有多長?這樣它必定還有個時間程序,指導著人的生長。所以這個生物鍾指示的信息自然和人的年齡是同步的——幻象也必定是這人當時的年齡。」
大河馬夜總會。彩燈閃爍,花天酒地。撩人心跳的妖嬈舞娘袒露肚皮,扭著腰肢,穿得很少的吧女們托著盤子在客人中來回穿梭。
教授猶猶豫豫:「我倒有點線索。」

「有。」姑娘感激地一笑,挽著老頭兒臂膀向公路走去。教授望了一下,那男人不在了。
局長補充道:「已查詢了各大醫院和沿途的警哨,沒找到她的下落。」
邁克爾和勞拉也帶著幾名警察趕來了。他們把領班以上8名職員集中在經理室里看著,然後分頭搜查。這回查得很細,連天花板上頭也鑽進去看過,但除了那部切諾基仍停在車庫裡之外仍找不出什麼可疑之處。
「不能這樣說。這問題並不難,只是你不善於聯想和對比罷了。記得那年我們上峨眉山么?」
邁克爾希望包里裝著鑰匙:「帕克斯太太,包里裝的是些什麼呀!」

「在更衣室,剛才那兒有個男人和我糾纏不休,我不去拿了。上了公路雇車回去就行。」
房門咚咚作響,警察來了。
「教授,那8腳蛇照片你現在同意用在《三探麥神星》中了吧?」
「你的思維總是太死,梅麗。幻影為什麼只能由本身直接產生?如果沙灘上有個包含她形體全部信息的東西,幻影照樣可以形成。」
薩莎兒把頭一扭背過臉去,「母牛」勸了一番,她依然不理不睬。「沒時間和她慢慢說了。」帕克斯推開老婆,伸出兩隻手在薩莎兒身上到處捏起來,「你犟吧,你有什麼辦法?明白了嗎?想通了就放開你,否則……」姑娘拚命扭來扭去躲閃。這時樓梯噔噔地急響一陣,安德烈慌慌張張衝進來:「警察來了!」
教授不再言語,拔掉唇膏的套子把它豎立在桌子上:「梅麗,把相機拿來。」兩位警察不知魯文基想幹什麼,但沒做聲。教授對著唇膏上端從不同角度嚓嚓地拍了十多張,退出膠捲:「警官,有辦法馬上洗出來嗎?店鋪都關門了。」
「我怎會記錯?」魯文基一直注意的是姑娘的臉,考慮她怎麼會出現在相片上,沒發現頭髮和手有什麼異常。梅麗一點出,他更迷糊了:「怎麼會這個樣子?我清清楚楚記得她不是這樣的。」
梅麗醒悟了:「兩件事果真一樣,都是拍出了鏡頭前沒有的東西!」
「不是才看過了么?我那些女孩子比別處漂亮?請吧,經理在裡頭。我趕班機,不奉陪了。」
老頭兒得意起來:「你是指頭髮和手?不一樣才證明我說的正確呀!按基因排列規定,她現在的頭髮應該是幻象上那麼長。她把頭髮剪短是人為的,不會改變基因的排列。截去了手也是這樣。」教授用手指戳戳那相片,「實際上,幻象才是她的本相,比她本人更為真實。」
「行,就這麼干。今晚就得全力行動。」
教授沒答,光抓著耳朵:「這相片怎麼會……」
「等一等,當時我沒注意看司機,現在確實說不準。不過那女人拎著的小包我看著眼熟,很像是那女孩子的。」
教授伸了個懶腰:「能用上的何止這幾門學科?比如製藥業不也有用?但我只喜歡理論研究,揭開事物的本質,如何去應用我沒有興趣。」教授開始呵欠起來。梅麗想警察馬上要來了,老頭兒睡著了不好辦,便找話和他說:「教授,你的理論是不是真的正確,我還拿不準。」
「她明明穿著泳裝,怎麼會……」魯文基本來頭腦就發了懵,一聽這話馬上暴跳起來,「豈有此理!怎麼是我把她弄哪兒去了?你警察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她不見了干我屁事?」
「沒開過封的,未成年的不要。」

教授一臉窘相:「胡說些什麼,沒大沒小。這個嘛,正要告訴你的。」教授把情況說了,梅麗點頭道:「我去買膠捲時,看見一個男人硬要拉一個金髮女孩子去喝咖啡,女孩掙脫跑了。她可能故意和你裝得親熱九_九_藏_書,是做給他看讓他不再來糾纏的。」
邁克爾裝了個苦臉:「肯定又是件失蹤案。」
「失蹤的姑娘塗的口紅和這支的顏色一模一樣。」魯文基的眼睛從老花鏡上頭探出,狡猾地望著她,「她說喜歡這顏色但是買不到,是借一位太太的口紅塗的。你可曾借給她用過?」
啪!一個小石子扔在教授腳邊,梅麗笑嘻嘻地過來了。教授吃了一驚,一時間拿不準梅麗看見他送那姑娘沒有,便晃起兩隻拳頭:「你沒掉進茅坑吧?我可要準備登報尋人了。」
「誰說沒頭緒?」教授不耐煩地說,「茶!」
勞拉抽出其中一張:「這個姑娘是誰?」
搜查陷入僵局。收不收攤呢?單憑對一輛汽車似是而非的懷疑就拘人是不行的。但邁克爾不想就這樣罷手,因為帕克斯兩口兒剛才明擺著是想開溜,這裏頭必有文章。如果把這些人放了,他們就會消除罪證甚至殺人滅口。他正沉吟間,勞拉出了個主意:「汽車的線索是魯文基提供的,讓他來認認這些人當中有那司機沒有。」邁克爾認為值得試試。
「想想那張8腳蛇照片。」
梅麗抓到了老頭兒的辮子,開心得不得了:「還綉著玫瑰花呢,這樣的貴重禮品怎麼扔在地上?」
「這不清楚了?佛影是我們的幻影,因為我們並不在雲端里。波束起到陽光的作用,把薩莎兒的幻影顯示在相機的鏡頭前。為什麼當時你我都沒有看見這個幻影?顯然肉眼是看不到它的,它可能和X射線的性質相似,不可見但卻能使膠片感光。從這點推理,幻影是一種電場或磁場。」教授指著相片上的薩莎兒,「我能肯定,這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幻影。」
薩莎兒是被麻翻了弄到這兒來的。她記得計程車司機在半路上突然用條濕毛巾捂緊她的口鼻,隨後她就失去了知覺。將醒未醒之際,她感覺到有隻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她驚恐地睜開眼睛,看見個男人對著她獰笑,又檢查了下繩子緊不緊,便走了。薩莎兒渾身酸痛,滿懷恐懼,嘴又被貼著,但她明白遇到什麼事了。
邁克爾慢慢翻弄這些雜碎,一時沒了辦法。
「比較明顯,金色短髮,藍眼珠,左手腕以下是假肢,講德語和英語。只是沒弄到照片。」
梅麗見他還不服氣,用雙手捂起耳朵:「還爭呢。你記性好?好,你天天看見我,你說我戴耳環不戴?一隻還是兩隻?」
入晚,全市的警察傾巢出動尋找失蹤的外國姑娘。
老教授這時正在海濱浴場最東頭的邊角上佔用了一把大遮陽傘,躺在沙灘上閉目養神。教授不喜歡人多嘈雜,才選擇這離開入口處2公里的遊客稀少的地方。
等了不多久,勞拉捏著一疊相片氣吁吁回來了,教授一把拿過來,果然其中兩張赫然又有赤|裸著身體、披著長頭髮的薩莎兒!教授笑著說:「梅麗,這算對幻影理論的驗證了吧?兩位警官,現在我可以正式指認這唇膏是屬於薩莎兒·雷蒙德小姐的。需要時我可以在法庭上作證,並解釋我能作證的原因。晚安。」
薩莎兒向教授、梅麗分別熱切地致了謝意,並且說:「我非常希望你們能到維也納來,我也會到薩頓島去看望你們的。」
「我們想再看看你的夜總會。」
梅麗把嘴噘得老高:「清楚?那條8腳蛇不也是它拍出來的?不定把你也拍出8隻腳來。」嘟囔歸嘟囔,梅麗也只好順著他,小事嘛。
教授兩手亂搖:「別急,一急心就亂。愈出奇的事情愈是容易找到突破口,兩個薩莎兒不一樣可能就是解謎的關鍵,讓我想一想。」
梅麗泄了氣:「我解釋不了這樣難的問題。」
「老客戶介紹的,沒問題。」
魯文基瞪起眼睛:「什麼?你看出有漏洞?」
回話馬上來了:「邁克爾,我是波特森。大河馬夜總會車庫裡有輛這樣的切諾基,但沒計程車標誌。」
——魯文基科幻故事系列
波特森不露聲色:「噢,你們要出去?」
帕克斯已從電視中知道尋找薩莎兒的消息。他明白這回搜查只不過是撒大網,並非專門衝著大河馬的,所以並不擔心。而且,地下室在車庫底下,入口十分隱蔽,一般例行檢查是發現不了的。
邁克爾看看鍾:「才幾個鐘頭嘛。」
勞拉冷笑一聲:「你說相片怎麼會落到我們的手裡?非常簡單,我們已在電視上尋找這個姑娘。洗相店的經理髮現,你們送去的膠捲里有一張就有她。而且一|絲|不|掛!現在我要知道的是這姑娘去哪裡了?或者說,你把她弄到哪兒去了?」
這三名警察是第12搜查組的,頭兒叫波特森。這個組今晚要查這個街區的11個娛樂場所和6個可疑的倉庫,所以搜查不可能十分過細。波特森給帕克斯看照片,問他是否知道這個姑娘,然後在所有房間,場所認真查看一遍,便走了。
「這麼急?要什麼貨?」
邁克爾說:「這次報案非常及時,如果姑娘是被綁架的,很可能還在市裡。我們還來得及阻止罪犯把她轉移出去。」
「這女孩叫薩莎兒·雷蒙德。走時講好回家吃午飯,然後搭下午2:20的班機回維也納的,過了時間沒回家那太太就報案了。女孩身邊帶著護照和不多的錢,在本地沒有其他熟人或朋友。海濱浴場我去過了,沒人知道這麼個姑娘。那太太自己和維也納通了電話,證實她並沒回去。」
「那隻顏色的唇膏我看很像是那姑娘的,但這肥婆一口咬定是自己的。光由我指認口說無憑,得找證據。」
「教授,拍照時薩莎兒已經走了,本人不在幻影又從何而來呢?」
教授生氣道:「拍什麼,光著身子多難看。」
「既然證明了照片的真實性,當然可以。」
掛斷電話后,教授接著被打斷的話題:「時間程序倒撥回去幻象自然是幼年的,這還用問!」
九_九_藏_書帕克斯馬上直起身:「我去應付!你們把她弄到地下室去,快。」

邁克爾想單刀直入一下把她鎮住:「失蹤的那個女孩也有隻這樣的坤包,這麼巧合嗎?」
「口紅。皮膚表層是死亡的角質細胞,DNA已經解體了。口唇上則是有生機的粘膜細胞。」
女警官勞拉·基恩看了下筆記本:「報案的是個獨居的寡婦,她有個21歲的侄女從維也納來,在她家住了四天。今天上午獨自去海濱浴場,至今不曾回家,也沒打電話回去。」
「那是可以拿掉的。別的還有什麼?」
梅麗猛醒:「不用問,電視台在播她的照片。」她打開電視尋找,有個頻道正好在放姑娘的相片,果然是短髮,左手也是假肢。教授得意地說:「怎麼樣?我說的還會錯嗎?」
帕克斯不上當:「我太太的東西多數是自己買的。我不記得是否買過這隻包了。」
梅麗依言,轉著眼珠兒思索起來。「相機一定是關鍵。老萊卡有什麼特別的呢?能拍出照片,鏡頭、快門自然是好的。還有什麼地方……」她喃喃地想著說著,忽然笑逐顏開,「我明白了,教授!相機的測距器是你用盲人探路器代替的,要是有問題就出在那上面!」
「我怎會知道?你說話跟那惡婆娘一樣。」教授說了計程車的可疑之處,「我倆一上公路,車就馬上衝到跟前。我還記得點車的樣子。」
帕克斯和6個男人靠著牆一列排開,「母牛」也夾在當中。魯文基輕聲對邁克爾說:「司機是男的。」
「它真箇是傳聞所說的佛祖在雲端里顯身么?」
「胡說八道!我這包已買了兩年了。」
「你說話真是,起碼你還撿到條手帕嘛,怎麼一口咬定沒有東西——我說包含那女孩子信息的東西不一定非要很大。它也許很小,小到連眼睛也看不見。」
邁克爾說,「我知道。我不能讓那婆娘自個兒呆在夜總會。」
「埃洛西亞可真熱呢。」女郎挨著教授在沙灘上坐下,從包里抽出條手帕扇著風,「我叫薩莎兒·雷蒙德,在維也納學美術,是利用假期來旅遊的。」教授沒答話。女郎又一笑:「你像東方人,東方人都很嚴肅,有種肅穆的氣質,你也是來洗海水浴的吧?」

「我已經決定立即全力投入,邁克爾。」局長用食指一劃,「先把通道堵住,勞拉,你負責把這姑娘的身份、特徵通知到各車站、港口、機場和公路哨卡,盤查所有離境車船。她特徵明顯嗎?」
臨行前教授親自將一台老式萊卡相機裝進手提箱里。梅麗心一涼:「教授,到歐洲買台新的吧,這老古董拿出來多丟人。」
下午4:10,市警察局局長把刑事警官邁克爾·霍羅德叫來:「邁克爾,剛才有起電話報案。勞拉去調查過了,你聽聽情況。」
魯文基見她說的路段只在背後200米外,離入口處更衣室還遠著呢,便問:「你的衣服——」
梅麗接過一看馬上驚得張大了嘴,手足無措。只好轉向魯文基:「教授,這是……」
踏上公路,一輛計程車開過來停下。女郎對教授道過謝上了車,魯文基替她關上車門,目送汽車掉過頭離去。
「梅麗,泡杯茶來,濃點的。」魯文基給警局打電話后,儘管夜已很深卻毫無睡意,一直靠在沙發上沉思。「你真不睡了?」這回輪到梅麗連連呵欠了,「反正不是一時間能理出頭緒來的,明天再說吧。」
候機室里。梅麗看看表,飛往薩頓島的航班還要過20分鐘才登機。魯文基教授改變主意不去熱那亞了,他急著要回家去作波束的研究。
「我能那麼不衛生?我的口紅從不借給別人用,也沒人向我借過。」
教授又想了想:「不能肯定,但很像。」
梅麗也糊塗了:「這不是更加複雜了么?」
「那倒不是。」教授瞟了女警官一眼,「我看都有點像。」兩位警官面面相覷對視一眼,準備走了:「打擾了,教授先生。」
勞拉轉身走了,局長又說:「邁克爾,搜尋工作由你負責,全市同時展開行動。人手我們不夠,我這就和佛羅倫薩市局聯繫借些人來。現在先要確定重點搜查哪些地方。」
帕克斯抓了抓後腦勺:「干。你找找看,如果沒有就帶幾個人去弄一個來。但別動本地姑娘,省得後頭麻煩事多。」
帕克斯呷著酒看著這一切,「母牛」走過來對著他耳朵說:「勃萊因,那姑娘倔得很。客人快要來了,得先治一治她。」帕克斯點頭:「最好不要捆著給客人。走,我不信她會硬到底。」
勞拉成扇形攤開一疊照片:「這些照片是你送去洗的?」梅麗一看就認出是今天在海灘周圍拍的,多半是風光照。
一天上午,帕克斯和他號稱母牛的老婆在夜總會二樓最後面隔出來的房間里查核這個月的幾筆爛帳。營業經理安德烈興沖衝進來;「勃萊因,有筆生意你做不做?有個銀行經理想訂貨,出得起價錢,但今晚就要。」
埃洛西亞市地處亞得里亞海西岸,離義大利名城佛羅倫薩只有200多公里。它沒有其它城市吸引遊客的著名博物館或古代王宮,也沒有文藝復興時代建的大教堂,但它的自然風光迷人,城外綿延數公里的海灘棕櫚成叢,沙粒細白,特具靜謐安寧的魅力。所以,到了佛羅倫薩的遊客,在盡興觀光之餘常愛來這裏小憩上幾天。
「在商場買的?」
「等一等。」教授做個手勢叫梅麗別去開門,「我們的討論還沒結束呢,幻影理論還有漏洞沒有?」
魯文基不便拒絕:「當然可以,小姐。」
教授慢吞吞把眾人一個個端詳過去,然後回到房間里。邁克爾問:「怎麼樣?」
勞拉大喜過望:read.99csw.com「能肯定嗎?這很重要。」

教授把手亂搖:「你的思維方法很有問題,大凡要解釋一個疑團總要先從最簡單的答案入手,不要捨近求遠往複雜處去找。薩莎兒的信息我先考慮最普通的東西——細胞,細胞的染色體里就有一份這個人的全部結構功能的藍圖。DNA是三維結構,所以它的虛象也是三維的,拍下照片來才會那麼逼真。」
勞拉接過膠捲:「我拿回技術科去洗。」便走了。邁克爾把教授拉到套間里,悄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魯文基頷首:「幻象問題的秘密基本上已揭開了,只有一個問題我還未解決,就是波束是如何激發出或者說如何造成幻影的,這需要有關DNA的專業知識才能解決。也許只不過是全息攝影那麼簡單,但我不懂生物學。這等回家以後我再研究。」
邁克爾說:「那就說明他們和失蹤案有牽連。我可以拘捕起來對每個人分別審訊,那麼多人口供不可能編得完全一樣。我看不用到這一步,只要證明唇膏是姑娘的,帕克斯就必須把姑娘交出來。她目前多半還活著,交出來只是個綁架罪,拖下去姑娘死了就是重罪。這筆帳他會算的。」
梅麗笑道:「如果這樣,把這鍾撥回去一點你猜會怎樣?」
梅麗喜上眉梢:「這好極了。這次埃洛西亞之行的收穫真是遠遠超出原先的目標了,原來為的是給你弄張扉頁照片,誰知不但核實了那張8腳蛇的,還得到了薩莎兒的那張怪相片!可惜的是我沒見過她,沒法和那相片對照一下相像到什麼程度。」
皇后飯店8樓一個豪華套間里,梅麗俯身桌上就著燈光察看一張很大的熱那亞旅遊圖,他們下一站就要去那裡。魯文基教授早已呵欠連天,正想去卧室睡覺,這時有人敲門。
魯文基打量著她裹身的泳衣,把自己一件浴衣披在她肩上:「你身邊有雇車的零錢么?」
「搜過一次了,沒發現問題。」
「這怎麼來得及?這經理可靠么?」
教授此刻心裏老想著那怪相片,無心再跟警察理論:「拿走可以,那照片留下。」勞拉收起底片,將照片給了他,走出門后叫男警在外面盯著:「別讓他們溜了。」
「是我拍的。怎麼,埃洛西亞還禁止攝影?」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教授皺著眉走過來看了也大吃一驚,這照片就是魯文基晃著拳頭那張,但他身邊還站著個裸體女郎!
梅麗沒法,沏了杯釅茶來:「真有點頭緒?」
「再搜一遍!我馬上再調些人來!」
「當然記得。我們頭一天便有幸見到了佛光,而且是兩佛雙影。」
「是很晚了,教授,但事情很急迫。」
老頭子一下愣了,他確實不大注意這些事:「你變來變去,有時一隻有時兩隻,誰天天看著你的耳朵?」梅麗哈哈大笑:「我連耳洞還沒錐呢!」教授氣得沒法:「這是沒注意的問題,不是記性。你不信,問問警察她是什麼樣兒。」
勞拉陪著薩莎兒向教授含笑走來,姑娘穿著的是警察醫院的病人服。勞拉笑著打過招呼后說:「雷蒙德小姐一定要來給你送行,以表示她的感激之情。我嘛,我代表埃洛西亞全體警察,對你協助我們解救雷蒙德小姐所出的力,和對一位外國人所表現的熱忱和勇氣表示敬意。」
「母牛」知道沒有犯疑的東西,毫不驚慌:「女人的包還能裝什麼呀?化妝品呀,零錢呀,方便紙呀。這次出門,還帶了個記事本。你要看嗎?」說著把東西都抖落出來,其中有大疊鈔票。邁克爾問:「兩千美元!這是零錢?」
這台老傢伙是魯文基的心愛之物,在幾十年太空生涯中他一直帶著這台老萊卡。有次不小心跌了一下把測距裝置跌壞了,測距時兩個重影合不起來。即使這樣他還不肯捨棄,靈機一動,買了個盲人別在衣襟上的探路器裝在相機上,結果用起來倒也十分順手。他所有的手拍天體照片都是這台又老又破的萊卡機拍攝的。梅麗說它拿出來丟人很傷老教授的心:「什麼話!老的東西質量才靠得住,我那些照片哪張不是清清楚楚的?」
「她那麼凶,哪容我說話。」教授自覺理虧,「要不,現在打個電話吧。」
邁克爾通過無線電控制著大搜捕行動,他坐在圈椅里拿著發話器:「各搜查組,有人提供一條線索。一輛暗藍色切諾基舊車可能參与了綁架薩莎兒的行動,車牌號碼不知道,后橫杠有碰撞的痕迹,前窗有計程車標誌。請注意這輛車。」
魯文基就是這樣的遊客之一。他和梅麗從那不勒斯、羅馬、佛羅倫薩一路行來,飽覽了龐培、大角斗場、萬神殿和但丁故居等世界文化古迹之後,來此是為休息幾天以消除疲勞的。
「拍下照片也算不上什麼證據。」
「推銷員上門賣給我的。」
「這等會再看。如果確實證明了是那姑娘的便怎樣?」
但是,梅麗找遍所有抽屜,除了護照外老頭兒一張相片也沒有,護照上那張還是20年前照的。為此梅麗找來位人像攝影師,整整拍了兩個膠捲。但老教授一張也不中意,用柔光鏡攝的:「一條皺紋也沒有,哪像是我?」光比度大些的:「黑臉瞪起白眼珠,不像搶銀行的?」最後梅麗出個主意:自己來。拍上百把張,還是挑不出來。偏巧今年薩頓島上氣候反常,都五月了還是陰雨連綿,連下十來天還沒轉晴的樣子。於是他們商量乾脆到好天氣的法國、義大利轉一圈,來次一舉兩得的攝影旅行。
咔嚓!梅麗見他那滑稽樣子,一舉相機拍了下來,哈哈笑道:「這才像你呢,印在扉頁上再好沒有了。」
帕克斯從容地打開了門,4名警察站在門口。帕克斯故作驚異地說:「咦,警官,還有事么?」

「警察。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