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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遠古——寶瓶座傳奇

來自遠古——寶瓶座傳奇

作者:于向昀
時空嚴守著它的秘密。
「是管理時空秩序的機構。由於時間具有非對稱性,又是不斷流動著的,所以過去時空旅行十分困難。在第三次星際戰爭期間,人們找到了將質量轉換為能量的方法,利用時間與空間的固定搭配方式為時間定位,製造出了航時器。因為各個時空的能量特質不同,為了避免時空航行影響到能量的分佈,從而擾亂時空的秩序,就設立了時空管理局,對時空航行作統一管理。」艾娥斯看了看一臉困惑的甘尼美提斯,意識到自己的話對他來說是太深奧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說:「不過,在時空管理局的決定公布之前,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對於她來說,那只是半年前的事。當時,身為厄奎爾里爾斯學院飲食研究員的艾娥斯受叔父——宙斯集團總裁克勒斯松的聘請,兼任集團下屬的飲食公司的顧問,原因是該公司準備改良食品口味,大力開髮帶有「幻想香料」的食品。而那時艾娥斯正在撰寫一篇論述該類食品衍變的論文,她認為,早在遠古,人類就已學會在食品中加入致幻藥物,這是這一類食品的起源,只不過與此有關的記載已經散失在星際戰爭中了。為了驗證她的這一想法,順帶看一看古人服食致幻食品后的反應,克勒斯松特別准許她乘航時機去遠古考察。
「你總是這麼冷靜嗎?」少年悲哀地問。
「夠了!」艾娥斯大叫,「你回來,給我老老實實地坐下!」
「艾娥斯,不要總是為了別人的利益犧牲自己。」科倫沉痛地說,「你至少也該想想我當時的心情。」
克勒斯松嘆了口氣:「我會對我親愛的侄女下這種不近人情的命令嗎?」
特洛伊!艾娥斯心裏打了個結。遠古時期的歷史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漸漸明白了一件事:希瑞去的不是古羅馬,卻是古希臘,難怪那男孩會把她當作神。宙斯,在他們那個時代的故事里,正是最高神祗。「希瑞這個路盲!」艾娥斯惱恨希瑞的迷糊,暗暗咒罵一句。這樣的事以前也有過一次,幸好後來她找到了路向,平安歸來,沒有惹出什麼麻煩。然而這次不同,希瑞不但走錯了時空,還遺失了航時器,並且使得古人來到了當前時代。如果不趕快糾正錯誤,不知會出什麼情況,但至少有一點是能夠肯定的:沒有航時器,希瑞只能永遠留在遠古時空里。一念及此,艾娥斯急忙問道:「你有沒有看到駕駛這艘航時器的那個人?」
「你的意見,艾娥斯?」克勒斯松忽然點了她的名。
艾娥斯回答:「甘尼美提斯。」

「那不可能,」赫來說,「你們還要共同做一次質能轉換。這次我們要把屬於你的能量從這孩子體內分離出來,歸還於你。」
「是什麼讓你有了這種可笑的想法?」
「啊,」艾娥斯輕輕感嘆一聲,又問,「為什麼選擇這個城市?」
「我幹嗎要悔婚?」
艾娥斯的嘴頓時張成了一個O形,隨即笑道:「別胡說。」
「你永遠都是這麼冷靜的嗎?」少年同情地看著她說。
「你根本不曉得這七天他都做了些什麼!」艾娥斯激動地說,「他學會了使用一切先進工具,用我的金卡買了一整車葡萄,足足花去我6000個信用點;他把我的客廳和廚房變成了飲料製造廠,釀造一種叫『酒』的飲料,弄得屋子裡全是怪味,整個住宅區都聞得到;他還每頓正餐都訂購天然生長的蔬菜,他親自下廚,原因是我用『巧手廚師』做出來的菜『沒有菜味』;還有,他打開了我的電腦資料庫,把我所有的文檔都弄得一塌糊塗……」
「只能是實驗。我們沒有把握——在這個時代,誰都沒有把握。」
「怕頭痛,下次就別喝那麼多酒。」
「原來咱倆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一直默默旁聽的甘尼美提斯高興地對艾娥斯說。
艾娥斯走進家門,無人的房中冷清寂靜。恍惚中,她看到甘尼美提斯跑來迎接她,一如往日。隨即,她明白那不過是幻象,少年已在今天上午的實驗中離開了這個時代,也自此遠離了她的生命。她不由得憶起這一個多月來和他共度的每分每秒,隱約的刺痛感從心裏升起,逐漸擴大,緊緊攫住她。從何時起,她習慣了有人等她回家?那是一種無可替代的安定感。從何時起,她習慣了有他陪伴?雖然她常常氣得七葷八素,可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活著」。
「遠古時的傳說嗎?那小鬼教了你不少東西啊。」
艾娥斯不覺露出溫柔的笑意:「你還記得我?」
床上的少年不安地翻動了一下。艾娥斯從頭上摘下意識輸入器的接觸極片,走到床邊探視他。彷彿感覺到了她的凝視,少年睜開眼睛,看著她笑了。
「因為我弄髒了你的房間?」
「我哪有那麼薄情寡義?」克勒斯松若無其事地笑道,「艾娥斯,我一向都是很疼你的。」
「艾娥斯,」甘尼美提斯老實不客氣地說,「你說話的口氣很粗魯,而且總喜歡教訓人,這樣很容易變老,也沒有男人願意娶你的。」
「想不到古人比我們還奢侈。」她嘗了一口,「嗯,味道還不錯。」
「我不是。」艾娥斯誠實地回答。
「赫來,你可真浪漫,會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幾位局長都鬨笑起來。
「很簡單,」艾娥斯低語,「只因為他是個孩子。一個8歲大的孩子,思維最單純不過。」
「為什麼?」
「服務生?」
「嗯哼。」艾娥斯回到原位坐定,和著電腦亂七八糟地唱起來,「……離別的影像為何不回頭,還未接受但又接受,離別的影像為何想挽留,他雖已走……」
「你還說!」艾娥斯略帶憐惜地責備他,「你知不知道質能轉換器有多危險?它可以讓你剎那間消失於無形,以後不要再碰那種東西了。」
在這個決議頒布的同時,宙斯集團在新行星上實施的「自然種植法」獲得了極大成功。而宙斯集團的第99家餐廳正式開始對外營業,這家餐廳的名字叫做「奇遇」。人們都知道,它的負責人來自遠古,他有一個看上去很文靜,做事常出人意料的妻子。他們經常拌嘴,可是過得非常快樂。
客廳已清理得乾淨整齊,一切都和他剛來的時候一樣,只是擺放裝飾品的博古架上多了一隻精緻的瓷瓶。甘尼美提斯久久凝視著那隻瓷瓶,忽然嘆了口氣:「艾娥斯,你會想我嗎?」
男孩點點頭:「有啊,那位女神去參加得墨忒耳節的祭祀了。」
「嗯。」
人這一生,坎坷究竟有幾多?誰又能在動蕩的時空里,始終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相對於遠古時期的人來說,我們何嘗不是神?」一個局長贊同赫來的意見。
「你會做飯?」艾娥斯問道,走進廚房,立時倒抽一口涼氣,轉身怒視跟在身後的甘尼美提斯,「你都做了些什麼?」
「所以,你應該負責所有的家務,由我來養活你。」
日已偏西,媽祖閣廟前仍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正是旅遊的旺季,許多外地遊客都竟相一睹這名勝古迹的風采。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注意到了一個俊偉的外國人,並指指點點地議論著:「這人從一大早就來了,一直在那兒站到現在,不知怎麼回事?」
三個人相繼進入飛船,不一刻,飛船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可是戰爭也是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運動,是洗滌人類靈魂的好方式。」希瑞笑著反駁她。
然而無人的家裡是一派冰冷凄清,久已壓抑著的悲傷一經釋放,更讓人難以承受。艾娥斯習慣地打開電腦,調到音樂台,網路里正在播放一支近代的流代歌曲,阿LAM演唱的《醉一半》。這是克勒斯松為了給酒做宣傳,特意安排播出的。
不知不覺,《醉一半》放完了,緊接其後的依然是《半杯酒》。「昨晚我把這兩首歌存起來了。」甘尼美提斯說,「是非常好的歌曲。」
「哼!」

「對不起。」
「是嗎,」艾娥斯喃喃地說,「我喝醉了真有那麼恐怖?這可真糟糕。」
「什麼進展?」
「那就連他一塊兒請。他想娶我的侄女不是嗎?而我才僅僅見過他兩次。」克勒斯松想了想,又說,「還有,我提醒你,對科倫,應該抓得緊一點兒。女人都是要人陪的,而男人都是要安全感的。」
「艾娥斯……」希瑞不安地叫道。
「如果是希瑞違章操作,他們會怎樣處置她?」
「怎麼?」
「不,她住自己家。」艾娥斯說,「甘尼美提斯,我必須讓你明白一件事:我和希瑞,都不是什麼女神,我們只不過是普通的人,只是和你所屬的時代不同……」
「以後我可以留在這裏了吧?」甘尼美提斯滿懷希望地問。
「我要留在這裏,跟你在一起。」男孩眼中閃著興奮的光,「不是每個人都能到神界來的,」他解釋說,「可是來到這兒的人如果能留下,就可以獲得永生。所以我要留下。」
「不是……」艾娥斯感到很難解釋這個概念,「總之,親叔父不可以娶自己的侄女。」
無人的草坡上,銀鷹緩緩降落,現出它的真面目——一艘小巧的飛船。它的側面一扇門悄悄打開,兩個少女走了出來,其中的一個捧著水晶球。她目視著騎在飛船上的少年,手中read•99csw•com的球光彩流動。「就是他。」她低聲對她的同伴說。
艾娥斯大驚失色:「胡說什麼?那是亂|倫。」
「真的對不起。可是你知道,和你分開的每一天,都像一個世紀都么漫長。」
艾娥斯不語,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著歌:「寂寞站在背後威逼我,再去喝半杯酒,為何曾離去的始終抗拒分手?痛卻散落光陰每段流,但是又流不走,情就似覆水傾過後,還在獨自亂去收……」
「時空管理局是什麼?」
少年滑下飛船,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大聲說:「好的,艾娥斯。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好啊。」甘尼美提斯一口答應。
「我怎麼沒看見有什麼廚師?」
艾娥斯沉默,科倫皺起了眉,希瑞和克勒斯松都興高采烈地附和著,甘尼美提斯只是微笑。之後克勒斯松宣布說,他在科倫他們新發現的行星上購買土地,並試驗用天然土壤和肥料種植蔬菜和水果。「艾娥斯,你應該做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他說,「因為你對這些最有研究——真是的,你以前怎麼不告訴我你的這些研究成果,卻給我一堆毫無價值的提議?」
「你,不願我留下?」少年近乎絕望地問。
「你在做什麼?」艾娥斯問。
艾娥斯只覺頭大如斗,隨口敷衍道:「不行,你現在還太小。等你長大以後,我再去接你。」
「我準備在今年的交際會上推出這種新飲料。」克勒斯松轉動著手中的玻璃杯說。他四下看看,招呼剛坐定的甘尼美提斯:「小夥子,能不能把製造這飲料的秘訣告訴我?」
艾娥斯也同時問道:「他能安全返回他的時代?」
一瞬間,艾娥斯震動了一下,彷彿有所感悟。旋即她又覺得好笑,曾幾何時,她竟需要一個孩子來點撥她了?她比他年長,理應更懂得為人處世之道;她生活在科技與文化更為豐富的現代,理應比遠古時代的他更了解社會。可為什麼,這一刻,他竟顯得那麼睿智,而她卻是那麼懵懂?難道是她忽視了某些原來應該注意的東西?
「你倒不怕人家指責你使用童工。」
艾娥斯微笑:「嗯。我想,他喜歡我。」
他的一番話震驚了在場的眾人。克勒斯松驚嘆:「天哪,你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食品專家!」
科倫贊同地說:「我也認為戰爭是對人類最好的考驗。它摧毀舊的,創造新的。」
帶著她的考察成果,她回到與希瑞約定的會合地點。等了好一陣,才看見一艘銀色的鷹狀飛船緩緩駛近,那是希瑞的航時器。「怎麼才來?」她笑著迎上去。可是當艙門打開,她的笑容不禁僵住了——從門裡出來的不是希瑞,而是一個七八歲大的金髮男孩。他好奇地打量她,滿面歡欣之色。
清晨的第一線陽光投射的媽祖廟前。艾娥斯緩緩走近,絢麗的彩霞映襯在她背後,彷彿她自霞光中走出,步入喧囂的人世。她沒想到,在廟前等候她的竟是一個比她更為年長的男子,然而在看他的第一眼,她就已確認,這就是她踏遍了千年時間和萬里空間尋找的人。她在他面停住,伸出手去:「甘尼美提斯,你得跟我走……」
「這隻瓶子送你。」甘尼美提斯指著瓷瓶說,「我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它,看見它就想起我。」
廚房的地板上一片焦黑,未燃盡的木炭猶在散發著青煙。艾娥斯心中一個念頭驀地閃過,二話不說,衝進卧室,直奔陽台——果然,原來擺在那裡的十幾盆蒼翠茂密的小灌木被砍伐殆盡,只剩下不足3寸高的莖部。她惡狠狠地拉上窗帘,回頭瞪著緊隨著她進來的甘尼美提斯,氣得說不出話。
艾娥斯不禁想起了那次時航事故。她從特洛伊帶希瑞回來時,希瑞爛醉如泥——因為過量飲酒。那足以使她對「酒」這東西深惡痛絕。她遲疑著,說:「可是,明天科倫要回來。」
「哦,見它培訓的鬼!」艾娥斯氣急敗壞,「你知道什麼叫『忍無可忍』嗎?我指著斯梯克斯河發誓,如果你不把這小鬼弄走,我就……」
「以前人們需求的都是速成食品,希望做飯的程序愈簡單愈好,沒人對口味問題提出要求。」艾娥斯淡淡地說,「夠美味的食品未必市場反應就好,我的意見在當時毫無價值。」
「他很關心你,看來也很喜歡你。」
「培訓。」
少年凝望著她,一臉好玩兒的神氣。艾娥斯自己也覺得好笑——他是王子呢,她竟然要給一個王子講禮儀課!
「二十年都等過了,何況這一天一夜?」他回答。
「我不能留下來嗎?」他茫然問道。
「還有,蔬菜也缺少菜味,對不對?」克勒斯松興緻盎然地問。
「我知道。」她的同伴回答,然後叫那少年,「下來吧,甘尼美提斯。你得跟我們走,你不屬於這個時代。」
「艾娥斯小姐,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才女。」赫來不失時機地討好她。
「只有錢多得不知怎麼花的人,才會刻意追求『有血有肉』這種生活方式。」艾娥斯冷冷地說。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回到遠古,而停留在其它時代了呢?他怎麼會擁有了選擇時代的能力?」
「定點發射失敗。」有人報告說。
如今沒有他的家中,亦沒有了生氣。平生頭一次,艾娥斯覺得她的房間寬敞得不像話,空曠得猶如荒野,猶如她此刻的心。她不由自主地來到博古架前,纖指無意識地劃過那隻瓷瓶。瓷瓶上是一個提著酒瓮的古希臘美少年畫像,他的笑和甘尼美提斯那麼像。遠古的畫面在艾娥斯的腦海倏忽閃現,使得她又想起了質能轉換的那一刻。她奇怪在那時她竟還有感覺,而她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少年不曾說出口的情感——任時空變換,社會發展,一直深存於人類內心的不變的情感。那是她很早以前命令自己忽視,因而失落在生存中的。
「還好。」事實上,希瑞在與不在沒有什麼不同,她的壓力更多地來自那個「麻煩」——她不知怎樣和他相處。「希瑞的事,有什麼消息?」她覺得她應該表示關注,於是問了一句。
「希瑞停職后,你工作壓力很大吧?」克勒斯松關切地問。
「去做該做的事吧。」克勒斯松說完,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你也當心,別累壞了。」
「又說我是小孩子。」甘尼美提斯不滿地嘀咕著,頗為無奈。
「全拜託你了。」克勒斯松說,「希望他不會太麻煩你。」
「是嗎?」艾娥斯很想為自己辯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們的乳酪都是用牛奶做的,其實羊奶做的更爽口。」甘尼美提斯說。
兩個人無言相對,甘尼美提斯微笑,湛藍的眼眸直望進艾娥斯的心底,然後他轉身,率先走進小隔間。艾娥斯的心剎那間亂成一片,她情不自禁想道,是她帶少年來這個時代的,她有責任保護他。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種可能?」赫來無精打采地說,「當質能轉換器重新分配了那孩子的腦能量,使他適應我們這時代時,遠古時損失的能量已經以另外的形式得到了補償。」
在這一年的夏季交際會上,甘尼美提斯和他的酒一舉成名,引起了極大轟動。每一位達官貴人都對「酒」這種飲料讚不絕口,都以古人為他們斟過酒為榮。克勒斯鬆開發酒的計劃因而大獲成功,在交際會的第一天,酒就成了最為時髦的飲品。
艾娥斯的語氣里有幾分歉疚:「我並不覺得我待你有多好。」
「領班。」
「你在說謊。」
「誰說的?你現今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不久還要出席一個盛大的宴會,應該了解這個時代。下面我還要教你宴會的禮儀。」
「有點兒油膩哩。」儘管這麼說,艾娥斯還是將它吃得一點不剩。
當有人終於忍不住好奇,跑去問他是否遇到了什麼困難時,這人微笑著說:「不,我只是在等人,一個我等了很多年的人。」
另一位局長立即反對說:「怎麼會呢?你應該知道,我們是遵循『時空能量守恆』的法則做的,即:既不能使過去的能量處於我們的時間,也不能將我們這個時間的能量留在過去。」
艾娥斯掃視一眼凌亂不堪的客廳,咬牙切齒地說:「親愛的叔父大人,我真恨不得這個小麻煩現在是在你家。」
「你可以考慮嫁給我。」甘尼美提斯認真地說。
「我叔叔,也是我的老闆。」
仍然是昨晚播過的那首《醉一半》。悠揚的歌聲在房間里回蕩:「世事如棋誰作證?看看吧,原來同是影。醉擁天空高歌地也同和應,讓我醒的一半認世途路徑。」甘尼美提斯靜靜地望著她,像是在問:你明白了嗎?
幾個部門主管聚集在宙斯集團總部的會議室里,舉行每月一度的報告會。總裁克勒斯松照例在旁聽。艾娥斯心不在焉地做著記錄,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全是甘尼美提斯昨晚的話語。
「也許神祗希望我擁有和你相配的年齡。」
「什麼都不想吃,我頭痛。」
「很遺憾,艾娥斯小姐。你無權反對,這是規定。」赫來目中充滿同情,「你很清楚,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必須讓他回到他的時代去。」他停了許久,疲倦地揮揮手,「能量分離實驗明天進行。」
「我會給你打掃乾淨。」他回身向外走,「我立刻就去做。」
克勒斯松早已透過可視電話看到艾娥斯家的景象,他尷尬地笑了笑:「艾娥斯,我不記得從前你感情這麼豐富,現在大有長進嘛。」
九-九-藏-書「不過,我有件事想不通。」赫來思忖著說,「按說,希瑞的質能轉換器能量級別應是設定為只適合我們時代的人,這孩子是怎麼啟動它的?」
他們並肩走向航時器。艾娥斯不解地問:「你怎麼來會來到這個時空呢?」
「沒有。」甘尼美提斯說,「好像它和我沒有關係。」
不料當時的一句戲言,今日竟然成真。前幾天宙斯集團接到時空管理局的通知,得知通向特洛伊的航線受到不明能量干擾,現已確認該能量源於甘尼美提斯;他的能量級提升是因希瑞的航時器能源泄漏引起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離開他所在的時代。在希瑞和克勒斯松的要求下,艾娥斯只好陪同希瑞接他來現代,並將他安頓在自己家裡。
他望向她的眼光中充滿慈愛,艾娥斯有些感動。幾年前,她的父母死於航難事故,克勒斯松一直很照顧她,可是他的某些想法與她總是格格不入。她想著克勒斯松要讓甘尼美提斯做服務生領班的提議,彷彿看見那些社會名流帶著好奇的神情端詳那少年。她幾乎可以肯定,下一步克勒斯松會讓少年在他的飯店服務,以招徠生意。這些想像沖淡了原有的感動,使她心裏很不舒服。
「時空管理局第XXX號決議:經檢測,古人甘尼美提斯的能量屬性完會符合當前時空,故特准其在現代定居。」
「還說你不是神!」男孩有些生氣地打斷她的話,「你不是大神的屬下嗎?神是不可以騙人的。」
「他情況怎麼樣?」
「悶事憾事比酒更滿,一起把它都喝清,寂寞與衝擊沒有停,酒氣一掃沒余剩。但願在夜風中半醉,再給我心一把勁,明晨來重現我一身本領……」激昂的歌曲彷彿唱出了她的心聲,艾娥斯突然對酒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她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家中存放的樣品酒,自斟自飲起來。
「我們的培訓計劃推行得如何呀?」克勒斯松竭力壓抑著笑意問。
克勒斯松大笑:「艾娥斯,如果單看你素常面無表情的模樣,還真看不出你這麼有幽默感。」他話鋒一轉,「不然你想怎樣?你養他?」
第二天一早,艾娥斯醒來,覺得頭痛欲裂。她掙起身來四下望望,客廳里一片狼藉。自己橫卧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甘尼美提斯靠著沙發,頭倚在她胸前,睡得正香,她只微微一動,少年便已驚醒,看著她眨著眼笑了。
「我現在擔任『宙斯』集團飲食公司開發部的主管。原來的主管希瑞因為時航事故停職了,我接替了她的位置,所以,你明白,我不得不同時接下她遺留下來的麻煩。今天,我們去把他帶回來了。他,」艾娥斯回頭望望自己柔軟舒適的大床,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在床上睡得正香,她通過意識輸入器繼續在電腦里寫道,「來自遠古。」
「他是一位太空開拓者。他的工作是尋找新的適合移民的行星,所以他經常出差,作宇宙航行。」
「我想,我們當初做能量分離實驗的決定是錯的。」赫來不無沮喪地說。
「可是味道怪怪的。」
「哦?」艾娥斯驚訝不已。
赫來握緊的拳重重捶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咬著牙下令:「封鎖實驗結果,搜尋失蹤的能量。」
「甘尼美提斯,」艾娥斯溫和地說,「交際會快要開始了。我們該走了。」
艾娥斯笑了:「那是多早以前的事了?我們……」她搖搖頭。
「我想,是因為感情吧。」赫來說,「我記得,第一個提出時航理論的人,是一位科幻小說家,她曾說過,感情是開啟智慧的鑰匙。」
赫來搖了搖頭:「我承認我對艾娥斯小姐很有好感,可那不足以讓我忽略眼前要解決的問題。你別忘了,甘尼美提斯留在現代那段日子,時空很穩定。或許這個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赫來嘆息道,「我們的責任是維持時空的穩定性。」他無可奈何地揮揮手,「你們……去吧。」
「不清楚,畢竟至今沒有這一類先例。依我看,大不了罰款,因為這種錯誤無法糾正。」克勒斯松思索著,「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損失,只有憑運氣了。不過,」他笑著說,「到目前為止,我的運氣一直都很不錯。」
那是兩個用透明材料隔開的小間,每間只容得下一個人獨坐,小間的頂部有很多管線,連接著不知名的儀器。艾娥斯望望儀器,又望望甘尼美提斯,問:「那麼他呢?」
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她知道,質能轉換開始了。驀地,一種陌生的感覺包圍了她,遠古時代的無數畫面飛速閃過,硬生生擠進她的腦海。這感覺卻又是如此熟悉,彷彿是她早已擁有但從不曾想起的前世記憶。那是來自遠古的情感,透過生生不息的乾坤在向她傾訴,傾訴對未來的期望,傾訴對她的依戀。它依附著她,又彷彿在召喚著她,使她在迢遙時空中找到了自我,也找到歸依。
「馬上開始。你知道,我們剛剛吃完飯。」
「偏見。」
科倫嘆息著說:「你知道,我常常要在宇宙間航行,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所以回到家裡,我希望能過輕鬆、熱鬧的生活。可你太靜,太靜了……」
「哼!」艾娥斯跌坐在大床上,感到疲憊不堪。
「你要儘可能地回想,想你的過去,所有你的事迹。先想一周前的你,然後是一個月前的你,一年前,兩年前……直到你有記憶那時;同時,你一定要保持冷靜,要鎮定,這樣我們才能把他的能量提取出來,還原到你體內。」赫來指著能量分離器對艾娥斯說。
「當然記得。」他似乎有些羞澀,又似乎有些委屈,「我已經等了你七年。」
「我跟你真是有理說不清!」艾娥斯惱羞成怒,嚷了起來。
「那太好了。」甘尼美提斯高興地說,「艾娥斯,那位叫希瑞的女神也和我們一起住嗎?」
「你真是無可救藥了。」甘尼美提斯苦笑,「但願科倫不會真生你的氣。」
艾娥斯平靜地回答:「我要尋找一個和我具有同樣能量特質的人。」
「第一,我今年27歲,年齡幾乎是你的兩倍;第二,我早已和科倫訂婚了。」
艾娥斯靜靜地坐在電腦前,默默凝視著顯示屏上的能量曲線。這是她和甘尼美提斯前往特洛伊時的質能轉換記錄。屏幕上,兩條曲線幾乎重疊在一起。看著它們,她彷彿又回到和甘尼美提斯相伴的日子。能量分離實驗結束已近半年了,她仍和以往一樣,在宙斯集團上班。現在,她不用聽取客人們對菜肴的意見了,克勒斯松命令她全力投入對「自然種植法」的研究。
「你以為在我們的時代參加宴會是不講禮儀的嗎?」

「你把它們養在家裡,它們早就不是野生的了。」
交際會一直持續了十天。在這一年的交際會上,宙斯集團可謂名利雙收。交際會進行期間,酒的訂貨量就不住地上升,其它食品也廣獲稱頌,市場前景看好。有評論說:克勒斯松領導的宙斯集團極大地改革了食品製作方法,使得飲食文化「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在交際會的閉幕式上,宙斯集團大受褒獎,獲得了永久承辦夏季交際會的殊榮。與此同時,克勒斯松順利地買下了新行星上的大片土地,並著手準備推行「自然種植法」。
「嗯。」
「我不了解時空,也不相信神。我只是感激生命——因為有你。」
「我叫甘尼美提斯,住在特洛伊城。」男孩又說。
然而甘尼美提斯的祝願並沒有實現,兩天後,科倫宣布和艾娥斯解除婚約。「艾娥斯,我是真的喜歡你。」他說,「可是我們不合適,因為你太冷靜了,冷靜得幾乎不像女人。我根本猜不透你的心思,也不清楚你對我的感情是怎樣的。」
「根據艾娥斯的調查,古人添加在食品中的致幻香料主要是大麻。我們準備從人工種植的大麻中提取其有效成分,而去掉其副作用。這種香料如果製造成功,相信市場反應會很好……」
艾娥斯的心也隨之下沉,她分明感受到了少年心底的痛楚。
「你喜歡他?」
這天晚上一回到家,艾娥斯就大吃一驚。原來整潔的客廳里擺滿了瓶瓶罐罐,好似在開展銷會,甘尼美提斯在客廳與廚房之間往來奔波,屋子裡充滿了食物的香氣。
赫來表示同意。「沒想到科倫和她分手會對她刺|激這麼大,應該有個人來好好安慰她一下。」他說。
「大概會,一開始會常常想,時間長了,也許就慢慢淡忘了。」
一場歡宴即刻演變成為鬥毆事件。最後,戰敗者赫來灰溜溜地獨自離開,克勒斯松和希瑞也十分尷尬地告辭了,艾娥斯望著滿目瘡痍的客廳,責備科倫說:「你不該那麼衝動,科倫。」
「有什麼不合適?」克勒斯松輕鬆地笑笑,「在時空管理局的決定下來之前,他在這裏的一切費用都要由咱們來負擔,我當然要想法子彌補損失。」
「因為是我做的呀。」甘尼美提斯又遞給她一個盤子,「這是正餐的麵食,用馬鈴薯、茄子和絞肉烤成的餅。」
「實驗?」艾娥斯憤怒地重複道。
艾娥斯疲倦地笑笑:「我知道。可我痛恨戰爭,大的小的我都恨。」
「他們都喝醉了。」甘尼美提斯說。
話是這麼說,內心深處的痛苦卻只有她自己才明了。她比平日更為努力地工作,遵照克勒read•99csw.com斯松的指示,採購了大量的葡萄,率領公司諸多員工,在甘尼美提斯的指點下釀造了大批美酒;安排交際會的食譜,她不僅親自檢查每一道製作工序更查閱了手頭所有資料,做出了多種只有傳說中才存在的菜肴;同時,她還參与了「自然種植法」的試驗。甘尼美提斯看她忙個不停,生怕她會累病,但不管他怎樣勸說,她嘴上只管答應,卻依然故我,直到後來克勒斯松也看不下去了,勒令她休息,才略略制止了她瘋狂工作的勁頭。
電子郵箱的蜂鳴器響了,艾娥斯拋下甘尼美提斯,走去打開顯示屏。信件是科倫發來的,只有短短一行字:「發現適合移民的新星。我一周后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寂寞嗎?」
1999年,澳門。
艾娥斯選擇了兩個考察地,遠古時期的東非和羅馬。協助她工作的是開發部的主管,克勒斯松的女兒希瑞。她們二人各乘一架航時器,分頭出發。希瑞去往古羅馬,艾娥斯自己則去了更為遙遠的東非。
「哼!」
「我不同意。」
頭盔狀的罩子緩緩降下,罩在兩個人的頭上,冰涼的極片緊貼著太陽穴。可是艾娥斯無法集中精神想自己的從前,她所想的一切,都和甘尼美提斯有關。她不能不為他擔心。
「你應該知道,航時器是利用人的思維做導航的,因為它是唯一可自由穿越各個時空的能量。」赫來說,「我們的測試結果表明,甘尼美提斯所擁的能量,有一部分異於他所生的那個時代,而這些能量和你的能量特質相同。這隻有一個解釋:在你用航時器送他回去的時候,你們兩人的思維能量發生了混淆。據我們分析,可能是他第一次啟動航時器時,航時器中的質能轉換器影響了他的腦部,使得他的思維能量重新分配過了,所以第二次質能轉換之際,他很容易便接收了你的部分能量。這是質能轉換器的人體保護效應所致。」
這個希瑞,真是沒治了!艾娥斯氣得險些暈倒。她拍了拍額頭,忽然想到一件事:遠古時的語言和現在差異很大,甘尼美提斯怎麼能聽懂她的每一句話?她想了一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決定先去找美瑞,於是對男孩說:「甘尼美提斯,我們去接那位女神回來,好不好?」
「總裁,我有話對你說。」一大清早,艾娥斯就闖進了克勒斯松的辦公室,「請你想辦法另行安置甘尼美提斯,我實在無法和他相處。」
「放開你的臟手!艾娥斯是我的未婚妻!」怒喝聲中,科倫一拳揮去,赫來連人帶椅栽倒在地。
「我會的。」艾娥斯隨口應了一聲。
「對。」又一位局長附和說,「最近幾天的時空混亂也說明了問題,那股能量本來應該是屬於我們時代的。」
「你胡說。我冰箱里有那麼多成品,加加熱就可以了嘛;再說廚房有『巧手廚師』,把原料放進去,選定菜譜,只要按一下鍵,三五分鐘就有現成的飯菜出來。」
巨大的銀鷹展翅飛翔,正午的陽光照著銀翼,映出一片輝光。少年穩穩地跨騎在鷹背上,銀鷹越飛越高,逐漸沒入雲端,終於不見了蹤影。地面上,少年的夥伴們仰首觀望。不久,有人叫了起來:「快去通知國王!王子被那隻鷹拐走了。」
「做什麼?」艾娥斯本能地問。

「呃?」艾娥斯怔住了。
艾娥斯大吃一驚,叫了出來:「我反對!太危險了!」
他依照禮節和她吻別,冷淡而客氣,完全沒有平常的溫暖默契。艾娥斯明白她失去他了——這個她愛了多年的男子,而她曾經以為他永遠都會是可靠的。她有一種骨肉分割開來的痛,彷彿被自己欺騙、出賣了;又彷彿隨著科倫的遠離,她的未來亦成為一片空白,無可留戀。但當甘尼美提斯安慰她時,她卻只是淡淡一笑,平靜地說:「沒什麼,這很正常。」
艾娥斯愣了一瞬,說:「我沒有意見。」她壓根兒沒注意剛才大家都說了些什麼。
艾娥斯頓時頭暈目眩:「這是正餐的菜嗎?」
艾娥斯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希瑞,我喜歡你。」
「飲食開發的工作和我當初的預想大不相同,」艾娥斯接著寫下去,「我每日要做的只是整理客人的意見,把它們寫成報告,那種公式化的公文,交到總裁克勒斯松處。我認為,他根本沒有閑心看我的報告,他關心的只是利潤問題。我的報告通常只是他閱讀器里的裝飾性內存,了不起在年底的董事會上拿來作為午後茶點的談資,供大家消遣一下而已。科倫,這種日子真是沉悶,我覺得我快要發霉了。你什麼時候才回來?我渴望和你一起去度假……」
實驗室外,赫來通過監視屏觀看著隔間的狀況。他看到兩團乳白色的光霧,分別在兩個隔間里跳躍——那是監視儀用圖像顯示出的能量場,人眼看不到的存在——之後,其中的一團倏地不見了。警報器在這時刺耳地響了起來。
然而這次和以往全然不同。赫來看完檢測結果后,嚴肅地說:「艾娥斯小姐,根據我們的測試,甘尼美提斯的能量級別提升和你有極為密切的關係。」
「未、婚、夫,」甘尼美提斯一字一頓地重複道,然後突然問,「你還沒嫁人?」
「你生氣了?」甘尼美提斯小心翼翼地問。
「這次是你喝醉了。赫來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你,你不僅打了他,還衝他摔酒瓶,嚇得他抱著腦袋逃了出去。」
「他喜歡你嗎?」甘尼美提斯的目光中滿含探詢之意。
艾娥斯警覺地望了叔父一眼,她沒想到他居然記得這件事。甘尼美提斯已高興地接話去:「沒錯兒。這是因為種植時使用的原料和我們的不一樣。早在中古時期,人們已經開始使用化肥了,後來更是採用人工土壤,這當然是由於星際戰爭的影響。而在我們那個時代,還沒有化肥這種東西。所以我總覺得,我們那時代的食物更可口,更美味。」
克勒斯松表示肯定。艾娥斯平靜地問道:「這樣做合適嗎?」
「不錯,」艾娥斯說,「幾十年前的那場戰爭不僅破壞了生存環境,也埋沒了許多燦爛的文化,飲食文化受損狀況可能是最嚴重的,很多食品製作方法都失傳了。比如說,酒。」她敲了敲面前的酒杯,裏面滿滿的一杯酒絲毫未動,「相傳遠古時就已產生,可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從前曾有過這麼一種上佳的飲品。所以說,戰爭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它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艾娥斯敏感地發覺科倫臉色不善。她環視眾人,見三個男人和希瑞都滿面通紅,心裏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沒等她把話題引開去,赫來已拉起她的手,笑嘻嘻地說:「艾娥斯,現在我們是盟友了。讓我們一起來捍衛和平可好?」
「你知道?」
夕陽在他的金髮上跳躍,喜悅在他藍色的雙瞳中燃燒。每個人都能看出,他等的人對他來說多麼重要。
「好。」
「你不應該責怪科倫,凡是男人都忍受不了那種侮辱。」科倫走後,甘尼美提斯對艾娥斯說。
「這是我的選擇。」甘尼美提斯說,「因為我知道,你對近代的中國菜很感興趣,所以在那次質能轉換時,我儘可能拋掉大部分遠古時的記憶,想著你的資料里對近代中國的描述。」
「所以在現實中,他應該留在我們這個時代?」
「我是你的臨時監護人。」艾娥斯柔聲回答。

引子

「不會吧?」克勒斯松啜著咖啡,慢條斯理地說,「他不是才和你一起住了七天嗎?就鬧成這樣了?」
「什麼?」艾娥斯吃了一驚,「你在說些什麼?」
陽光靜靜照耀著綠草。方才發生的一切,猶如一場春夢,不留一絲痕迹。
第二天的晚餐令艾娥斯極為不快。席間,三個男人大談特談新發現的行星,年輕英俊的科倫自然成為談話的中心,他對活潑靚麗的希瑞頻頻注目,而人已到中年卻依然風度翩翩的赫來對艾娥斯大獻殷勤。他們盡情品嘗甘尼美提斯的廚藝,對那叫「酒」的飲料大加稱讚,卻全然忽視了那忙碌的廚師。
「你最近幾天能不能抽時間教他一些宴會禮儀?」看到艾娥斯露出疑惑之意,克勒斯松解釋說,「我們公司接了一個Case,承辦今年的名流交際會,我想讓他在這個集會上露露面。」
「也許吧。我比較容易忽視某些東西,這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因為我要生存。」
「她喝醉了。」她聽到甘尼美提斯壓低聲音說。
「如果你命令我做。」艾娥斯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艾娥斯怔住了。半晌,她又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她站起身來,「今天你做了什麼好吃的東西?」
「那好,今天的會就到這裏。」克勒斯松說,見主管們起身向外走,他又說,「艾娥斯,你留一下。」
「所以你要找到他?」希瑞說,「那樣你得用質能轉換器來定位,但是我的質能轉換器被時管局拆走了。」
寂寞?和科倫在一起的時候,過得平靜而充實;沒有他的夜晚,她通常不知做什麼好,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種感覺就叫「寂寞」嗎?她不清楚。艾娥斯怔怔地迴轉身,迎上兩道詢問的目光,一看到這個人,她就一點兒空落落的感覺也沒有了。事實上,她想起這少年方才的話,簡直九-九-藏-書都快氣瘋了。
「我想,我太讓您費心了。」艾娥斯怏怏地說。
甘尼美提斯嘟起嘴:「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聽了他這番話,艾娥斯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在這個飛速運轉的大宇航時代,每一個適合居住的星球都充斥著過剩的人群,每個人的生存都那麼不易,更何況是成功,然而克勒斯松似乎始終不曾失掉過自信。有時候,為了生存和發展,他不得不做某些事。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遠古。「遠古的人不會有『競爭』的煩惱。」她想,馬上她又想到,「可是他們的生活條件,比起現在來……」
「但是克勒斯松叔叔對我有撫養栽培之恩,再說無論怎麼講,你都不該動手打人。」
「呃?」艾娥斯呆了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怎麼回事?」艾娥斯有氣無力地說,「客廳怎麼這麼亂?昨晚有強盜來搶劫,還是科倫又在這兒和赫來幹了一架?」
克勒斯松皺起了眉:「時空管理局正在調查航時器能量泄漏的原因,他們認為是由於違反操作規定引起的。如果情況不是這樣,我們就要控告生產航時器的公司製造偽劣產品。」
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在關注他們的話,那就是艾娥斯。她並不在意自己得到了怎樣的讚美,因為無論什麼樣的榮耀,都改變不了與科倫分手的事實,也無法彌補失去他的損失。遠遠望著那一對面溢幸福光彩的准新人,心中的感觸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千根針刺在心。當科倫面帶歉疚之色來向她道賀時,她只冷冰冰地點點頭,禮貌地向他賀喜,沒有半句多餘的言辭——她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控制不住,使所有的感情都爆發出來。因此,她未等地區行政長官宣布交際會頭一天的狂歡結束,就獨自返回家中。她需要一個人來消化掉傷痛。
「是這個傳說。」赫來掀動閱讀的按鍵,他身後的大屏幕上出現一行行文字:「古希臘流傳下來的寶瓶座的傳說,甘尼美提斯被宙斯化身的鷹帶往神界,從此成為神宴的侍者。」
「不會有第二個人了。這是時航史上最特別的事故。」
這天,艾娥斯接到時空管理局的通知,要她和甘尼美提斯去一趟,說是要做能量測試。這樣的測試前些時也曾做過,所以艾娥斯並未在意。
「那又怎麼樣?」
「我也一樣。」
「赫來,這是艾娥斯小姐給你那份申請的附件吧?」那位反對他的局長嘲弄地說,「這也可以作為依據嗎?你是不是被艾娥斯小姐迷昏頭了?」
「我連現在的記憶都不可以保存?」甘尼美提斯問。
「那麼你是誰?」
「你難道不想你的父母、故鄉?」
「沒有。」艾娥斯覺得奇怪,「怎麼?」
艾娥斯憂鬱地笑笑:「也許是因為我冷血。人都很冷血。」她抬眼看一看少年,「我說的是實話。」
「寂寞就在在背後催促我,再去喝半杯酒,祈求能無意之中可灌醉傷口。痛卻散落身體里在流,但是又流不走,零亂似覆水傾過後,沒法收……」不知何時,網路里換了一支歌,仍是同一個人唱的,名叫《半杯酒》。艾娥斯覺得這歌簡直是專為她寫的。她痴痴地笑了,聽著那感情深摯的歌手繼續唱道:「寂寞站在背後驅使我,再去喝半杯酒,從來難忘記的光陰也會沖走。這句說話偏偏繼續留,但是未流出口,留待今天的心叫喚,情人現在別要走!」
「為什麼?」
「因為你要跟我住在一起。」
她的考察進行得很順利。經過巧妙的觀察和驗證,她弄清了古人在食品中添加的致幻藥物基本是天然生長的大麻,並且,她也了解了這種藥物對人體的一切作用。
「因為你本來就是小孩子。」艾娥斯說,「你打算在地上坐到什麼時候?」
艾娥斯告訴他,她能照顧自己,可一時間竟說不出反駁他的話。
無論在哪一個時代,生存都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是。可我確知他沒有回到他的時代,雖然時空管理局沒有宣布分離結果。」
「你也真忍心,竟讓我等了二十年!」
「謝謝總裁誇獎。」艾娥斯悻悻地說。
「其實我到過很多地方。我一直在學習廚藝,你根本想不到我現在會做多少菜。不過,最後我決定在這裏等你,因為這城市和我一樣,到了回歸的時候。它要回歸它的祖國,而我要回歸你所在的時代。」深情使甘尼美提斯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艾娥斯,我始終相信,無論你在哪個時空,我只屬於你所生活的時代。」
「科倫,是做什麼的?」

尾聲

門鈴「叮咚」一響,艾娥斯左右看了看,費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去開了門。甘尼美提斯和赫來並肩立在門外,少年手中還捧著個古色古香的瓶子。二人異口同聲,叫道:「你喝酒了?」
「想。可我不放心你。」
「你才應該說話公平一點,若非我今天好心給你做了晚飯,你根本沒得吃。」
「冥河,又叫宣誓河。即使是神祗,只要以這條河的名義起的誓言,也不得違背的。」
「等把你的能量歸還你,我們會把他發射回他的時代去。當然,要消除他在現代的記憶。」
「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給你。」甘尼美提斯垂著眼瞼說。良久,他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藍眼睛望定她:「艾娥斯,你是我在這裏最接近的一個人,也是待我最好的人,所以,我要給你我最珍視的東西。」
甘尼美提斯只安靜了幾秒鐘,就又活潑起來:「剛才我睡著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而隨著交際會的結束,一切步入常軌,甘尼美提斯似乎被人淡忘了,除了時空管理局的負責人。
「他是不是也準備娶你?」
艾娥斯恍然大悟——為什麼甘尼美提斯那麼快就適應了現代的生活環境,那麼快就學會了使用一切先進設備,只因為他的體內含有她的思維能量,帶有這個時代的特質,自然易於和這個時代融合。而他自和她相遇后就開始對做飯感興趣,以及他關心她的情感問題,只因那本是她最為掛心的事。她也隱隱感覺到了他較同齡人成熟,那當然也是由於他的腦能量級提高的緣故。
「什麼叫亂|倫?」
那是一雙海水一樣清澈深邃的眼睛,亦如海水一樣,隨時反映著情緒的變化。艾娥斯忽覺心漏跳了一拍,那雙蔚藍色的眼中分明寫著信任和依賴。「你好,艾娥斯。」那少年輕聲說。
「嗯,上次你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可我還是喜歡這麼叫你們。」
艾娥斯氣得笑了:「你說話公平一點好不好?去別人家看看,這年頭誰還用遠古時的廚具做飯?若非我是研究食品的,收集了好多古代廚具,你根本沒得用。」
「順便送你回家。」艾娥斯補充說。
「也不是那麼說。」甘尼美提斯遲疑著,「其實在我的國家,葡萄也都是人工種植的,可是你們的葡萄好像……」他思索著,「滋味和我們的不同——缺少葡萄味。」
「我不明白你怎會對做飯菜感興趣。」艾娥斯換了個話題。
希瑞評論道:「這都是星際戰爭的後遺症。」
艾娥斯將那閃爍著異彩的水晶球小心地裝進航時器,和主發動機連在一起,那是記錄著她和甘尼美提斯能量性質的質能轉換器。正如她所預想的,她終於等到了能夠與他相會的這一刻。她深深吸了口氣,啟動了航時器。
人只有在失去一樣東西時,才了解它的價值,這是不是宇宙亘古不變的定律?不是因為能量的混淆,不是由「相同屬性的能量相互吸引」的法則決定的,如果你已習慣了生命中有某個人存在,你又怎能輕易將他驅逐出你的生命?回想起最後的感情交融——那是全無保留的交流,艾娥斯確信一件事:甘尼美提斯沒有回到他出生的時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選擇。她接通了希瑞的通話器。她已作出決定。

「你的意思是,用天然生長的葡萄更好?」
甘尼美提斯低聲說:「我知道。」
「也沒什麼,不過是餐前的小菜和正餐的麵食。你這裏沒有趁手的工具。」
甘尼美提斯忍不住大笑:「不是科倫,是你。」
艾娥斯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克勒斯松叔叔因為希瑞的事,有求于赫來,才請他吃飯的,你這麼一鬧,事情就不好辦了。」
「剛才找你的那個人是誰?」甘尼美提斯問。
「……」
赫來猶豫著,沒有即刻回答。艾娥斯便明白了,會有相當程度的危險,她禁不住憤然斥道:「你認為這種決定人道嗎?」
「你說什麼?」艾娥斯立時漲紅了臉。
「只是餐前的小菜。」
「過去你好像也常說這句話。」
「我沒胡說。我們今後要住在一起的,不是嗎?」
「不一定所有的情緒都要表現出來,」艾娥斯說,「傷痛一旦說出來,就不是真的傷痛了。」
甘尼美提斯搖了搖頭,困惑地說:「我也不明白。好像自從七年前遇到你以後,就突然喜歡起做飯來了。」
「希瑞,有句話我一直沒向你說呢。」艾娥斯輕聲說,「祝你和科倫幸福。」
男孩考慮了一刻,說:「那好吧,我等著你。你一定要來接我,記住啊。」
「已經確認這股能量是屬於那孩子了嗎?」
少年靜靜地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著她,眼神那麼純真,那麼無辜。艾娥斯心裏忽地充https://read.99csw.com滿了負疚感,她低低嘆息一聲,說:「對不起。」
「你們的規矩真古怪,我們國家就不是這樣。」
「才不是,你喝醉了才像真正的人呢。」
「我不知道,」艾娥斯說,「要得到時空管理局批准才行。」
「我知道。不過你的航時器電腦里一定還有當時質能轉換的記錄,其中包括能量屬性分析。」
「人類的歷史大致可分為四個時代:如今我們把鐵器時代及其以前的時期叫做遠古,那就是你所生活過的時代;工業時代稱為中古,距現在也有好幾百年了;之後是信息時代,那是近代的起始點,近代還包括超信息時代和宇航時代;而現在,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大宇航時代,它的標誌是恆星際航行和航時器的產生。」艾娥斯望望正在出神的少年,「甘尼美提斯,你在聽我說嗎?」
艾娥斯默然許久,困難地開口:「決定權不在我——你不屬於這個時代。」
「喏,那個綠色的柜子就是。」
「那是因為你還不了解酒的真諦。」甘尼美提斯說著,打開了電腦。
作為甘尼美提斯的臨時監護人和酒的開發者,艾娥斯也獲得了極高的稱譽。相形之下,科倫和希瑞這對新近訂婚的情侶顯得黯然失色。雖然由於發現了新的行星,科倫也受到了表彰,可幾乎沒人談論他的功績;而希瑞,這位往年的「最佳禮儀小姐」更是近乎被遺忘了。尤其是當人們想到她因時航事故現仍是「待罪之身」時,便更避諱提及她了。
「可是……」艾娥斯瞪了甘尼美提斯一眼,忽然說不下去了。
「你真是聰明,我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希瑞爽朗地笑了,「請來取吧。」
「因為我對那種叫『酒』的飲料感興趣,聽希瑞說,它的滋味相當不錯。」
「哦——」此刻她僅能吐出這麼一個嘆詞。
「你寂寞嗎?」甘尼美提斯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出這麼一句話。
可視電話「丁零」一響,艾娥斯按下開通鍵,屏幕上出現的是克勒斯松。「你好,親愛的侄女。」他說,「我只是想問問你進展如何。」
那瓷瓶是地區行政長官在交際會上頒發給他的,作為他「發明」酒的褒獎。當他用它為那些達官貴人斟酒時,不知贏得了多少驚羡的目光。它是他在這個時代的榮耀的象徵。艾娥斯望向瓷瓶,柔和的燈光下,瓷瓶光華隱現。「它太重了,」她吶吶地說,「重得我承受不起。」
「我今年15歲,已經是成年人了。按照我國的風俗,應該可以選立妃子了。」甘尼美提斯說,「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嫁給我,無論你是否比我大。」
「小鬼。」艾娥斯無比頭痛,「別老說奇怪的話,你對這個時代的認識還有待加強。」
她並非不愛別人,但是有多少人因為她的「愛」而受傷?她不知道。曾以為寬容和忍讓就是愛的全部,可是她從不曾站在別的立場上,去體味別人的內心。只因很早以前,她就封閉了自己的心靈,為了逃避傷害。而今,來自遠古的情感喚醒了她的心,令她知道,為了生存,她丟失了生命中最可寶貴的東西,令她知道,生存和生活原有著太大的差別。
「只要沒結婚就不算數,你可以悔婚。」
「你要借用我的航時器,為什麼?」希瑞萬分驚訝地問。
「那些小灌木,」艾娥斯說,「我好不容易從東亞秦嶺帶回來的。你不知道現在這種野生的植物有多珍貴。」
「你不傷心嗎?」甘尼美提斯感到奇怪。
少年站起來,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軀:「你來把客廳收拾乾淨,我去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無稽之談也可能就是真相。」赫來自嘲地笑笑,「不過,我弄不懂,為什麼無論哪個時代,感情這種事都沒有秘密可言?好像你們比我更了解我的情感問題哩。」
「難道我應該眼看著別人占我未婚妻的便宜,再心情愉快地鼓勵他?」科倫氣猶未消。
「挺好。」
「在給科倫——我的未婚夫寫信。」
甘尼美提斯謙虛地笑笑:「我所說的這些,是艾娥斯在大學畢業論文中的觀點。」
「炸墨魚、大辣椒、鱈魚和馬鈴薯沙拉、油炸乳酪、茄子和乳酪……」甘尼美提斯一一指點著說。
「你和希瑞昨天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待其他人走出會議室后,克勒斯松問。
「看來你們二位都是好戰分子,」赫來說,「而我和艾娥斯小姐一樣,是和平主義者。」
「做飯。」
艾娥斯啼笑皆非:「聽著,甘尼美提斯,雖然從出生年代來算,你可以說是我的祖先,可現在,按實際年齡算,我比你大許多……」
克勒斯松打斷她的話:「斯梯克斯河,那是條什麼河?」
「如果傷心的話,應該痛痛快快哭一場。」
「艾娥斯,你告訴我,你不肯嫁我,卻同意跟我一起住,那你是我的什麼人呢?」甘尼美提斯悶悶不樂地問。
艾娥斯皺皺眉:「胡說。小孩子別老說大人話,會討人嫌的。」
科倫凝視著她,失望之色溢於言表:「艾娥斯,你還不如一個孩子明白事理。」他甚至沒有說一句告別的話,就憤然離去。
「在我們國家,像你這種年歲的女子,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母親了。」
「天!」艾娥斯哀嘆一聲,心中亂成一團。
兩個人一邊拌著嘴,一邊來到客廳。甘尼美提斯端來一個陶瓷盤子,上面花花綠綠,碼放著艾娥斯叫不出名的菜肴。她不禁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他的神態有幾分惆悵。艾娥斯默然了,她無話可說。
「什麼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也痛恨酒。」
相們相視一笑。甘尼美提斯張開雙臂,艾娥斯毫不猶豫,投進他的懷抱。「讓你久等了。」她呢喃著。
宙斯集團在新行星上購買了大面積的土地,手續已全部辦理完畢。近幾個月,艾娥斯不可避免地跟隨克勒斯松出席一系列的宴會,聽男人談論政治、經濟問題,聽女人談論感情問題。過去這種談話只使她倍感煩悶無聊,現在她卻已經明白,無論在哪個時代,這都是必然存在的社會狀況。而不管在哪個時代,她都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生活。懷念著和甘尼美提斯相處的日日夜夜,她堅信,雖然能量是劃分時空的標準,然而思維——情感卻可以穿越時空,打破能量的束縛。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想得越發透徹:她不過是一個平凡的女性,他不過是一個平凡的男子,既然能量的交融使他們突破了時空的禁忌,各自有了不同於自己生存時代的屬性,那麼浩瀚的時空中,必定有一個角落,能夠容得下一對平凡夫妻。時管局尚未取消她的時航禁令,她現今能做的,就是等待與爭取。
「我知道,」男子接上她的話,「我不屬於這個時代。」
「沒有什麼秘訣,」甘尼美提斯說,「用葡萄,方法很簡單。不過,我得告訴您,您現在喝的這酒味道不夠醇,因為它是用人工種植的葡萄釀製的。」
「艾娥斯,」正忙著收拾殘局的甘尼美提斯抬起頭來,插嘴說,「人無論何時都應該維護自己的尊嚴,尤其是女人。」
「不管你說什麼,我決定了:那小鬼一直跟你住,直到時空管理局的裁決出台。而且,明天晚上,我要請時管局的局長赫來到你家吃飯。」克勒斯松以不容辯駁的口氣說,「那小鬼給你造成了多少損失,你儘管把帳單開給我。」
甘尼美提斯垂下頭去,不說話了。艾娥斯忽覺非常內疚,輕聲說:「對不起。」
「還有下次?」艾娥斯呻|吟,「我再也不沾一滴酒了。它太可怕,簡直是一場災難。」
兩個人對視良久,竟是男孩先開口問她:「你是女神嗎?」
「看來你真是氣得不輕,不過現在你比較像一個正常人了。」見艾娥斯驚詫地望著他,克勒斯松和藹地說,「艾娥斯,你從小就很乖。我幾乎沒見過你耍脾氣,也幾乎沒見你哭過——除了你父母過世時。可是你太冷靜,太懂得忍讓,不像一個活人,尤其是,不像女人。相比之下,我更欣賞你今天的表現,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多可愛。」
「克勒斯松叔叔!」艾娥斯太過氣憤,一時忘了是在公司里,竟把親屬關係搬了出來,「你這是幸災樂禍!」
七年!艾娥斯心中一震。比起現代人來,遠古人生命都是短促的,七年,在他們的生命中是一段不短的歲月,而他一直在等她——只是為了一句哄騙的話。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撫一撫少年的金髮,思緒驀地飄至他們初見時。
「你要去找甘尼美提斯?你們不是已經做過能量分離實驗了嗎?」
時空管理局每月例會照常召開,5位局長都沉著臉,因為近來又出現了時空紊亂現象。
「艾娥斯,你讓我震驚。」
「我叫艾娥斯,宙斯集團的……」
男孩友好地笑笑:「請你不要生氣。我知道凡人不能隨便來神界,不過有些事是早已註定的。大祭司早就預言過,我會遇到神。」
男孩本已進了航時器,聽她這麼說,又跳了下來,大聲抗議說:「不,我不回家!」
後面的事她全不記得了。
「我幾乎找遍了每個時空,這是唯一能和你接觸的一個。」
「你很容忍我。」甘尼美提斯的笑如同和煦的春風,「我想,別人不會像你這樣容忍我的。我老是惹你生氣,做你不喜歡的事,還總把屋裡弄得一團糟。」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不過,以後不會了……不會再有人惹你生氣了,至少,我……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