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卓的話音未落，忽聽得隆隆的聲音從天而降，在陽台處有一道閃光射了進來，隨即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親愛的，我回來了，給我準備好了茶點么？」吳世卓忙回頭望去，只見紫色窗帘被人一挑，進來的是一個有著鷹一樣眼睛的男子。

「為什麼呢？」

「這個人怎麼了？怎麼竟跑了？」

吳世卓只當她是悲傷過度，神志有些不清，忽然想起小說里有「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便借用來安慰她：「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傷心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打開陽台的天窗嗎？」

柳兒笑道：「多有趣呀！可惜現在人人一有空就都在網路上逛，再難有這樣真實而開心的玩耍。」

「篤篤篤，篤篤篤！」斷斷續續的敲門聲隔著門板傳來，彷彿是另一個時空的聲音，使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兒猶豫著打開門，很疑惑地望著從「另一個時空」里走進來的https://read.99csw.com人。

「還記得我嗎？我是吳世卓，我們前天在購物中心認識的。哦，我可以坐坐嗎？」來人自我介紹說。

「哦，叫我世卓好啦。我剛才在家裡很悶，在網上看了幾篇小說，發現那個時代的人很愛串門，不知道串門是怎麼一回事。前天碰巧我們又認識了，所以我就來拜訪一下。我們——我們談談天，希望不會打擾你吧？」

柳兒嘻嘻一笑，說道：「這個在虛擬世界度日慣了的傢伙，大概以為今天當真在真實世界里遇到了鬼魂哩！他說他偶爾也搞點惡作劇，那算什麼，太小兒科了。好，不要管他啦。茶點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怎麼遲了十五分鐘才回來，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擔心你呀！」

那男子抬頭正好與吳世卓的目光相遇，他先是一愣，隨即爽朗地笑道：「怎麼？居然會有一個活人來串門么？」

吳世卓見進rｅaｄ.９９ｃｓw•cｏｍ來的柳兒微皺雙眉，還輕輕嘆氣，便問道：「柳小姐，有什麼事么？」

「那除了沒有串門，還有別的什麼新鮮事嗎？」柳兒漫不經心地問。

吳世卓想說句安慰的話，但大約是孤身獨處，經常不同人交談，嘴巴不夠靈敏，張了張嘴，卻半句也沒有說出來。

「我們現在的生活根本不必走出家門，照樣過得怡然自得。可是我先生就不同了，他厭惡這狹窄的空間，甚至憎恨網路，他喜歡飛翔，或者可以說是喜歡冒險，寧肯在真實的空間里摔斷胳膊或腿，也決不願在虛擬世界里做虛假的表演。於是，他同他的幾個朋友搞起了什麼環球飛行，而且每天不繞上十圈是不會回來的。有一次，天氣非常不好，雲層很厚，我勸他不要去飛了，但他執意不聽，結果他的一個朋友撞在珠穆朗瑪峰上，機毀人亡。打那之後，他每次駕駛飛行器出去，我都擔心極了，害九-九-藏-書怕他會遇上什麼危險，望著飛行器漸漸消失在遙遠的天際，我的心就開始顫抖，生怕那就是最後的訣別。果然有一天，我的預感得到了應驗，悲劇終於發生了，他再也沒有回來。」柳兒說著，雙手捂面，好像要阻止眼淚流出。

「就是幾個人在一起，突然有個人在背地裡搞點破壞。」吳世卓順著自己的思路，饒有興緻地講述著，「比方說有一個人從坐位上站起來，另一個人趁他不備把椅子搬開，那個站起來的人再坐下時，就跌坐到地上。」

「是啊。現在差不多的工作都被機器人取代了，我每天只用一個小時就在網路上把工作處理完了。所以沒事就看看小說。」

吳世卓瞪著眼，張著嘴，一動也動不得，呆了半晌，忽地站起來，沒命地逃了出去。

柳兒吃了一驚，抬頭看了吳世卓一眼，嘴裏卻應道：「啊，也許你說得對。哦，吳先生經常在家看小說嗎？」

「這https://read.99csw.com個么，等我想一想……哦，搞惡作劇。」

「惡作劇？」

這個時代是網路的時代，一方面無論人們工作、購物，還是想瀏覽大自然的風光，只消走進網路便什麼都解決了；一方面人類已從各種輕重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有的是閑暇去網路遊玩。除此，人與人之間在網路之外是極少接觸的，以往許多個世紀里，人們熱熱鬧鬧、紛紛攘攘地往來、串門的情景，在我們這個年代里已經絕跡了。如果說有誰膽敢去敲開鄰居家的門，那他準會被認為神經出了問題，或是逛虛擬世界逛暈了頭。倘若真有此類事件發生，在網際網路里傳開，也算一件不大不小的新聞了。不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許偏偏就有從古老年代里闖進來的人。

「當然——當然可以。」柳兒倒了一杯茶放在吳世卓座旁的茶几上，笑道，「冷不防有人敲門，把我嚇了一跳。我叫柳兒。吳先生找我有事么？」

柳九_九_藏_書兒感慨之餘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然後放下手中的細瓷茶杯，起身走向陽台。陽台很大，可以容下一架小型飛行器。柳兒俯身從五十多層的高樓向下望去，街道是線，建築物是點，所有的點和線連成一片，構成這地球表層的世界。柳兒望著這錯落有致的線與點沉思了片刻，便轉身按動開關把陽台的玻璃天窗打開，隨後進屋反手將通往陽台門窗的紫色窗帘拉上。

柳兒停止了抽搭，繼續說道：「以前他每次飛行回來，就從天窗口降落在陽台上，回來的頭一句話就是問我，茶點給他準備好了沒有。如今我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但每當黃昏的時候，我總還是把天窗打開等著他……」

柳兒愣愣地凝視著鍾錶，猛地叫道：「哦，糟了，我忘了給他準備茶點了。」柳兒忙起身向廚房走去，只一會兒，就又走出來，問來訪者：「你相不相信有鬼魂存在？我總感到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他的鬼魂就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