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嘯
燦爛群星點綴在黑天鵝絨般的天幕上，熠熠生輝。小鷹簡單地判斷了一下方位，堅定地向東北方向飛去。
但那片樹林還是那樣遙遠，那麼可望而不可即。小鷹實在舉不起沉重的翅膀，小鷹也實在飛不到家了。
小鷹以自己單薄柔弱的身軀同強大的大自然繼續對抗。
夜裡，趁著玲兒一家都睡熟了，小鷹用雙翼支地，站了起來，一展翅，輕輕躍上了窗檯。
鷹媽媽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塊兔肉用彎鉤似的鐵嘴撕扯開來，喂進小鷹的嘴巴里，目光中充滿慈祥的母愛。
玲兒耐心地餵飽小鷹，又找來一隻盒子，填入棉花，給小鷹做了個溫暖的窩。
鷹媽媽的速度越來越慢，身體也開始大幅度搖晃起來。忽然它一個翻滾，旋轉著墜向漆黑的地面。
看啊！那大片大片青翠欲滴的樹林多像家鄉啊！林邊是寬闊的如同巨大的毛毯一般的碧綠草地。一條玉帶一般的白亮的河水繞過樹林，蜿蜒轉折向遠方伸展，河水在陽光照耀下反射著粼粼波光，數只水鳥在水中歡快嬉戲，它們的生活多麼幸福寧靜！
為了節省體力，小鷹每拍擊幾次翅膀，就平展雙翼，利用慣性和氣流滑行一段距離。小鷹極謹慎地把握機會，不放過任何一股可以利用的上升氣流。
小鷹決定先找些食物補充體力，它降落地面。
小鷹雖然聽不懂她的話，但它看見了一雙清澈見底、充滿真愛的眸子。小鷹的精神戒備慢慢鬆弛下來。
小鷹的身體猛然一顫，一股劇痛迅速擴散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經，使它幾乎把持不住，就要一頭栽向地面。
這是亞熱帶一座廣闊的、蘊藏著無限生機的原始森林，富饒而美麗。
凄絕的嘯鳴還在天空中回蕩，但小鷹的呼吸已經停止了。
小鷹本能地渾身一震，又平靜下來，一動不動地接受小女孩的撫摸。接著，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它的身軀，擁入懷中。
小鷹在媽媽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長大了，羽毛漸豐。
小鷹圍繞媽媽的遺體盤旋幾周后，猛然衝天而起，如離弦之箭，射向茫茫夜空。
玲兒和小鷹已經成了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
小鷹憤怒了，毫不客氣地向那隻小手猛啄過去。只聽「哎喲」一聲驚呼，那隻小手縮了回去，白皙的手背上已增添了一道殷紅的傷痕。
小鷹哀鳴一聲，急急調整翅膀，緊隨媽媽俯衝下去。
但它那引人注目的身軀已經落在了獵人的準星線上。
鷹媽媽來不及說些什麼，強忍傷痛，領著小鷹迅速離開了這個建成不久的新家，迎著晚霞向前飛去。
小鷹輕輕啄著媽媽的羽毛，聲音哀鳴呼喚著媽媽。
當刺耳的油鋸聲再次擾亂了新家的寧靜時，媽媽告訴小鷹，要去尋找新的家園了。媽媽出去尋找補充體力的食物，讓小鷹獨自在林中練習。
小鷹對自己說過，就是死，也決不放棄自己的心愿。它要永遠向著心目中的美好家園行進。
哦，原來是一隻蛋破裂了。一隻毛茸茸的小腦袋搖搖晃晃倔強地撐開束縛它的蛋殼鑽了出來。
天色漸暗，小鷹滿心歡喜地躺在尚未竣工的新居里，懷著對美好明天的幻想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樹下，一個頭戴防護帽的林業工人正手提一把油
九*九*藏*書鋸，無情地切割它們賴以棲身的這棵大樹。樹身劇烈震顫著，枝葉亂抖。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後面尾隨著一個瘦小的身形，握著一支手電筒。
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滿天星斗，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烏雲遮得嚴嚴實實。隨著一道閃電劈開夜空，豆大的雨滴驟然而至。
這一天，小鷹眼前猛然一亮，呵，一幅美麗畫卷由遠及近，映入眼帘。
直到天色大亮，鷹媽媽才托著小鷹穩穩地落在一棵很高的楠樹的枝椏上，鬆了一口氣。
小鷹想飛得更高些，飛到雲層上去，但它已力不從心了。
「鷹兒，」一會兒，它聽到了小女孩柔潤甜美的聲音，「我帶你到家裡，給你治傷好嗎？不要再啄我，我不會傷害你。」
稍作休息后，小鷹決定向南飛，它一定要找到美麗的新的家園，這是媽媽的臨終心愿。
該吃午飯了。小鷹飛到樹林子的另一邊，尋找食物。
小鷹在這座農舍上方盤旋良久，發出了一聲動情的長嘯，之後迅急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鷹媽媽最後深情地看了小鷹一眼，緩緩地垂下了頭。任小鷹百般呼喊，永遠也不會醒來了。
小鷹早早地飛下了白楊樹，歡快地在林中尋覓早餐。
「鷹兒，你很痛嗎？」小女孩伸出了那隻帶傷的手，試探著在小鷹背上輕輕地觸碰了一下。
那裡有一個鳥巢。
從這天起，小鷹便在玲兒家中住下了，玲兒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它，每天都要陪它說一會兒話，抱它到室外晒晒陽光，給它換藥。
不，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我還沒有找到屬於我的家園。既然這個願望在我有生之年已無法實現了，那麼我就回到家鄉去，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回到和媽媽一起生活過的地方去。小鷹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
從這天起，小鷹吃飽之後，便勤奮不懈地跟著媽媽苦練飛翔。每當小鷹摔了跟頭，媽媽總是愛撫地安慰它，用翅尖輕拍它的小腦袋，鼓勵它勇敢地堅持下去；每當小鷹完成一個漂亮的飛行動作，媽媽總是高興地用喙梳理一下它凌亂的羽毛，鼓舞它飛得更好。
但與生俱來的頑強性格驅使小鷹拚命扇動翅膀，努力飛往高處。
小鷹的內心波瀾起伏，無法平靜。除了媽媽，有誰這樣關心過它，愛護過它？它懂了，人類對待它的有子彈，但也有呵護。
「怎麼了，玲兒？」爸爸忙拉過女兒的小手察看傷勢，旋即猛地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棒向小鷹揮去。
這是一片荒蕪的田野，幾乎一無所有，沒有野兔，沒有蛇，甚至連老鼠也沒有。小鷹徒勞地在雙翅的協助下用一隻腿一蹦一跳地行進，搜尋了半天，僅僅在一塊草皮下發現了一條蚯蚓，小鷹毫不猶豫地吞下它。
「多可愛的小鷹！」一隻纖細的小手向它伸了過來。
這是小鷹生命之歌的絕唱，蘊含著它對回到家鄉的歡喜，對這個世界的無限眷念，對世人的感激和憤恨，對幸福生活的熱切渴望和對災難製造者的血淚控訴。這許許多多複雜的情感交織成一張永遠也無法理順的心網，被小鷹轉化為一聲如歌如泣的長嘯撒向廣袤的天地之間。
小鷹無限留戀地回九*九*藏*書首環顧了一遍這個曾帶給它溫暖，給予它安慰和呵護的家，強迫自己扭過頭來，如一片輕雲飄出窗外。
小鷹平靜地閉上了眼睛。畢竟自己是一隻勇敢的雄鷹，沒有辱沒鷹之家族。
幾乎喪失了所有思維意識的小鷹又看見了東升的旭日。
雖然小鷹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這些日子親密無間的相處，也使它與他們之間有了一定程度的心靈溝通。它從他們的黯然神情中，猜到了自己已經快要告別這個世界了。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嘹亮的鷹嘯，引得農夫們紛紛抬頭四顧。
該到大草原了吧？小鷹思忖著。
被稱作爸爸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一捆柴火，走過來。
再加把勁，飛得再快些就會暖和了。小鷹鼓舞著自己，最大限度地提高翅膀的拍擊速度。
小鷹一驚，立刻調整了一下方向，迅速向回飛。
漸漸地，小鷹感到頭暈眼花，力不從心了。接著，它再也支持不住，翻滾著跌落下去……
「不，爸爸，不要打它。」玲兒顧不上傷痛，急急地攔住父親，「爸爸，它受傷了，一定是被誰傷害的。我要救它。」
它的兩隻又黑又亮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塵不染的湛藍天空，彷彿滿懷希冀地嚮往著什麼。
落下去避一避？不行。小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以自己現在的身心狀況，一旦鬆懈下來，恐怕再也飛不起來了。現在必須一鼓作氣地堅持下去，用生命同死神賽跑，爭分奪秒趕回家鄉。
父親這才丟掉了手中的木棒。
玲兒端來了食物和水，一口一口地餵給小鷹。
就在大樹倒下的一剎那，鷹媽媽展開了它有力的翅膀，騰空而起，迅急地飛升到森林上空，向著原始森林的深處飛去。
漸漸地，小鷹尚未痊癒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開始滲出身體。左翅也疼痛加劇，每揮動一次都痛入骨髓。
在離林邊不遠的地方，小鷹發現了一棵白楊樹。它與以前的家所在的那棵白楊是如此相像！小鷹想起了媽媽，想起了過去的一切一切……
小鷹說不出地開心。自出生以來，小鷹從未離過家，每日除了等候媽媽給它帶回可口的食物，就是聽媽媽給它講好多好多新鮮事。
核桃大小的冰雹隨之而來，肆無忌憚地撲向小鷹。
鷹媽媽強打起精神，用最後的力氣告訴小鷹：孩子，向西飛吧，那兒有很美麗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那兒也有我們的同胞，媽媽年輕的時候常常在甜甜的牧歌的伴隨下遨遊在那方藍天凈土之間，那裡一樣也能成為你幸福的家園……孩子，去吧，到大草原去，幸福地生活下去……
小鷹的身軀緩緩落進了那片並不茂密的樹林。
小鷹的心在流淚，在滴血。命運啊，為什麼要這樣殘酷地對待我！我千辛萬苦找到了這片美麗的土地，以為從此便擁有了幸福，可我剛剛升起的新的希望卻又破滅了。人啊！你們害死媽媽，毀掉我們的家園，把風光無限的大草原變成死氣沉沉的荒漠，難道還不夠嗎！
小鷹開始在林間穿梭，尋找適合築巢的大樹。
不知又過了多少，一陣簌簌的腳步聲將小鷹驚醒。它警覺地盯著一扇木板釘成的小門。
從媽媽歡喜的神態中，小鷹知道已沒有危險了，九*九*藏*書便又恢復了頑皮的天性，不安分地吵鬧著，呼啦呼啦地拍打著小翅膀。
鷹媽媽漸漸蘇醒過來，以無限愛憐無限悲痛的眼神注視著小鷹。可憐的孩子，你註定從今以後就要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了，媽媽無法再保護你了。
那片樹林就是家了，我回來了，我終於回到家了！小鷹在心裏喊。
鷹媽媽讓它待在樹上，自己飛了出去。不久后回來，嘴裏已叼著一條一尺來長的小蛇。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小鷹一咬牙，繼續飛。
林業工人逐漸推進到了這片地帶，機器的轟鳴時隱時現。
該到了吧？前面就是家鄉么？一定是了。小鷹迷濛的雙眼又閃現出一絲光亮。
猛然一聲巨響，嚇了小鷹一跳。它循聲望去，是兩個人類成員，一個手持還在冒煙的獵槍，另一個已從地上拾起一隻垂死掙扎的黃鶯。周圍的空間里，百鳥驚惶失措地在林中亂竄，四散逃命。
小鷹悲痛欲絕地守候一旁，許久，許久。
當小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座農舍小院內，院子四周堆放著柴火，天空已是繁星滿布。
小鷹準備在這棵白楊上建築新巢，它銜回了許多樹枝照著記憶中的模樣將樹枝直一下橫一下地交錯堆放起來，力求使巢的結構形狀跟媽媽建造的一模一樣。
肚子依然咕咕叫，生存最基本的條件依然無法滿足，小鷹無奈地停止搜索，在一口渾濁的池塘邊飲用了幾口難以下咽的充滿農藥味的污水后，再次飛上夜空。
趁小鷹津津有味地進食時，鷹媽媽四處搜尋斷枝枯葉，準備建築一個新家。
黑夜是如此漫長難熬，風雨也彷彿是無邊無際，沒有盡頭。小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堅持下去，極度的寒冷和疲勞是它惟一的感知。它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凝固了，肌肉已經僵硬了。有好幾次，小鷹甚至認為自己已經死掉了，但它沒有，它還活著。是內心深處一個堅定的信念在支撐著它——回家的慾望像一團熊熊烈火，越燒越旺，幫它驅趕嚴寒，抵禦疲憊，將它不屈的精神鬥志轉化為肉體的力量……
小鷹終於勇敢地完全鑽了出來。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隻只有一條腿、渾身布滿傷痕、仰躺著的雄鷹的屍體。
於是小鷹轉身向南，不分晝夜地奮力飛翔。渴了，飲些河水，餓了，尋些食物，困了，小憩片刻。小鷹的體內流淌著鷹家族代代相傳的飽含不屈不撓的精神的血液，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止它達到自己的目標。
又一聲槍響。
小鷹失望了。
是小鷹的意志不讓肉體鬆懈，不讓雙翅落下的。
呀！眼前的一切是多麼新鮮，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美妙！比起蛋殼裡那個小小的天地，不知好多少倍呢！
一旁的父親鬆了口氣，說：「玲兒，咱們進屋吧！」
這段日子是小鷹度過的最愉快的美好時光。小鷹永生難忘。
吃過早餐，小鷹開始向新居里填充柔軟的草葉，它要鋪墊一個溫暖舒適的家。到中午時，小鷹終於完成了這個偉大、神聖的工程。
「哎！」玲兒清脆地答應一聲，快步奔向屋內。
小鷹的羽毛很快便被淋得透濕，冷得直打哆嗦。
陽春三月，又到了百花盛開、草長鶯飛的季節，大地披上了新裝。read.99csw.com
小鷹滿腔悲憤，用凄厲的嘯聲發泄著心中的不平。
漸漸地，小鷹能夠自個兒搖搖擺擺地從地面飛上暖巢，再飛上樹梢，逐步熟悉了在空中掌握自己的身體姿態。
「不，不會的，鷹兒不會死，它會好起來的。」玲兒捂住臉龐，淚水順著指縫淌下。
小鷹的雙翅依然保持著平伸的姿勢，像一架平穩的滑翔機以優美的弧度划向天際。
這不正是讓小鷹魂牽夢縈的樂土嗎？
夜幕降臨了，小鷹奮力拍擊著翅膀，緊隨媽媽身後，飛呀，飛呀，不停地飛。
這天，父親嚴肅地告訴玲兒，小鷹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很可能隨時會死去。
又一個黃昏降臨了，小鷹已經渾身無力，翅膀也不那麼聽指揮了。
一個細微但清脆的聲響第一個打破了黎明的寂靜，那是從一棵高大的白楊樹的枝椏上發出的。
「這條腿是保不住了，儘力救它的命吧。」父親拿來藥品，先用酒精擦拭了傷口，塗上止血粉和消炎藥物，最後細心地將創面包紮好。
太陽從東面地平線上緩緩升起，露出半個紅彤彤的臉龐。
這是小鷹用盡最後氣力發出的嘯鳴，高亢、欣喜，卻又沉悶、凄涼。
媽媽給它講藍天、白雲、大山、湖泊、大草原，還有許許多多媽媽親身經歷過的幸福、快樂、驚險往事。每次小鷹都興緻勃勃地傾聽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充滿憧憬。小鷹多麼嚮往外面的世界啊！多麼想像媽媽一樣擁有萬丈豪情，去翱翔藍天，領略生活的多彩多姿呀！這個夜晚，小鷹睡得很香。
田中的農夫們放下手中的農具，紛紛奔進那片樹林。
小鷹輕輕盤旋著降落在綠草地上，一股芬芳氣息撲面而來，小鷹多日來的疲勞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原來，媽媽碰上了伐木工人狩獵，差點成了他們口中的野味。
天剛蒙蒙亮，鷹媽媽便被一陣刺耳嘈雜的噪音驚醒了。它銳利的目光投向巢外，一下子呆住了。
小鷹眼睜睜地看著危險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卻無可奈何。
媽媽說，一直向著日落的方向飛，到美麗的大草原只有三天路程。但是小鷹已經飛了整整四天了，身下的綠色不僅沒有變得稠密起來，反而越來越稀疏。地面到處是黃沙塵土，沒有植被，間或只看見些矮小的灌木叢。舉目四望，再仔細諦聽，哪裡有甜甜牧歌隨風飄蕩？哪裡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詩情畫意……
一束亮光射在它身上。「爸爸，快來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響起，「這兒有一隻小鷹！」
一路上依然是風餐露宿，氣候變幻莫測。小鷹飽受摧殘的軀體本已無力勝任這次長途跋涉，但它依然義無反顧地向前飛。祖輩代代相傳的不屈精神和經過千錘百鍊而成的鋼鐵意志不讓它放棄心中的目標。
是人類！小鷹想逃離這裏，但它只能拍打著翅膀原地打轉，連站起來都無法做到。
小鷹很吃驚自己居然能夠堅持過來，這給它增添了更大的信心和勇氣。
終於，小鷹挺起了胸膛，拍起了翅膀，猛然一躍，騰空而起。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清晨。林子里充滿了輕紗般虛無飄渺的薄霧，猶如仙境。柔和的陽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碎玉般點綴在綠草如茵的林間空地上，掛在葉尖上的點點露九*九*藏*書珠折射出太陽的七彩光芒。瀰漫在空氣中的花草芳香沁人心脾，高歌低吟的蟲聲鳥語悅耳動聽……
霞光如輕紗般籠罩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上，分外迷人。
圓圓的紅太陽靜靜悄悄地給樹林披上了一層美麗霞衣。
必須馬上帶孩子離開這裏。鷹媽媽背起了小鷹，示意它抓緊自己背部的羽毛。
不一會兒，小鷹看見媽媽飄晃著身子飛了回來。媽媽的胸膛在滴血。
小鷹感到口渴難耐，它扭頭四顧，看見院子里的一個角落裡有一隻破桶，裏面有水。小鷹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剛一動，一股鑽心的疼痛又使它昏了過去。
是獵人！
遠處隱約有一片稀疏的小樹林，林邊是一望無際的大片田地。幾輛農業機械正在翻耕播種，農夫們手持農具正修整田壠。
半個月過去了，小鷹的身體狀況驟然惡化。它的傷口感染了，各種病菌趁機入侵，嚴重損害著它的身體機能。
父親仔細檢查了一遍小鷹的傷勢，皺著眉頭說：「是槍傷，很嚴重！」
旁邊，它的母親——一隻雌鷹正用欣喜的目光注視著它的孩子的出世。它的生命有了後續了。
一路上，暴風驟雨磨礪著它的意志，漫漫征途鍛煉了它的雙翼。歲月如水般流逝。經受了無數風霜雨雪的洗禮，小鷹在不知不覺中成熟了，長大了，成為一隻威風凜凜的雄鷹。它終於可以像媽媽一樣傲嘯蒼穹，叱吒風雲了。
鷹媽媽跌落在一塊草地上，已是奄奄一息，胸膛上的創口不停地湧出鮮血，染紅了它的羽毛。
這天媽媽告訴小鷹，它的翅膀已有足夠的強度去經受風雨了，明日媽媽就要帶小鷹出巢去練習飛翔的本領。
鷹媽媽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馬上推醒了小鷹。
暴風雨已經停止了，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灑在小鷹身上，小鷹感到了無限的溫暖和舒適。
「這是真的，玲兒，我也很難過。你不要太傷心了，我們已經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了。」父親安慰著玲兒。
整整忙碌了一個下午，一個鍋般大小的巢的雛形顯現了出來。
「爸爸，你一定要救它，它好可憐！」玲兒眼中已噙滿淚水。
冰雹無情地擊打在小鷹的身上，使小鷹聯想到無數的子彈。寒風掀起小鷹的羽毛，像無形的利刃切割著小鷹的肌膚。
小鷹的一條腿已被子彈擊斷，僅剩下一層薄皮與軀體相連。那顆罪惡的子彈在毀掉它的左腿后又穿透了它的左翅，使它無法穩住身形，像一張斷了線的風箏在風中劇烈搖晃。它強忍劇痛，使用右翅和尾翼控制住身體，不屈地與死神搏鬥，終於逃離了獵手的視線。
飛了多少路程了，小鷹在心裏估算著，明天就該到了吧？
小鷹依然孤獨、緩慢地飛著，和它相伴的只有陽光為它留在地面上的影子。它的雙翅像綁上了沉重的石塊，每挪動一下都必須付出極大的努力。日近中天。小鷹在渾沌的意識中忽然清晰地回憶起所經歷過的許許多多的事情。它想起了自己出生時的情景，想起了溫馨的家，對它關愛備至的媽媽，還有那個叫玲兒的女孩和她的父親。也想起了那些傷害過它，使它家破人亡的林業工人、狩獵者。想起了那片它曾為之迷戀，難以忘懷的樂土……這一切一切，依次浮現在小鷹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