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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去不掉

病毒去不掉

作者:基爾·布雷喬夫
萬達終究害怕起來,房間里明明有人,可什麼人都看不到。她穿好靴子,跳到樓梯間里。這時她才鬆了口氣,決定到藥房去。要是在那裡,或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丈夫,那就悄悄地盯住他不放。
她比丈夫更具想像力,因而在一生中取得的成功也比丈夫大得多。她毫不遲疑地從明茨手中接過那頂隱形圓帽,戴到自己那濃密蓬鬆的黑髮上。不用主人指點,她馬上就找到了穿衣鏡,站到鏡前,兩手叉腰,問道:「什麼時間開始起作用?」
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無頭無身的雙腳!
「只坐一會兒!」
隨後算輕鬆了些。現在大家都用手往前摸索著,已經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了。現在薩維奇的手指已經在自己無形的褲兜里摸到了鑰匙,隨即取出,另一隻手又摸到了看不見的鎖孔。鎖開了,輕輕一推,看不見的門便嘎吱響了一聲,門終於打開了……
「不能提前一點嗎?」
萬達把目光移到自己腳下,地板上看到的只是一雙靴子,腳已不見了。萬達脫了靴,小心翼翼地來到過道里。那裡依然見不到人,只感覺到有人在呼吸。
明茨和烏達洛夫站在街道中央。
「那他們會永遠成為隱身人嗎?」格魯賓不無擔心。
「不行!」萬達仍在反駁。
「請放心,這是無害病毒。」明茨說。
萬達這時也正從對面朝家走來。家已近在咫尺。這是一幢私宅,房屋很結實,三道窗戶臨街,還有一個由柵欄圈圍著的小花園和一個棚子。
「守門員也同樣看不見攻球。」聰明的薩沙·格魯賓剛坐到烏達洛夫身旁,就搭上了腔,「他們條件是均等的,同處於一種預想不到的境況之中。」
萬達聳了聳肩。請吧,到藥房去吧!她心裏這麼想著,但是約會嘛,你還早著呢。你還要回家來打領帶,順順那兩根少得可憐的毛髮。而我,現在正好準備一下……
「為什麼?」明茨教授微微揚起了左眉,「為什麼,我的朋友?」
臨近9點,他才打道回家。他在街上沒精打采走著,疲憊不堪。
「我簡直就被嚇壞了!」烏達洛夫也有同感。
「這就是使你覺得好笑的原因嗎?」烏達洛夫仍覺費解。
「如果是相反的呢?」明茨教授道出了烏達洛夫心裏想的話,「假設盜賊夜裡入室行竊,是嗎?假設我們有隱身間諜,或者隱身中士……你喜歡的是什麼人?」
「絕對不行!」薩維奇斷然拒絕,匆匆而別,連對教授道謝一聲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難道他也吃醋了不成?」
萬達睖眼看著隱形分界線在漸漸地往下移動。在她思考的同時,病毒已經蔓延到她的上唇、牙齒、脖子……萬達覺得,她沒有必要老站在胸鏡面前,可以去看看電視新聞。
「就是嘛!」明茨趁機說道,但仍不敢從角落裡走出來。
「我先父給我們建造的房子,不是給您來摧毀的!」萬達也湊上一把火。
「說不定明後天我們整個古斯里亞爾就可能全部消失。」
「你們的房子沒有出問題!」明茨力圖辯解,「完全好好的。」
「你今晚在家嗎?」吃飯時,她問。
「您的病毒已經把它吞食了!」
「你也正在消失。」烏達洛夫說。
「究竟是什麼呢?」
「您究竟對我們幹了什麼?」薩維奇呵斥道,「誰讓您奪走了我們的住宅!」
明茨一把將烏達洛夫拉離那黑魆魆但仍充滿話音的地方。他已經意識到,鄰居及其房屋現在已經有一半被病毒吞食了。他們應該盡其所能去查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倆真讓我好笑!先是妻子萬達上我這兒來。你們知道她求我做什麼嗎?她求我在他心愛的丈夫身上裝一個竊聽器。」
「戴上吧!」
「難道還需要證明!這是一塊帕子,今早上還是普普通通的。白天,我們動身到體育場去的時候,它就像霧裡奔跑的球員那樣部分地消失不見了。而現在呢,它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好笑的是,萬達的丈夫薩維奇第二天也來找我,也同樣要求在他妻子身上裝個竊聽器。」
「走吧。」明茨喊著她,「別怕,這不過是一種假象而已。您前面是堅實的土地,再往前,就是您心愛的家了。莫埋怨,莫害怕,大步往前走啊!」
萬達就站在一旁,驚訝地看著那取代房屋的空空黑洞。當他聽到丈夫的叫聲時,就問:「薩維奇,是你嗎?」
萬達跑出浴室,輕手輕腳地溜進廚房,繞到桌后,這樣從門那裡就看不到她的腳了。
萬達將信將疑,不再吭聲。
烏達洛夫抑九九藏書制住了自己差點爆發而出的驚叫,但萬達怎麼能抑制呢!
明茨口氣很硬。薩維奇不由臉色一變,順從了。他伸出一隻粗壯而長滿雀斑的手,卻無形中感到,手指已經觸到了布料。啊,果真是隱形布料制的!
「她為了什麼?」
「哦,不會的。」明茨放開嗓門,「我向你們發誓,我已做過多次試驗,病毒在露天條件下只能存活三個晝夜!」
「傍晚。」明茨回答。
然而明茨教授的心,其實並不在球賽上頭,而是暗地在做一種試驗。眼看他很快就將獲得諾貝爾獎了,可就在一次觀看球賽時他又心生了一個念頭。
薩維奇答:「對,是我,就是我……」
趁妻子洗碗之際,薩維奇往洗澡間鏡子里看去。他喜憂參半地發現,自己長著稀疏花白頭髮的頭頂不知哪裡去了。開始起作用了……
她來到浴室,照照鏡子。樣子非常可怕,她要不是一個意志堅強的女人,早就被嚇得昏倒了。原來,她的頭上半部已經完全沒有了。也就是說,她的頭是從鼻子的下半部開始的。從原先的額頭看去,看到的只是浴室的牆壁和洞開的室門。
遺憾的是,他們已來不及分析了。因為當他們走近普希金大街16號宅院時,16號房屋也已經不見了,那地方也現出了黑魆魆的深淵,而且已漫及左鄰右舍。烏達洛夫心有餘悸地摸索著,走到自己家門前,原來是他的家的那地方現在只有一點霧蒙蒙的餘光。起初他猶豫不決,而後才終於意識到,世界已在消失,惟有那燈光尚未熄滅。
吵鬧聲傳遍了整幢房子,烏達洛夫徑直推門而入,說道:「有什麼不好呢?隱身主人,隱形房子!滿可以寫一本長篇小說嘛!」
情況如果不算可怕的話,那也起碼算得上可笑:萬達現在只有腰以下的半截身子了。明茨真棒!一定要給他送份厚禮!
她坐到電視機前,看了10分鐘電視,又回到了浴室。
「我已經找到答案了。」明茨簡單地回答。
「不是禮物,而是懲罰!」教授回答道,隨即富有感染力地笑了起來,「他們深感遺憾,本來是想在我們這兒組織一次肅反工作人員比賽大會的!」
雖然,明茨和烏達洛夫向世界播發了無線電通告:「……我們雖然無影無蹤,但我們仍舊是人!」但是,無論烏達洛夫、明茨,還是俄羅斯政府卻不知道,才過了幾個晝夜,地球就面臨了一次更為可怕的滅頂之災。原來銀河系有一個正慢慢死亡的灰色行星,其萬惡的統治者在銀河系作惡多端,一心想主宰整個銀河系。他一直把地球視為首敵,正親率強大艦隊以高速逼近地球,欲把地球一舉消滅,可惡棍們始終無法找到地球。
烏達洛夫和教授好不容易才說服隱身夫婦回家去睡覺,當然他們也對薩維奇夫婦的要求作出了承諾,答應一塊兒送他倆到家,並在家裡作好安排。
明茨教授有一種獨到的幽默。
進入房間后,明茨建議道:「今晚早點安歇。望你們今後坦誠相待,如果你們當初不想方設法對自己的生活伴侶盯梢的話,你們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尷尬的局面了。」
半小時后,憤怒的薩維奇夫婦出現在明茨教授的屋裡。
當然,他說對了。
就在這時,九月的毛毛雨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朋友們都沒帶傘,好在格魯賓有個斗篷,攤開來勉強可以夠三人站立著遮擋。他們就這樣繼續觀看著球賽。上帝保佑,雨水總算把雲霧給衝散了,場上的一切又看得清了。最終還是「河運隊」主場獲勝。
邁出頭幾步比什麼都艱難。烏達洛夫覺得,在這匿跡的深淵上方邁步,就如同在三層樓高的玻璃板上行走。要學著適應,不能往下面看。但烏達洛夫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因為幾度「哎喲」的痛苦叫聲伴隨著身子碰到柵欄的撞擊聲同時傳來。
「病毒是搓洗不掉的。」
他心急火燎,以為房子是被火燒光了,或是像轎車那樣被盜走了。他急匆匆地奔過去,不料撞到了柵欄上,痛得大聲驚叫。
「假如是愛國者,我就喜歡。」烏達洛夫坦誠而言,「但如果是普通人隱身,我就覺得不對頭。」
他們怒不可遏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到處撞碰著。實驗器皿、書籍掉落一地,桌椅也被掀翻……
他和烏達洛夫用手摸索著離開屋子,出了院門。
「一個很可笑的念頭而已。」明茨如實而言,「絕妙的念頭,我決定滿足他倆的要求。」
可那裡的值班員任烏達洛夫怎麼說也不放他https://read.99csw.com進去,而當1/4可見的明茨出現時,他立刻被嚇昏過去。烏達洛夫趁機跑上樓,向台長急切地說明了來意。台長也不情願,直到1/8可見的明茨教授到來,台長方才同意播放他們的特別通告。
「您在體育場的時候想出了什麼絕招?」格魯賓問。
這話惹得薩維夫婦更加憤怒,但烏達洛夫並不感到內疚,又說:「薩維奇、萬達,很抱歉,我卷進了你們的衝突里來。你們倆互潑髒水,表現出對家庭不應有的猜疑,你們應當為自己的過錯而受到懲罰。但懲罰又是如此的輕,你們應當為之高興才對!」
「為了讓這種神秘的隱形力量成為……」烏達洛夫忽然頓住了。他的腦海中不斷掠過各種各樣日常和社交生活中利用這種神秘力量的方式,但即使在最佳條件下,這些方式又都是存在問題的。他的想像中出現了潛入工廠的隱身盜賊……但如果是相反的(正面人物)呢?
薩維奇順著話音摸到了妻子的肩膀,再順摸下去,終於握到了她的手掌。他們就這樣手牽著手地走著,宛如一對受驚的孩子。當然,這一點教授和烏達洛夫是想像不到的。
「怎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萬達叫起來。
「人們沒有絲毫思想準備,驚慌即將開始,犧牲自然不可避免。」
「後天就沒事了。」明茨再次保證。
當天薩維奇夫婦兩人各自都早早回到家裡,因為他們都不願在開始隱身時被對方看見。相見時兩人都格外顯得彬彬有禮,萬達還特意做了碗美味湯。
上帝保佑,萬達心想,好在他出去了。不然,我只有半個頭,那就有好戲看了。他准以為我著魔了,馬上去呼叫「急救中心」……看來小帽子真的起作用了!
萬達從另一個方向也發現同樣的結果。
賽后,三人走出體育場,隨人群慢慢地走向公園出口,然後又一同頂著斗篷來到普希金大街16號住宅。雨雖然停了,但是人們還得跳過一汪汪水窪。明茨招呼朋友進屋喝茶。
「說實話,我從小就認識他們。」烏達洛夫說,「小時候我和薩維奇常一塊去上學。」
「聽我說,萬達·卡齊米羅芙娜。」明茨教授嚴肅地說,「我給您介紹一種東西,有了它您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去跟蹤您那不忠實的丈夫了。」
「這以後再說吧,」明茨說,「我們得馬上跑到地區無線電台去,向人民作個交待。」
烏達洛夫本想仔細聽聽,明茨有何高招可以抵抗病毒。可他舉目一看驚得目瞪口呆,原來他面前站著的已經不再是明茨教授了,而只是教授的右半身——他的左半身已經被病毒遮沒。
「確實可笑。」格魯賓說,「薩維奇已經六十多歲了……」
沒等茶開,烏達洛夫便打開了話匣:「你得說實話,明茨教授,這一次你給人類準備了什麼禮物?」
「你現在還要長時間坐在那兒嗎?」妻子在廚房裡問。
兩年後,烏達洛夫飛到了銀河系中心,在那裡他才得知了地球倖免過一場劫難。
無論多麼離奇,無論是此時此刻還是嗣後,萬達都不曾想到薩維奇也成了隱身人。而薩維奇同樣也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妻子也跑去找過教授。
隱身的萬達朝藥房走去,尋找著丈夫。
那天教授與烏達洛夫一同來到體育場。不一會,空中突然低低地出現一團團雲霧,有的降落在主席台上,更多的則飄浮於場地。有的球員被白色的濃霧罩得只剩腰部以下的半截身子,有的甚至只看得見雙腳。
「我說得已經夠簡單夠明白的了!你認識薩維奇夫婦吧?」
薩維奇仍在干藥劑師工作,所以他仍保持著敏感的職業嗅覺。
「很可笑。」烏達洛夫表示同意,自己不再笑了。格魯賓也一樣。
薩維奇這時正在萬達的熟人之間奔波。令他吃驚的是,萬達手下的人都不懷疑他們是處在她的嚴密監視下的。奔波大約花了他三個小時,薩維奇始終沒有找到萬達。他感到十分意外,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任何一個可疑人的身旁,都沒有萬達。他還找誰呢!幹嗎找呢!萬達不在了……
正當萬達看著自己身子剩餘部分在消失而著迷的時候,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薩維奇回來了。
「我有更好的東西給您,薩維奇。」明茨說,「我為您備制了一頂隱身帽。」
「在哪兒?」他剛跨門就問,「她又是每晚12點才回家啦!滿身散發著『阿拉米絲』香脂味。我要的竊聽器在哪兒?」
但是觀眾並沒有咒罵明茨,只扭過頭https://read.99csw.com來看看,這位自普希金大街上來的禿頂教授到底在嘲弄什麼……唉,算了,讓他自我嘲弄去吧。
「應當立即採取行動。」明茨終於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
當然,薩維奇哪裡還記得他把已受病毒感染的毛巾放在過道里小桌子上的事來。
他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慢慢地在變:額頭不見了,眼睛也隨即消逝……現在用什麼看呢?
當四人到達已見不到的薩維奇住宅時,情況看來比一小時前還糟。不僅房子沒了,周圍的花草樹木也沒了。原來是園地的地方猶如黑漆漆、空洞洞的深淵,連街上的路燈也照不見那黑洞的盡頭。隱形病毒已逼近了鄰居,屋裡燈光明亮,透過明凈的窗玻璃,看得到準備就餐的一家人。但是側面的牆壁已經不見,而目前圍桌就餐的人只不過是下一步被吞食的目標。這一點明茨教授本人也未曾料到。
隱身的薩維奇沿街而行,尋找著妻子。
「看不見。」格魯賓也提高了嗓門。
「你想向我說明什麼?」明茨為之一怔,「想說明人是不會變化的呢,還是跟你一塊上過學的人都不會犯錯誤,不會有缺點呢?」
他的聲音特大,在場內是不會有人如此大聲說話的。人們到這裏來是為了看球,為了給自己喜歡的球隊加油、助威的,而不是來聽某人說教的。
與此同時,薩維奇比妻子早幾分鐘完全變成了隱身人。他回到家裡,沒見到妻子,疑心就更加重了。難道她趁他不在之機,又跑去找野男人去了?
一直到她看到自己的手沒有了時,這才匆匆來到穿衣鏡前。
「按照我的計算,這種病毒的壽命在新鮮空氣里只有三晝夜。這樣薩維奇夫婦就連受驚嚇都輪不上了。」
事情是從體育場開始的。明茨教授和好友烏達洛夫都喜歡看足球賽,常為「河運隊」狂熱捧場,並美其名曰:老年怪癖。
「說不準。」丈夫老實回答,「你呢?」
「不用找了。」明茨阻止了他,「隱身帽要過一段時間才會起作用的。到那時,您就會變成隱身人,就可以到處隨意去跟蹤您那位不忠的夫人了。但是,我還是想最後提醒您一次:自古以來監視親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您最好還是去跟夫人推心置腹地談談,認個錯,親熱親熱吧!」
薩維奇不在藥房。萬達就悄悄走近人群,偷聽他們的竊竊私語。觀察他們的約會和依依離別,心裏覺得滿有意思。儘管她沒找到薩維奇,但有機會窺探到別人的隱秘世界,還是很值得的,結果她竟把丈夫給忘了。她對自己副手拉依斯佳的盯梢跟蹤可算得上這離奇故事的高潮了。拉依斯佳跑去跟自己的戀人柯里亞金約會,萬達一直跟到柯里亞金家裡,甚至還同他們同坐一桌,聽到了兩人對她的誹謗。但是她並沒有生氣,因為她懂得,她對整個商店的員工,無論是一般的售貨員、工人,還是會計、高級職員,都控制得很嚴,每天分分秒秒不斷地嚴格監視……現在柯里亞金感情衝動了,摟住拉依斯佳吻起來,隨後兩人就上床……奇怪的是,此時此刻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萬達卻絲毫不感到羞恥。
「但如果情況永遠如此呢?」萬達問。
「年齡不礙事,我的朋友。」明茨接過話頭。烏達洛夫忍不住笑了笑,須知,格魯賓本人還不滿二十歲呢。
「早先,人們還以為艾滋病毒也是一種無害病毒呢。」萬達疑慮未消,「好啦,不爭了,我該付您多少錢,教授?」
打他們身旁走過的路人都很驚奇:看到的明明只是兩名中年男子在邊走邊談,可聽到的,卻清清楚楚是四個人的話音,而其中一個還是女人的呢。
去歲,這種幽默曾使地球避免了一次可怕的滅頂之災。當然,在建功的同時它也把地球變得形同永遠消失。
根據一切資料、一切星系圖和潛入地球的間諜提供的情報,地球本應處在電腦所計算確定的地方。但兇殘的首領及各艦長面對黑魆魆的宇宙深淵,用盡一切手段察看了一遍又一遍,都看不到地球的任何蹤影。於是他們把間諜和提供情況的其他人統統處死,把「說謊」的電腦砸爛,還把儲備的酒精和麻醉品全部銷毀。隨後,這群狂怒的惡棍便掉頭駛向茫茫的宇宙。由於他們氣昏了頭腦,整個艦隊都衝進太陽,在高溫中灰飛煙滅。從此,在全宇宙範圍開通了一條通往和平與進步的大道。
「你可別那麼緊張,烏達洛夫。現在先上我家去,坐下來把一切好好地分析一下。」
為防萬一,薩維奇在頭上包了一https://read.99csw•com塊毛巾,這樣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撒哈拉大沙漠里的貝陀因人。他慌慌張張地走到過道里,隨便編了個謊大聲對妻子說:「我現在要出去半個小時,我忘了一本書在藥房!」
「市裡的人是看不見你們的,也根本不會想到你們!」明茨說,「晚安!」
「你指的是薩維奇夫婦嗎?」
「那兒有我的家人,」烏達洛夫絕望地說,「他們可能會碰得遍體鱗傷。」
「這方面確實差。」格魯賓承認。
烏達洛夫懂得,即使薩維奇夫婦在罵人,也不應當責備他們,因為他們現在正生活在恐怖之中。萬一病毒永遠消除不掉呢?試想,你和心愛的丈夫一塊走著,可他實際上並不存在,只有他的聲音,天知道從何處傳來。你匆匆趕回家來,怎麼也不能相信,家宅也同樣不復存在。事物的一半在有形的世界里已經變得無形。請嘗試一下在隱形物質世界里成為隱形人的滋味吧!
「因此我不急於把妖魔放出來。」明茨陳述著,「還必須慎重考慮,再做試驗。眼下我這裏已經有了受試的家兔。」
顧客當然就是超市經理薩維奇夫人,萬達女士。午飯後,她提前關店就趕來了。她沒空手,帶了兩聽綠豆罐頭、一包「思蒂莫羅爾」。她一跨進門,就介紹說「思蒂莫羅爾」是一種香糖,但不含蔗糖,常嚼它可防齲齒,很有效的。
明茨嘆了口氣,又說:「你們的幽默感也太差勁了。」
「她懷疑丈夫有外遇,對方是一超市售貨員,甚至丈夫還打算帶她飛往巴哈馬群島去呢。」
「請直截了當明說了吧,教授。」格魯賓請求著,「不然的話,我們這些大老粗就聽不懂你說什麼了。」
第二天明茨教授給薩維奇打了電話,約他中午12點見面。
萬達感覺得到,薩維奇走完了過道,就要進房間了。可是她沒見薩維奇進房間。接著她感覺有人進到房間里來了,可是房間里見不到薩維奇。
但這時薩維奇發現,他們住宅原址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薩維奇走進家中,就有一種空間狹小、牆壁在移動的感覺。過道狹窄,兩人只能放開手,擠在一起走,這時他們沉重的心情總算放鬆下來了。
烏達洛夫和明茨教授輪流播講了一整夜。一個消除隱形病毒的臨時指揮所也宣布在廣播電台正式成立。至凌晨時,消失的城市已不止古斯里亞爾,還有沃洛格達,而且隱形病毒已開始悄悄地逼近奧地利。幾個小時后,整個世界完全消失,古斯里亞爾便成了公認的世界首都,因為消除隱形病毒的指揮所就設在那裡……
「真是這麼回事嗎?」薩維奇也同樣叫了一聲。只有這時,他們才認識到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愚蠢。
公開的戰鬥到此結束。為了解決隱身人的飢腸問題,烏達洛夫上樓端了一大盆麵條。他看著麵條從盆里爬出往下掉,餐叉在空中動來動去,心裏好生奇怪。起先他還以為,麵條會順食道落下去,但是他想像中的情況,什麼也沒有發生。病毒鼓足了勁,就會迅猛異常地行動。病毒正值興旺期。
「那還用問!」
「我們是跟大自然作鬥爭。」明茨回答,「非一般等閑之事。」
明茨突然大聲說教起來:「等著瞧吧,我們有一天也會如此表演的!真可笑!」
「跟你一樣。」萬達也如此回答。
大家沉醉在歡樂之中,想像著互相猜疑的薩維奇夫婦處於何等可笑的境地,想像著他們因互不信任而受到的懲罰,想像著格魯賓的朋友不聽警告,而……
「我這就給你們解釋。這一發現對我來說,完全是偶然的。用『H-5』處理過的物體,在相當程度上會消失……」
「您說什麼?」萬達突然感到受了侮辱,「您不該要我們當著全市人的面脫衣服呀!」
「比這還要更糟!她的財富沒有給他帶來恬靜的生活。他以為她開超市賺得的錢都有意瞞著他,獨自肆意揮霍,通通亂花掉了!可笑嗎?」
儘管秋天的北風冷颼颼的,使人打著寒戰,候鳥也在忙著南遷,但薩維奇趕來時,已是滿身大汗。
當然,這時誰也沒有想到,已經有多少病毒在搓洗時流到了城市排水網道里去了。
明茨從椅子里站起身來,走向工作台,開始像盲人似的用手掌在檯面上摸來摸去,似乎在尋找什麼。
「但是,您保證這一切都會過去嗎?」萬達在後面大聲發問。
然而主要的問題還不止於此。
「球賽會結束的,那時你再搞你的科研去吧。種菜還得分季節呢。」烏達洛夫勸阻道。
「你在幹什麼?」烏達洛夫https://read•99csw.com問。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摸到了一件看不見的東西,用兩個手指夾住,高高舉著,大聲歡叫起來,「你們看得見這東西嗎?」
「不懂。你幹嗎給我們講這些?」烏達洛夫說,「你要是講別的事,我們就懂。」
薩維奇也像妻子一樣來到街上。他思量著,妻子會到哪個朋友家去。由於他被疑心困擾,竟然沒有發現,過道里他剛才放毛巾的那張小桌子也不見了。
「只要我們進到裡邊,一切就會好起來的。」教授仍在耐心地勸說著她,並伸手在半昏暗中摸索。當摸到萬達時,他就輕輕地推著她的脊背。他感到吃驚,這麼熱呼呼的脊背竟然也會隱形!萬達緊緊地拉著丈夫的手,沒有放開。烏達洛夫殿後。
「裝兩個竊聽器?」烏達洛夫問。
薩維奇把隱形小圓帽撫摸了一會兒,戴到了自己頭上,馬上就轉身去找鏡子。
縮到角落裡的明茨教授忘了一條簡單的真理:夫妻可以成仇,互相辱罵,甚至殘殺,但只要他們面對的是共同的敵人,那他們就必然聯合起來,同心協力去消滅敵人。這是宇宙的生物規律。
「拿去戴上吧!」
薩維奇兩口子日子過得比往常融洽了。明茨教授已不再受良心的折磨,他把盛病毒的試管全部交給了聯合國。現在地球上已不存在戰爭的可能性了,怎麼能跟看不見的敵人作戰呢?靠觸摸嗎?
「往哪兒踢呢?」坐在教授身旁的烏達洛夫大聲喊叫起來,「連門都看不到了,他該往哪兒踢呢?」
「三晝夜時間里可以發生很多事了。」格魯賓低聲嘟噥道。
「那就應當儘快公之於眾。」
「瞧,您把這頂圓帽戴上。」明茨把一個伸開,然而看上去卻是空空的巴掌伸過去,「很快您就會變成隱身人的。」
「別那麼激動,我的朋友,別那麼激動!精英願對什麼都絞盡腦汁,可就沒有儘力去思考『H-5』的培養問題,沒有儘力去思考『隱身,第5菌株』究竟意味著什麼。可你的忠實僕人我卻對它絞盡了腦汁。」
薩維奇從南面走來,萬達從北面走來。他們本應當在家門口相碰。
李志民 譯
門砰的響了一聲,他已經在拾級而下。這之前,他把毛巾從頭上解下來,放在過道的那張小桌子上。毛巾也在開始消失:病毒已渡過了適應期,現在已開始顯身手了。
「憑您這份心意,我就夠滿足了。」
飯後,萬達決定上浴室。她信任明茨,但疑慮也和希望一樣同在。她在浴室里脫下衣服,試著把裙子搓洗了一下。這一搓一洗,裙子有一部分居然顯現出來了,但是當萬達洗澡的時候,病毒又恢復如前,一切又都看不見。萬達返回丈夫身邊,流著眼淚承認,自己試圖洗掉病毒的努力已經失敗。
「不錯,是薩維奇夫婦。起碼是不會有害的,我給他們提供隱身帽,代替竊聽器。」
「我們在體育場看到了什麼?」明茨兩手手指交叉,操在背後,在朋友面前搖了搖光禿禿的腦袋,「我們看到了霧和人體的一部分。哦,我記起來了,類似的情景我今早在這間屋裡也看見過。當時我在研究一種叫『H-5』的病毒,那是一種基因畸變物。我是從禁城馬拉霍夫加18區的一個小凈湖裡分離出來的。近四十年來一些秘密工廠和軍事研究所都把核廢料倒在那湖裡。湖裡有三種病毒能存活,其中一種的菌株就是『H-5』的基種。我講的這些,你們聽得懂嗎,親愛的朋友?」
「唉,請原諒我……」薩維奇真心地說。
「別開玩笑!」藥劑師氣呼呼地說,「我都快精神崩潰了,受不了啦……」
「當著他倆的面,我不能說,」明茨主動承認,「我驚惶極了!」
「那太好啦!」萬達高興已極,「我那冤家正好要洗澡去……嗯,這東西沒有害處吧?」
明茨心裏挺不好受,他懂得人的謝意的價值。他苦笑了一下,就開始裁剪第二塊布料,縫製隱形小圓帽,一邊等待著顧客的到來。
烏達洛夫無話可說。他的同班同學中,有一個當了團長,還有一個當了托木斯克州的州委書記,可到後來,兩個都鋃鐺入獄。這說明什麼呢?不好說。
兩人迅速地走在街上。
「不可能!」烏達洛夫興緻來了,「這麼說,那個數千年來使地球的精英們絞盡腦汁的隱身之謎今天已經像霧中球員那樣解開了嗎?」
「道歉的話,留著以後去說吧。」明茨打斷了他,「我和烏達洛夫該走啦。你們躺下睡覺,交換一下自己的感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