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蹊蹺了，」總經理悻悻地說，搖了搖頭，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直盯著我。「這件事要由法院調查。」

「哈哈哈！這個老太太——1萬法郎！真叫我笑痛肚皮。她，您這位姑媽，可是一分錢也不掙，她只是您家裡的賠錢貨。您，倒是該給我們一些錢，先生！這位太太——說來叫人難受：以她那樣高齡，還在一味追求刺|激，冒著雷雨彈奏不正經的流行小曲而不害臊（保險商吉楚把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聽作是『色情作品』，因為兩個詞的德語發音相近——摘者注），而且就在那把打開的雨傘下面。不，不，我親愛的，請您讀一下敝公司章程第三十一條甲：『本公司可提供與被損物品同等價值九九藏書之物。以實物賠償損失。』事有湊巧，不久前另一家發生一起火災，剩下活著的一名婦女有待我們處置，年齡和死者相同——我們可以把她賠給您。再叫人把您的那架鋼琴漆一漆，綳上幾根弦，錢由我們出好啦——但您得給我立個字據，事情就此了結！至於為您到咖啡館去偷雨傘，這可不是敝公司的職責——此事勞您駕自己去辦理吧。」

「在——打——開——的——窗——子——旁，」總經理重複了一遍，邊說邊把這句話記在他的筆記本上。

這就是我同奧林匹亞保險公司打的一次交道。

「有，」我回答，並將那睹之令人心酸的雨傘殘骸指給他看。

「是的。」

我要對你們hｔｔｐｓ://ｒeaｄ•９９ｃsｗ.com說的是——6月13日，星期五，一道雷電向我們家打來，擊死了姑媽，弄毀了一把雨傘，鋼琴也燃燒起來。

「喂，出什麼事了？」

「先生！」我說。「幹嗎要由法院調查？您是說我自己點火把姑媽燒死的嗎？」

「保險契約上是1萬金法郎。」

「我們就這樣坐著——姑媽坐在鋼琴邊——我坐在這兒的椅子上——外面雷雨很不大。姑媽正舒徐閑雅地彈奏著《英雄交響曲》，其間她還扭過臉來問我：『你真的喜歡吃鵝雜嗎？』——那就是她最後的遺言。後來突然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霹靂聲——我眼前一片藍光——當我再抬眼望時，鋼琴已經燒著了。」read.99csw.com

「我親愛的羅達先生，我雖然既非樂隊指揮，又非作曲家，但有一點我卻十分清楚：就是那把傘。您是從哪兒弄來的？正是這些日子在咖啡館里經常聽到雨傘被偷，您倒說這把傘是您的。那麼就請把發票給我看看。此外，您姑媽是在那把傘下機彈琴的吧？——窗子是打開著的＿＿我的先生，那當然把雷電引進來了。要是本公司每次都賠一把傘的錢——那麼，保險公司會落到什麼地步？——您估計您姑媽值多少？」

他沒有回答，卻徑直向鋼琴走過去，依次將琴鍵按了一遍。

我對此答道——自然有點怒火中燒了：「哼，您好象對音樂一竅不通啊。那些低音除了伴奏之外就沒有什麼用場了。要是read.99csw.com鋼琴整個右半邊壞了哪裡還會聆聽歌曲時那種叫人情不自禁地喝彩叫好的歡樂呢？」

我領他向鋼琴走去，他對此一聲不吭。接著我又默默無言地把躺在沙發上的姑媽屍體指給他看。

就地這一天，奧林匹亞保險分公司總經理吉楚先生一陣風似地來到我們家。他一進門劈頭就問：

我想：既然姑媽已死，我又不是音樂愛好者，鋼琴要燒就讓它燒好了。我匆匆翻閱了保險契約，翻到後面章程第十九條，不禁茅塞頓開：我必須立即去申報損失。

我磨蹭了許久，終於無可奈何地讓步了。因為畢竟要預防姑媽有不測，別墅挨雹打，傢具遭火災。後來。果真出了事，但奧林匹亞保險公司卻對我的損失絲毫沒有兌現之意。

九-九-藏-書這一句粗聲粗氣的開場白就叫人感到事情不妙。

然而我只有先弄清鋼琴到底被燒壞到什麼程度，才能去申報損失。——此刻火已自行熄滅，但鋼琴右半邊大約直到音階中的升fa音之處已被燒焦了。

「低音還可以。」他說。

「事情的整個過程，」經理說，「很可疑，且不說是蹊蹺。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

「在這個窗子旁邊嗎？」

「啊，它來得十分迅速，大約在3點鐘的時候。我們正在隨便地坐著……」

他端詳了一會，然後帶著不以為然的神色道：「嗯，她已不是妙齡少女了。——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嗎？」

我剛在加拉齊買了那所別墅——那是5月份的事——奧林匹亞保險公司的代理人就接二連三地來找我，勸我投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