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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的推理筆記

大熊的推理筆記

作者:半壺秋水
我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但這幾天,卻突然覺得有些異樣,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某個隱秘的角落監視著我。這不是我的幻覺,我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甚至有時候,我能聽到門外響起一陣古怪的腳步聲,當我悄悄從貓眼裡窺視時,卻什麼也沒看到。
他將杯子里的咖啡一飲而盡,淡淡地說:「那個侏儒四十多歲,從未結過婚,有次他看到走夜路的小雨的媽媽,便強行侵犯了她,這讓她意外懷孕。她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原因是丈夫得了不育症,事後她把這件事跟丈夫坦白,丈夫也默許她把孩子生下來,可他終究對這件事心存芥蒂,所以常常對她們母女又打又罵。」
他撇了撇嘴,說:「就在這個城市的西郊,幾年前很多外資企業老闆在那裡投資興建工廠,後來,好像是因為國家出台的環保政策,那些項目都被迫叫停,直到現在還荒廢著,這件事就發生在那裡。」
「殺害小雨的兇手到底是誰,還有,那個侏儒為什麼要跟蹤大熊?」我追問他。
「推理小說?」
「但妄想可不是幻想那麼簡單,會不會跟他的某種經歷有關,比如……他是怎麼成為孤兒的?他好像把這些都忘了。」
小雨快醒醒!雖然我心裏這麼呼喊,但我知道小雨再也醒不過來了,但是奇迹在那一刻發生,小雨突然又睜開了眼睛,趁著惡魔不注意再一次跑起來。
我點點頭,然後問他:「那個……惡魔,他死了嗎?」
黑皮和哈利離開的時候,已是傍晚,我在家看了會電視,然後出門去買零食。買零食的錢自然是照顧我的那兩個男女給的,有了他們的幫助,我才能衣食無憂,雖然我對他們沒多少好感,但還是心存感激。
哈利大吃一驚,緊張地問:「兇手是小孩,不會是班上的同學吧?」
還沒等我說完,他打斷道:「你寫的是推理小說?」
黑皮嘲笑說:「膽小鬼,看過《名偵探柯南》嗎,警察有什麼用,最後找到兇手的不都是柯南。」
黑皮說:「原來是這樣,可是為什麼小雨會來這裏?」
我極不情願地抓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原本以為又是誰打錯了,正想對這個擾人清夢的傢伙爆幾句粗口,然後繼續埋頭大睡,但他立刻自報了姓名。他的名字著實讓我大吃一驚,竟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只是畢業之後久未聯繫,也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我的手機號。
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兩個人,而且我知道他們也同樣不喜歡我,對我的照顧可能是受了爸爸媽媽的託付,他們一定不是真心想這麼做,當然,在別人面前他們總是假裝對我很好,不明白情況的人,一定以為他們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這根本就是真人真事,不是什麼小說吧。」我看著他的雙眼說。
「這簡直就是犯罪過程的重現,連細節都那麼清晰,具體,就像他親眼目睹一樣,而且兇手居然是他妄想中的那個惡魔!」
我也乾笑說:「迷路倒不會,不過這個地方真不好找。」
「奇怪在哪?」他饒有興緻地看著我說。
我喝口水,潤了潤嗓子說:「在整個事件中,充斥著許多的荒誕、不合理的地方,為此我想了一整個晚上,發現這些不合理的地方其實都是由事件的記錄者——大熊的描述造成的。」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那位同學在不遠處招呼我,他笑著對我說:「比我預想的要早,我還以為你會迷路呢。」
黑皮看了我一眼,繼續說:「也就是說,這些管道只有小孩才能進去,所以兇手只能是小孩!」
我舔了舔嘴唇,繼續說:「他提到的那兩個照顧自己的男女,其實是他的子女吧!」
「嗯,的確是真事……」他點頭承認,然後補充道,「不過,你完全可以把它當成小說來看。」
我想了想說:「當然不怕!」
我跟著他繞過一個栽種著不知名花草的花圃,期間沒有見到一個看起來像患有精神病的人,只有幾個穿著白衣的護士見到我同學時打起了招呼。
他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我覺得他有一句話寫的特別好,說不定可以給你些提示。」
太好了,小雨加油!惡魔似乎也沒有想到她還能站起來,愣了一下,立刻追了上去,小雨畢竟被石頭砸破了腦袋,他們之間的距離慢慢縮小,這麼下去小雨遲早會被追上的,我心裏雖然著急,卻也無能為力。
我躲在一個高高的草叢裡,藉著月光,我能從雜草的縫隙間看到惡魔越逼越近,我的心臟砰砰直跳,屏住呼吸,手裡抓起身邊的一塊亂石。我就像一頭蟄伏的獅子,有信心一擊必殺!
哈利說:「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我接過杯子,他在對面坐下來,然後說:「你終於想明白了?」
他點點頭,說:「其實鏡子本來就是很詭異的東西,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對鏡子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是強烈的程度不同。」
警察問完話就走了,其中一個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問我,你從來不照鏡子嗎?我愣了愣,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不見了。為什麼問這樣的問題?難道他發現了我的秘密,還是看到了衛生間牆上那塊方形的痕迹?那原本是裝鏡子的地方,後來鏡子被我打碎了,只留下四個用來固定的螺絲釘。
現在,我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個地方有許多奇怪的人,還有一些穿著白大褂,像醫九九藏書生的傢伙。帶我來這裏的是一對陌生的男女,也不能這麼說,他們不算是陌生人,以前總是會不時到我家來,給我帶些吃的,還會給我零花錢。
「唔,象徵什麼?」
黑皮想了想,總結道:「兇手一定就是那個侏儒,不過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接下來,我們得找到他殺人的證據。」
我看到小雨被腳下的雜草絆倒,人像鉛球一樣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惡魔離她越來越近,我的心臟不由跟著劇烈地跳動,心裏默默喊著,起來啊,快起來啊!
幾天後,那天是星期六,我和黑皮,還有哈利再次來到那個工廠,看到在發現小雨屍體的那個廠房四周圍起了警戒線,門上的鐵鎖已經被破壞,但貼著公安局的封條,附近卻見不到一個警察。
「這是當然,我說過他是個精神病人,他的思維方式必然和正常人不同。」他很不以為然地說。
不知砸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到他凄厲的悲鳴聲,我才停下來,鮮血濺了我一臉,我疲憊地躺下,晚風徐徐吹來,雜草撫在臉頰上,卻沒有任何感覺。我忍不住大聲哭泣,眼淚狂涌,和鮮血相融,匯聚在眼眶裡,我看到半空中巨大的月亮,也變成血一般的顏色。
「哪句話?」我急切地問道。
一些穿著病服的精神病人正在四處遊盪,他們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表情誇張,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說:「放心吧,這些人都沒有危險,帶攻擊性的病人都在重症科關著,那裡有專門的護士看守,那些可不是一般的護士,看過電視里的奧運轉播沒有,她們的體型個個都像女子舉重選手一樣。」
「你怎會這樣想?」他詫異地抬起頭看著我。
他搖頭說:「不是,還記得那個侏儒嗎,他才是小雨真正的爸爸。」
我有些茫然:「同一個世界,那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
他同意了我的要求,帶我去看望大熊。住院部被鐵柵欄圍起來,和醫院的其他區域隔絕,佔了醫院最大的面積,裏面有兩棟大樓,大樓的門窗上也都裝著鐵欄,他笑著說,雖然這樣,還是會有人「越獄」,千萬不要小看這裏的病人,裏面有許多犯了重罪的瘋子。
現在,他已經脫離了鏡子的束縛,來到這個世界上,他來找我了,他一定會像殺害小雨一樣殺害我。我越想越害怕,腳步不受控制地加快,最後乾脆跑了起來。可是身後的腳步聲仍然不依不饒地跟著我,但除了奔跑,我沒有別的辦法。
「這居然是孩子寫的東西!」我抬起頭無比震驚地看著他。
這我很贊同,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有關鏡子的電影,裏面的有些片段至今仍讓我心有餘悸,我覺得鏡子里的東西,不管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氣息,特別是半夜獨自在家的時候,我總會刻意讓自己的目光避開房間里的鏡子。
「七十六歲。」他的回答簡潔而乾脆。
我當然明白他口中的病人是什麼人,所以有些驚訝:「這是小說嗎?」
有一天,大雄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原來他是個住在精神病院的自閉症患者,世界上從來沒有過機器貓,靜香是他兒時暗戀的對象,他的記憶停留在很多年前的那個早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對,侏儒症,放學的時候經常看到那個人,他還常常對著女生傻笑,說不定他笑的時候就在想,什麼時候把她們一個個都殺死!」哈利說完,自己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推開旁邊的一扇門,房間里空無一人,大概是他的辦公室,他讓我坐下,給我接了杯水,說:「這裏沒有咖啡,將就喝這個吧。」
「大熊的真實年齡是……」
我們進入一棟大樓,裏面是狹長的走廊,他邊走邊說:「這裡是行政大樓,病人都在後面,這棟大樓里都是醫務人員,平時是安全的。」他頓了頓,「但不排除有病人偷偷來到這裏,以前市裡領導來視察的時候,還被襲擊過。」
我接著說:「那天小雨生病了,下午病情好轉,便偷偷溜出來找他,他們一起去了那個廢棄工廠,不知道什麼原因,小雨揭露了他其實是老人這件事,這讓他無法接受,為了維持這個長久以來編造的美麗幻想,他殺了小雨,雖然他後來遺忘了這件事,但潛意識裡,還是以夢的方式回憶起來。
「如果兇手不是他,那會是誰?」我喃喃道。
黑皮和哈利經常鑽進管道里,不過我和小雨從來沒鑽過,裏面又臟又黑,而且我親眼見過一條比我手臂還粗的蛇爬了進去。我跟他們說過這件事,但他們卻不以為然,還嘲笑我膽小,其實不是因為膽小,我不爬進去是另有原因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答案很簡單,只是我不敢去想……從一開始,你就強調說大熊是你的病人,但是從筆記里,我只看到了他對鏡中形象的妄想,但是僅此一點其實並不是多嚴重的問題,也犯不著住進精神病院,我想,他一定有更嚴重的癥狀。
我突然想起什麼,說:「其實也不一定是小孩,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矮子?」
公交車停下后,我木然起身,司機在駕駛座上抽著煙,向我投來了怪異的目光,我沒有理會他,匆匆走下車。
「這些都是警方後來調查到的,我只是轉達給你。」他向我解釋道。
「唉!別read.99csw.com這樣看著我,我承認知道真相,但不會輕易告訴你的!」他突然擺起一張嚴肅臉。
這個工廠還未建成就停工了,一直荒廢著,更沒人管理,整個工廠被鐵柵欄圍起來,裏面已經被雜草佔領。雖然有鐵柵欄圍著,但這根本難不倒我們,只要在下面墊幾塊石頭,就能輕鬆地翻進去。
為了能在周末睡個安穩的懶覺,我在前一天晚上特地關了早上的鬧鐘,但還是一大早就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我看著桌上的筆記本,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每當看到這個封面時產生的觸動,來源於網路傳言中的那個哆啦A夢結局——
「可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會是你的病人?」我還是將信將疑。
「我懷疑是小雨的爸爸,小雨不是他親生女兒,我還聽說他賭輸了錢后,就回家打小雨和小雨的媽媽出氣。」哈利瞪大眼睛說。
看來從他嘴裏是套不出真相了,我只好作罷,他突然站起身,說:「我要走了,這本筆記本就留在你身邊,如果有了答案,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過了很久,也可能沒有多久,我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終於聽到管道深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又過了好一會,才看到哈利和黑皮先後從管道里爬出來。他們臉色很難看,氣喘吁吁,好像見到怪物一樣,我問他們時,他們什麼也不說,背起書包飛快地跑起來,我連忙追上去,卻怎麼也追不上。
我用力搖了搖頭,總算讓自己清醒過來,我把筆記本放進包里,然後起身離開了那家咖啡屋。
我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問:「怎麼會是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侏儒症。」黑皮補充道。
「為什麼不是他?」我不解地問。
「因為他沒有殺人的時間,小雨死的那天,他正好住院了,他好像得了很嚴重的病。」
我點點頭,說:「想明白了。」然後從包里取出筆記本,還給他。
「別忘了他是我的病人,這並不是什麼想象力,對於他來說,鏡子里的惡魔是真的存在的。」他認真地說。
大部分時間,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同樣我也不知道這個家是哪裡來的,大概是爸爸媽媽留給我的。從記事起,直到我來這裏之前,就一直住在那個地方。
「這個辦法不錯,我們現在就去吧!」哈利看樣子比黑皮更興奮。
「這個惡魔或許是某種象徵。」
黑皮點點頭:「話是這麼說,但找總比不找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我負責調查他那天的行蹤。」
「這是妄想症?」我試探地問。
「根據手記內容推理殺人事件的真相,這不是偵探小說里常見的情節嗎?」說完,他孩子氣地笑起來。
他眯著眼說:「聽說你現在是作家?」
黑皮想了想說:「首先,我們要弄清楚小雨死的那天他在哪裡,是不是真的去打牌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我木訥地點點頭。
我沒有把這個夢境告訴黑皮和哈利,而是說:「可能兇手是在外面殺的小雨,但小雨沒有當場死去,她為了躲避兇手,從管道爬進廠房之後才死的。」
「算是吧。」他點了點頭。
我突然有了勇氣,不再那樣害怕,與其無止境地奔跑,還不如勇敢地面對,看著吧,我要打敗這個惡魔!
他卻笑而不答,我想他一定知道原因,但似乎不願意告訴我,或許答案隱藏在這些文字里。
我凝思半晌,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總覺得這個夢境,甚至整篇文章都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的問題。」
哈利說:「可是警察都沒找到,我們怎麼找得到,要是我,早就把它扔河裡了。如果他當時戴著手套的話,找到兇器也沒有用啊。」
我只好獨自回家,那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睡夢中似乎聽到了警車鳴笛的聲音。第二天早上,果然有警察來找我,我這才知道昨天晚上小雨失蹤了,後來在那個廢棄工廠的廠房裡發現了她的屍體,死因是頭上被磚塊之類的東西砸了個大窟窿。
「這個夢實在太奇怪了。」我喃喃自語,可還是被他聽到。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我狐疑地看著他。
那地方除了我們沒有人會進去,當然大人們決不允許我們進去玩,不過我沒有爸爸媽媽,也就沒人管,他們幾個都是瞞著大人偷偷進去的。裏面有許多廠房,廠房被一些相互連通的巨大管道連接起來,黑皮和哈利還爭論過這些管道是做什麼的,黑皮說這些是排氣管,哈利則說是排水管,但他們誰也沒說服誰,所以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些管道到底是做什麼的。
「因為你說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夢境和鏡子里或許是同一個世界。」我回答道。
「你既然那麼清楚,肯定已經知道真相了吧。」我緊接著問他。
每個人都會有一兩個不願與人分享的秘密,就像每當我問哈利,他額頭上的傷疤怎麼來的時候,他不是沉默,就是言不由衷地扯開話題,這個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突然停下腳步,示意我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樹下有個老人坐在石椅上,雙手捧著一個玻璃瓶,裏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水果糖。陽光從樹冠的間隙穿過,落在老人枯槁的皮膚上,他的眼睛陷在深深的褶皺里,但我分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清澈得宛如少年。
哈利說:「我聽媽媽說過,小雨不是她爸爸親https://read.99csw•com生的,是小雨的媽媽和別人的孩子,所以她爸爸對她一點都不好,而且還是個賭徒,那天帶小雨看了病回家之後就出去打牌了,只留小雨一個人在家。」
我的想法來自昨晚做的一個夢,醒來的時候卻忘記了,是哈利的話提醒了我,讓我想起來。在夢裡我見到了那個鏡子里的惡魔,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或許夢境和鏡子里本是同一個世界。
「我可不想迷路了餓死在裏面。」哈利搖了搖頭。
「看完了?」他看著我說。
黑皮好像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名偵探,我和哈利則成了他的助手,我們只好聽從他的安排,去尋找作為兇器的磚塊。
「鏡子里有惡魔?這孩子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我攪拌著杯中的咖啡笑著說。
黑皮不屑地說:「沒有我們,警察能這麼快找到小雨嗎,他們要是真有用,怎麼還沒破案?」
但是我一點都不感到寂寞,因為我有三個好朋友,黑皮,哈利和小雨。我叫大熊,不是《哆啦A夢》里那個大雄,當然這些不是我們的真名,是互相取的綽號。
「不會迷路的!」黑皮從書包里翻出一個線團,前幾天他還用來放過風箏,「把這個綁在手臂上,等一下只要沿著線爬回來,就不會迷路。」
他輕嘆一聲,說:「這樁奇特的殺人案讓警方大為吃驚,在審理過程中也有不少爭議,但法院卻並沒有判刑,而是把他送來這裏。」
他認真地聽完,點頭說:「沒錯,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病症,也從沒被學界認可,甚至還沒有人為它命名。」
「對,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兇手是小孩或者侏儒,那麼密室不存在;二、兇手是大人,那就是完美的密室殺人。」黑皮解釋說。
他喝了口咖啡,抬頭看著我說:「夢境和鏡子里或許是同一個世界。」
我負責在管道的入口處等他們,同時手裡拿著那個線團,一點一點放線,漸漸地他們兩個消失在黑漆漆的通道深處。我拿著那個線團,心想如果這時候把線弄斷了,他們一定再也爬不出來了吧,當然只是想想而已,我怎麼會那麼做。
他就在我眼前,我猛然一躍而起,他似乎被我嚇到了,連忙後退幾步,但還是被我撲倒在地,我像瘋了一樣用石頭在他頭上使勁砸,那天他就是這樣對待小雨的,現在我加倍還給他!
我和哈利,黑皮坐在一個用土堆成的小坡上,那天小雨生病了,連上課都沒有去,所以只有我們三個人。
黑皮說:「這我也想過,可是通道裏面七拐八彎,這法子行不通,再說也沒有那麼長的竹竿。」
「夢所揭示的是自己內心最真實的一面,是弗洛伊德所說的本我,這就和鏡子一樣,你所看到的其實是你自己本身。」他向我解釋道。
「那個賭徒?」我愕然。
哈利搖頭說:「我可不去,你沒看到貼著封條嗎,要是被警察知道了,說不定會把我們都抓起來。」
但他們不是我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很久以前就離開了我,久到我甚至記不起他們的模樣。或許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也可能早就已經死了——總之,我是個孤兒。
「他是誰?」
雖然我作好了心理準備,但內心還是起了一絲波瀾,不過這個數字並不出乎意料。大熊在鏡子里所見的惡魔正是年老的自己,現在來看他對惡魔外貌的描寫,樹皮一樣粗糙的皮膚,布滿褶皺,身體像恐龍一樣弓著……其實我早該想到了,他不愛吃水果糖,從來沒有鑽過那些管道,追不上跑步的黑皮和哈利,滿篇的繁體字……這所有的一切一點都不像個小男孩。
我翻開筆記本的第一頁,不由皺了皺眉,這些字寫得很大,歪歪扭扭,還夾雜著許多繁體字,怎麼看都覺得怪異,但一想到作者是個精神病人,這種怪異也變得理所當然了。
「事情其實並不複雜,但他在主觀的描述過程中披上了一層怪異的偽裝,所有看似不合理的地方其實是解謎的關鍵,比如他居然在夢境里重演了兇案的過程,這說明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我由此推測,兇手就是他!」
「越是聰明的人,精神上往往越容易出問題,歷史上有許多卓越的科學家、大文豪都有過精神病史……」他認真地解釋起來,我抿了口咖啡,繼續往下看。
哈利說:「可是我們該怎麼指證他呢?」
第二天下午,黑皮和哈利到我家集合,我和哈利沒有找到那塊作為兇器的磚塊,而黑皮好像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他看起來有些沮喪。
他搖著頭說:「還是那句話,我說穿了就不好玩了,既然你寫推理小說,何不藉此鍛煉一下自己的推理能力,我想這難不倒你。」
哈利說:「那你也不是柯南!」
「完美的密室……」
這時候我突然開口說話:「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要不今天我們試試看,我一直很好奇這些房子里到底有什麼。」黑皮興奮地說道。
他把筆記本隨手扔在一邊,說:「那開始吧,我想聽聽你的推理。」
小雨死了,我們都很難過。小雨是我們四個人中唯一的女生,雖然總愛發脾氣,但過一會就好了。她最愛吃水果糖,還總是把糖分給我們吃,不過我不愛吃,就把她給的糖一顆一顆攢在玻璃瓶里,時間一長,瓶子快被五顏六色的水果糖裝滿了。我本來想把這個裝滿水果糖的瓶子作為今年的https://read•99csw.com生日禮物送給她,可還沒等到那一天,她就永遠地離開了。
黑皮說:「小雨是被磚塊砸死的,可是現場卻沒有看到兇器,一定被他藏好了,只要找到兇器,就能提取他留下的指紋。」
他神秘地笑了笑,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黑皮說:「警察也懷疑那個侏儒了,不過兇手不是他。」
這些廠房很大,都緊閉著鐵門,還上了鎖,廠房的窗子都很高,即便是大人也很難爬上去,而且窗戶上裝著鐵欄,就算爬上去也進不去。唯一能進去的辦法就是從管道爬進去,我問過哈利他們,他們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好承認自己從來沒有爬到底。
哈利立刻回應我說:「我見過他,雖然是大人,卻比我還矮,媽媽說他是得了什麼病……」
小雨艱難地爬起來,我也隨之鬆了口氣,快跑,惡魔追上來了!小雨似乎能聽到我的聲音,賣力地跑起來,可是還沒跑兩步,她再次摔倒在地上。她身後的惡魔像蝙蝠一樣展開雙翅鋪了上去,他的手裡拿著磚塊,向小雨的頭上砸去,我看到很多血從小雨的頭髮間滲出來,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可是,小雨的爸爸又不是侏儒,他是怎麼進去殺人的?」黑皮搖頭說。
我愣了一下,說:「當然是進去說,哪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就在我剛離開家不久,那種被監視的感覺,以及獨特的腳步聲再次出現,我強自鎮定,但不敢往後看,保持原來的速度行走。天色已經黑了,街上亮起了路燈,行人匆匆地和我擦身而過,他們的影子被昏黃的燈光漸漸拉長。我想,身後的那個人,一定是沒有影子的,因為他是惡魔,鏡子里的那個惡魔,在夢裡殺害小雨的惡魔!
哈利搖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他喝了口咖啡,笑著說:「這有什麼,現在有不少十幾歲就開始在網路上發表小說的孩子,甚至還有寫長篇小說的。」
他在電話里說想給我看些東西,可是不管如何追問,他就是不願意透露到底要給我看什麼,只是神神秘秘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的好奇心被成功地勾起來,再也沒了睡意,於是我們約好在一間咖啡屋見面。
「我不是柯南,但我也會推理!」黑皮大聲說,然後托起下巴,真的一本正經地推理起來,「我聽爸爸說,警察化驗過門上那把鎖,發現已經多年沒有打開過,而且窗戶的鐵欄也完好無損,說明兇手只能從管道里進入,可是這些管道你和我雖然能爬進去,但是換成大人的話,就不行了。」
「這件事發生在哪裡?」我追問他。
「對,他們在大城市定居下來,只留一個老人在這裏……他沒有老伴,長久的孤獨讓他越來越自閉,卻和幾個孩子打成一片,以至於後來竟忘了自己是個老人,自然也忘了自己的孩子。」
開始,夢境中只有那個惡魔,他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虛空里奔跑,後來,他的腳下出現了地面,地面上長出了一大片雜草,雜草在風中翻動,宛如大海里洶湧的波浪。我看到他的手裡抓著磚塊,他的前面漸漸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背影,他們一前一後在草地上狂奔。我終於看清楚那個小女孩的模樣,那是小雨,惡魔緊緊地追著小雨,口中還呼喊著什麼,小雨一定害怕極了,因為我聽到了她尖銳刺耳的哭聲。我想去幫她,幫她打跑那個可怕的惡魔,可是他們對我來說就像電影里的角色一樣,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卻無法進入其中。
他現在已經是一位精神科醫生,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些自慚形穢,我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時坐在後排角落裡的那個高瘦的男生,沉默寡言,和我也幾乎沒有什麼交集,今天卻突然找上門來,實在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大熊根本不是個小孩,他是個成年人,所以他不是黑皮和哈利的同學,更無法鑽進管道里。他真正的病症是,雖然是成年人,卻一直幻想自己是個小孩,我說的沒錯吧!」
看來這傢伙是鐵了心要我陪他玩偵探遊戲了,我無奈地搖頭,接著往下看。
原來黑皮他們看到的是小雨的屍體,難怪當時他們那麼害怕。警察問了我一些問題,比如昨天下午我在哪裡,有沒有見到小雨之類。他們的態度很讓人討厭,臉上似笑非笑,帶著嘲弄的表情。
黑皮說:「我們進去看看!」
我們幾乎同時到達,他身穿格子襯衫,背著一個黑色的皮包,互相問候之後,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聊起來。
醫院的大樓年代十分久遠,看樣式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建築,外圍是一道破舊的水泥圍牆,一扇鐵柵門半開著。我跟著他進門,旁邊有一間低矮的青磚瓦房,木窗木門上紅漆凋零,窗戶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聽著桌上的半導體收音機,裏面傳來夾雜著強烈電流聲的京劇唱腔,我們走過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三天後,我給那位同學打了電話,這天天氣晴朗,我準備去他工作的地方,那家精神病院,親自拜訪,不過比起他,我更希望能見到另一個人。
黑皮點頭說:「看來他最有可能是兇手,不過那天小雨生病了,她爸爸媽媽難道沒有陪著她,怎麼會讓她來這裏?」
我點點頭,接著說:「他在鏡子里看到了惡魔,他的妄想其實來源於對自己形象的逃避,如果他在鏡子里看到的真是惡魔,那麼惡魔就是他自https://read.99csw.com己。同樣道理,他在夢境中看到的惡魔也是他自己,他內心深處最邪惡的一面。
筆記只寫到這裏,後面都是空白,我翻了幾頁確認再沒有別的文字之後,把筆記本扔在桌子上。
黑皮搖搖頭,說:「肯定不是,我記得那天只有小雨沒去上課,兇手可能是其他班的,也可能不是我們學校的。」
這兩個相似又不盡相同的故事,以這種奇妙的方式聯繫在一起,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中早已註定。
「那個人死了,但他不是什麼惡魔。」
他微微一笑:「我不能多說,要是說穿了,那就不好玩了。」
哈利反駁他:「可那是動畫片!」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工廠,就是我們經常去的那個工廠,工廠里有許多的管道互相連通。就在惡魔快要追上小雨的一剎那,小雨躲進了其中的一個管道,惡魔的體型太大,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小雨往管道深處鑽去。惡魔在入口守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看見小雨出來。
「那麼這個惡魔到底是什麼呢,如果想明白了這一點,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小雨是死在那個工廠的廠房中的,根據警方的調查,進入廠房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管道里爬進去。而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小孩和那個侏儒,但是大熊的夢告訴我們,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即兇手殺人後,小雨並沒有當場死亡,她是為了躲避兇手從管道進入廠房后才死去的。如果這就是真相的話,似乎和我說的大熊是兇手自相矛盾了。黑皮說過,小雨死的那天,班裡只有她沒去上課,大熊沒有作案時間,而且他是個小孩,當小雨爬進管道之後他完全可以跟著爬進去。
「不太可能,真有密道的話,警察應該早就發現了。如果兇手是小雨的爸爸,那麼他一定用了某種大家都沒有想到的辦法,總之這是個完美的密室。」黑皮托著下吧說。
黑皮很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是去找證據,不是找他,現在去找他不是打草驚蛇嘛。」
我連忙合上筆記本,長長地舒了口氣,封面上,大雄和哆啦A夢手牽著手,行走在夕陽下的大海邊,我突然想,為什麼我覺得這是夕陽而不是朝陽呢,是因為影子的方向,還是……不對,從這幅圖根本無法確定畫的是夕陽還是朝陽,可是我的第一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這些管道互相連通,裏面還那麼黑,如果爬到底一定會迷路的。」哈利說。
那家精神病院位置十分偏僻,只有一輛公交車開往那個地方,精神病院又是終點站,距離前一站有很遠的路,所以到最後,公交車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目送他離開咖啡屋,越走越遠,最後融進外面的人流里。我再次翻開桌上的筆記本,這次沒有看內容,但依然感覺到一股怪異,或者說是怪誕的氛圍,這本筆記本似乎有某種魔力,就像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小丑,盡情地嘲弄翻閱它的每一個人。
這是很不起眼的一本筆記本,封面上是大雄和哆啦A夢手牽著手,行走在夕陽下的大海邊,不知道為什麼,這景象讓我心中一陣觸動。
「原來是這樣!」黑皮恍然大悟,一臉佩服地看著我,「這樣一來,就破解了密室的謎題,兇手很有可能是小雨的爸爸。」
他嘆息一聲:「我是怕你被攻擊,只要你不怕,我是沒意見。」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猛然發現身邊的路燈消失了,行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荒蕪的草地,和夜空中一輪大得離譜的月亮。這讓我想到了那個夢,現在的我再一次置身於那個夢境里,只是取代了小雨的角色,我甚至在想,在天空的某處,會不會有一雙眼睛,也許是黑皮,也許是哈利,正像我那天看著小雨一樣看著我?他們也一定非常緊張,一定在默默地鼓勵我說,加油啊,大熊!
「會不會還有別的入口,比如地下密道?」哈利摸著他額上的傷疤說。
他從身上的皮包中翻出一本筆記本,交給我說:「這是我一個病人寫的,我覺得挺有意思,聽說你現在寫推理小說,就想給你看看。」
每天放學后,他們三個就會來找我,我們經常去一個廢棄的工廠玩,那裡離家不遠,又人跡罕至,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而那個侏儒,他作為小雨真正的父親,自然不會對小雨的死袖手旁觀,他懷疑大熊是兇手,於是躲在隱秘的地方監視。這就是大熊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窺探著自己,以及他那天偷偷跟蹤大熊的原因。」
「是小雨的爸爸。」
哈利撓了撓頭:「可能兇手是在外面殺了小雨,然後用竹竿之類的東西把小雨的屍體沿著管道推進去的。」
他說:「是進去說,還是在這裏說?」
哈利沮喪地說:「那我們怎麼找?」
「你想到了什麼?」
我也有個秘密,我害怕鏡子,因為我看到鏡子里有惡魔,是的,惡魔,他的皮膚就像樹皮那樣粗糙,上面布滿了褶皺,身體像恐龍一樣弓著,非常醜陋。所以我害怕照鏡子,也不敢去看水裡的倒影,就算這樣,還是會在無意間看到窗戶的玻璃上那個恐怖的影子。
我點了點頭,因為自己也遇到過這種孩子,有次在某個文學論壇上看到一篇不錯的文章,便在下面留了言,沒想到第二天便得到了作者的回復,得知作者竟是十三歲的小蘿莉,當時我別提有多驚訝,只好感嘆現在的孩子越來越了不得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只寫過幾篇小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