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啊，只有27張。」

積雪在融化，兇手的影子如同這融化的積雪一般，越來越淡。沃克對找到兇手的希望，也越來越淡。

當天下午，一架直升機轟隆隆地停在了湖面上，送來了一名法醫。

「所以，他煞費苦心，用骨牌做暗示，讓你們去尋找家裡唯一可以用密碼打開的東西——電腦。」

警長聽到這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湯姆的母親，只見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你的父親，在你行兇之前，就早有預料。但你是他最愛的兒子，他從心底里希望你不會動手，可他又沒有把握。所以，他設了一個牌局。多米諾骨牌的牌局。在那副牌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這副牌，是老喬治最後的話。」沃克說著，拿出了牌局照片，放到約翰面前。

多米諾骨牌殺手到底是誰？兇手難道是小鎮中的某個人？

「尼克，先不管那麼多，我只是問你，你能判斷老喬治的死因嗎？」

老喬治的確是在用骨牌傳遞線索。

沃克警長認識喬治爺爺。他管他叫老喬治。老喬治今年70多歲了，一個人住在鎮子靠近羽毛湖的小木屋裡。他身體還算硬朗，天氣好的時候會坐在後院的門廊上釣魚。有時候，沃克警長也會過去和他聊一聊。若是哪天老喬治釣到了大魚，他們就會在湖邊架上燒烤架，一邊喝啤酒一邊聊天。

「如果我弄到了許可，你干不幹？」沃克問。

多米諾骨牌一共有二十八張牌。每張牌面平均分成兩個部分，看起來像一個長方形被等腰切成兩個正方形。每個正方形里都分別有點數。最多是六點，最少的是空白。

「父親的電腦？這還是我買給他的呢。」

沃克失望地掛上了電話，懷疑約翰的動機斷了。而且，就算約翰有動機，他也不可能在這大雪天進入小鎮。

小鎮面積不大，人口不多，基爾克山從東部、南部和西部將格蘭小鎮圍繞其中，像一條巨蟒守候著自己的巢穴。小鎮北邊，是一處巨大的淡水湖泊——羽毛湖。山與湖是令小鎮人自豪的旅遊勝地。不過，遊客們一般都只是在夏、秋兩個季節來。一到冬天，雪花一飄，湖面上結起了冰，山上的道路也全被積雪覆蓋，路況就會很差。到了這時，山與湖就成了兩道天然屏障，小鎮就基本上與世隔絕了。

「那我怎麼辦？」

「你又怎麼發現電腦里的視頻的？」

沃克明白了。羅瑟夫的意思是從法律的角度講，他不能給屍體做解剖。也對啊，小鎮上從來沒有出過命案，當然也就沒有法醫一職了。

沃克又拍拍小孩的頭，把小孩的話認真地記在了一頁紙上。他表演得像模像樣，彷彿真是在做報案記錄。湯姆還真相信了，臨走時，還對他鞠了一個大躬，說：「誰都不相信我的話。只有你相信了。謝謝你。」

約翰轉身看了一眼父親的遺容，然後抬起頭來，對沃克說：「對不起，我要火化我的父親了，請你不要妨礙我。如果你再纏著我，就算你是警長，我也有報警的地方。」

「呵，就算你有錢雇上了直升機，這樣的風雪，你也飛不過來。」

「可是，沃克警長，你好好想想，父親死亡那天晚上，所有的交通都斷了，我怎麼來。飛來？可就算是直升飛機，那樣惡劣的雪天，也沒法飛。」

「電腦開機的密碼？」約翰說。

「你的父親，早已預料到你會不滿，在你實施謀殺的時候，他的電腦就放在床的對面，攝像功能是開著的。電腦屏保是黑色，所以你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被攝像。」

收音機里傳來新聞報道，說這場大雪是這個地區數年來最大的一場，小鎮通往外界的火車恐怕要等到大雪過後才會恢復運營。新聞最後的天氣預報說，這場大雪還要持續兩天兩夜，要想通車的話，最快也得再等上一周。

「等一下，」約翰掙扎，「這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殺人！我沒有謀殺我父親！」

這隻能是一個懸案。

「多米諾。」湯姆回答。

「哦？」

「這件事，他的兒子約翰知道嗎？」沃克緊張地問。

「吵什麼？」

沃克激動極了，為了印證他的猜測，他披上外衣，踏入外面的雪地中……

他的這一串動作把沃克給搞暈了。沃克對著羅瑟夫猛一瞪眼，有些生氣地說：「你這搖頭晃腦的，到底什麼意思？」

除了約翰一家，老喬治就再沒有其他親人了。他的老伴早在五年前就在醫院里去世了，給他留下了一筆數額為兩百萬美元的保險金。

「報吧。」沃克說著，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弗朗克走後，沃克一個人在老喬治的餐桌邊坐下，兀自檢查起老喬治的手機來。手機里存儲的電話號碼不多，都是鎮上的人。只有一個號碼有點特殊，號碼的主人名字叫吉姆·帕克。在老喬治的通話記錄里，老喬治最近和這個叫吉姆的人通話頻繁。可是，沃克ｈtｔｐｓ://ｒead•99ｃsw•com從來沒有聽老喬治提過這個人。在這樣的小鎮，大家是無話不談。

「你自有辦法。」

鑒證小組對現場進行了調查取證。

沃克說：「暫時還在他的卧室里。」

然後，他又自己笑笑回答：「天堂。」

多米諾骨牌！

「你看看這個。」沃克打開了電腦里的一段視頻，裏面，約翰把父親推倒在床上，並用枕頭捂住了老喬治的臉……

看著雪花一片片降落，沃克警長打開了收音機，順手拿起了那份剛收到的「報案記錄」。這次「報案」和一起「謀殺」有關。

終於，沃克找到了這個叫吉姆·帕克的人。這名律師一開始還要保密，但後來聽說老喬治死後，就直接告訴沃克，老喬治是他的客戶。老喬治在五年前立下遺囑，身故后，妻子的兩百萬美金，無論還剩多少，全都留給他的兒子。

警長也就配合了一下。

「說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創意？難道我長了翅膀不成？」

「知子莫如父。」

律師事務所？

「我雇直升機。」約翰聽起來很固執。

瑪麗告訴沃克，她先是在門外喊，後來又敲了門。裏面什麼動靜也沒有。最後，她實在是放心不下，就進了屋，看見躺在床上的老喬治。

沃克搖了搖頭。

「只可能是電腦了。」約翰說。

從教堂的幕簾后，走出幾名警員。其中一個走上來，對約翰念了米蘭達條款，並給他戴上了手銬。

「什麼多米諾？」

一天後，雪小了。沃克早關掉了老喬治小木屋裡的暖氣，因為氣溫極低，老喬治的屍體還沒有開始腐爛。沃克給總局打了電話，終於爭取到了一名法醫。鐵路和公路都還沒有開通，局裡咬牙切齒地同意讓法醫儘快坐直升機來。

瑪麗也擠在中間。瑪麗今年五十多歲，和老喬治是老鄰居了。瑪麗說老喬治每天起床后都會拉開窗帘的，但是今天，都下午了，還沒見他拉開窗帘，她就擔心了。在她的印象中，老喬治從來不會起那麼晚。

「那你說說看，多米諾骨牌要殺誰？」沃克警長耐心地問。

「謀殺？！」尼克·羅瑟夫驚叫起來，「這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喬治，一個和和氣氣的老好人，誰會殺他？再說，他都一把年紀了，在上帝面前都掛了號，誰又需要來殺他？」

瑪麗在電話里猶猶豫豫，最後，在沃克的勸說下，她說：「其實，這隻是我無意間聽到的，可能是瞎猜。」

沃克又把目光投到那副骨牌殘局之上。每一張牌都是按邏輯出的，沒有任何差錯。那麼，如果老喬治真的在骨牌里留下了兇手的信息，那信息到底是藏在哪裡呢？

「可是，他這麼普通，有誰又會想起來主動去查查他的電腦呢？」

「這是誰告訴你的？」沃克警長問。

沃克警長聽后聳聳肩。他的生活都在小鎮上。通不通車對他來說，影響不大。他把目光集中到了報案人的姓名上。報案的人，確切地說是個小孩。

下圖是一副用兩個五點的牌開牌的殘局。有的時候，玩家為了增加遊戲的難度，故意拿走兩張牌或四張牌（如果是兩個人玩，必須拿走雙數），彼此都不知道拿走了哪些牌，這樣，對雙方手中的牌就不可能做出百分之百絕對正確的推理。有時候，在被拿走的牌中就會有用來開牌的兩個六點。如果發生了這樣的情況，那麼就由手中有兩個五點的人來開牌，就是下圖：

約翰冷笑了兩聲：「我的父親去世了，最悲傷的人是我；而我的父親又是被人謀殺的，你不去抓真正的兇手，反而來抓我，你不覺得過分了嗎？」

「尼克，你能否判定，老喬治是因發病死亡還是被人謀殺致死？」沃克小聲問醫生。

約翰的眼神黯淡了。警察帶走了他。沃克看不出約翰眼神里的內容，但願其中含有懺悔。

「這事我知道。父親和我談過了。我也同意了。這是父親的錢，他要怎麼花是他的權利，我沒權干涉。」

第二天，火車也開通了。老喬治的兒子約翰一早趕了來。在此之前，他在辛克的警署就已經被詢問過了。老喬治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一直在家。沃克讓他直接到教堂來。

格蘭小鎮是一個祥和的小鎮。犯罪率幾乎是零。除了外來的遊客偶爾喝醉酒鬧事之外，小鎮多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搶劫偷盜的案件，更不用說什麼謀殺案了。沃克警長認識這裏的每一位居民。在這樣的社會風氣和安全條件下，小鎮居民們出門從來不上鎖，完全做到了「路不拾遺」和「夜不閉戶」。這樣的小鎮在美國不多見，恐怕在這地球上也不多見了。

「好像是為錢。老喬治要把一筆錢捐出去，約翰說他沒良心，也不想想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打拚多麼辛苦。兩人吵得很厲害。」

九-九-藏-書「沃克大叔，你有沒有聯繫過我父親的律師？父親已經立下遺囑，同意在他身故后，把所有的錢都留給我。」約翰的表情委屈極了，也誠實極了。

「我，我不好意思老站在人家門口偷聽，就走了。」瑪麗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繼續猶猶豫豫地說，「這也許，也許，不是什麼線索。」

打完電話，沃克驅散了圍觀的眾人，只留下了警署里的另一個警員，弗朗克·伊。弗朗克是個年輕小伙，還不到二十六歲，前年剛剛成家，今年妻子給他生了個小寶寶。整座小鎮警署，就只有他和弗朗克兩名警力。

「他只是說有個願望，想把這筆錢捐出去。他說他的兒子一家活得很不錯，不需要這筆錢。他想把這錢捐到非洲。」

「不過，」帕克律師在掛上電話前，有些猶豫地說，「老喬治最近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他說有點想改一改遺囑。」

沃克走出卧室，來到了廚房，看到廚房的餐桌上赫然放著一副骨牌的殘局。

「可不可以算出準確的死亡時間？」沃克說。

「他是……」沃克警長的話只問了一半，羅瑟夫就接上說：「看起來是心臟病發作。老喬治除了眼睛不好，心臟也不好。你看看，還抽那麼多煙。」在老喬治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塞滿了煙蒂。煙灰缸旁邊，是各式各樣的藥瓶子，治療咳嗽心臟病的都有。瓶子旁邊，還有一個空玻璃杯。在玻璃杯前，靠著老喬治的手機。

「可是，你干涉了。」

這是一個大人小孩都喜歡玩的遊戲。尤其是在喝了啤酒之後，頭暈乎乎地玩，不十分算計對手手中的牌面點數，算計如何出牌，會很開心。

於是，湯姆就自告奮勇地為老喬治朗讀。老喬治每周付給湯姆十美元。每天晚飯後，路過老喬治家門的人，都會聽見湯姆毫不熟練的拼讀聲。自從湯姆找到了這份「工作」，他就成了小鎮雜貨店糖果櫃的VIP常客，而且，還成了鎮子里最富有的小孩。

「沒有經過解剖，我手頭什麼工具也沒有，這可不好說啊。」羅瑟夫說話的聲音十分壓抑，眼圈有些紅。他也認識老喬治好多年了。

「你知道的，老喬治是被人用枕頭悶死的。那個拿起枕頭的人，是你。」

「父親怎麼會知道……？」

沃克先看左邊的那一條，六點後續了六點和二點，往後的牌是二點和四點，后一張是四點和五點，后一張是五點和空白……一直到末尾，數字都是接上了的。

「說吧，也許你能幫助老喬治。」沃克說。

沃克撥通了這個號碼。手機里傳來動聽的音樂，配合著音樂聲，傳來機器系統請您等待的聲音。然後有人接起了電話：「帕克律師事務所。」

「為什麼？」

過了很久，他才說：「父親現在在哪裡？」

多米諾的骨牌有一個最簡單的玩法，有些像紙牌的接龍遊戲。比如A和B兩個人玩。牌就被平均分給兩個人。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牌。如果A手中有兩個六點的那張牌，那A先出牌，輪到B第二個出牌時，B就得出一張含有六點的牌續上，否則就pass，失去出牌的機會，再由A接著出，依次類推。誰的牌先出完，誰就為勝。失敗者，永遠都是因為手裡沒有可以連接對手點數的牌而告終。玩牌的人輪流出牌。開牌后，牌可以從左邊也可以從右邊發展，關鍵是數字必須能連接上。

就是嘛，這樣一個安靜平和的小鎮，彼此認識，誰有什麼樣的壞毛病大家都清楚，哪裡會隱藏什麼兇手呢？

又經過兩天的等待，總局傳來了確切的消息，老喬治是被人用自己的枕頭蒙住臉窒息而死。

「呵呵。」沃克警長笑了。這個老喬治，恐怕是看多了推理小說，走火入魔了。

沃克隨即打通了約翰的手機。得知父親去世的消息后，約翰半天沒有出聲。

看來，看多了推理小說的老喬治一定在死亡前，悄悄把骨牌上其他人的指紋擦乾淨，只留下自己的指紋，留下了那副牌局。

他默默地看，心裏卻密集地敲起了鼓。難道老喬治真是心臟病突發去世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像啊。可是，小孩湯姆的報案又作何解釋呢？出鎮的路已經斷了，如果老喬治確實是被害，那兇手肯定還藏在小鎮里。湯姆還說，兇手是多米諾骨牌，可在老喬治的卧室里，一張牌也沒有。

但是，剛才收到的「報案記錄」卻和小鎮的祥和格格不入。他用手指下意識地彈了彈記錄紙頁，耳朵聽著收音機。記錄很薄，只有一頁，上面也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好吧，我知道啦。你可以走啦。」沃克警長在抽屜里翻了翻，在幾包煙下面找到一小盒巧克力。他把巧克力塞進了湯姆的上衣口袋裡。

約翰遲疑了一下：「只有這樣了。請你，請你善待我父親。」

可是，如果老喬治在骨牌里藏了線索，就說明他已經知道兇手是誰。既然他ｈｔtｐｓ://rｅaｄ.９９ｃsｗ.coｍ已經知道了兇手的身份，為什麼不提前來報案，或者直截了當地把兇手的名字寫下來呢？難道，老喬治有什麼難言之隱？難道，兇手是老喬治無法說出口的人？

一抹陽光從教堂的彩色玻璃里投射下來，覆蓋在老喬治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宛如在世。

如果老喬治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暗示湯姆多米諾骨牌是兇手，那麼也就是說，他指正兇手的蛛絲馬跡就藏在骨牌中。

沃克警長決定好好保留小男孩湯姆的「報案記錄」，等湯姆長大結婚時，他就把這份特殊的記錄當作禮物送給他……

沃克再看右邊那一行，在兩個六點的牌后，是六點和一點，後面是一點和空白，再後面是空白和三點……數字也都續上了，也沒錯。

沃克還是讓弗朗克按照兇案程序照了相，保留了現場。弗朗克是在小鎮出生的，在小鎮上的小學，去讀警校時，是他第一次離開小鎮遠行。他堅決不相信，老喬治的死亡會是一場凶殺案。在他看來，這個祥和的出生地，是一個安全的天堂。他頻頻追問沃克，確定這是謀殺的證據是什麼？沃克只是連連搖頭嘆氣。他又追問，怎麼處理老喬治的屍體？沃克也是連連搖頭。他們這樣的小鎮警局，哪裡有停屍間嘛。小鎮教堂里倒是有存放屍體的冰櫃，但是鑒於老喬治的死亡蹊蹺，沃克就不能隨意挪動屍體。

等沃克警長趕到湖邊小屋的時候，門外站滿了人。他們都是鎮里的居民，在風雪中冷得擠成了一堆，跺著腳，相互依偎著。他們的表情悲傷，還有些驚恐疑惑。在這個小鎮，消息傳得比電話快。

親人？

約翰的臉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你可有證據？人證？物證？」

「約翰，在你父親的面前，你跟我說實話。如果你坦白，我和檢察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減你幾年刑。」

「是的。本來，如果我們能想到電腦，找專門的技術人員也可以很輕易地解開這個密碼。這隻是一個低級密碼。但是，像這樣一個夜不閉戶的祥和小鎮，像老喬治這樣一個普通人，連保險柜都沒有，又有什麼東西需要密碼呢？」

羅瑟夫無奈地攤開兩手，「若是要解剖老喬治，我沒有這個權力。」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在父親準備修改遺囑之前殺了他？」

經過檢驗，老喬治的死亡時間是三天前的午夜四點。老喬治死亡時心臟病的確發作。但是，心臟病並沒有導致他的死亡。他是被悶死的。法醫還在他的氣管里發現了很多纖維。法醫把這個消息傳到了總局。總局大吃一驚，立刻用直升機派來了鑒證小組。

「那當然。等你長大了，一定是個好公民。」沃克說。

「喬治爺爺前幾天專門教了我怎麼玩多米諾骨牌。他說，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兇手就是多米諾骨牌。」

「湖都結冰了，哪有船？」

難啊！

「為了錢，為了那兩百萬美元。」

老喬治是死在卧室床上的。他躺在床上，眼睛還沒閉上，望著天花板。羅瑟夫粗略地檢查了一下，估計老喬治是在昨晚下半夜去世的。

老喬治是個推理小說愛好者，訂了很多推理雜誌，其中有一份來自中國，叫做《推理》。這份雜誌開辦好多年了，在雜誌創刊100期后，又開設了海外英文版。老喬治很愛看。若是不讓他看推理小說，那他的生活就很無聊了。

終於，案子的調查進度就只能這樣了。

「少了一張。老喬治為什麼要專門拿走一張牌呢？如果他是和人對弈，要故意拿走牌的話，應該是至少拿走兩張，應該拿雙數，否則分牌就會不均。可他只拿走了一張牌，就又一次提醒我們這牌里有信息。我記下了這張牌的點數，3和4。我猜這應該是個密碼。」

「後來呢？」

「哎。」沃克又嘆一口氣，又一位警員走過來，手裡拿著一部手提電腦。

沃克走向了多米諾骨牌。

沃克剛放下「報案記錄」，他的手機就響了。打電話的是個女人，叫瑪麗。她氣喘吁吁地說：「老喬治死了。」

「喬治爺爺。」湯姆認真地說。

一直在下雪。小鎮格蘭的雪每一年都下得特厚。雪花噗噗爍爍，永遠都從天上漏不夠似的。警長大衛·沃克叼著雪茄，兩腳搭在辦公桌上，暖氣開得足足的，愜意極了。他想，雖然外面風雪交加，可這個冬天給人的感覺還真寧靜。

大風雪從前天就開始了。到了今早，路面的積雪恐怕早有兩米多厚。小鎮的居民若是要出鎮子進城，根本就沒法開車。他們唯一的辦法是乘坐小火車。然而，一天前，小火車也停運了。

沃克還知道，hｔｔｐs://ｒeａd.9９csｗ•cｏｍ老喬治最近眼睛視力越來越差，醫生說是黃斑病變，建議他少看書，少看電視。但老喬治是一個人住，如果不看書，不看電視，那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娛樂了。尤其是不能看書這一項，幾乎要了老喬治的命。

「我已經起草了新遺囑，本來老喬治是要來簽字的，因為下雪，路都斷了，他就沒有成行。」

沃克警長問自己：「這樣的小鎮哪裡有？」

「上個月，還沒下雪的時候，老喬治的兒子約翰單獨開車來看過他。」

「對。如果不是那場風雪斷了路，你的父親就已經修改了遺囑。是風雪給了你機會。你最後的機會。你在那天晚上，偷偷潛入小鎮，進了你父親的家，親手殺死了他。」

在圖的最右邊，是兩個五點構成的第一張牌。假設這是玩家A放下的第一張牌；那麼，B就會放下第二張牌——牌面上是五和四，五點接上第一張牌的五點；然後再由A出第三張牌，A就出了四點和三點的牌，第三張牌上的四點就接上了第二張牌上的四點……依次類推。

而小孩湯姆說過：「喬治爺爺說多米諾骨牌是兇手！」

誰是吉姆·帕克？

「這是對我報案的獎勵嗎？」湯姆笑了笑，露出新長的雪白牙齒。

「他說已經和約翰談過了。兒子同意了。他說自己的兒子是個善良的人。」

沃克警長無奈地笑了笑，這小孩的想象力還挺配套。他慈祥地揉了揉湯姆亞麻色的頭髮，感覺小孩的頭髮像鋼絲刷一樣硬，難怪脾氣也像鋼絲刷。

「冰就是你的船。你是滑冰來的。羽毛湖的另一端連著辛克城。你只要穿上滑冰鞋，最多只需一個小時，你就可以進入小鎮了。你父親的小屋就在湖邊，那樣風雪交加的夜晚，又是半夜，沒有人會看見你。」

「多米諾骨牌的多米諾。」湯姆說。

「約翰，你真要我說嗎？如果我說了，你就沒有和檢察官談條件的機會了。」沃克還想說服約翰。

「我會的。」沃克說完，掛下了電話。雖然看不到約翰的臉，但他也從約翰的語氣里聽到了悲傷。

沃克點點頭，眼圈也跟著紅了紅。他轉過身，把整個卧室仔細檢查了一遍。暖氣正常，地面沒有任何古怪的腳印，窗戶是關著的，一切都很正常。

約翰仔細看了看，搖搖頭：「這副牌上的數字都是連續的，沒什麼問題啊。」

沃克對羅瑟夫點點頭，羅瑟夫會意，和沃克一起進了屋。

掛上瑪麗的電話，沃克警長無法平靜。他又拿出那副骨牌的殘局照片。他吸著煙，盯著照片拚命地看。忽然間，大腦里一陣靈光閃現，他找到線索了。線索就在骨牌里，那麼明顯，怎麼就沒早點發現呢？

沃克聽了嘆了口氣。他陷入了兩難境地。他不能說老喬治是發病身亡，他有懷疑；但是，單憑一個小孩子的話，又怎能斷定老喬治就是被謀殺的呢？

「他的原話是怎麼說的？」沃克警長不相信湯姆的話。一個十歲小孩的話，一個念雜誌時連「連環殺手」的「連環」這個單詞都要拼讀好幾遍才能念對的小孩的話，誰會相信。沃克警長這麼問，只是對小孩的想象力好奇罷了。再說，如果老喬治真的預感到了自己處在危險之中，第一個要告訴的人肯定是警長。

「你，你們怎麼搞到的？」約翰開始亂了陣腳。

沃克知道老喬治只有一個兒子，叫約翰，在辛克城開了一家小公司。這個兒子和老喬治關係非常好，周末一有時間，就會帶著漂亮的妻子和兩個小孩來探望老喬治，給老人買很多禮物，也給老人帶來了不少歡樂。

「你先等等。等火車開通后，你再過來。」

「你怎麼來？這麼大的風雪，山路很危險，路面上都是兩米高的積雪，根本開不了車，早封山了。火車也停了。」

沃克警長聽完瑪麗緊張的敘述，在人群里看了一下，看到了一個細高個兒——尼克·羅瑟夫。羅瑟夫是小鎮上唯一的醫生。他處事謹慎，凡是超出他能力範圍的病情，他都建議病人去附近的城市辛克去看，那裡有大醫院。

沃克耐不住弗朗克的糾纏，來到小屋外面。門口的雪被大家踩得一塌糊塗。風還在嗚嗚地吹，大片的雪花還在拼了命地墜落。沃克冒著風雪繞著房屋走了一圈，也沒有在其他地方發現腳印。再說，這麼惡劣的天氣，就算兇手留下什麼痕迹，也早被風雪掩蓋了。

調查小組詢問了鎮上的每一個人，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老喬治被害的夜晚，風雪連天，人們都呆在家中。只要不是單身，都有彼此的不在場證明。那些單身漢，也被盤問了又盤問。他們的詢問弄得大家彼此互相猜疑。小鎮上的和平氣氛也越來越僵硬。

「喬治爺爺。」

沃克冥思苦想，始終看不出端倪。他在老喬治的手機上找到了約翰的號碼。打出之前，https://read.99csw.com他查了查電話上的通話記錄，雙方最後一次通話是在昨天下午七點。通話時間是五分鐘。這很有可能是一次普通的家庭通話。

小孩的話讓作假的沃克臉一紅，難堪地笑了笑。他目送這母子倆離開警署，艱難地走入雪中。今天一早，雪地里清理出半米寬的空地供人行走，這時候又積滿了四寸多高的雪花。湯姆和他的母親親，每走一步，腳步都要深深地陷下去。兩人身後，留下一大一小兩雙腳印。在他們遠處，是基爾克山。大山此時滿山銀裝素裹。這時候，是沒人進山了。

「可是，你還沒有問我多米諾骨牌要殺誰呢？」

「我馬上來。」約翰說。

乍一看，這是一副殘局。在殘局的中心，就有一個上下都是六點的牌，說明這是用有兩個六點的那一張牌來開的牌。骨牌往左右兩邊延伸，各擺出兩條長線。

「約翰，交代吧，這樣還能給你減刑。」

「不幹。」羅瑟夫說。

總局派出了一個調查小組，在詢問了小鎮上所有的人後，都沒有找到任何懷疑對象。警方也對小屋裡的指紋采了樣，屋子裡的指紋很多，除了老喬治的指紋外，還有不少小鎮其他居民的指紋。老喬治在小鎮上關係很好，不少人喜歡找他玩。不過，在那副多米諾骨牌上，卻只有老喬治一個人的指紋。

「你能說得再詳細些嗎？」沃克似乎找到了老喬治被殺的動機。

這期間，沃克警長把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想了一遍，但怎麼也找不出誰有謀殺動機。殺死老喬治，根本無利可圖，除非是復讎謀殺。可是，老喬治退休前是小鎮的小學老師，受人尊敬，退休后一直安安靜靜地享受生活。老喬治不喜歡旅遊，很少離開小鎮。這麼多年，他從未和任何人發生過口角，怎麼會有仇人呢？

半個小時后，弗朗克急著回家，要去看看他的小孩，沃克就同意讓他先走了。

「但是，你的父親計劃修改遺囑，把錢捐掉。」

「我看見約翰的車停在老喬治的木屋門口，就很高興。我一直很喜歡約翰這個孩子，就打算送點我新烤的鬆餅過去，誰知道，當我走到他家門口的時候，我聽見他倆在爭吵。」

沃克打算把這份特殊的「報案記錄」保留起來，等湯姆長大后，在參加他的婚禮時，壓在玻璃框里送給他。到時候，這一定是一份與眾不同的禮物。

「我雖然是醫生，但一般只是看頭痛感冒什麼的，很多年沒有動刀了。再說，老喬治又是熟人，我，我的確幹不了。」

這時候，在老喬治的餐桌上，就放著一副多米諾骨牌殘局！

教堂里安靜極了。耶穌的受難雕像目光垂視，似乎是在默默注視著約翰。約翰一臉莫名其妙：「沃克大叔，你在說什麼？」

「什麼辦法？」

在調查小組離開之前，沃克接到了瑪麗的電話。這個電話，重新打開了這個案件的潘多拉魔盒。

尼克·羅瑟夫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你不能開車來，也不能坐火車來，更不可能坐飛機，你是從湖上來的。」

有動機！

聽到這個消息，沃克的心緊了一下。他早已把湯姆的「報案」轉述給了調查小組，小組才對那副骨牌專門做了指紋檢測。湯姆也看了這些骨牌，認出就是幾天前喬治爺爺用來教他的那副，因為，他記得，這是一副很舊的骨牌了，他還趁喬治爺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用筆尖在其中一張上畫了個記號。

推門時，沃克聽見瑪麗在身後說：「我一發現老喬治去世了就給你打了電話。打完電話后，我就守在門外。除了我，沒有其他人進過他的屋子。」

「一套完整的骨牌，總共有28張牌。你再數數。」

老喬治被平放在一口黑色的亮漆棺材里，神態安詳。沃克在老喬治的棺材前等到了約翰。

警長笑著對母親點點頭，十分配合地問湯姆：「誰是兇手？」

小孩子總會幻想一些並不存在的事情，比如床下的精靈，衣櫃里的怪物，還有看不見的好朋友。沃克警長覺得這個小孩的想象力與眾不同，是個當警長的料。

「遺囑改了嗎？」

小孩名叫湯姆，今年十歲。他是由母親領著頂著風雪來報案的。湯姆的母親趁孩子上廁所的時候，小聲對沃克說，這孩子糾結好幾天了，說小鎮里隱藏著一個兇手，母親終於拗不過他，只好帶他來報案。湯姆的母親希望沃克警長配合一下，假裝記錄記錄案情，讓孩子能安下心來。

「你只說對了一般。他本來是可以找我直接報案的。但是，他煞費苦心，安置了骨牌和電腦，就是希望他的預感只是一場瞎猜。他本來希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沃克遺憾地說。

「沃克大叔，」約翰的聲音高起來，迴音陣陣回蕩在教堂中，他攤開手，往後退一步，「你可千萬不要隨意誣陷。我愛我的父親，我怎麼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