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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語者

失語者

作者:銀時

10、微博

我說:「根據那幾個人的口供,那天是下大雨吧?而隔壁女生卻撞見老吳在洗床單。下大雨還洗床單,這不合理吧。」
老吳慢吞吞地削著蘋果,不置可否,好半天才笑著說:「雖然我個人並不贊同你的觀點,但我認為你的論文還算達標。」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孫甜一臉無所謂地笑著。
「我現在認為,並非孫甜一個人虐殺了楊歡,很可能寢室其他人也都是參与者。孫甜毫無疑問是主導者,因為她在寢室里一直扮演著這樣的角色,秦春和卞潔則是主要的幫凶,而比較膽小懦弱的老吳,可能只是個不敢做聲的看客,當然,她也可能被迫參与了殺人,或是虐殺現場的清理。」
「她回到了學校,而其他人已經看不見她了,她用兩個血窟窿似的眼睛注視著所有人,對一切都充滿了怨恨。
楊歡是從學校失蹤的,可我們卻不能從學校查起。這麼多年過去了,楊歡當年的同學早已分散到五湖四海,各自成家立業去了,他們沒理由記住楊歡這個消失了十年的人。而對楊歡的家人而言,她一天不出現,他們便會把希望多延續一天。所以,即使過去了十年,當我們問起楊歡時,他們的情緒依然十分激動。
上午8點17分,黑衣人匆匆離開向宗澤的房間……
「這本子里,從頭到尾可都沒提過『楊歡』這名字哦。」郭煒意味深長地說。
無需懷疑,我找到了老吳的微博!
「呵呵,」老李笑道,「第一,這樣的方式會讓兇手遭受更大的煎熬;第二,是老吳對我的私心,她擔心直接舉報孫甜等人的話,在孫校長的餘威下,我剛剛得到的教授職稱會起波折;第三,這就是老吳啊,她一輩子都在沉默,但最後,她希望以沉默的方式發一次聲。」
郭煒把DV的鏡頭對準我:「拜託拜託!求您嚴肅點兒吧!我保證給你的臉打上超大號馬賽克……喂喂,我要準備拍啦!」
「你覺得不對勁的又是什麼?」
可事情並沒有朝我們計劃的方向發展。就在我們趕到賓館前,向宗澤已在自己的房間內中毒身亡。
「這樣也許最好,十年來我第一次覺得平靜了。」這是孫甜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幾個小時前。如果我不那麼遲鈍的話,應該在三周前便有所察覺的,當時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卻毫無反應。」
一封信。誰寫的信?什麼樣的信會把他們全數召喚回國?這封信會跟我們要調查的事有關嗎?
「最後一個問題,楊歡有特別瘋狂的追求者嗎?」
「啊?這……這是行業秘密啦!不過數目不算少。對了阿姨,您剛剛說的……宗澤?他是誰啊?你認為他就是我們的神秘僱主?」我試探著問道。
「那你務什麼去了?」
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我幾乎要從沙發上蹦起來。
「真的假的?這劇情也忒獵奇了吧!」我對太戲劇化的東西有些習慣性存疑。
我和郭煒都堅信,孫甜就是當年殺害楊歡的兇手,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便是證明這一點。這一次,幫助我們的是楊歡的姐姐楊喜。
「孫校長!」我大聲說道。
我搖了搖頭:「好歹召見我了,不過還生死未卜。」

3、巧合

「沒關係,您接著說。」
然而,胡小葉很快就回了學校。
……
「左手被刺,面部被毀,還有腹部……這『女鬼』會是那帖子里說的女生嗎?或者說,有可能是十年前失蹤的楊歡嗎?」我疑惑地說。
說到這裏時,我注意到向宗澤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調節到常態,笑道:「呵呵,都查到什麼了啊?」
「放吧!」
郭煒剛說完,我嗖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激動地說:「我也查到一些東西,跟你所說的似乎能聯繫起來!」
「一般,希望待會兒不會遇到難纏的問題。」
「聽說你們院的答辯時間定在下下周了,你準備得怎麼樣啦?」郭煒問道。
我問郭煒:「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嗯,」我盯著胡小葉扔掉的兩包東西,「你說這瓶子里裝的會是毒藥嗎?也許胡小葉打算用注射器把毒藥注入茯苓膏,再送給老吳!」
我也不再磨蹭,問道:「向宗澤怎麼會發現你們殺了楊歡?」
她開始回憶:「那天,沒記錯的話應該是6月17號,我和楊歡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飯,剛吃完向宗澤就來接她了。他們倆走後,我一個人去了7教上自習,一直待到快9點半才回寢室,經過楊歡她們寢室的時候,我聽到她還在拉琴。」
而郵件的附件,是幾張讓我們跌破眼鏡的照片——那是老吳被害現場的照片。我們能看到,老吳躺在沙發上,右側的手和腳都吊在沙發外,隱約能看到她的左手已經血肉模糊。她腹部的衣料被血染紅了大片,那裡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致命傷。而最恐怖的是,她的整張臉就像炸開的爆米花,創面比我們想象的更大。實在不敢想象老吳當時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她捂著自己的臉,這張為無數人或讚歎或艷羡的臉!她繼續哀嚎著,翻滾著,最後又在地上形成了一個『Ω』。
「對啊!」我故意誇張地說道,「其實吳老師被害,可能是有人尋仇呢!對了,你不是跟吳老師是大學同學么?那你也認識楊歡吧?」
秦春的口供:「我和卞潔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差不多是8點半鍾,回來的時候楊歡正在寢室里練琴,吳戀清坐在床上看小說。我們拿了洗漱用品就去浴室洗澡了,再回寢室的時候差不多是9點半,吳戀清已經上了床,楊歡還在拉琴。卞潔有點意見,叫她別拉了,她好像有點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麼,把琴放書桌上就上床睡覺了。我放好東西也上床睡下了。孫甜回寢室的時候大概是10點過。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因為和孫甜、卞潔約好了要去狗市轉轉,孫甜家的杜高得了犬瘟熱,她想去物色條新狗。我記得出寢室的時候我往楊歡床上望了一眼,那時候她就已經不在床上了。後來因為下雨,我們沒去成狗市,一整天都待在寢室,楊歡沒有回來過,我也沒有再見過她。」
「會是誰呢?明顯是向宗澤認識的人啊!」郭煒表情凝重地說道。
「確實有些猜測,不過現在看起來略大胆了一點,等我稍微查實一下再跟你說吧。」
由於老吳死前見過我一面,我自然也被警察詢問了一番。我告訴他們,老吳被害時,我正在圖書館頂層翻查資料。圖書館頂層的監控錄像證實了我的說法,因此我很快就擺脫了嫌疑。
在老吳的追悼會上,我已經見過卞潔一次,可這樣近距離地跟她面對面,才讓我覺得這女人長得過分兇悍了。
我暗想,你當初的口供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就繼續迎合我吧!
「誰?」
我們在追悼會上又看到了老李,他真的消瘦了不少,想必這些天來沒少受煎熬。而我們意料之外的是,向宗澤也出現在了追悼會現場,不僅如此,我們還發現他和孫甜交情不淺。
「那就讓我做女俠的保鏢吧!」郭煒眉飛色舞地說,「順便,我也能把咱們調查的過程拍下來,這絕對是做成微電影的極佳題材喂!」
「如果想讓楊歡的案子重見天日,為何要用這麼曲折,並且可能失敗的辦法?直接報案,再不濟,到網上大發爆料貼不就好了?」
「就是吳老師和向宗澤殺人那天啊!我聽說向宗澤那天混進了女生寢室,你們難道都不在寢室嗎?」
郭煒委屈地指了指我的電腦:「你剛收到封新郵件。」
這可真讓人費解啊!老吳雖在學術上是個苛刻的人,生活中的她卻始終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跟所有人都相處融洽,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大個仇人呢?
「估計是,」我說,「這麼晚準備拿去哪兒呢?」
「你快去把那兩個袋子翻出來!」我捂著鼻子下命令。
「我男朋友在拍個微電影,學校怪談什麼的,有人就來跟我們爆了些料,我聽著挺靠譜的,自己也著手查了一下,也查到點兒內情。」
這保安說的,應該是郭煒拍上一部微電影的情形吧?怎麼會把一個拿DV的人當成記者呢!我有些無力吐槽。
聽他的語調,應該看出點端倪來了,「有發現么?」我問道。

12、逆轉

「哦,我那天回家了,秦春和孫甜也是本市的,我們都回家了,可能是那天殺的人吧。」

19、沉默的發聲者

「終於等到了晚上,她來到了那幢她曾無數次進出的樓前,樓里只有三樓的教室還亮著燈,悠揚的小提琴聲回蕩在空氣中,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樂曲了——門德爾松,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她抬頭望著那有樂音飄出的窗口,眼眶周圍開始汩汩地滲出發黑的膿血,表情開始變得扭曲、猙獰,喉嚨里發出一種奇怪的咕嚕聲。她突然離開了地面,輕飄飄地上升,飄進了三樓的教室。
郵件只有短短一行字:真相就在十年前的6月17號。
「別賣關子!」
「這盒茯苓膏包裝挺精美的,應該是高級貨,會不會是胡小葉買來送給老吳的?」郭煒說道。
「夠了!」向宗澤打斷了郭煒,樣子顯得有些頹喪,「別說了!你們願意查就查下去吧,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是準備拂袖而去。
「沒錯!」我搶著說,「她們是同學!還做了近四年的室友!而下面我要說的,才是那最詭異之處,」我頓了幾秒,「就在她們大四那一年,也就是十年前,她們寢室一個叫楊歡的女生突然失蹤了,並且一直沒有找到。」
「等等!停!」
「試試讓沉默者發聲啊。」老吳的眼神有些飄忽,瞬間換了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孔,甚至沒留意到水果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誰知老吳話鋒一轉,「不過你這篇的幾個點倒挺新鮮,你認為『沉默的螺旋』在網路時代會被弱化?」
「你快點兒!」我往裡望了一眼,此時大廳里的人不少,偷偷|拍兩個鏡頭應該沒事。
……
據傳老吳家的門窗均無損壞,兇手會是她認識的人嗎?
「真費勁,溶解于鹼溶液的砒霜!」
我不再多問,決定離開。
「如果虐殺是在9點半之前呢?」
「也沒有。」
我放下飯盒,認真把自己剛剛的猜想複述了一遍。
郭煒自信滿滿道:「他應該是轉移屍體時捲入的。」
「這不太可能。兇手要把老吳的頭往下按,自己勢必也離硫酸很近,而老吳一定會死命掙扎,如果打翻硫酸,兇手很難保證不被硫酸濺到吧。」
「好吧。」我放棄跟這件事死磕,繼續沒精打采地吃著湯包,這時,隔壁寢室的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否則怎麼解釋,他隔空資助了兩位老人十年,卻不敢去面對他們。」

5、來自校內的郵件

「不過不到24小時就被放回來了,看起來她已經洗脫了嫌疑啊,」我喃喃道,「而且,她如果打算下毒的話,殺老吳的反倒不大可能是她了。」
胡小葉站在車窗前,弓著身子,似乎在跟駕駛座上的人說些什麼。當黑色別克掉頭開走時,我遠遠看到了胡小葉臉上的表情,她看上去十分緊張,在原地站了十幾秒后,突然轉身朝樓上狂奔。我拽了郭煒一把:「她不大對勁啊!」
老李沉思了許久:「我沒經歷過知覺缺失,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它對我老婆的傷害是毀滅性的。老吳覺得生不如死,她每天活在對楊歡的內疚中,覺得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報應,她求我幫她解脫,求了很多次,我沒辦法拒絕。」
郭煒不解地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那他這次回國的原因是什麼?他有在推特或微博上提到嗎?」我問。
我點進該ID的主頁,博主所在城市是本市。
「那天去老吳家,我坐下后老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大概看看沒找到原因,我當時覺得可能是神經太緊繃造成的,現在想想,應該是因為那書架被翻了個面!」
「她可真不嫌麻煩呢,大晚上跑這麼遠來扔垃圾。」郭煒調侃道。
「你確定?」
「現在還不便透露,我們這次過來找您,也是想確認些情況。」
途經傳播學院的教學樓時,我突然想起曾發生在裏面的一幕。當時,胡小葉在四樓的階梯教室外攔住了老吳,她們先是正常地交談,幾句過後便起了爭執。不,也許不算爭執!因為只有胡小葉變得很激動,老吳從頭到尾都維持著慣常的溫和。
我繼續問:「您怎麼會同意吳老師這種以死翻案的做法?您明明很痛苦,怎麼還可以配合做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
「你那哥們兒怎麼說?」
「那曲子是楊歡那段時間一直在練的,而且,那時候孫甜還沒回寢室呢。」
在我們學校的后校門外,有一個已經開了二三十年的小書店,裏面除了有種類多得逆天的新舊圖書和參考書,還有各屆學生賣到這裏的課堂筆記、論read.99csw.com文複印本,以及關於學校的各種趣聞、怪談的手抄本。
晚上十點左右,胡小葉被一輛黑色別克送到了宿舍樓下,當時郭煒剛好把我送到離那兒不遠的地方。

17、尋屍

「沒錯,一個原本打算下毒的人,不可能突然轉用那麼暴力的手段。更何況兇手搞出那麼大動靜后,還能把自己留在現場的痕迹清理乾淨,心理素質可見一斑,就胡小葉剛剛那慌不擇路的慫樣,嘖嘖……不過你說,這胡小葉怎麼今天才來處理這些呢?」
正是在這個小書店,我們找到了一本十年前的手抄本。本子講述的是一個女鬼復讎的故事,情節很老套,而其中描寫女鬼生前遇害的那一段,著實讓人不寒而慄——

1、我的導師

「可是,」我問道,「向宗澤又是怎麼卷進去的呢?」
「有倒是有,不過……」他狡黠地笑著,「得看你能給什麼好處啊,嘿嘿。」
大概是一年前,準確地說,從去年的7月3號開始,她幾乎每天更新,但更新的內容大多讓人不明就裡。例如一排莫名其妙的數字、僅僅一個句號,甚至狗狗墳墓的照片。
想到這裏,我開始數了起來:「1、2、3……138、139、140!」
「你不覺得,楊歡失蹤后,她們整個寢室,以及向宗澤的動向都很奇怪嗎?」
郭煒這才開口道:「嗯,郵件應該是兇手寄出的,而他/她的目的,似乎想借老吳的死,讓人重新關注十年前……」他想了幾秒,「種種跡象表明,是十年前的那樁失蹤案。兇手如果想揭露什麼的話,大可以直接到各大論壇去爆料,而他/她卻製造命案來引人注意。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而我最在意的是,他/她為何會把郵件寄給你?」
「其他幾個人也一樣,除了孫甜,他們都是作為交換生去了國外的大學,推薦人毫無疑問也是孫校長。」
「楊歡失蹤前的男友,向宗澤。楊父不是說他一直在美國,所以才沒有去看望他們么。可我發現,向宗澤兩周前已經在國內了。」
我點頭贊同。
黑衣人敲了敲向宗澤的房門,門開了,他/她走了進去。向宗澤伸出頭來左右看了一下,在門把手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楊歡的父親是個很面善的老人,當得知我們的來意后,他立刻叫老伴去給我們泡了兩杯茶。兩位老人都儘力保持著禮貌周全,而我能從他們眼裡看到那份熱切。
「除了孫校長推波助瀾,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而孫校長會如此賣力,我能想到最合理的原因,便是他女兒孫甜有把柄在老吳的手上。」
她的粉絲極少,不足20個,其中還有十幾個殭屍粉,而我一眼便認出了那個ID——ZZ.Xiang。
「你怎麼知道她沒回寢室?」
那麼,她們處理屍體的最大時間區間應該是早上6點半到8點半。兩個小時時間,三個女生,提著一個近百斤的大箱子,她們根本不可能走太遠。
「為什麼肯定是楊歡在拉琴?孫甜不是也學琴么?」
「匕首被那個黑暗中的人拔了出來,匕首又被|插回去,依舊在她寶貴的左手!
「然後,正如她們口供中提到的,楊歡和卞潔發生了衝突,而跟男友剛吵完架的楊歡情緒很糟,所以態度很沖,導致衝突升級,甚至發生了肢體接觸。接著,孫甜和秦春作為卞潔的盟友,也加入到衝突中來。如隔壁女生所說,孫甜對楊歡嫉妒得要死,恨不能隨時除掉她,便趁亂對楊歡動了刀子。再參照那個手抄本,我猜孫甜的第一刀就落在楊歡的左手背上,而這一刀,是在泄楊歡的提琴比自己拉得好之憤。至於卞潔和秦春,她們對楊歡多少也有點妒忌,所以在孫甜的鼓動,和小提琴樂曲的掩護下,她們開始了對楊歡的虐殺。
「吳老師是從何時開始策劃這一切的?」我一坐定便問道。
「你說,吳老師當時得有多恨楊歡啊!」
「首先,隔壁女生只是經過時聽到了琴聲,她只是通過過往經驗,判斷出『楊歡還在拉琴』,可她並沒有親眼見到,對吧?門是關著的,她怎麼知道那琴聲不是從錄音機,或者CD機中傳出來的?或許,這琴聲只是為了掩蓋別的聲音呢。」
「你說什麼?我殺了楊歡?!你們真是瘋了!」向宗澤臉上寫滿了憤怒,「你們兩個聽好!我愛楊歡,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可能傷害!我怎麼會讓她遭受那樣的折磨?!」
秦春已經在3天前返回了加拿大,孫甜和卞潔也快要離開這裏,而楊歡屍骨的去向仍舊是個謎。
郭煒正要開口,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迅速接通了電話,「哥們兒,有結果了么?」邊說就邊走到了窗戶前。
「胡小葉其實去年就該拿學位了!可老吳當時沒給她的論文簽字,我聽胡小葉寢室的人說過,老吳當時覺得她引用的比例過大,所以沒讓過!後來胡小葉申請了重新提交論文,就拖到了今年。可老吳還是不講情面,這次……」
「其實,您早就知道楊歡已經死了吧?」郭煒決定把對話變得更直接一點,「她十年前就死了,6月17號,被硫酸毀容,按琴弦的左手被刺得面目前非,腹部……」

2、可疑的同學

「你上次拍了大半年那片子,點擊率那麼高,最後也就賺了幾百塊吧?還不嫌麻煩啊!」關於郭煒的「微電影」,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楊歡果然死了,對吧?『那樣的折磨』又是什麼意思?」郭煒逼問道。
楊歡的案子解決了,可我們並沒有得到關於老吳之死的真相。
「那場車禍讓她失去了痛覺?」
「你腦子裡已經有個完整的故事了吧?」我期待地望著郭煒,「快跟我講講!」
大約五分鐘后,郭煒又朝我走了回來,一臉釋然地說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胡小葉扔掉的是毒藥。」
我從抽屜里翻出一沓照片,從中抽出了一張,那是我和老吳坐在她家沙發上的合影,照片明明白白顯示,我的記憶並沒錯亂。
「什麼意思?」
論文答辯的時間就在後天,現在的我只能在寢室惡補,查閱各種文獻資料,翻找各種可以支撐論點的實例,可我的目光卻屢屢移向書架上的文件夾。
上午7點14分,畫面中出現了可疑的身影。這段時間,每天的平均氣溫超過30度,畫面中的人卻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那第二天,你有沒有發現她們寢室有什麼異常?」
「又或許,消失了十年的楊歡,就像那手抄本里寫的那樣,以『復讎女神』,不,『女鬼』的姿態回來了呢!」我無力地調笑道。
「只有這些口供嗎?」我有些失望地問道。
我們剛走過去,卞潔和秦春便離開了會場,看來這兩個人只是來走一下過場的。而孫甜和向宗澤的交談還在繼續。

13、尋訪

「嗯?」郭煒滿眼期待地望著我。
氣溫似乎又上升了一點兒,我整個人也打不起精神來,就連一隻誤打誤撞飛到我書桌上的蒼蠅,我也覺得它像是耷拉著頭,漫不經心的樣子,以至於我都懶得趕走它。我把手提電腦拿到了郭煒的小單間,上了一會兒網,發了半晌呆,又看起了那本陳舊的鬼故事——
「對了,吳老師的事,還有學校後面那賓館死人的事兒,你怎麼看啊?」我問她。
「難道那個失蹤的楊歡,就是那帖子里提到的十年前的受害者?她之所以沒被找到,是因為早已不在人世?」郭煒思索著說。
「沒怎麼準備,到時候見機行事唄,」我的思緒突然被拉回到郭煒敲門之前,「老吳的死,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6月的氣溫很高,她們必須把屍體儘快轉移出去。宿舍樓早上開門的時間是6點半,那時天剛微微亮,絕大多數學生都還在睡覺,應該是轉移屍體的最佳時間。
「透露點唄,關於什麼的?」
我不禁皺眉:「老吳常吃茯苓膏啊!她有失眠的毛病,茯苓寧神。」
「對,我現在特別想見到一個人和一具屍。」
我和郭煒都一言不發地退回剛剛的角落裡,各自梳理著已經掌握的每一條線索。十幾分鐘后,向宗澤也退場了,只剩下孫甜留在這裏。
既然胡小葉想從我嘴裏套話,我便決定將計就計。
老李憨厚地點點頭:「是,那是老吳的意思。」
「有一次,楊歡的手差點被孫甜燙著,幸好自己閃得快,要不然就該錯過一場挺重要的演出了!孫甜倒是馬上道歉了,可要說她不是故意的,誰信啊!還有一次,孫甜在學校遛她們家的大狗,結果楊歡從那裡經過,那狗突然就衝過去了,孫甜馬上拉住了狗,楊歡還是嚇得夠嗆,我真不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孫甜這女人平時可會端著了,又會在人前裝可憐裝扮柔弱,私底下分明就是個毒婦!我早就懷疑她了,你們快把丫狐狸尾巴給揪出來!」
「是啊,那只是一場小車禍,她卻不會痛了,」老李無奈地笑著,「痛覺神經明明分佈在腦內和脊髓,怎麼就同時壞了呢?不過,你是何時知道她沒有痛覺的?」
「是的。」
當時受寵若驚的我,竟無措得連謝謝都忘了說。
「她是個小提琴手,她的左手是用來按弦的啊!嘴裏殘餘的泥土依然擋不住她絕望地哀嚎,而這時,黑暗中的人一腳踢向她的腹部,她痛苦地仰翻在地面,嘴裏泥土的殘渣進入了她的喉嚨,讓她咳了兩聲。
沒錯,這才是我想象中的孫甜,這才算個合格的殺人犯。
「那不是你導師的項目么?他去幹嗎?」
「我是有理由的,」郭煒辯解道,「還記得向宗澤昨天的電話么?我們說到一半時,他那邊突然傳來很大的雜音,當時我還以為是我們這邊開著揚聲器的關係。現在回想一下,應該不是這樣。記得干擾聲之前,我們聽到了『嘟嘟』兩聲,那是個公寓式賓館,一半房間都有設施齊全的廚房,那『嘟嘟』聲可能是向宗澤開微波爐的聲音。而微波爐運行產生的電磁波一般不會讓手機信號受到影響,但如果手機里裝了竊聽器,就另當別論了。」郭煒攤了攤手,「不然怎麼解釋那麼湊巧的時機呢?我可不相信巧合。」
大概十分鐘后,郭煒招呼我過去。我看到一條孫甜在老吳微博下的留言:「快刪掉!」
郭煒風風火火地出現在我的寢室門口,剛一開門,他便問道:「現在是你一個人么?」
我很想主動詢問,可掙扎數秒后,問出口的卻是:「李教授上課去了嗎?」我果真是個慫人呢!
看完照片,我和郭煒都沉默了許久,心中五味雜陳。
我在廁所里足足待了二十分鐘,而在這段時間里,卞潔果然迫不及待地給孫甜打了個電話。她不知道,我留在桌上的包里,裝著一個考試作弊用的即時竊聽器,而郭煒此時就坐在她背後的角落裡,她跟孫甜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追求者是挺多的,特別瘋狂的就不知道了。」
「呵呵,聽說你們這片子,跟吳老師有關吧?」
論文答辯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說自己是「老吳的同學,叫做卞潔」,還邀我去校外的咖啡屋坐一坐。
我們已知,那天是早上8點左右開始下雨,而孫甜說她們在下雨後沒多久就回了寢室,我估計她們回寢室的時間沒超過8點半。在這幾個時間點上,孫甜應該不會撒謊,別忘了她們回寢室時碰到過隔壁寢室的女生,如果撒謊,便很可能被揭穿。
「傍晚,楊歡和隔壁女生吃過晚飯後,便被向宗澤接走了,可她和向宗澤又發生了爭吵,便氣沖沖地回了寢室,而那時候,寢室的其他人都在。
「話說那時候,楊歡和前幾天死在賓館的向宗澤是情侶,這你應該也知道吧?」

16、接近真相

「全寢室,孫甜和卞潔的體型最接近。所以孫甜穿了卞潔的衣服,戴上卞潔的帽子,在秦春的掩護下,裝成去洗澡的卞潔,離開了寢室。
「是我。」
「Cut!」郭煒收起DV,志得意滿地說,「走吧,這就去會會向宗澤!」
郭煒搖晃著右手食指:「No!No!No!不是她未卜先知,是向宗澤自己把行程告訴她的。」
保安湊過來,小聲說:「過道里的攝像頭拍到了兇手,警察到之前,我把監控錄像偷偷拷貝了一份。」
「我回去查了一下那位絕世好男人。」
「那天晚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見到孫甜時,她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萎靡,相反,她的臉色似乎還更紅潤了些。
「本日上午,城南某賓館發生投毒案,一男子中毒身亡。現場法醫初步判定,毒物為砒霜。案件正在偵查階段,歡迎廣大群眾提供線索。(配圖說明:圖一為被害者;圖二為兇手丟棄在現場的瓶子)」
「不清楚,好像跟老吳有關。」
我哭笑不得地望著他,沒有嗆聲回擊。郭煒是我同級不同系的男友,工九*九*藏*書科男,畢業設計和論文都早早過了導師那一關,對不久后的答辯也胸有成竹,眼下又要跟導師去上海接洽一個「大項目」。我似乎已被他遠遠甩在了身後,不由得壓力倍增。
郭煒欣喜地叫道:「Bingo!你還記得老吳發過的一條微博嗎?她寫了一些因果循環的東西,配圖就是一隻狗的墳墓!」
「寒窗苦讀這麼多年,眼看就要水到渠成,卻被卡在最後一道關口上,還一連兩次!委屈和憤怒都會有的吧?」我嘆道。
「她的雙膝仍然跪在地上,手背的疼痛讓她的頭越垂越低,直到額頭觸到了地面,從側面看,她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奇異的『Ω』。
「孫甜、向宗澤,另外兩個又是誰?」郭煒皺著眉說。
「難道她們……」
「大概沒想到自己也會被牽扯到吧,等警察找上門才開始慌了唄。」
「據說那個尋仇的,就是楊歡當年的瘋狂追求者啊!」
第二天下午,當老吳的丈夫李正信回到家中時,老吳已經遇害。她就死在客廳的沙發上,死狀慘烈。據說,老吳的面部被硫酸嚴重灼傷,左手被刺多刀,致命的一刀洞穿了腹腔。根據法醫推定,她的死亡時間就在我離開后的三到五小時之內。

4、手抄本

我遠遠觀察著孫甜的一舉一動,她看上去有些無聊,目光獃滯地站在茶水桌旁,左手小指的指甲頂在拇指的指腹上,百無聊賴地來回摩擦著……
見我不做聲,郭煒放下手上的衣物,坐到我旁邊安慰道:「老吳對論文卡得嚴全校都聞名嘛!我看她平時挺喜歡你的,沒事兒!」
「呵呵,先賣個關子,到時候看我們的微電影吧!咦,好像快到我了呢!」我往裡望了一眼,「我先過去看看啊!」
我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可別告訴我你信這個!」
我們立刻從網上搜出「門德爾松,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不出所料,正是老吳發出的那一首。

8、正面交談

「不會只是一般吧?」她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我看你跟男朋友成天都往外面跑,應該早就準備好了吧!」
「一年前的那場車禍后。」老李始終保持著微笑。
我立刻把自己的新發現告訴了郭煒,他想了想說:「你先吃飯!老吳的微博就交給我來刷吧!」然後不客氣地坐到了我的電腦前。
「也許她在還沒那麼安靜的時候就已經被害了呢!」郭煒說道。
一想到這裏,我感到有點頭痛,便重重地合上了文件夾。就在文件夾合上的一剎那,從論文中掉出了兩張A4大小的紙。是老吳無意中夾在文件里的吧?
「兩個兇手,一個想要揭發,一個卻拚命隱藏,我真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那你怎麼看?」
這一天異常炎熱,雖然寢室的床上絕非避暑的好地方,我還是在上面賴到了下午一點過。室友們都不在寢室,我便吃了兩塊餅乾,試圖靜下心來準備一周后的答辯。可當我拿出那摞被特別批註的論文時,腦子裡又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嗯。」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我用力抓住郭煒的胳膊,讓他停下腳步,「我想我知道胡小葉為何被帶走了!」我有些興奮地說道。
難道這才是他們齊刷刷回國的原因?
為了配合警方調查,老吳的追悼會推遲了一周多才舉行。
「我想我抓住孫甜的小辮子了!」郭煒一來便興奮地說道。
「你們那天到哪兒去了啊?」
我們把U盤插到了電腦上,開始播放賓館的監控錄像——
「難怪她8點后還能把車開到宿舍樓下呢!」我喃喃道,「胡小葉有這層關係,換導師應該不是問題啊!」
「那你覺得老吳是被『鬼』殺掉的嗎?」郭煒壞笑,「據說到目前為止,警察依然沒找到任何兇手的痕迹哦。」
這時,郭煒問道:「叔叔阿姨,你們會經常見面嗎?我是說,跟去了美國的那位。」
而此時,我卻聽到郭煒開始胡謅:「對,我們是記者,你有什麼線索要提供么?」
「綜合以上幾點,可以基本確定,毒害向宗澤的人就是孫甜。不過有一點我還不太明白,向宗澤剛決定說出楊歡失蹤的隱情,他就被殺了,這其中存在因果關係嗎?如果存在,這時機是不是太湊巧了一點呢?向宗澤約我們下午見面,上午便丟了小命,難道孫甜能未卜先知?」
我一把搶過手機:「這照片你哪兒找的?」
我馬上心領神會:「你是說,屍體?」
「你看看那隻左手,小指的指甲抵在拇指的指腹上。這是個習慣性動作,我在老吳的追悼會上看孫甜這麼做過。而且,你仔細看看黑衣人的體態和步態,是不是跟孫甜很像?」
我繼續自說自話:「我們學校還挺邪門的,十年前也發生過那樣的事兒呢!我是說和老吳一樣,被殺,被潑硫酸,還有被下毒的!用的是砒霜啊!據說這次老吳的事兒,是有人尋仇呢,跟十年前失蹤的女生有關。」
「嗯,現在可以確認,楊歡已死;她被害的方式和老吳的一樣;向宗澤不是兇手,請問,我漏掉什麼了嗎?」
「奶茶吧!」
在教室外候場時,胡小葉竟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沈析,準備得怎麼樣了?」她顯得很熱情,倒是讓我有些不自在。
「一束黃光突然射到她的臉上,獰笑聲再度響起。她奮力睜開眼,想看清那個人,可那人又調高了光的亮度,她什麼都看不到……然後,她聽到了『茲茲』的聲音,並很快意識到,這聲音是從她臉上傳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火燒火燎般的劇痛。
見我走開了,胡小葉馬上去了樓道口,我看到她掏出手機跟誰打了個電話。
「啊——
「你覺得會跟楊歡,或者……老吳有關係嗎?」
老吳開門時,依舊是一臉和藹的笑,卻絲毫沒有消減我此時的焦急。她把我帶到客廳,我與她再次面對面地坐在這裏,這樣的情景和一周前如出一轍。只是當時過來遞交論文的我自信滿滿,此時的我卻惶惶不安,以至於現在看這客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我不解:「屍是楊歡,人是誰?」
而關於老吳的死,即使已經過去三天,我的悲痛和震驚也毫無緩解的跡象。
「嗯。」
我先開口道:「我們是不是該報警?」
我們悄悄跟在胡小葉身後,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已經一目了然,她們把硫酸倒在楊歡的臉上;收起了楊歡面目全非的屍體;連夜用漂白劑清洗了地板;換掉了沾上血跡的床單,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剛一開門,郭煒就把一盒湯包舉到我面前:「你丫又沒吃飯吧?!」
「再加點兒唄!」保安嬉皮笑臉道。
「她果然是做賊心虛!」我憤憤道。
「你說!」
「你編故事呢!」我嗤之以鼻。
郭煒拍了拍我的肩道:「別擔心,慫人一生平安!」然後繼續整理自己的行李。
胡小葉顯然被嚇得不輕,不再說什麼。
「吳老師呢?當年殺楊歡的時候,吳老師有沒有參与?」
「我們都知道那『把柄』是什麼,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之前看到的口供恐怕沒什麼參考價值,孫甜的室友們收了孫甜家的好處,完全有可能做假證。」
我們眼前的是一個有些發福的家庭婦女,看到郭煒用DV拍她,她也不介意,只是說:「如果要公開,在我臉上打上馬賽克。」
老李似乎已經預料到我會找上門,他看到我時,只是自然而然地說了聲:「來了?」就像早就約好的朋友一樣。
「在虐殺的過程中,楊歡應該有不少血流到了地板上,所以必須有人出去弄些清洗地板的漂白劑。於是,快9點時,秦春和卞潔假裝去浴室洗澡——我之所以認為是假裝,因為浴室9點20就會關閉,而從寢室步行過去需要10~15分鐘,快9點才出發,洗澡的時間是不是太緊了一點?那麼,她們那時候出門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呢?當然是掩護孫甜離開寢室。
孫甜的口供:「6月17日晚上,我從家裡回宿舍,到寢室的時候大家都睡了,可我沒帶鑰匙,是卞潔給我開的門。楊歡好像也睡了,她的小提琴沒有收,就放在宿舍中間的書桌上。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沒注意她在不在床上。洗漱完畢后,我就和卞潔、秦春一起去了食堂。我們本來約好上午一起去西邊的狗市轉轉,結果剛到食堂就下起了大雨。我們在食堂躲了會兒雨,雨小一點兒就回寢室了,那時候楊歡不在寢室,之後我也一直沒有見過她。」
郭煒雖一臉不情願,還是嘟嘟囔囔走到了垃圾桶前,迅速把兩個袋子掏了出來。
我們是循著當年的尋人啟事找到楊歡父母家的,二老這十年來一直沒換過房子,或許他們還希冀著楊歡會自己回到這裏來。
「你給我解釋一下!」
「如果你說這兩點都不成立呢?」
她眼裡閃過一絲悲傷:「她啊,什麼都好,人長得漂亮,身材苗條,學業好,又是大學生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心直口快,沒什麼心計,又招妒,所以在女生中人緣一直不怎麼好。」
「我的第一反應和你一樣,認為可能是個博關注的杜撰帖。可我還是多了個心,在網上搜索了一下,想看看十年前的那天,學校里到底有沒有發生過慘烈的命案。你猜我查到什麼了?」
「老李是個老好人,他跟委託方的頭頭是舊識,願意幫忙唄!」
那是留有老吳心血的論文,我竟會懼怕翻開它。而關於老吳的死,我又總覺得真相離得很近,卻又抓不住它,那種伴著無力感的心癢難耐,真的讓我快抓狂了。
「最近的一次,6月7號借走的,6月16號才還回去,」我愣了一下,「6月16號?也就是老吳遇害前一天,而借書人登記的名字,居然是——楊歡!」
郭煒呵呵笑了兩聲,從手抄本扉頁抽出了借閱登記卡,遞到我手裡:「你看看我們之前的借閱記錄。」
從有點模糊的畫面上看,那人身高在一米七以內,穿著黑色的衝鋒衣,黑色登山褲,黑色圓頭皮鞋,還戴著一頂全黑的鴨舌帽。此人的衣褲很寬鬆,帽檐壓得很低,通過錄像,也很難分辨其性別。
「沒什麼動靜。」
「我們撿起來的那瓶液體,是溶解于氫氧化鈉的三氧化二砷。」

11、死局

「我好像想起什麼來了!」
「黑暗中的人突然蹲在了她的右側,把匕首深深地插入她的腹腔……
「結合寢室那幾個人半真半假的口供,也許那天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
我嘿嘿笑著說:「其實我已經想過了,發郵件的人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想找人去調查十年前的案子么,他應該不會傷害我。」
我愣住了,有些莫名的傷感,近一分鐘的沉默過後,我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是我?」
「這是什麼情況?」郭煒看著那兩個人,有些迷茫地說道。
這時,一個男人走到了孫甜跟前,他們表情嚴肅地攀談起來。我認識那男人,他是孫甜的哥哥孫復明,我在學校行政樓也見過他好幾次。聽說他是從我們學校化工系畢業的,本科畢業沒幾年,孫校長就在學校給他謀了個職位,現在想必也連升好幾級了吧。
郭煒望著我許久,然後一副瞭然于胸的樣子:「你其實不想報警吧?以你那『死磕』的個性,應該更想自己去搞清楚吧?」
哀樂的聲音很大,四周還有各種交頭接耳的聲音,加上那兩人又故意壓低了音量,要聽清他們的對話並不容易,我們只能聽到些隻言片語。
向宗澤暫時住在學校後面的賓館里,而我們約見的地點就在賓館對面的小清吧。
跟卞潔在咖啡廳約談過後,尤其是聽完她跟孫甜的報備后,我和郭煒都很確定,我們正在接近真相。
我立刻打開微博,從紙上隨便選擇了一小段,輸入了搜索欄。搜索結果很快便顯示出來,頁面上僅有一條微博,我都不需要篩選。
「放棄吧!你們只是在徒勞。」向宗澤幾乎是苦口婆心。
「有U盤吧?給個U盤,我給你們拷出來。」
她這才反應過來,平靜地放下蘋果,把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裏吮吸了一下,起身走進了洗手間。
遺憾的是,在PS里放大的頭部,也沒能讓我們把兇手看得更清楚些,這個狡猾的傢伙遮擋得堪稱完美。
「我男朋友在拍,我只是偶爾打打雜。」
「警察這次找到的瓶子跟胡小葉扔掉的瓶子一樣;法醫又根據向宗澤的屍體狀況,判定其為砒霜中毒。把這兩點結合在一起,可以基本確定,分別被胡小葉和孫甜扔掉的兩個瓶子里,裝著相同的玩意兒!」他想了一下,「砒霜並不好弄,並且容易引人懷疑,而三氧化二砷在學校的實驗室里就能找到。為了下毒方便,還專門用氫氧化鈉溶液溶解三氧化二砷。你想想看,學傳播的胡小葉可以做到這些么?」
「可案件已經過了十年,她為何還這麼防著知情者?」我有些九-九-藏-書不解。
「當然是殺老吳的兇手,他/她沉默了十年,現在想把陳年舊案翻出來,卻又不願露面。」
郭煒把我拉到了背光處,低聲說:「這一來一回的,應該是回寢室拿什麼東西。」
「孫甜回來的時間怎麼解釋呢?隔壁10點多聽到的拍門聲和孫甜的叫聲,總不能也是放的錄音或CD吧?」
「很確定,當時我本來準備問論文結果,結果臨陣慫了一下,剛好又看到書架上有本李教授的著作,脫口而出『李教授上課去了啊』。而且,我之所以會一眼看到那本書,是因為書架的第三層上只有那一本書啊,」我有些疑惑,「第三層書架的高度,應該跟放攝像機的高度差不多,而第三層書架又剛好空著,就像特意為攝像機留出個位置似的。」
追悼會是在學校的一個活動室舉辦的,我和郭煒到得很早,一直站在一個不怎麼顯眼的角落裡。我們看到向宗澤和孫甜一起前來,之後一直沒有停止交談。
終於到了論文答辯的日子,奇怪的是,到了現場,我反而不緊張了。
我答不上來。
我看著老吳的血涌了出來,驚叫道:「吳老師,您的手!」
我們趕到向宗澤下榻的賓館時,兩輛警車剛從賓館門口開走,大廳里站滿了不明真相的群眾。我們一打聽,得知是向宗澤的房間死了人,便決定立刻離開。這個當口,我們可不想招惹任何是非。
我不願去想,假如我們找到了想要的真相,又該怎麼跟老人們說呢?
「認識的人?」我嘴裏念叨著,腦子裡有一個人名開始不停盤旋。我指著電腦屏幕,大聲說道,「再倒回去看看!倒回兇手進房間前的那段!」
「隔壁女生不是聽到過拉琴的聲音么?而且,孫甜這個兇手不是10點多才回去么?」
「她走到那個拉琴的女生面前,琴聲沒有停下,女生根本不知道她在這裏,更不知道自己將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遭受怎樣的恐懼和折磨。
他叫我:「沈析,你過來!」
「200塊!」郭煒說,「反正兇手出現在監控錄像里了,警察很快就能破案,這新聞也沒什麼好炒的點。」
根據各人的口供推斷,那天早上,應該是孫甜、卞潔和秦春一起搬運的屍體。楊歡很瘦,完全可以塞在一個大行李箱里抬出去。可她會被抬去哪裡呢?
等等,兇手也可能是自己開門進屋的吧?有鑰匙的人……會是老李嗎?似乎妻子被殺,丈夫總免不了被懷疑……不對,我記得老吳說過,老李那天出遠門了,但也可能是……她以為他那天出遠門了……
說實話,看了這些口供,我們反倒惆悵起來。根據口供,孫甜根本沒什麼機會殺人嘛!
聽到這裏,我突然想到了老吳的那句話:讓沉默者發聲啊。
此條微博的兩張配圖,一張是臉部打碼的死者照片,我們很容易便認出,那是向宗澤;另一張則是賓館房間里的垃圾桶,裏面躺著一個玻璃瓶。
我們沮喪地看著那張截圖,一時毫無辦法。而就在郭煒要關掉PS的瞬間,我叫住了他,「再等等!放大他/她的左手看看!」
這時,郭煒給我送了一盒炒飯來。
我正出神時,郭煒拉了拉我的衣袖:「走吧,我真不能在這種場合待太久。」
可孫甜並沒有關注老吳。
「可9點半以後宿舍樓就慢慢安靜下來了嘛。」
吳戀清的口供:「楊歡失蹤前一天,我上完下午第二節課就回寢室待著了,楊歡是晚上快8點時回的寢室。她好像和她男朋友向宗澤吵了一架,不太高興的樣子,嘴裏也一直罵罵咧咧的。她帶著情緒拉了很久的琴,我也不好阻止她,畢竟是還在氣頭上的人。沒過多久,秦春和卞潔就回來了,她們收拾好洗浴用品又一起去了浴室。卞潔回來后和楊歡吵了起來,我勸了幾句,大家就各自上床睡覺了。10點多的時候,孫甜也回來了。第二天因為沒課,我就多睡了會兒,起來的時候寢室里就只剩我一個人。我起床沒多久,孫甜、秦春、卞潔也回來了,但楊歡沒跟她們在一起。」
老李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是的。」
郭煒眉頭緊鎖:「案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口供可不可信也沒辦法查證了。現在只有一個機會能扳倒孫甜。」

6、歸來的男友

「嗯,」我點頭,「會是誰呢?跟楊歡到底是什麼關係?還有,跟寫信把孫甜、向宗澤們引回來的是同一人嗎?而且,也許老吳只是他復讎的第一個目標,接下來可能還會有其他人死掉呢!」
離論文答辯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這些天忙著扮偵探,正經事反倒一點沒碰過。我坐在書桌前,深呼吸了幾口,才鄭重其事地翻開了那本老吳批閱過的論文。
「成交。」
見過楊歡的父母后,我的負罪感十分強烈。老人們對我們很親切,只因為我們又燃起了那本已平息的希望,可我們只想打探點情報,甚至還對他們編造了私家偵探的謊言。最可惡的是,我們其實相信,楊歡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並且死得很慘。
老吳絕對是個好導師!我不禁嘆息一聲,悲從中來。
每一段都是140個字,難道是微博!
郭煒一臉惆悵道:「或許吧,但我相信殺老吳的不是他。因為老吳遇害那天,他的微博定位顯示他當時還在北京。不管怎樣,我們可以先調查一下向宗澤回國的原因。」
打開門時,我看到隔壁的胡小葉被兩個警察帶走,她的兩個室友則站在門口,目送她走出一段距離后,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帖子已經被刪掉了!」郭煒有些氣惱地說著,「帖子里說,十年前,咱們學校也發生過一起兇案,當時死的是個女學生,死法跟老吳一樣,被人潑硫酸、刺左手,最後被刺穿腹部……哦,對了!還說老吳死的那天,正好是那女生的十年死忌!」
為了解開幾個困擾我許久的謎團,我去監獄會了一次孫甜。
「一個是卞潔、一個是秦春。」我說道。
我接過飯盒,把他讓進了寢室。
……
我開始編故事:「可向宗澤卻劈了腿,跟吳老師好上了。最可惡的是,兩個人還合謀殺了楊歡,埋了屍!」
「我記得她是10點多回的寢室,都快熄燈了,大部分人也睡了,她在那啪啪啪地敲門,叫著她沒帶鑰匙之類的。我們當時覺得特煩!沒帶鑰匙你丫就回家睡得了,你們家不就在學校後面么!」
「跟向宗澤談談。」
「那保安聽到現場的警察說,向宗澤的手機充電器還在床頭的插座上,手機卻沒有找到,很可能被兇手帶走了。而我認為,她之所以帶走手機,是因為裏面裝著個竊聽器。」
「行行行,就200。」
我們先撤離了惡臭區域,在一盞路燈下拆開了兩個塑料袋。一個袋子里裝著一盒沒有拆封的茯苓膏;另一袋裡則是一隻用過的注射器和小半瓶不明液體。
老吳從果盤裡拿起一個蘋果,開始認真削了起來,隻字不提論文。
「這條微博這麼嚴重?不就是一個音頻么?」
我和郭煒正準備道別時,三樓過道上的燈再度亮起,我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胡小葉好像又走出了寢室。
正說著,胡小葉出現在宿舍樓下,手上多了兩個黑色的塑膠袋。她左右看了看,快步朝宿舍區大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們已知楊歡是怎麼被虐殺的,那樣的虐殺過程動靜一定不會小。在安靜的夜裡,又在到處都是人的宿舍樓,孫甜怎麼可能辦到?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默默地審視著眼前的殺人犯,這絕不是我想象中的孫甜。
「明明已經到了這裏,他為何不去看望楊家父母呢?那可是他孝敬了十年的人啊!」
「她痛苦地尖叫起來,嘴巴卻再次被一把泥土死死堵住。
不知為何,想到老吳可能也在助紂為虐的人當中,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15、隔座有耳

「嗯,確實是這樣,」我面帶難色地捂住肚子,「不好意思啊,我肚子有點疼,得去上個廁所。」
「是的。」郭煒回答得也乾脆。
郭煒搖了搖頭:「有槽點啊大姐!」他故作深沉地頓了一下,「除了認識的人,老吳也可能給很多人開門啊!比如偽裝成快遞、修理工、居委會大媽大叔的變態殺手,電影電視里不經常這麼演么喂!老李就更不可能了,因為老吳出事那天,他人在上海,我全程見證,那天下午我們一起到的上海,他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趕去機場。」
老吳打來電話時,我正在幫郭煒收拾去上海的行李,而這通電話讓我頓時陷入了欣喜與忐忑交織的境地。
「學中文的孫甜也很難做到吧。」我提出質疑。
「也許真是這樣呢。」我低語道。
「求點破。」郭煒半信半疑。
「我同意,兇手的反應不可能是那樣的,否則就是奧斯卡級別的演技了。」
楊母微微頷首:「歡歡失蹤前,宗澤是她的男朋友,其實他們戀愛的時間也不長,一年不到吧,沒想到……」她有些哽咽,「沒想到歡歡會突然失蹤。我們更沒想到的是,宗澤這十年來都在照顧我們。他是個優秀的孩子,憑本事去了美國,還堅持每月給我們匯錢過來,怎麼拒絕都不行。說起來也真是慚愧,當時因為宗澤的家庭條件差,我們還極力反對過他倆談戀愛呢。」
「因為國內上不了推特?」
我們沒再挪動腳步,靜靜聽著胡小葉凌亂的腳步聲,以聲控燈的明滅來判斷她的大概方位。胡小葉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寢室。
「存檔的只有這些。」老刑警說。
「這個嘛,挺邪乎的,現在還不方便說。」我故作神秘道。
「我是不是該報警?」我猶豫著說。
我對郭煒說:「她們有沒有可能先把屍體運到孫甜家呢?孫甜當時住在學校後面的老家屬樓,那老樓每戶都配了一個地下室吧?」
「你是說,有人雇你們調查楊歡的下落?」這楊父已經是第二遍確認了。
孫甜拿走了向宗澤的手機,那她一定也知道了我和郭煒正在查楊歡的事,勢必得想法子掌握我們的動向。而她能調動的人中,還有誰比胡小葉更適合監視我呢?
「難道是宗澤嗎?」楊母對老伴說著,「除了宗澤,還會有誰關心咱們家歡歡啊!」她又轉向我,問道,「姑娘,你們私家偵探是怎麼收費的啊?」
我撿起來一看,紙上寫滿了鋼筆字,明顯是老吳的字跡。這紙上的文字好像沒有什麼實際含義,且生僻字佔了較大比例,看上去像是某種經文。
「你這麼一說,倒是真的挺像她。」郭煒若有所思道,「而且,毒藥的來源問題似乎也好解釋了。」
老吳愣了一下:「他出遠門辦事了。」她突然停下手中的水果刀,笑著說,「你的論文我仔細看了,可說起『沉默的螺旋』,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傳播系的學生論述它嗎?」
「什麼依據?」
胡小葉被帶走後,寢室門外便再沒安靜過。樓里的女生都聚了過來,想要打探點兒小道消息。於是,不勝其煩的我和郭煒決定換個地方待著。
郭煒點點頭:「反正包裝盒打開了可以重新封好,針孔這樣的細節就更容易被忽略了……我賭十個煎餅果子,胡小葉絕對那麼打算過!她剛剛不就是過來丟棄『罪證』么!」
向宗澤望向郭煒,眼中的怒意更甚:「原來你們根本沒有查出什麼來!你們只是來套我的話!太卑鄙了,實在是太卑鄙了!」話音剛落,他突然又沉靜了下來,默默起身,走向了清吧的大門。
「內疚?為什麼內疚?你該不會懷疑,楊歡的失蹤跟他有關,或者更甚,是他殺了楊歡吧?」
「嗯,這是挺怪的……你來看看這邊,也有怪現象啊!」郭煒指了指桌上的幾張彩打圖片,說,「你仔細看,老吳面部的傷很詭異啊!她整張臉都被燒傷,且創面的邊緣十分齊整,這實在不像是把硫酸潑上去的,倒像直接被人把頭按進了一個裝硫酸盆兒里。」
我只能聳聳肩:「聽天由命吧!」
「楊歡和老吳當年的室友啊,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那寢室一共有五個人,除了楊歡和老吳,還有孫甜、卞潔、秦春。我見過她們的學生證照片,雖然隔了十年,但憑輪廓,我還是能勉強認出那兩位。」
「不會的……我不知道……」
「嗯,這樣排成一排,似乎能看出,所有照片都是從同一個角度拍攝的呢!不對,不僅是同一個角度!攝影器材根本就沒動過,」我輕聲說,「這應該是一段錄像的截圖。」

14、將計就計

「為了把我們引到楊歡的案子上來,是你發了那個《十年前女生慘死》的帖子?」
他指著那些照片:「你看看!」
「跟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郭煒恢復了嬉皮笑臉的常態,拍了拍胸膛道,「男人的直覺,她拿的東西可能跟老吳有關!」
「這次又沒讓她過,」郭煒接過我的話,「眼看就要錯過答辯,她急了,所以殺了老吳,然後申請換導師?」
「嗯,就我一個。」
「一九*九*藏*書陣可怖的獰笑聲伴著陣陣陰風,讓她的心臟瞬間收緊。她正想起身逃走,撐著地面的左手卻被突如其來的匕首釘在了地上。
「當年孫甜和楊歡是室友,認識室友的男朋友也正常吧。」我只能這樣理解。
郭煒搖了搖頭。
「那天並沒有女生遇害的報道,但在兩天後,所有本地報紙都登載了一則尋人啟事,失蹤的是我們學校中文系一個大四女生。要登一個成年人的尋人啟事,或是到警局報案,最起碼會在其失蹤24小時之後吧!所以可以推論,那女生失蹤的準確日期很可能是6月17號,和老吳遇害的日期相同。而且,那個失蹤的女生一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郭煒一頭霧水地照做了。

7、追悼會

「我一直覺得,調查神秘的事物時,得有點想象力,」郭煒得意地說著,「我之前也跟你說過,我有些大胆的猜測,直到偷聽了卞潔跟孫甜的電話,我才對這些猜測有了點兒信心。
簡單商量過後,我們決定到四人組附近探探虛實。
或許真是慫人一生平安,雖然沒怎麼準備,我的論文答辯卻出奇順利。而胡小葉那邊也很配合地上了鉤。
「你在電話里說,有人要你們調查楊歡的失蹤?」向宗澤一開口便直入主題。

18、歸案

我點了點頭。
看到卞潔的面部略微鬆弛了一點,我又突然問她,「這你也應該知道吧?」
「藉手抄本,登記名為『楊歡』的也是您?」
她優雅地揚起手,喚來了服務員。
幾乎橫穿過整個校園后,胡小葉停在了幾個垃圾桶前。她左顧右盼了一番,迅速把兩個袋子扔進了不同的垃圾桶,然後飛奔著離開了這片垃圾區。
「嗯,是知道一點兒。」
我想了想:「確實挺不可思議的,不過他確實這麼做了嘛!」
「對!」郭煒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地下室又很陰涼,我想不出比那裡更靠譜的地方了!不過,那也只是屍體暫時存放的地方,它的最終去向會是哪裡呢?」
我和郭煒對視了一眼,又問:「你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楊歡是什麼時候嗎?」
確定胡小葉不會再回來后,我和郭煒才從一輛臭烘烘的垃圾車後走了出來。
在和向宗澤進行了一次氣氛糟透的對話之後,我們已經不奢望能從他嘴裏打探到任何信息。然而世事難料,向宗澤竟主動打來了電話。他讓我們明天下午兩點去他的房間一趟,他還說,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他會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們。
「她不是被一封匿名信召喚回國的么,也許正是那封信刺|激了她的神經呢!」郭煒又冷哼一聲,「為了讓楊歡的案子重見天日,殺老吳的兇手把十年前的慘案重演了一遍,想必這也讓孫甜坐立難安了好久吧!」
「楊歡死得可慘了!」我聲情並茂地說著,「因為會拉小提琴,就被廢了左手;因為長得漂亮,就被潑了硫酸,最後還被一刀捅死!」
第二天中午,那輛黑色別克又一次出現在宿舍樓下,胡小葉下樓前的兩三分鐘時間里,我也趁機看清了司機的模樣。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中人之姿,打扮挺考究,雖一直坐在車裡,卻也能看出維持著不錯的儀態。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女人有些面熟。
「接著,孫甜找到了那時已在實驗室工作的哥哥孫復明,向他求助,並問他要了漂白劑(卞潔提到過)和硫酸。10點多的時候,孫甜來到了寢室門前,她故意大聲敲門,喊叫,為的是讓其他寢室的人以為她那時才回來。
下午三點剛過,本市公安就在X浪微博發布了一條信息:
「沒錯,可別忘了孫甜有個學化工的哥哥,而且據我所知,她哥目前還是學校實驗室的主管。」
誰知這時來了個搗亂的傢伙。
當我們走到門口時,郭煒又突然拉住我:「等等,我拍兩個大廳和警車的鏡頭,到時候能剪到片子里去。」
「你再仔細想想。」
「什麼?」
什麼時候是轉移屍體的最佳時間呢?這是我們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
胡小葉明顯是在跟我套話,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呢?我想了想,立刻明白過來。
而從卞潔的報備中,我們獲得的寶貴信息便是——她們當年的寢室,就是楊歡遇害的地點。
「學校官網,這是去年校慶時的照片,孫校長和他女兒。」
「呵呵,你不是說這幾個人都不在國內么?為了參加追悼會才齊刷刷回的國?」郭煒琢磨著,「也不對啊,起碼向宗澤不是因為這個,他可是在老吳死前就回來了。」
兩天後,校內論壇出現了一個關於老吳之死的帖子,也正是這帖子,把我們對兇案的猜測引入了另一個方向。
「你有沒有想過他這樣做的原因?反正我不相信這單純是因為愛情!內疚倒是有可能。」
「現在,我們起碼確認了幾件事,這次對話也算有收穫吧!」郭煒自我安慰道。
「第二天您回家后,清理了吳老師留下的現場吧?你快速收好了她放在書架上的攝像機;清洗了她裝過硫酸的容器;藏好了掉在她旁邊的刀,然後撥打了報警電話,對吧?」
「比如殺人的聲音?」

9、兩個兇手

「有孫甜把柄的人還挺多的。」我不屑道。
「其實這個理論的不穩定性已經越來越明顯了啊。例如很多網路炒作事件,無非是主流意見被提及到一定熱度后,小眾意見成為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從而獲得了發聲的契機,並由弱勢轉為強勢的一方。而原先的主流方漸漸淪為『少數派』,當然也會開始尋找翻身的時機,如此循環往複,網路上的意見導向才總是飄忽不定。每個意見被孤立的人都能在電腦後發聲,他們的這種慾望只會隨著網路的發展愈加強烈,而不是甘願被捲入『螺旋』。」我一板一眼地解釋著,以期博得多一點認同。
我又自言自語著:「拍這些照片的會是誰呢?見過那個現場的,貌似只有警察、老李,還有就是……兇手。給我寄照片的顯然不大可能是警察。而老李呢,雖然我無端懷疑過他,可現在回想起他那天傷心欲絕的樣子,一個男人能哭成那樣,我不覺得他有勇氣對著老婆的遺容拍照。如此說來,最大可能就是,兇手拍了這些照片?」
「當然。」
其實,在我們就十年前的命案舉報孫甜之前,她已經因為毒害向宗澤鋃鐺入獄。而卞潔也在機場的登機口前被抓捕歸案;只有秦春,暫時逃到了國外。
「最後一絲氣息斷絕之前,她終於看清了那張臉,似乎又不止一張,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分裂,一切事物都變成了兩個、三個、四個……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知道,她一定會回到這裏的!她要讓所有人不得安寧!」
我們談論的是我的畢業論文。現實狀況是,如果我的導師吳戀清拒絕給論文簽字,我便無法參加接下來的答辯,碩士學位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照片中的女人正是那輛別克車的司機,跟她合影的人,則是我們學校剛剛退休的老校長。
「嗯,但我可不是因為這個就斷定他回了國。我通過他去年的一條推,發現他在X浪也有微博,ID和推特上的一樣,且基本和推特保持同步更新。6月13號那天,向宗澤發了一條只有四個字的微博:馬不停蹄。配圖是他在首都機場的照片。接下來的幾天他也有斷斷續續更新,大前天發出的一張街景圖則表明,他已經身在本市。」
「誰?」
她那麼急跑回去,現在又急匆匆跑出來,這是什麼情況?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突然傳來邦邦的敲門聲,光聽這力度和節奏我也能辨出門外是誰。
「我再也不想……最後一次……」
而她開始發布那些經文似的文字,是從死前一周開始的。
「楊歡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遇害的?在寢室被虐殺,相鄰寢室的人怎麼會聽不到?」我苦惱地撓著頭,「隔壁的女生已經證實,楊歡6月17號晚上9點半左右還在拉小提琴,表示她那時還活著,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沒有人再見過她了,難道她是在半夜被害的?可半夜那麼靜,其他寢室的人怎麼會聽不到?」
郭煒點開了音頻,小提琴的樂音響起。我和郭煒同時想到了手抄本里提到的樂曲,會是同一首嗎?
「對啊!其實老吳能留校保研也有蹊蹺啊,我查過獎學金記錄,老吳從大一到大四都沒有得過任何獎學金,怎麼會突然就被保研了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孫甜倒幫了他/她一個忙,」郭煒說,「不管怎樣,希望能快點把這個沉默的知情者引出來。」
「什麼內情?」
「150!」郭煒十分強勢。
「這不科學啊!」郭煒念叨,「攝像的東東放在哪裡啊?」
「為了找出導師被害的真相,你開始調查一樁十年前的失蹤案,調查進行到現在,你認為成功的幾率有多大呢?」郭煒站在鏡頭后問道。
「我原本只想查一下胡小葉和老校長家有什麼淵源,卻讓我發現了一些……怎麼說呢……」我琢磨著更準確的措辭,「很詭異的巧合……查胡小葉和老校長的家庭信息確實費了點勁,但我很快也排除了他們之間的親屬關係。而當我查到胡小葉的一個親戚時,終於找到了她和孫甜,也就是孫校長的女兒之間的交集。這個交集是一個叫卞潔的人,她是胡小葉的表嫂,也是孫甜本科時期的同學。但你知道最詭異的是什麼嗎?」
楊喜認識一個老刑警,正是通過他,我們從警局調出了楊歡失蹤案的相關口供——
「你有什麼想法?」我問。
我看著那幾張截圖,回想老吳家客廳的擺設,「不對啊!從截圖看,攝像器材應該放在面對沙發的右側,在一個半人高的物體上,可記憶中,那張沙發右側只有一個四層的原木書架,可對著沙發的,好像是書架的背面,上面還掛著一張現代油畫呢。」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卞潔一臉疑惑地望著我,沒有說話。
一翻開文件夾,老吳的紅色字跡赫然眼前,密密麻麻,每頁都是如此。她逐一圈出文中讓她贊同和不贊同的語句,並詳盡闡述了自己的觀點。這樣的「小灶」,足以讓我感激涕零。
……
「說人話!」
我這才看到電腦屏幕上「新郵件」的彈窗。我放下手抄本,點進了自己的郵箱。這是一封匿名郵件,其驚悚程度絲毫不亞於我剛剛讀的鬼故事。
「宗澤嗎?不,楊歡失蹤后就沒再見過了,他也只是間或打個電話,問候我們幾句,他已經在美國定居了,回國的機會也不多。」楊父回答。
約莫一刻鐘后,我離開了老吳的家,也徹底失去了跟她道謝的機會。
我又一次想起了口供,我記得秦春提到過,孫甜家當時有一隻患了重病的杜高,而成年杜高的體重可達90斤,難道……
「我比你早兩天收到,我一收到信就回來了!」說這句話時,向宗澤沒有控制好音量。
我們沒有想到,從楊歡好友那裡了解到的情況,非但沒有推翻孫甜們的口供,反而證實了她們的話,這讓我多少有點鬱悶。
「這瓶子跟胡小葉扔掉的那個一模一樣啊!」我激動地叫道。
對傷口做過一番簡單清理后,老吳從書房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我,微笑說:「論文我又複印了一份,給你開了個小灶,啰里八嗦寫了一堆批註,你可別嫌煩吶。」
郭煒有些迷茫地說:「郵件是從校內發出的。」
掛斷卞潔的電話后,我立刻給郭煒打了一通電話,接下來的行動,必須有他的配合。
郭煒冷哼了一聲:「你們女人還真是天真啊!你真的相信,一個僅僅交往大半年,生死未卜的女友,會讓一個男人十年如一日地關照她的雙親?」
見我頷首思考,郭煒知道我沒有開玩笑:「沒人能忍受那樣的痛苦。」
郭煒說:「這條微博之前,孫甜和老吳其實一直有互動的。也就是說,孫甜取消對老吳的關注,應該是在這條微博發出之後。」
卞潔笑容可掬地問我:「你喝什麼?」
說話間,胡小葉已坐上那輛別克揚長而去。
還是通過楊喜,我們找到了當年跟楊歡關係最好的女生,她當時就住在楊歡她們隔壁的寢室。
「孫甜和卞潔的本科是在我們學校讀的,1999年入學,中文系。這讓我立刻想到了老吳!老吳和她們年紀相仿,我也記得,老吳本科時主修的也是中文,是後來被保送進傳播學院讀研的。」
「不好說,我只是感覺,冥冥中我們正被引向十年前的失蹤案。」
就這樣,我們倆帶著滿腦子疑問離開了老吳的追悼會。
他二話不說就朝寢室里走,邊走還邊說著:「快把門關好,爺有了重大發現!」
我問她:「能給我們說說楊歡是個怎樣的女生么?」
郭煒愣了一下,把錄像快倒回去。
郭煒也不含糊:「那也得看看你的線索值幾個錢。」
當年的6月17日晚上,應該是楊歡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的最後時間點。而從第二天早上起床開始,往後九-九-藏-書數日,孫甜身邊似乎總有人可以證明她沒有殺人,這一點我們是從老刑警那裡得到的信息。所以,如果是孫甜殺的人,她的作案時間最可能是那天晚上的10點多,也就是她回寢室時,到第二天早上眾人起床的這段時間。那麼,作案地點便只可能是宿舍樓內了,因為本科部的女生宿舍樓下都有個鐵門,每晚的10點半就會關閉。
我提出了一個很需要想象力的可能性:「如果孫甜家的人偷偷送走那隻得病的杜高,再對外宣稱狗狗死了。然後買一個大號的犬用棺木,把楊歡的屍體放進去,釘好。楊歡的體重和一隻成年杜高犬應該差不多,並不會引起懷疑,最後,他們只需要堂而皇之地把她隨棺木埋掉。」
「沒錯。」
「老吳說,你是能讓沉默者發聲的那種人啊。」
我仔細回想:「呃,貌似除了老吳,其他人都在短時間內出國深造了!」
「什麼重大發現?」
他笑了笑:「不是我,是老吳,她只是重溫一下自己十年前的作品罷了。」
「也許人家怕惹閑話,所以沒動用這層關係呢?」郭煒聳聳肩說。
「那孫甜呢?」
「啊?」
郭煒把老吳遇害現場的照片彩打了出來,再把五張照片在書桌上一字排開,他來來回回地看著它們,這件事持續了近半個小時。
「你們回寢室的時候,難道就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嗎?血跡什麼的?」
過了一會兒,又有兩個女人加入了他們,四人圍成一圈,表情各異地說著些什麼。他們似乎並不在意周遭的人和事,以至於讓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是借追悼會碰個頭,開個小會什麼的。
郭煒很快搞定,他剛把DV收拾妥當,就看到一個保安在神神秘秘地招呼我們。
我突然想到,兇手會看到老吳的微博嗎?我立刻點開了老吳的「粉絲」頁面。
老李為我沏了一杯龍井,然後以他那特有的緩慢語調說:「喝杯茶。」
郭煒沒有回答,像在考慮什麼。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我在想,老吳的死,該不會跟楊歡的失蹤有關係吧?」
「難不成是老吳自己把臉埋在硫酸里的?!」郭煒有些沮喪地說著。
我直勾勾地盯著她,面無表情地說:「關於死人。」
而校外的話,我倒是立刻想到了一個可能藏屍的地方。
我趴在桌上,用手臂擋住所有光線,只想讓自己快點平靜下來,努力三年,後天那關過了就算功德圓滿了。
「什麼?」
「確實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啊!」我讚歎道。
「謝謝,」我喝了一小口茶,問道,「吳老師出事那天,您是故意去上海吧?為了製造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你還在懷疑他嗎?」我問道。
「怎麼才算參与?」她笑著問。
「呵呵,我只是不務正業罷了。」
老吳死得那麼慘,兇手跟她有深仇大恨吧?
「她沒有傷害楊歡,只是縮在角落裡發抖而已,」孫甜臉上的那份淡然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洋洋自得,「我逼她把硫酸倒在了楊歡臉上,其實那時候,楊歡已經死了,哈哈哈哈哈……」
「您一直留意我和郭煒的調查進度,然後適時把那幾張吳老師的照片發到了我郵箱?」
郭煒癟了癟嘴:「我就知道你會一直糾結這個,說吧,你肯定是有了什麼想法。」
旁邊的郭煒一直沒做聲,專心致志地刷著他的手機屏幕。只見他嘴角突然上揚,把手機遞到了我面前。而屏幕上的照片,讓我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我直直盯著滿紙的不明文字,它們之間沒有一個標點符號,但很均勻地分出了段落,每一段的字數相當平均。
我並不覺得孫甜可以無視老吳。如果她可以,就不會為胡小葉提供毒藥!而且我堅持認為,沒什麼腦子和主見的胡小葉會想到下毒,最大可能便是受了孫甜的教唆。
郭煒噗一聲笑出來:「大姐,您當咱們是CSI呢!」他又立刻收起嬉笑,「也許能截圖下來,放PS里『局部放大』試試。」
「如果她沒有痛苦呢?」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她們。
她開始回憶:「那天早上,宿舍樓剛開門,我、秦春,還有卞潔抬著裝了楊歡屍體的行李箱下了樓。而那時,向宗澤已經到我們樓下守著了,他是來等楊歡的,大概是為前一天晚上的爭吵向她認錯道歉吧。他突然上來跟我們打招呼,還問我們楊歡是否在寢室,秦春一下子慌了,我沒來得及阻止她胡言亂語……呵呵,大概就是秦春的反常讓向宗澤產生了懷疑吧。沒想到他會偷偷跟著我們,在經過一個小花園時,抬箱子前端的卞潔又不慎摔了一跤,箱子被摔開,楊歡的屍體也滾了出來,被向宗澤逮個正著。」孫甜的臉上掠過一絲輕蔑,「那鳳凰男當時哭得肝腸寸斷,我本以為這下完了,沒想到,他倒先提出了保持沉默的條件。」
一點完單,卞潔就轉過臉來對著我,笑意不減:「聽說你在拍個微電影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挺愛玩這個啊!」
「你們是記者吧?專門搞調查那種!」保安得意洋洋地看向郭煒,「我去年就看到過的,你和另一個男的一起,在後面那條街上做採訪,對吧?」
卞潔的口供:「我和秦春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應該是8點多鍾吧,我們又一起去了浴室。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楊歡還在拉琴。我覺得吵,跟她發生了點口角,吳戀清也勸了她幾句,她才絮絮叨叨地放下了琴。孫甜是在10點多回的宿舍,我記得她回宿舍后不久就熄了燈。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楊歡就不在床上了,誰都沒聽見她什麼時候離開的,反正從這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啊——」我尖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對突然拍我肩膀的郭煒嚷道,「作死啊!老娘正看到嚇人的地方!」
「真沒有,我記得我那天早上去找過楊歡,我們總是一起去吃早飯的,開門的是吳戀清,她說楊歡不在。當時好像就她一個人在寢室洗床單被套什麼的,其他人也都不在,但我下樓時碰到了孫甜和她那兩個跟班。晚上我也到她們寢室去過一次,楊歡還是不在。我覺得有些不正常,就往楊歡家裡打了個電話,結果她也沒回家,我們當時都挺擔心的,她姐第二天就去報了警,警察又過了一天才立的案。」
「那天晚上,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她在走回寢室的路上,突然被拖進了一片黑暗之中。她剛想呼救,卻被一把帶著腥味的泥土塞住了嘴巴。一陣噁心頓時襲來,她奮力掙開鉗住自己雙臂的手,跪在地上哇哇吐了起來。
「為什麼?!您不希望我們找到楊歡嗎?」
望著漸行漸遠的車屁股,我感覺有些事正在脫離我的理解範圍。「那現在這麼高調,是因為孫校長剛退了休,所以百無禁忌么?」我茫然地說道。
「是你嗎?」我探出些身子,大聲問道,「楊歡是你殺的嗎?」
郭煒坐到了我的電腦前,在我郵箱的界面搗鼓了半天,又用了些我不明白的軟體,各種輸入輸出后,我看到屏幕中央跳出一個小窗口,裏面是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地名。
「等我去找老李問清楚吧!」
楊歡是6月17號晚上遇害的,她的屍體應該在寢室停留了一個通宵。因為10點半以後,宿舍樓是出不去的,鑒於孫甜10點多才取回漂白劑和硫酸,她們也不可能10點半前就抬著屍體離開。
「算你說得有點道理,」我思索著,「孫甜就那麼怕向宗澤說出點什麼來嗎?還有,胡小葉的毒藥應該也是孫甜給的,她這又是什麼心態?孫甜為什麼希望老吳死掉?莫非……和殺死向宗澤的原因相同?仔細想想,老吳確實也可能是當年那個失蹤案的知情者啊!」
「也許他們用漂白劑之類的清洗過了吧,沒看到什麼……對了,你們正在拍的這個片子,我勸你們別弄了,你也知道吳老師死得很慘的!搞不好你們講楊歡的事兒,也會惹怒那個殺人犯啊!我是說,那個瘋狂追求者。」
「接下來的行程是?」
郭煒不急不緩地說著:「還可以確認,向宗澤知道楊歡被害的內情,卻對此保持緘默,這大概也是他愧疚,以及不敢面對楊歡父母的原因吧。」
下午第一節課開始的鈴聲剛響過,我便直奔老吳在學校南區的家。這時候我還不知道,死神已給老吳的生命裝上了倒時器。
「一半一半吧。」
「快說!」
「她伸出自己乾枯且殘缺的左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女生按弦的手,琴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記錯了?」
「鎮定!」郭煒拍了拍我的肩,「還是先看看監控錄像再說吧。」
警察挖開了一隻杜高犬的墳墓,卻找到了一堆人類的白骨。那就是楊歡,她已經在那裡十年了。
「我勸你們還是放棄吧。」向宗澤把頭轉向了一邊。
老吳和向宗澤是互相關注的,老吳和向宗澤又共同關注了一個人——孫甜。沒錯,那個微博賬號就叫孫甜。
「你了解『沉默者』嗎?」老吳又冷不丁地問道。
「什麼意思?」
「能如此懼怕知情者活著的人,除了兇手還能有誰!」郭煒嗤之以鼻。
「有。還是你先說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吧!」
我發現,老吳的微博是三年前申請的,前兩年,她更新得並不算勤,只是偶爾發點生活感念、日常瑣事。
「你確定?」
弱勢的聲音會在強勢一方的夾擊下最終消亡?楊歡的案子會長時間沉寂,難道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剛剛那位姐姐說,孫甜10點多了還很大聲地敲門。可孫甜是個很會做人的人啊!應該知道那樣會被人討厭吧!就像剛剛那位說的,『沒帶鑰匙就回家睡啊,她家明明就在學校後面。』我覺得這裏面肯定有問題,孫甜會那樣,必然有什麼很特殊,或是很迫切的原因。」
向宗澤離開后,我和郭煒大概保持了兩分鐘面面相覷的狀態。
「對啊,」她眼神有些放空,「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
發這條微博的ID是:唯戀清靜。中間二字正是老吳的名字。
「沒,沒什麼看法,我先去準備一下了,好像快到我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我。
郭煒又拿起那瓶不明液體仔細看了看:「我在想,應該把這玩意兒拿去給化學系的哥們兒看看,總覺得能發現點什麼呢!」
「有進展么?」
「放大一點……再大點……」我盯著屏幕,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些許,「是孫甜!」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床單上沾了血,就不得不洗了吧?」郭煒聳聳肩。
難道是在校內某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處理掉的?可是,這學校有人跡罕至的地方嗎?仔細想想,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確保無人打擾,再隱蔽的地方也會有小情侶找過去溫存一番。因此,屍體很可能不在校內。
畫面定格,這應該是兇手離攝像頭最近的一張圖像。我問郭煒:「能把頭部放大么?」
「這時候還能把車開進來啊?宿舍區大門不是8點后就不讓車進了么?」郭煒嘴裏念著。
「她為什麼不能殺人後再出去,10點多再回來呢?」郭煒望著我說,「你知道我現在是怎麼想的么?」
「怎麼樣?老吳怎麼說?」郭煒探過頭來問道。
郭煒大義凜然道:「重要的是看風景的心情。」又立刻言歸正傳,「咱們就從查出那廝的IP地址開始吧!」
「你聽到什麼了?」她明顯警覺起來。
郭煒搖了搖頭:「我願意賭十個燒餅,楊歡不是他殺的。」
她臉上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孫甜這娘們兒圓滑得很,說話喜歡拐彎抹角,而且控制欲特彆強。她是校長的女兒,不少人願意巴結她,她們寢室的秦春和卞潔就是兩個典型代表,這倆傻妞就跟她的貼身丫鬟似的!她們寢室的吳戀清又特別老實,不懂巴結人,只有被那三個欺壓的命。楊歡當然不會巴結她,又不會像吳戀清那樣任她們欺負,所以跟她的關係特別僵。其實我覺得,孫甜嫉妒楊歡嫉妒得要死!除了家世好,她什麼都比不過楊歡,長得不如楊歡漂亮,成績不如楊歡好,同樣學小提琴,卻只能給楊歡當背景。我覺得呀,孫甜早就想整楊歡了!」她突然停下來看看我,「哎呀,我是不是扯遠了?」
郭煒堅定地點了點頭:「很確定!我從學校的校友錄中找到了向宗澤,得知他在大四那一年,被學校推薦到了CSU(加州州立大學)。我……呃,用了點特殊手段,查詢了一下CSU近十年的中國留學生信息,發現向宗澤去年才在CSU拿到博士學位。然後,我根據他的若干個人信息,找到了一個ID為『ZZ.Xiang』的推特賬戶,我把該賬戶在推特上上傳的幾張照片,與我從校友錄中找到的向宗澤的照片,進行了對比,我很確定,這個推特就是向宗澤的。但是,該推特在兩周前突然停止了更新。」
而把老吳的批註一路讀下來,我能強烈感覺到,老吳是個極悲觀的人,她否定人有抗爭的本能和需求,她也堅信,「弱勢的聲音會在強勢一方的夾擊下最終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