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尚文擺雙手嘆氣道：「總比一隻船踏不著強吧。也可能就這一下說不準就把龍福海乾掉了，羅成一統天州，我不就跟著幹了？」宋曉玲說：「可我看你這兩天說的情況，調查組沒這個意思，常委大多數也都圍著龍福海，你這麼干是不是就把自己干栽了？」賈尚文搖頭：「都是未知數啊。」宋曉玲說：「你不和許懷琴商量商量？」賈尚文說：「雖然是老同學，這話也不能商量，傳到龍福海那兒，更裡外不是人了。」

宋曉玲說：「你可以和孫大治談一談，你倆處境差不多。」

賈尚文和孫大治扯了幾句閑，長嘆一聲：「你是早晚要跳到省里的人，啥事落個超脫。我不行，忽悠在中間，成了夾心餅乾二難受。」

宋曉玲說：「那你為什麼不死命地為他干一下？」

孫大治說：「咱倆的思路是一致的，一個班子內部不願意搞得劍拔弩張，差不多就行了。」賈尚文接過孫大治遞過的煙，點著了火，抽了一個九*九*藏*書近乎：「你看天州這政局是個什麼前景啊？」孫大治想了想：「你還真是問了個問題，現在關鍵看省委調查組。」賈尚文問：「你看他們什麼意思？」孫大治眯起眼思索著，搖了搖頭：「我還沒看清楚，這個皮副部長我過去也不認識，確實看不透他。」孫大治停停又說：「調查組不會做什麼結論，他們調查完了，回去向夏光遠和省委常委彙報，那時才有結論。」

賈尚文嘆了口氣，又拉了拉孫大治的手：「咱們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開始，咱倆就算是至交了。」

賈尚文沉吟著踱了一會兒：「好，我試探一下。」

賈尚文說：「一個月前哼哼哈哈能哼哈過去，這一回哼哈在龍福海這兒就交代不過去了。他本來就對我心存懷疑了，這一回要不死命地替他干一下，把羅成往壞了說，那跟他那麼多年全成氣泡，一吹了了。」

賈尚文這幾天日子不好過。這不好過別人看不出來，hｔtｐｓ://ｒead•９9csw.cｏｍ只有自己知道。

兩個人過去並無什麼私交，今天也便有了幾分私交。

孫大治一聽就明白賈尚文來談什麼了。

關雲山又談了幾句，起身告辭了。

賈尚文說：「一個，我現在對羅成確實下不了黑嘴；一個，龍福海已經起疑了我，我即使再跳出來替他賣命，也肯定是晚了。與其賣了白賣，不如就這樣哼哼哈哈，讓他不滿意也就算了，犯不著再多得罪一個羅成。」宋曉玲眨著眼睛說：「你既然想明白了只能這樣哼哼哈哈，還煩什麼？」賈尚文一下站了起來：「調查組再幾天就走了。」宋曉玲說：「那怎麼了？」賈尚文說：「我在想，是不是乾脆反戈一擊，把龍福海那一套全抖摟給調查組，豁出去押這一寶了。」

賈尚文覺得今天來孫大治這裏建了一份私交，算是一點收穫。他乾脆把話問親近：「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讓你幫我拿個態度。這事我只和你九-九-藏-書商量，不會再和別人商量。」孫大治自然也知道兩人今天出現了過去不曾有的私交，他說：「尚文兄，我知道你是站在中間耐不住了。我勸你還是要沉住氣，不要圖一時痛快，一定要等到最後時刻。」賈尚文聽明白這話，他問：「有沒有最後時刻？什麼時候是？」孫大治說：「最後時刻肯定有。什麼時候，全憑睜大眼盯著。就和百米比賽起跑一樣，早跑了肯定犯規，跑慢了也不行，一看裁判舉槍，你就做好準備，槍一響，你第一個起跑就對了。」

和省委調查組談話后，龍福海問他和調查組談得怎麼樣，他當著龍福海又說了個哼哼哈哈。

宋曉玲說：「既然只能哼哼哈哈，那就哼哼哈哈唄。」

孫大治說：「原則就是，把最後選擇的權力留給自己。」賈尚文說：「這道理我明白。」孫大治笑了：「你要完全明白，就不會這麼著急。天州這龍虎之爭不會曠日長久，你耐心點，要以天為單位盯著局勢變化。除此以外憑ｒｅａｄ.９９csｗ.ｃom空瞎想，折磨自己，毫無必要。」賈尚文伸手和孫大治握了握：「你這真是肺腑之言哪。」孫大治說：「說一千道一萬，說到底是個火候問題，再說白了，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別錯過就是了。」

羅成騎車下鄉了，市政府這一攤日常工作都交給他主持，他對這毫不在乎，本來就是準備當市長的人，安排這一攤事也不能說不是裏手。領導小組的事，羅成交給孫大治主持，賈尚文配合，這賈尚文也並不覺得太添累，遇到大事，打電話和羅成商量又很方便，一部手機到哪兒也能找到羅成。賈尚文現在心頭真正的累，是腳踏兩隻船。

他與調查組的個別談話同在常委會上的態度其實一樣。

賈尚文說：「你這講得還是太抽象。」

他看透龍福海已經對他有點起疑。龍福海雖說面上還把他當作自己人，賈尚文見龍福海也一如既往，但是，彼此都有一點說不清楚的隔。回到家，他躺到沙發里長噓短嘆。宋曉玲說：「你到底煩什麼九*九*藏*書，講一講就理清頭緒了。」賈尚文點著煙，仰臉看著自己噴出的煙在上方畫問號：「跟你講也沒用。」宋曉玲坐近他，把他腿搬到自己膝上，慢慢捶著。賈尚文又嘆一聲，坐了起來。擺在他面前的難處這兩天正折磨他。和省委調查組談話，他談了個哼哼哈哈。皮副部長問他，說話怎麼這樣模稜兩可？他當時笑笑說：「我這個人對人事關係比較馬虎，對出現這樣的舉報信沒有思想準備，覺得常委一班人大面上都過得去，工作也還正常，彼此風格有些差異是天經地義的。老龍和羅成關係有些緊張，這也是一般一二把手之間難免的，我看著不太敏感。」

宋曉玲說：「那你肯定就死踏羅成一隻船了。」

賈尚文登門拜訪孫大治。預先打了電話，到孫大治家還是碰上了人，是公安局長關雲山。關雲山見了賈尚文倒不迴避，談的是抓馬大海馬小波，至今沒抓到。孫大治扶了扶眼鏡，臉上浮出一笑，對關雲山說：「我也沒催你，你繼續進行就是了。」